談岳穎還發呆了半晌,望著她窈窕身影筆直往門口走去。直到她已經消失在門外了,才匆忙起身,追了出去。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有機會獨處,怎麼可以就這樣喊卡?
「文警官,等一下!」
文馥芃已經走遠了,听到喊聲回頭,一臉不耐,還「嘖」了一聲。
這位小姐,真是令人又好氣、又好笑。談岳穎雖然不是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但她這種反應,也太打擊一個男人的自信心了吧?跟他在一起,有這麼無趣嗎?
當下長腿邁開,迅速跟了上去。而文馥芃很不給面子的低頭看著表。「你還有什麼事?」
「這話我倒想請教文警官,晚上還有約嗎?趕著上哪兒去呢?」
黑白分明的圓眼楮眨了眨,明顯的躊躇著,不知要不要回答。
「難道是……我打擾了你的原定計劃?」他故意說︰「據我所知,文警官今天晚上應該是沒有值勤的,應該不是趕著回辦公室吧。」
「你知道我的班表?」文馥芃不愧是警官,立刻發現疑點,孤疑反問。
他耳根有點發燙,不過表面上沒露出異狀,輕松接招,「這大概是我們督察室的壞習慣,知道得太多,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那就是你的工作。」而她一點也沒有跟他談工作之外任何事的意願。她揮揮手,「我真的有事要先走了,再見。」
「已經晚了,不如讓我順路送你——」
「你又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怎麼順路送?」她不耐煩地打斷。
談岳穎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默默數到五,才睜然後,很溫和很溫和地問︰「你對于別人的好意,一向都這麼抗拒嗎?」
她整個人僵住。
是的,被他說中了。
從有記憶以來,文馥芃似乎都在努力證明自己做得到、很獨立,不希罕也不需要別人擔心,到後來已經成了習慣。
苞她相處過的人都了解,而她也習慣旁人的畏懼、紛紛走避。只是,談岳穎跟她連點頭之交都說不上,為什麼能這樣一箭穿心?
不愧是去FBI受過談判訓練……夠了,到底要強調多少次!
收起震驚的心情,文馥芃一甩頭,鎮定回答︰「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有事,而且已經遲到了。對不起,失陪。」
普通男人吃了這麼多閉門羹,早就嚇跑到天涯海角了吧,但,談岳穎並不是普通男人。
「請讓我送你。」他溫柔卻堅持地說︰「是我耽誤了你的時間,讓我彌補一下好嗎?不然我會過意不去的。」
「呃,你,可是我……」粉頰慢慢漲紅,剛剛罵人罵超順的文警官現在居然說不出話來。
可惡,遇上這樣的人、這樣的請求,吃軟不吃硬的文馥芃居然束手無策!
所以她一路都在生自己的悶氣。坐進車子里,除了一開始告知目的地之外,文馥芃都沒有主動開口跟司機說過話。
因為她賭氣的樣子很可愛,所以司機不以為意,依然輕松愉快地和她閑聊著。「這麼晚了,你還要去洽公?最近忙些什麼?哦,不是公事,是要去幫忙?幫誰?是這樣啊,那楊副座好嗎?」
「他很好。」只得到三個字的簡短回答。
她的上司,也就是楊副座呢,下午突然一通電話急召,要她下班之後找時間過去幫忙。上司有令,她不敢不從,只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幫什麼忙。
到了上司指定要去的某分局門口,還沒進去,就已經听到豪邁的笑聲從里面傳來。這位楊副座年過五十,生性豪邁海派,又照顧屬下,其實是個很好的上司。他一看到文馥芃,就開心招手︰「來來來,文警官——」
文馥芃突然煞車,站定在原地,俏臉拉了下來,烏雲密布。
「快點,我有事情找你。」上司明顯的是少根筋,根本沒感應到她的臉色變化,繼續吆喝,「你進來呀!劉分局長最近剛升官,搬辦公室,你來幫忙看看,房間里面要怎麼擺設會比較好?」
只見她紅唇緊抿,壓抑了片刻,才答︰「副座,我對這個沒什麼了解,可能幫不上忙,是不是該找專業人士來——」
「找了找了。」楊副座就等她這一句。「分局長的兒子,很成材的啦,是室內設計師,現在自己開事務所接案,他剛剛建設要把檔案櫃移過去門邊啦,你覺得怎麼樣?過來看一下啊!站在那里干什麼?」
眼看著一片混亂的辦公室內,同樣也笑呵呵的分局長,以及那位眉清目秀、一臉尷尬的年輕男子,就連旁人如談岳穎,都領悟到其中的奧妙了。
這、是、相、親!
「既然有專業設計師在,應該不需要我了吧?」文馥芃咬牙切齒說。
「怎麼會不需要,你人都來了,就進來啊,干嘛一直站在那里?」楊副座嗓門扯得越發驚人地大,「難不成是害羞了?你也會害羞?別鬧了吧,哈哈哈——」
「是嘛,我跟我兒子說,楊副座老愛夸口手下有個超強悍的女警官,之前單位年終掃除時,獨力清完了二十大箱的檔案,比男人還壯,我兒子還不信呢!」
「她真的就是這麼強壯。劉兄,你別客氣,有什麼要搬的,叫我們文警官來就好,保證滿意!」
震耳笑談聲中,只見那張美艷俏臉上,靜靜閃過一抹受傷的痛楚。不過稍縱即逝,一下子就不見了,又恢復了慣常的倔強驕傲。
可是一直注視著她的談岳穎看到了。清清楚楚。
他沒辦法置身事外。
「楊副座、劉分局長。」他清了清喉嚨,客氣地與兩位長輩打招呼,「有什麼要搬動的重物,不嫌棄的話,我來幫忙好了。」
笑謔聲戛然中止。自以為聰明幽默的兩位老伯,這才大夢初醒,見鬼似的瞪著剛剛一直在文馥芃身後,修長瀟灑的談岳穎。
「你你你……」
「談督察,你怎麼……會在這里?」
談岳穎笑丁笑,一瞎步,站在文馥芃前方,不經意地替她擋住。
他下意識的想要保護她。
「我和文警官有些公事要談,剛剛才結束,順路送她過來。」他輪番看過去,還特意深深看了那位縮在角落、始終不吭聲的年輕人一眼。目光炯炯。
意思傳選到了吧?了了吧?
白淨到有些陰柔的劉公子,被逼視到轉開了頭。
文馥芃在後面猛推他,示意要他讓開。老兄他動也不動,又被小姐她「嘖」地嫌棄了一聲。
「呃,你們談公事啊?」對于年輕一輩的默然交鋒、高來高去,楊副座自然毫無所感,只是看看一臉不爽的文馥芃,又看看莫測高深的談岳穎,莫名其妙。
「兩位……原來有交情?」還是劉分局長老練些,畢竟是待地方基層的,要懂人情世故,他多少也看得出,眼前這兩位,氣氛似乎有些微妙。老練的笑容陡然僵住了,轉頭責備老友,「既然如此,楊副座你何必——」
「他們只是談公事而已!」楊副座急著想解釋,像在數落自家小孩給外人听一樣,口無遮攔,「文警官真的沒有男朋友,她從來沒交過,從她畢業看到現在,一直都沒人追也沒人敢介紹,脾氣太壞了啦,沒人要……你相信我!」
談岳穎可听不下去,「楊副座,且慢——」
這也太荒謬了,整個分局都是弟兄可用,還得大老遠叫她來展現她的體力?但開口的是提拔照顧她多年的上司,她也只能咬著牙答應。即使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超爛、超瞎、超蠢的設計騙局!
「不用多說了。」文馥芃凜然打斷男人們,線條優美的下巴微揚,傲然說︰「我來幫忙就是。重物全部留給我,別客氣。」
說完,她轉身就走。
「噯噯噯!你不是要來幫忙嗎?要走去哪里?」楊副座直著嗓門在她身後喊。
「換衣服!」她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她下午去演講,穿的是整齊套裝跟高跟鞋,這總不是做苦工的打扮。
「快點回來啊,我們在這邊等你!」
她咬牙已經走得老遠了,來到大馬路上,正準備要招出租車——
「我可以送你。」如背後靈一般緊跟在她身後的人,此刻友善地開口。
至此,她真的受夠了。
還能再丟臉到什麼地步?像被他玩弄在手掌心了一晚,又被他看到這麼丟臉的景象。是,她文馥芃就是這麼壯碩,被叫來當苦力;她也滯銷到這種地步,像是一頭牛一樣的被推銷,上司在眾人面前還打包票她一直以來都乏人問津!
尤其,看到談岳穎依然氣定神閑,眼角甚至還有微微笑痕,她滿腔莫名的焦躁與奇異的惱羞,全轉成了怒火。
在所有人面前丟臉,還沒有在他那雙含笑的眼中丟臉來得難堪。
「不、用!」她索性站定了,張開嘴簡直要噴出火來,「你別再跟著我了,笑話看得還不夠嗎?」
「你先別氣,深呼吸,听我說——」
「你自己說個夠吧!」她惡狠狠警告︰「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眼看她又要甩頭就走,談岳穎的手閃電般探出,扣住她的手腕。
她毫不猶豫地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