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樓上寢,殘月下簾旌
夢見秣陵惆悵事
桃花柳絮滿江城!
雙髻坐吹笙
——皇甫松‧夢江南
「薛雲,那位沈姑娘明日就要離開江南了。」駱卓有些不自在的說。
「是嗎?很好啊……那我就不用怕她會找到我,我也可以不用再躲在鏢局里了。」芸兒露出「謝天謝地」的表情,
「你這陣子都待在鏢局里嗎?」駱卓再問道。
「是啊、是啊……不在鏢局里,我還能去啊里?萬一不小心被沈姑娘給發現那還得了啊!」
「也對!」他點點頭,「沈姑娘離開之後,你就可以不用再這麼躲躲藏藏了。」駱卓順著她的話說道。
「嗯……」芸兒露出了笑容,「駱大哥要不要來一杯菊花茶?」芸兒幫駱卓倒了一杯茶,「這是我今早泡的。」
「謝謝。」駱卓的手搭上芸兒的手臂,想證明一些事情。
「嗯?」芸兒不明所以的看著駱卓。
只見駱卓的手在芸兒的手臂上施壓著,手臂上尚未痊愈的傷口在他的力道之下,隱隱作痛。
芸兒的眉頭皺得死緊,「駱大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很痛嗎?」
他下的力道不大,但是對手臂上有傷口的人來說可是會十分疼痛。
「當然了!」她甩開了駱卓的手。
駱卓終于知道了,他了解芸兒及薛雲是什麼關系,他們的關系可說密切得很,因為兩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但他不懂的是——為何芸兒明明就是個姑娘家,卻要扮成薛雲來接近他?
而且,更讓他不敢置信的是——薛暖竟然還是幫凶!
他認識的薛暖是個正直的人,他不應該會做出這種事才對。
眼眸黯了下來,他無法接受被欺騙、被要弄的事實。
「怎麼了?」芸兒見駱卓有些不對勁,于是好奇的問道。
「沈姑娘都要離開了,你不離開這里嗎?」他看著她,嘲諷的問道,現在他可以將兩人的影子重疊了,他們兩人一樣縴細、瘦弱,身上有著相同的香味,他不懂為何他那時沒有察覺。
「駱大哥,你為何這麼說?」
「芸兒……你的把戲玩夠了沒?你還想耍弄我多久!」駱卓拿起杯子啜了口菊花茶,隨即捏碎手中的茶杯。
「芸兒?」
芸兒睜大眼看著他,他的言行舉止在在說明他知道真相了。
「你想辯解嗎?」
「不。」既然被他知道了,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沒錯,我是沈芸兒。」
「小姐……」小丑兒在一旁擔憂的喚道。
「小丑兒,這里沒有你的事,你不用在一旁嚷嚷。」
「那薛雲呢?」
「薛雲?呵呵……」她淡笑了幾聲,「他只是一個不存在的人而已,應該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薛雲這個人存在。」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伸手扣緊芸兒的手腕,眼楮眯了起來。
「放開我。」她揮開了他的手,「因為我高興啊……你能奈我何?」芸兒挑釁的說道。
「就因為你高興就可以將我要得團團轉嗎?」駱卓憤怒的說道,「你是將我當成傻瓜嗎?」
「你這麼凶做什麼?!是你先對不起我們家小姐的。」小丑兒看不過駱卓的態度,氣憤的說道。
「小丑兒,你別插嘴。」芸兒道。
「我對不起你?呵……」駱卓大笑了幾聲,「我駱卓從未對不起任何一個人。」
「不管你有沒有對不起任何一人,總之,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離開這里。」省得她向他解釋一堆有的沒的。
要離開這里了!她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駱卓了,她心里有些難受,但是她要自己殘忍的扼殺那份感覺。
她沒有必要對駱卓存有這麼大的情感,他也沒有那個資格在她的心中佔有那麼大的地位,固為他根本不配!
「你什麼都不解釋就想這樣離開了嗎?」她怎麼可以走得如此干脆,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我有解釋的必要嗎?」芸兒倨傲的看著駱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為何要向你解釋我的所做所為?」
「就憑我是你一時興起捉弄的對象。」駱卓吼道。
「一時興起?呵……」相較于駱卓激動的情緒,芸兒的心情反而平靜許多,「我捉弄你絕不是一時興起;我沈芸兒可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情……」她想了下,「反正我就要離開這里了,我就再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那個大肚子的乞丐婆是我買通的,我給了她銀兩;要她在江南散布你有花柳病的謠言,你覺得這個如何?就讓你搞清楚這一切好了。」
「你——」駱卓簡直氣瘋了。
「我如何?」
「該死!」駱卓舉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眼前的小泵娘是他摯愛的芸兒,他根本就摑不下去。
「想打我嗎?」芸兒一點都不怕,「我告訴你,就憑你駱卓還沒有那個資格。」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只是一點一滴由你身上討回來而已。」
「那……你愛我嗎?」駱卓顫聲同道,「你在乎我嗎?」
「愛你?在乎你?」她心頭一震,「問這些做什麼?這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可是對我很重要。」駱卓的雙手扣緊了芸兒的手臂,「告訴我!」
「答案對你很重要是嗎?」
「是。」
「好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我怎麼可能會在乎你?我也根本不可能會愛上你,因為這是你欠我們沈家的。」芸兒冷淡的說道。
「你再說一次!」他以為她會有一點在乎他的。
「說幾次都一樣,風流的駱少鏢主……別以為每個姑娘都會愛上你。」
「你——」
「震撼吧?我從來就沒有愛上你,這一切全都是我在耍你而已。」
「我值得你為我做這些事、為我算計這些嗎?」駱卓問道。
「值得啊!」芸兒點頭,「看你這麼痛苦,你應該是喜歡上我了吧?若不是喜歡上我,你也不會有這種表情。」
看到駱卓沉默不語;芸兒繼續用鋒利無情的字句刺傷他,「你知道嗎?那時看到你被那個乞丐婆子糾纏,以及無論走到哪里都被指指點點的,真的是讓我十分愜意耶……我從來就沒有這麼痛快過。」
「你很高興做這些事嗎?」
「是啊!」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心腸竟然如蛇蠍一般……」他沉痛的說道。
「蛇蠍?呵呵!我還沒有這麼毒好嗎?你不用如此抬舉我。」
「你有!我從未對一個姑娘如此用心……」
他就如同浪子一樣,只是在花叢里嬉戲、玩耍而已,從未對一個姑娘用情如此的深,更遑論受如此重的傷。
「哇哇……那可是天大的榮幸呢!我是不是得跪下來向你磕頭啊?」
「芸兒,你住口!」駱卓痛徹心扉地道。
「誰準你叫我的名字的?」就讓這一切全都消失吧!「請稱呼我沈姑娘。」
「說出你這麼做的目的,否則休想離開‘駱氏鏢局’。」他一定要知道原因,知道為何她要如此的對待他。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說就別想踏出這里是嗎?」
「沒錯。」
「好哇!」她點了點頭,「就算薛暖來找你要人也一樣嗎?」她輕聲的問道。
「薛暖?你用薛暖來威脅我?」
「我可是薛暖最疼愛的表妹,先前我就告訴過他,我只在你這里待一個月,若是一個月之後沒有回去的話,他可是會來找你要人。」而且薛暖可是擔不起她有任何的閃失。
「薛兄是個明理的人……」駱卓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芸兒給打斷了。
「這次的事,薛暖也有參與,你覺得他會站在哪一邊呢?」她可是薛暖最疼愛的表妹啊!
「好,你就待在這里等薛兄來帶你走吧!既然從你身上問不出什麼,我就去找薛兄問個明白。」他一定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好吧……」芸兒聳了聳肩,「我就在貴府多叨擾幾日,反正我也還沒玩夠。」
「傳令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讓她們主僕倆離開鏢局!」駱卓對一旁的手下說道。
「什麼?」芸兒揚高了聲音,「你要軟禁我?」該死的,他憑什麼這麼做!
「不……」駱卓搖頭,嘴角露出冷淡的笑意,「這怎麼能說是軟禁呢?這最多只能算是要確保你的安全,畢竟你是好好的一個人到我們鏢局來不是嗎?」
「好、很好……駱卓,真有你的。」她轉過身,想走出大廳。
「你去哪里?」他問道。
「既然都被軟禁了,我不覺得我還有哪里可以去……我現在想回房睡覺可以嗎?還是連回房睡覺都得經過你駱少鏢主的允許呢?」
「原來是想回房休息,請便!」
「感謝你的大慈大悲啊……呵!」說完,芸兒及小丑兒離開了大廳。
***
「小姐,你有必要和駱卓鬧成這樣嗎?」
「我也不想啊……不過,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質問人的樣子。」她說道。
「如果你和他好好談;也許我們就不用落到被軟禁的命運了!」小丑兒哀哀叫著,成天待在這里真的是很無聊耶!
「被軟禁有什麼不好的?」芸兒拿起桌上的香蕉,剝下皮用力的咬了一口,「只是被軟禁而己,既沒有挨餓也沒有受凍,你該滿足了。」
「小姐,你說得沒錯啦!只不過被軟禁,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好哇!不然你想想看有什麼辦法能出去溜溜!」這香蕉還挺不錯吃的,吃完一根之後,她又拿起第二根香蕉。
小丑兒思考許久之後,突然拍手大叫著,「啊!我想到了。」
「想到了就快說……否則我要去睡覺了。」這陣子不是吃就是睡,她就怕回家時她爹娘認不出她來。
「我們之前不是在後院的圍牆發現一個狗洞嗎?」
「白痴!」果然,小丑兒只是個會浪費糧食的庸僕而已。
「那個洞早就被駱卓給封起來了。」
而且還不只這樣,駱卓還命人看著她們,以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殺出重圍呢?
「什麼?被封起來了?」
「沒錯,我早就去巡過了,這個還用你說嗎?」
「對了!我今早听說那家賭場被官兵給抄了呢!我想一定是駱卓做的。」小丑兒轉開了話題,「沒想到駱卓的勢力這麼大,連官府都請得動。」
「那又如何?」芸兒可是對這種事興趣缺缺。
「所以這就表示……駱卓一定很在乎你……還有那個……」
小丑兒嘮嘮叨叨的講了一堆,但是芸兒的心思已經不在那里了,她現在最想見的人是薛暖,期望他能快點來帶她們走。
***
「表哥,你來接我了啊……我真的好高興喔……」一見到薛暖,芸兒便撲了上去。
薛暖見到穿著女裝的芸兒,便大約猜到一些事情,「駱兄,我表妹給你添麻煩了。」
看到芸兒給了薛暖一個大大的擁抱,駱卓有些吃株,「還好,只是她做了一些事情,我想向薛兄討個公道。」
「公道?我怎麼了?殺人放火了嗎?」芸兒不悅的說道。
「你要我把你的罪行一條條列出來我可不想讓薛兄沒面子。」他看著薛暖,等著他開口。
「芸兒,你做什麼壞事了?」薛暖的眼中淨是寵溺的眸光,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會責備芸兒,「你說過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我是沒有啊!」她骨碌碌的雙眼不停的轉動著,「我只是……」她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仇報完了?」
「嗯……」她有些失落的點點頭。
「你還有沒有什麼東西忘了拿?若投有,我們就走了。」薛暖說道。
「薛兄,你偏袒芸兒!」駱卓不是要薛暖指責芸兒,但是最起碼不是像現在這樣。
「我不會為芸兒做的任何事道歉。」薛暖的眸光寒冷至極,「這跟你對芸兒所做的事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駱卓吼道。
「那些全都過去了,全都在這里打住……如今你不欠芸兒,芸兒也不欠你!」說完,他帶著芸兒及小丑兒走出「駱氏鏢局」。
芸兒連頭都不敢回,踩著小碎步不停的往前走,就怕看到駱卓那張怨恨的俊顏。
「真的什麼都帶了嗎?沒有東西丟在那里?」薛暖停下腳步,察覺到芸兒的不對勁,再度開口問道。
「是啊!我什麼東西都帶了。」她笑笑,指了指背後的包袱,「所有的東西全都在里面了。」
「那你的心呢?有失落嗎?」
芸兒想了一下,緩緩的搖頭。
「他不值得,而且我發過誓……一輩子不會愛上他。」
「嗯,那就好。」薛暖的手撫了撫芸兒的頭,「什麼都沒丟那是最好的,否則我真的很難向我娘交代。」
「我知道。」
***
「兒子啊……听說你最近喜歡上一位姑娘了是不是?快告訴娘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娘好去幫你提親。」
蕭紅裳與駱毅才剛游玩回來,就透過她安排的眼線得知這段期間鏢局里發生了什麼事,知道兒子有心上人,她可是高興得不得了。
「沒有的事。」
駱卓還是像從前一樣,夜夜笙歌,甚至比認識芸兒之前還糟糕。
「沒有嗎?真的沒有嗎?」
「是的!」駱卓點頭。
「哦……」看到兒子不想講,蕭紅裳也不再問了,「咦……這是什麼?」她在駱卓的桌上發現一張銀票,「你怎麼會有這張銀票?」
她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可是沈家錢莊所開的銀票耶……駱卓什麼時候和沈家的人有來往了?
自從駱卓擅自向沈家退婚,而她登門道歉無效之後,兩家就再也沒有往來,對于沈家她只有滿心的愧疚而已。
「你知道這張銀票的出處?」駱卓問道。
「當然了!我還認識沈家錢莊的人呢……」
都姓沈的話,說不定芸兒與沈家錢莊有什麼關系,也許他可以從他娘這里下手,探查芸兒的線索。
「娘……你認識沈芸兒嗎?」
「沈芸兒?」听到這三個字,蕭紅裳的眼睜得大大的,「兒子,你怎麼突然提起她?」
「因為她就是這張銀票的所有人!」他緩緩的說道。
他無時無刻不想著芸兒,為了甩掉她的身影,他才會過得比以前還要荒唐。
「你喜歡她嗎?」
「沒有!」他拒絕在他八卦的母親面前承認這種事。
「沒有就好,若是喜歡可就麻煩了……我還得勸你放棄呢!這可是浪費我的口水。」
幸虧她兒子沒有喜歡上沈芸兒,不然她拿什麼臉再踏進沈家大門啊!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道。
「為什麼啊……哎呀……看你的樣子;你可能將你做過的事全都忘得一干二淨了是吧?」
「我做過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指責他的不是?
「沈芸兒可是那時你私下退婚的對象,而且你……」說到這個就是她教育失敗了,「你還到處宣傳芸兒是個麻子臉,讓沈家十分不能諒解。」
听到蕭紅裳的話,駱卓愣了許久;她是他退婚的對象?!
竟然是她!
他真的很難相信;不過當時的芸兒的的確確是個麻子臉啊……怎麼會……
他整個人呆坐在椅子上,對,芸兒投有錯,難怪所有人全都指責他,真的是他虧欠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