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安穩中,似快又似慢的過去。
八月十五,祭月節。
這天一早,閻向恆來到狀元府,先是拜見了岳父岳母,之後才到宋清婉的院子。
「婉兒,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他二話不說拉著宋清婉便走,揮手遣走想要跟上的丫鬟,沒讓她們跟。
宋清婉一時沒反應過來,被他拉著走出院子後,才狐疑的問︰「啊?上哪兒去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閻向恆賣了個關子。
見他興致勃勃的,她微微一笑,不想壞了他的興致,沒再多問。
出了大門,一匹高大的駿馬就等在門前,閻向恆將她抱上馬背,再輕巧的一個翻身躍上馬,坐在她身後,穩住她的身子後,正待出發,一道白影竄了上來,落在她懷里。
「小白!」宋清婉低呼一聲。
「該死!」胯下的馬兒一陣驚慌踢踏,閻向恆趕緊控制住馬匹,惱怒的瞪了一眼小白。這家伙,明知道自己的威壓會嚇到馬匹還故意不收斂。
「閻小子,下次不管去哪兒可不許落了小白大人,知道嗎?」小白對著閻向恆噴了一道鼻息。
「駕!」閻向恆完全不理會他,環住宋清婉的身子,長腿一夾,駿馬以著不快不慢的速度前進,出了城門,往西方的官道奔去。
「這是……往燕門關?」宋清婉偏頭望向閻向恆,猜測的問道。
「沒那麼遠。」閻向恆低頭對她微微一笑。「別急,很快就到了。」
她點點頭,他說不急就不急,反正遲早會抵達目的地,于是她放松的靠在他懷里,他騎得很穩,將她護在臂彎里,她完全不用擔心會摔下馬。
丙然,不到半個時辰,馬匹從官道彎入一條小徑,這是一條上山的小徑,想來前面那座山便是他們今日的目的地了。
又前行了將近兩刻,來到一片山壁前,閻向恆「喁」了一聲停下馬,率先跳下馬背,轉身將宋清婉抱了下來。
「從這里得用走的。」
宋清婉點頭,環顧四周,前方是山壁,掛滿了藤蔓,隱約間看見藤蔓的掩蓋下有條狹窄的通道,閻向恆便是牽著她走向那條通道。
小白騰空飛在他們前面,閻向恆見狀,便讓她走在他前面,自己殿後,一人一獸將宋清婉護在中間,偶爾還要側著身走,可見通道的狹窄。
彎彎曲曲、上上下下的繞了大約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了光亮,出口到了。
踏出通道的那一瞬間,宋清婉驀然睜大了眼,體會到何謂柳暗花明又一村。
眼前是一處山谷,遠處一道瀑布從崖上傾泄而下,在陽光的照射下,出現了幾道彩虹,而整座山谷是一片玫瑰花海,各種顏色的玫瑰肆意綻放,還有蝶兒在花間飛舞,美得讓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好美啊!」終于,宋清婉吐出了一門長氣,贊嘆的說著。
「跟我來。」閻向恆牽著她的手,帶著她靠著山壁,走向另一邊。
一個拐彎,她看見了一座木制的亭子,亭子里鋪著一張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擺著幾束玫瑰花。
他們進入亭子,閻向恆先讓她在毯子上坐下,然後從儲物扳指里拿出一些點心茶水,一一擺放好。
「這些都是你布置的?」宋清婉心里暖暖的、軟軟的,一個古代男人耍浪漫,多美好啊!
「嗯,我無意間發現這個地方,心想你應該會喜歡,所以清出了一條小徑,建了這座亭子,這里每到滿月,月光投射在瀑布上時,瀑布會變得銀光閃閃的。今天是祭月節,天氣又晴朗,今晚的月亮一定特別的明亮,到時候景象會更美。」他將她帶到身前,從背後攬著她,兩人面對著遠處的瀑布美景。
「嗯,我很期待。」她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對了,你今天沒事情要處理嗎?」
「跟父王請了兩天假。」
「兩天……所以我們要在這里過夜?」這樣好嗎?這里畢竟是古代呢!
「是,夜里走山路不安全,明天一早再回去。」
「可是我沒跟爹娘說,他們……」
「放心,我去找你之前已經跟岳父岳母說過今晚不回去了。」
「嗄?爹娘沒反對?」
「為什麼要反對?」
「我們孤男寡女的,就算再半個多月就要成親,可畢竟還沒成親呢。」
「婉兒,今天是祭月節。」
「所以?」祭月節應該就是她上上輩子過的中秋節吧,不過他們外宿和節日有什麼關系?
「大燕有個習俗,未婚夫妻在祭月節一同拜月,如果能夠從月升直至月落,香火不斷,一定能順利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白首偕老。」他親昵的點點她的俏鼻。「你不知道嗎?這是大燕很有名的習俗啊!」
「不知道,完全沒听過。」宋清婉有些嬌憨的眨了眨眼,原主的記憶她全部接收了,卻沒有這個「常識」。「每年祭月節都只是跟著娘拜拜月亮,全家一起賞賞月,然後就睡覺去了。」
「那麼,今兒晚上可不讓你睡了。」閻向恆低頭,邊笑邊用額頭磨蹭著她的額頭。
她微微紅了臉,這話有歧異啊!她害羞的撇開視線,輕輕將他的頭推開。「既然要拜月,你有準備嗎?」
他晃了晃手中的儲物扳指。「都在里面呢。」
「現在才早上呢!」應該傍晚再來才對。
「咱們用個點心,然後我帶你去探險,這座山谷不小,除了這片花海之外,在更過去那邊還有一片不小的藥草園,里面有許多我完全不認識的植物,也許你會感興趣。」
「藥草園?難不成這里以前是有人照顧的?」
「就算曾經有人照顧,也應該是很久以前了。」
「主人——」一進山谷便不見蹤影的小白,這時突然飛速的飛了過來。「大發現!前面有一處藥園,里面有好多修真界算稀有的靈植,而且年分都很高!我就覺得這個地方好像有點熟悉,後來我突然想到,這里分明就是藥谷啊!以往修真界專出煉丹宗師的藥谷啊!沒人知道藥谷竟然隱藏在世俗界,要不是本大人見過那幅畫,覺得這里面的景像有點眼熟,根本就認不出來。」
兩人相視一眼,無奈的一笑。
「走吧,咱們去瞧瞧。」閻向恆拉起她,一道往藥谷前進。
他們幾乎把藥谷里只要空間沒有的靈植,都移植了兩到三棵進空間,然後又挑了一些年分很高的靈植笑納了,這一天的收獲比起上輩子她游歷幾十年還多。
一整日,他們都待在藥谷,到了晚上才回到亭子,擺上香案,在亭子四處掛上燈籠,花海中點點熒光,配上滿月的月光投射在瀑布上,隨著飛散的水珠散發出來的銀光,相互輝映,美不勝收。
他們完成了屬于兩人的祭月節習俗,直到月落西山,東方天際潑灑出一片紅光,新的一日開始,兩人相視而笑,彼此的眼中盈滿了柔情,他們相信,他們會幸福的。
稍作休息,用了簡單的早膳,至辰時末,兩人一獸才回到城里。
罷進城門沒多久,一直窩在主人懷里,從昨晚就顯得有些蔫蔫的小白突然咦了一聲,揚起頭望向前方。
「怎麼了?」宋清婉疑問,有些心疼的撫著小白的背。
小白為了想要在她的婚禮上給她撐場面,一直壓制著修為沒有去閉關,結果昨天空間收獲大量靈植,得到的能量若是在以往,可以讓空間升個兩到三級,可偏偏現在空間已經升級完善,除了讓空間靈氣更加濃郁之外,余下的能量全都灌注在小白這個空間守護神獸身上,讓它本就已經到了突破臨界點的修為更是進了一大步,原本還能壓制一個月左右,如今卻是不能了。
「主人,有人在偷看,用那個叫……望遠鏡的東西看。」
閻向恆皺眉,望遠鏡這種金貴的稀奇物品,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是巧合嗎?」他雖然這麼問,心里卻已經有了戒備,護緊懷里的人,以防什麼突發事件讓她受到傷害。或許他不該仗著武功精進許多而沒有帶護衛出門,什麼都沒有比婉兒的安全重要。
「應該不是喔,視線一直追著咱們看。」小白用神識觀察後說道︰「是個女娃兒,看起來年紀比主人小一點,人就在……一家叫攬玉閣的三樓西側開窗的包廂里。」
攬玉閣他知道,它的西側就是對著城門這方向的。
「她身邊有兩個婢女,會武,隱身在附近的還有……我數數,總共十三個人,武力在兩個婢女之上,應該是保護女娃兒的。」
十三人?閻向恆眼神一凜,顧家十三衛!這是顧氏一族每個嫡支小輩身邊都會有的一支護衛隊,他很快的在腦海中將顧氏一族的人物翻了一遍,女的,年紀比婉兒小,還能有顧家十三衛護衛的……他眉頭狠狠一皺,目前顧家嫡系只有一個符合條件,就是顧家家主的嫡孫女,顧佩璇,鎮南王繼妃的佷女。
「嗯……沒有惡意。」小白觀察了一會兒,確認了這最重要的一點後,再次耷拉下腦袋窩回主人懷里。
「什麼?」閻向恆不解。
「小白的意思是說,對方對我們沒有惡意。」宋清婉替小白解釋。
「根據小白的形容,我推斷那人應該是繼王妃的佷女,顧家人不會無緣無故到金州,還拿望遠鏡偷窺。」閻向恆蹙眉,對小白的論斷深表懷疑。
按規矩說,盡避繼王妃並非他的生母,他還是應該稱繼王妃為母妃,但是打從一開始,他的父王就不許他這麼稱呼,他自然也就從善如流,不勉強自己了,本以為繼王妃近年安分了一些,沒想到如今又出狀況。
他完全可以肯定,顧佩璇莫名其妙突然出現,絕對是來破壞他和婉兒的婚禮。
一路平靜的回到狀元府,沒有任何突發事件,然而閻向恆深信顧家人一定有什麼目的,就算對方目前沒有行動,那也只是暫時的,尤其是再過不到二十日,就是他和宋清婉成親的日子。
將宋清婉送回她的院子,他不放心的又叮嚀一遍,才回王府去。
王府早已布置妥當,到處都能看見雙喜紅字,所有的家什布置也全都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如今就等著新娘子的到來。
閻向恆一進到書房,立即分派了數名暗衛前去攬玉閣,一些人負責確認來人的身份,查探目的,另外幾個則負責監視,隨時回報動靜。
另一邊,宋清婉回到房里,馬上抱著精神有些不濟的小白回到空間,她憂心的問︰「小白,你還好嗎?」
「主人,小白可能壓制不住修為了。」小白奄奄的說。
「小白,閉關吧,我不想你為了給我撐場面而危害到自己,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她抱著小白,心疼的撫順它的毛。
小白心里感動,也有不舍和不放心。「主人,小白這次閉關,短則十數年,長則可能數十年,甚至……」數百年。
「嗯,我知道,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我會等小白出關的。」
小白眼神復雜的望著主人,閉關對它來說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事,可是對外面的人來說,那是漫長的時間,主人不能修練,有可能它這一閉關,再睜眼,就是主人的來世了。
「小白,去吧,我知道修為壓制太過會遭到反噬,輕者降級,重者可能毀了道基,我不能讓你出事。」她貼著小白的臉蹭了蹭,溫柔的說著。
「主人……」
「走,我送你過去。」
宋清婉抱著小白一個瞬移來到最深處,這是她在空間才能做到的事。
她仰頭望著半空中那座浮空島,周圍雲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那是空間最後出現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無法踏足之地,除非修為到金丹期,否則會被周遭那看似平靜,實則充滿空間亂流的雲霧給撕裂,就算她是空間的主人也一樣。
空間很大,很多地方她至今也沒來得及涉足,所以對這樣一個「禁地」她並不在意,若非小白要在這里閉關,她都快把這座浮空島給忘了。
她放開手,小白凌空而立,與她對望。
「主人……」小白欲言又止。
「去吧,我等你。」她對著小白嫣然一笑。
她保持笑容目送小白一步三回頭,直至小白的身影消失在雲霧中,她又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將成熟的作物收進倉庫,又在空間發了一會兒呆才離開。
梳洗過後,她便累極的撲到床上補眠,睡過了午膳時間,直到未時末才因為饑餓醒了過來。
她模了模肚子,讓秋桂送了些點心過來,填飽肚子後,才又懶洋洋的往軟榻上一窩,不期然的想到那位偷窺的姑娘。
年紀比她小,繼王妃的佷女……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顧家長年來從不涉足金州,但對于一向避金州遠之的家族,在這個時間點突然有人來到這里,還是個正值適婚年齡的姑娘家,若非她對小白的「識人之明」有信心,她都不相信對方沒有惡意。
她能想到的就是那些狗血的橋段,無非就是大家小姐以各種手段來勸退她這個小家女。
溫和一點的手法,就是挑撥兩人的感情,或者制造各種鄙視瞧不起讓小家女自卑自覺配不上男主角,再不然就是甩張支票……哦,這是古代,甩銀票讓小家女離開不要再糾纏男主角。
暴力一點的方法,綁架啦、以家人威脅啦,再殘酷一點的話,就是讓人輪奸了小家女,或者干脆殺了。
不過既然小白說沒有惡意,那就不必在意,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沒必要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弄得草木皆兵。
想通了之後,她伸了個懶腰,便將這件事拋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