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說吧。」
沒有奉茶,沒有請坐,鐘重遠一進書房,在書桌後坐定,便拋出這麼一句話,很直接。
他不想听無聊的廢話。
沒有詢問,沒有不解,夕炎冬進了書房,在鐘重遠坐定後,環顧四周了解環境後,自己找了張椅子,兀自坐了。在這之前,沒看房內另一個人一眼——他還是這間書房的主人!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談,怎麼,變啞巴了?」出口的話,有些刻薄,若其他人听了,便忍不住要反諷兩句,而夕炎冬卻是靜靜看著他,沒有絲毫不悅的跡象。
「你說話!」鐘重遠發覺自己心里好像悶了一股氣,卻無處發泄。很少有人會那麼對待他,像是目中無人一般,她難道忘了,這是誰的地盤?!
夕炎冬冷眼打量著距離她近幾步之遙的鐘重遠,與心中的想象做著比較。
她一直以為她見到的會是一名白發須眉、老態龍鐘,還有些步履瞞珊的老頭,那是師傅在告訴她任務之後,她腦中的印象。而眼前所見卻是一位精神抖擻。中氣十足、怒意橫生的人。他的年紀可能真的很大一據說是快六十歲了,但,卻有著壯年人的外表。然而,或許是因為他的心情不大好,所以整個人顯得有些可怕。
當然了,對于只能再活幾日的人來說,再怎麼好心情,也會隨之崩潰的。
「你?!」鐘重遠「霍」地站起,瞪大雙目,怒視著夕炎冬,「你不是有話要說?怎麼,害怕了?為什麼不說?!」
他的耐性有限。
「你很害怕?」夕炎冬一出口,就是一句足以嚇壞人的話。
鐘重遠愣了愣,一時難以接收她的話。
「你確實應該害怕。」她道。
「你?」鐘重遠側過頭,重新審視夕炎冬。眼前的女子有一雙無畏而靈性的眸子。蒼白卻顯生機的臉上是平靜的,仿佛洞察一切的神色。而,她渾身所散發出的獨特氣質,似乎並非為一般人所有。
那麼,她,究竟是河身份?
進入鐘府,又為的是什麼?
「你,到底是誰?」會是如莫予所說,只是踫巧昏倒在他家門口嗎?如果真是那樣,她怎麼會開口便要求與他談話?更甚的是,她竟說他在害怕!
害怕?他害怕嗎?笑話!
「我?你不認識我。」又是簡單的陳述句,確是事實。
「我是不認識你,所以才問你!」跟她說話簡直像在浪費口舌。
夕炎冬突然站了起來,朝鐘重遠走近。
「你做什麼?」她的行為很奇怪,實在奇怪。莫予怎麼會將她帶了回來?!懊死的小子!
「你不認識我。」她繼續說著,下一句話讓處于戒備狀態的鐘重遠嚇了一大跳——
「夕炎不生。」她下句不接上句,突然報出一個人名,然後,退回椅子,坐下,依然是慢條斯理的。
夕炎不生!
鐘重遠仿佛讓一個晴天霹靂擊中,突然頹倒在椅上,動彈不得。
這四個字,好像是一張有魔力的網,將他困在其中,無法言語,不能行動。
夕炎不生!
夕炎不生!
這個名字早就讓他塵封在記憶中不願提起,而今,即使有些刻意的遺忘,也無法改變他曾承諾過的事!
良久之後,鐘重遠終于恢復神志,重重嘆口氣,閉了閉眼,「他叫你來的?」他問,問得有氣無力。
「是。」她手上憑空出現一塊形狀怪異的壁。
就算不信她的話,看到這塊那人曾經給他認過的壁,他也信了。世上除了他,恐怕再元人擁有它。
「時間到了嗎?」像在自言自語,鐘重遠雙手抹了把臉,才正眼看向夕炎冬,後者的表情一直未曾改變,即使看到他突然像老了幾十歲。
「是的。」簡短,卻足以摧毀鐘重遠的意志。
「什麼時候?」他問。
「隨時。」她答。
隨時?那就表示有轉圜的空間。好,那還有時間完成他的心願。
「我听他說,我還可以提一個要求?」盡避事情過去有將近十幾年,他說過什麼,他卻是只字未漏地記在心里。
「是,」她動了動眉,「但不包括你答應的條件。」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提出讓你為難的要求。」鐘重遠吐出一大口氣,定定地看著她道,「我希望你能在莫予成親之後才做,行嗎?」他期待地望著她。
成親?她心頭閃過不解。
「時間?」
「再過十日,是我六十壽辰。」意思即是——在那一天。
她低頭想了下,「可以。」師傅未規定時間,所以,她可以等。
接下來,兩人皆不再言語。
鐘重遠靠在書桌上,靜靜地盯著桌上墨硯,心里不知是何感覺。
夕炎冬不動地注視著他,眼中時而出現迷憫的情緒,時而是堅定的,一忽兒又恢復到元波狀態。
「爹?」鐘莫予驚奇地看著出現在花園內的鐘重遠。當然,他驚奇的並非是鐘重遠的出現,而是他居然與夕炎冬一起出現,而且兩人好像已經熟識的樣子。那就值得研究了。
「莫予!」
夕炎冬默默走過鐘重遠,在鐘莫予前面站住。
「夕炎冬姑娘?」爹很怪,她也怪。他們兩個在書房那麼久,到底談了些什麼?!
「莫予,來見見你的遠房表妹。」鐘重遠走到兩人中間,做著介紹。沒有人可以看出,他方才是如何對待夕炎冬的。
「表妹?」鐘莫予看向父親,「爹,你在說什麼?」她怎麼成了他的表妹?還是遠房的?!
「她原來是你姨夫的表妹的舅舅的女兒,」可真是一表三千里,鐘重遠繼續做著介紹,「在很小的時候,他們一家就搬到北省去了,現在,你表妹她爹娘去世,無依無靠的,便來投奔……」他快編不下去了。
「是嗎?」鐘莫予有些欣喜于這個消息,「你居然是我的表妹?!」簡直不敢相信。
夕炎冬扯扯唇角,算是配合著高興。
「所以,莫予,她現在是一個人,今後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日,你可要讓著她點。」
「是,爹。」鐘莫予朝她行禮,「夕炎冬姑娘……哦,不;是夕炎冬表妹,以後咱們要互相照顧了。」
他為何那麼高興?夕炎冬咬了下唇︰「叫我冬吧。」
「那麼,你姓夕炎咯?」他像發現一件秘密,「很奇怪的姓氏。」
「莫予!」鐘重遠斥著。
「對不起,爹!」爹仍然那麼嚴肅啊。
「元妨。」夕炎冬的視線沒有離開過鐘莫予。如果他知道她此次來的目的,恐怕不會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吧?如果他知道,會不會就此恨她一輩子呢?她疑惑起來,為著將來才知道的答案。「莫予,帶你……表妹去客房歇著,她初來乍到,還很不習慣。」鐘重遠暗咬著牙,不讓鐘莫予看出自己有何異樣。「是,爹!」鐘莫予揚聲喚來下人去整理客房,「表妹,隨我來。」他前頭引路。夕炎冬望眼鐘重遠,他朝她點點頭,她方隨著鐘莫予前去。
待他們走後,鐘重遠終于忍不住跌坐在花園內的石椅上,久久不動不言。沒想到,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當初,他已經料想到了結果,也有接受的心理準備。然,當真正來臨的時刻,這心里頭,卻依然不能一下子承受。望著花園中看不見的某一點,鐘重遠的思緒飄回到十五年前。
那時,莫予剛滿六歲,正是玩心頗重而不知節制的年紀,經常讓僕人帶他出去游玩,忘了口家,而,他忙于行商,妻子身體屠弱,對于莫予,他們是任由他去,幾乎養成他為所欲為的個性——如果後來他不是因為那件事而對他嚴加管教的話,今日的莫予或許就是一個敗家子了。然後,事情終于發生。
那日,僕人帶莫予去郊野游玩,孰料,釀成悲劇。
就在僕人微微閉了會眼,莫予忙著追逐采花的蝶時,一輛不知打哪兒沖來的馬車,毫不留情地沖了過來。等到僕人發現時,小莫予已經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生死系于一線!
他如今閉上眼還能清楚地記起那血染紅了小莫予新做的白衫!
然後,一片混亂!
城內的大夫,鄰城的大夫,江湖術士……舉凡可稱為醫者的人都被請進了鐘府——他在意識到兒子的重要性之時,已是他生命垂危之際!
焦急地,他等著眾人的診治結果!
當手上沾著莫予鮮血的大夫一臉惋惜地出房門告訴他,小莫予已經……已經回大乏術的時候,他只覺得天地為之色變!頓時幾乎要暈了過去。
接著,是無止盡的哀傷、自責、悲慟……
然而,當天晚上他守著已無呼吸的莫予時,突然一陣風吹開了房間的窗。他立即起身。關了窗,再回到莫予床邊時,他嚇得差一點昏過去,幾乎忘了路該怎麼走一一一一名手執奇形壁的黑衣男子正坐在他方才坐過的位子上,一手正替莫予把脈。
他是誰?
那是閃過他腦際的第一個問題,然後,是顫著聲音的詢問。如果不是他太悲愉而有些麻木,只怕早已暈了過去。而,緊抓住桌角的手,顯示了他的緊張,有些顫抖的雙腿顯示的是恐懼!
黑衣男子也不答理他,仔細審視會莫予後,才轉身看他——也並非看他,因為,他看著他時,眼中似乎並沒有焦距。
接著,他問他是否想莫予再回到他的身邊。他是有些錯愕,卻未加考慮、便點了頭。
黑衣男子仿佛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居然勾起唇角。
露出淺笑。
而後,他問,若用他的命來換莫予的命,是否願意。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記住,我是夕炎不生,在你六十歲之時,我會來取你的命。你可提一個要求,但,不包括要我放棄。」那時,他說完此話,將那奇形怪狀的壁讓他過目,並稱會以此物為憑後,飄然而去——一如他來時那般神速與莫測!
啞口無言,是他惟一的表情!
在此之前,他從不信鬼神之說,而,黑衣男子來得那般突然而神秘,他更是以為那只是他悲傷過度時所做的夢!
然,當第二日,大夫被再次請進鐘府,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出來告訴他,莫予奇跡似的活了過來時,他——
老實說,他呆住了!
沒有狂喜,沒有震驚,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切是如此自然!
可是,當眾人的驚訝、懷疑,慶幸等等情緒在他周遭蔓延開來時,他不得不信前一晚所遇到的,確非一般人!
而,事後他曾猜測過,那名黑衣男子到底是神?是鬼?還是魔?
是怎樣的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曾探過莫予的鼻息,卻無生息,而被請來的不下數十位大夫都在離去前請他節哀!
而他,卻只是漫不經心地瞧了瞧莫予,在他床邊坐了一會,第二天,莫予竟然就奇跡般地自鬼門關回轉了來!
因此,他不得不懷疑︰那人,到底是誰?他擁有了怎樣的力量!這力量,竟能從死神手中奪回一個人的命?
非常非常地詭異!
但,當時他並沒有去深究,畢竟,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莫予活了,又健漣康康的、活蹦亂跳的。
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但,從此後,眾人都說他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無端出現在府內的陌生人懷有不同尋常的敵意;對于惟一的兒子的管教可謂嚴苛至極;不再忙于生意,花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家人。
所有的改變,眾人都以為是因為莫予的復生。
他們說得沒錯,只是理解錯了,他,不過想在將來的幾年內,在他有限的余生里,將莫予培養成足以背負起鐘家重任的男兒,不過是想鐘家能繼續興旺罷了!
但,妻子的離世。莫予的懂事,讓他腦中漸漸淡忘了那夜的應允,將之深埋心底,一日過一日,不再會關心明天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如果夕炎冬不出現的話,他也許會忘了自己已經是六十歲了,六十歲的生辰,竟只剩十天!
十天!
他的命,也只剩十天!
他還有十天來完成遺願——他如今惟一的願望,便是莫予還沒有給鐘家留下點滴血脈。
他若想看著孫兒出世已是妄想,但,若能退一步,看著莫予娶妻,也算了了心願!
他後悔將六十歲後的生命給了莫予嗎?
答案是——不!
莫予是他將近不惑之年才得的惟一血脈,是繼承鐘家香火的惟一希望,他老了,即使能再活幾年又怎樣。可是莫子不同,出事時他年方六歲,還未享受美好的人生,如今他二十有一,正直年少,當是干一番大事的時候!
所以,他不去計較那來取他命的夕炎冬是何許人,他也不想知道,只要莫予能從此平安康泰,他即使在下一刻死去,又有何關系?
有何關系?!
一片枯黃的葉緩緩飄落——他抓住,心里涌出元現感慨。如今正值春季,怎會有落葉?莫非它也是為著即將離世的他送行嗎?
無憾了嗎?
或許……
夕炎冬只手托腮,倚在涼亭的護欄上,靜靜望著碧波湖水,也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一身淡藍衣衫,顯得嫻靜卻冷淡。
鐘莫予悄悄來到她的身後。
他本無意打擾她的獨處,他的目的地本是書房——此刻是每日念書的時辰。然而,當他經過此地之時,見到她一人對著湖發呆,臉上亦寫著疑惑不解時,他,停下了往書房的腳步,中途改道,朝她而來。
很奇怪,她的身上仿佛有一根繩,無意中吸引著他的視線。
夕炎冬此刻在想著的,是不久前與鐘重遠會面的情景。
對于鐘重遠的無言接受事實,她有些詫異。索命的工作,自她記事起,便一直在做著,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也記不起是從何時開始的,只知道,凡是有求于師傅的人,便是她們的目標。
她們並非冥府的牛頭馬面,卻做著類似的工作。
夕炎一族乃可算是魔族的一支,專門做著借壽索命的事,神不管,鬼不管,算是這天地之間的異數。
當然,她們並不索魂。
人有三魂七魄,她們要的,僅僅是魂魄未人冥府前還尚存的一點靈氣而已,那是夕炎一族賴以生存的東西。
因此,玉帝與冥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畢竟,他們所做的,並不是大違反兩界的規矩。
而,那些向師傅夕炎不生請求幫助的人,在當時是願意以己命來換得他人的生存。但是,一旦她們前去要他們履行承諾時,卻不是畏懼,便是矢口否認曾做的承諾。也有的,干脆嚇暈了過去。
她做得多了,也麻木了。
而鐘重遠卻是個異數。
他听到她是夕炎一族的人時,僅僅呆了一會——恐懼也有,她看得出來,但,他並未否認,卻是但然接受,只不過有一點要求。
那要求,還可接受,不過,她不明白就是了。
為何要等到鐘莫予成親後?
十日對他而言那麼重要嗎?早死晚死還不都一樣?
難道那是他拖延時間的借口?
而,成親?成親是什麼?
那是她的疑問,曾通過傳心術問過春及其他師姐,卻元人告訴她答案。
她有什麼不解的難題嗎?
鐘莫予觀察了會,發覺夕炎冬並非在賞景,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表妹?」他喚,並走至她身旁,選了與她對面的一角,學她靠于欄上。但,他的目光放在眼前人身上。
夕炎冬聞聲,調回視線,見是鐘莫予,眉動了動,卻未答話。
「表妹,你在此做什麼?」
「什麼是成親?」既然主角是他,那找他問清楚,應該沒錯。她平時很少去思考,那實在耗費心神。
「成親?」鐘莫予有些錯愕,不明白夕炎冬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對,你說。」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是因為她的問題。
「表妹為何想問這個?」他不相信表妹會不知道這個,她如此問,必然有什麼原因。
「這你不需要知道。」
「成親啊?」鐘莫予模模鼻子,放棄追根究底。然,該任何回答她的問題?她的神情是專注而嚴肅的,一如她剛到鐘府的樣子。那麼,淡然地處世是她的態度?而且她的眼神亦不像是開玩笑。鐘莫予決定正經地來解答她的疑問,可是這該如何解釋?
「是。」她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語,應道。
「成親,可以說是一男一女從此後一起生活,共同承擔一個家,也真正成為了一名大人,不再依賴父母的照顧。」應該,這麼解釋吧?他未曾成過親,因此不曉得是否是那樣的情形,「而成親的另一個目的,是傳承香火,讓血脈代代相傳。」
她像是得到了解答,撇過頭去,未說一字,不再理他。
鐘莫予不解地抓抓發,有些不太適應她轉變的速度。
前一刻她還是聚精會神地听著他的講解,而後,未給他半個眼神,就將他撇下了?
他的表妹,還不是普通的奇特。
非凡絕色的外貌。冷淡的個性、怪怪的行為,很是奇特——
奇特地,吸引住他的視線。
心念一動,他倏地站起,難道,真的陷進去了?
未有答案……
望著她嬌美的容顏,他未移動步子,任時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翌日。
「少爺?」三言追跑著,跟上前頭往府門趕的鐘莫予。
「三言,有何事?」
「少爺,」終于追上了停下等他的鐘莫予,三言道,「少爺是去見司徒少爺嗎?」
「是的,」鐘莫予笑,「放心,你說過的事,我不會忘記。」像是在笑他的不信任。
「少爺!」三言的臉微微染紅,「我可沒那個意思。」
「哦?」鐘莫予好整以暇地盯著他瞧,瞧得三言愈加得不好意思。
「好啦,好啦,我是怕少爺會忘了這事!」三言挨不住鐘莫予關注的目光,承認道,「少爺,你要小心。」
「好了,我知道,」鐘莫子調笑,「你怎麼越來越愛嘮叨,很像吳嬸了。」吳嬸是吳大廚子的妻子,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嘮叨,但是,她的嘮叨卻是出自真心,是對旁人的關心。
「少爺!」三言抗議,「我才沒有!」
「行了,」拍了三言的頭一記,鐘莫予轉身要走,卻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表小姐呢?」表妹應該是初到此地,定然人生地不熟。今日,他與司徒有約,正想乘此機會帶她去逛上一回。卻找遍鐘府也沒見她的身影。問了其他人,也都說沒看到。
「表小姐?」三言想了想,「好像一大早就出府了!」
奇怪的表小姐,行為有些怪。當然,出現得就更怪啦。
「出去了?」鐘莫予有點意外,「好吧,那我走了。」
「少爺慢走——老爺!」三言眼尖地看到立于前頭走廊上的鐘重遠——他,大概立了好一會了吧?
「爹!」
「嗯。」鐘重遠沉著臉應著,「三言,去替少爺張羅馬車。」意即他可以閃人了。三言當然識趣,忙走開。
鐘重遠走下回廊,來到鐘莫子面前。
「爹,有事嗎?」爹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一般。
「莫予……」鐘重遠嘆氣,注視著身前的兒子,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的容貌烙印進心里,「你長大了!」
「爹!」爹好像有點怪,可他又說不出是哪里怪。只覺得從昨日表妹與他長談後,他的整個人都變了。
昨日,他與表妹在湖邊的涼亭里歇息,爹走過看到。如果按照平常,在念書時刻他竟然還在外面虛度時光,少不了要挨罵,然後是在書房度過雙倍的時間。而怪異的是,昨日爹卻只是默默看了他們一眼,就嘆息著走了——這在平時是不可能發生在爹身上的情況。
他只記得當時他腦中一片模糊,在擔心之余又立刻卸下重擔。而,那時表妹的樣子是莫名的,他也猜測不出她腦中想的是什麼——那是他腦袋混飩的又一個原因。
「你,最好不要太過親近你表妹。」昨日當他準備去書房看莫予的功課時,卻在湖邊涼亭發現他與夕炎冬在一起。而,當時莫予的眼神中透露的信息讓他心里升上莫名的擔憂。
夕炎冬非一般的凡人,莫予若是對她用情,那是萬萬使不得的。不是他頑固地非要莫予配一位門當戶對的女子,而是,夕炎冬無論如何都不能是莫予心動的對象。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也是無法結合的!
「為什麼?爹,她是我的表妹啊。」鐘莫予疑惑。
「你別問那麼多,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鐘重遠嚴厲他說,然後,轉身離去,留下莫名其妙的鐘莫予。
爹的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看出了什麼?
將心頭的疑問壓下,鐘莫予走出府門,去會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