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真相後,雖然私下相處時偶爾還是會有錯亂的時候,不過那並不影響兩人急速加溫的感情,常常一整天,談西施嘴角都像是抹了蜜般,笑得甜蜜蜜的。
她已經很盡力的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讓其他人察覺,尤其在她自己都覺得,爹還在豐中受苦、二妹和三妹人在異鄉,她卻這麼的幸福,太罪過了。
還是應該寫封信給她們才成,就算不能馬上回來,,至少讓她們知道事情有好的轉機,讓她們安心。
嗯,說寫就寫。
「春桃,幫我備紙墨。」談西施開口說。
「大小姐要寫信給二小姐和三小姐嗎?」春桃立即從繡架前起身。她也幫著做
繡品,雖然繡功沒有大小姐的好,不過那買大小姐繡品的不明人士,還是會一起買走的。
「對啊,告訴她們家里一切都安好,讓她們不用掛心。」她微笑。
春桃動作俐落的備好文房四寶,站在桌旁為小姐磨墨。
「春桃,時辰也不早了,磨好了墨,你就可以回房休息了。」談西施溫柔地吩咐。
「是,謝謝小姐。」
「謝什麼?這些日子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我才該謝你呢。」
「大小姐,這是春桃該做的。」春桃忍不住紅了眼。若不是陳知府欺人太甚,小姐也不需這麼辛苦。
「傻瓜。」談西施拍拍她,「好了,你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嗯,春桃回房了,小姐寫好信,也早點休息。」
「我知道。」談西施笑著點頭。
待婢女離開之後,她才提筆沾墨,開始寫信。
一邊思考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因此下筆多有猶豫,以至于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將兩封信寫好。
放下筆,她拿起信輕輕的吹著,一邊審視著內容,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才將信摺好,放入信封里。
明日一早就請總管送到民信局去。
站起身,槌了槌肩膀,視線落在敞開的窗,外頭月光明亮,今兒個是五月十三了。
她信步跨出臥房,走進園子里,仰望著天空高掛的明月,月將圓。
五月十五,是爹的生辰,她好希望那天能去探望爹、陪陪爹。
爹在牢里,是不是好孤單?沒人同他說話,沒人陪著他,爹是不是……是不是……
兩顆淚珠從她眼角滑下,沒于鬢中。
她雙手環抱住自己,從小到大,爹對她們無微不至,教育她們、疼寵她們,雖然她們沒了娘親,可爹給她們的愛卻很多很多,不曾讓她們受過一丁點委屈。
她也從來不曾現在像這樣獨自一人,從來不曾嘗過孤單的感覺,這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孤單的,若不是……
「西施。」溫柔低喚從前方傳來。
啊,是無言。他總是能將她從孤單中解救出來,若不是因為有他,她根本無法度過這些孤單的日子,度過所有困境。
收回仰望明月的視線,她望向前方,旋即訝異的張著嘴,居無言就站在那兒沒錯,但,一身男裝。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以男裝出現,如此挺拔、瀟灑,襯著月光,那朦朧的感覺,那身形,有種熟悉的感覺……
啊!她無聲低呼。不,不是第一次!
提起裙擺,她邁開步伐跑向他,撲進他的懷里,張開手,環上他的頸項。
「是你!」她嘆息。
居無言欣喜的迎接她的熱情,圈住她的腰,緊緊的抱著她,她的雙腳已經離地,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是我。」佳人在懷,他滿足地嘆息,在外奔波整日的疲累,仿佛也隨著這聲嘆息消散了。
「那日從那三個男人手中救了我和春桃的人,是你。」認出是他,她激動地緊抱著他,將臉埋在他肩上。
居無言微愣,隨即淺淺一笑,沒打算否認。
「被你認出來了。」
「嗯,剛剛認出來,不過現在更確定了,穿了男裝的你,聲音也變了,跟那日一樣。」談西施輕應,「謝謝你,也……對不起,我那天不是真的那麼想的。」
居無言輕笑,知道她指的是那晚她對無艷姊姊說救了她們的公子以後會挾恩求報的話。
「我了解,我沒放在心上。」
「為什麼不告訴我?又不想讓我心里有負擔嗎?」
「不是,我忘了。」居無言彎下腰,讓她雙腳落地,將臉埋在她發間,深吸了口氣,讓整個胸腔都充滿了她的味道。「今晚為何沒有過去?」
「晚了,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為何不該?」他放開她,望著她,「你知道我總是等著的。」他多珍惜每日就寢前兩人的小聚,因為那時的他們,是最真實的他們,不是居無艷,不是小刀,毋需偽裝,也扭需顧慮他人的眼光。
「你總是那麼忙,又為了談家的事到處奔波布局,勞心勞力,連一點休憩的時間都沒有,這麼晚了,我希望讓你就寢。」
「可沒見到你,同你說說話、听听你的聲音,我睡不著。」他總是等著那扇小門的開啟,看見她的身影從小門走過來,今晚她遲了,他在隔鄰望著牆,突然,他的心騷動不已,彷佛感覺到她,終于按捺不住餅來。
抬手輕撫她的臉頰,微微一頓,他模到了耳鬢微濕。
方才,她望著天空,果然是在哭嗎?他感受到的騷動,是她悲傷的情緒嗎?
「西施,為什麼哭?」
「沒……」她才想否認,卻對上了他認真的凝望,微微一嘆,「我想我爹,五月十五是我爹的生辰。」
居無言憐惜地望著她。
「你想探望你爹,是吧!」
「沒關系的,無言,你分析給我听過,我懂你的顧慮,你是為了我們談家在奔波,我坐享其成就算了,怎能再給你添麻煩呢。」她搖頭。
「西施,你只要告訴我,那天你想探望你爹嗎?」居無言溫柔地望著她,漾著淺淺的、包容的微笑。
談西施微微紅了眼,咽下梗在喉嚨的硬塊,一會兒才開口。
「嗯,我想探望爹,至少十五那日,讓我看看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我來安排。」居無言開口承諾。
「無言……」
「別擔心,我會安排好,不會有問題的,陳知府不會有時間注意跑不掉的人。」他給她一抹自信的微笑。
談西施听出話中玄機,疑惑的眨眨眼。
「怎麼說?」他做了什麼嗎?
「記得表哥說陳知府打算找些人假扮神尾山那批盜賊,重新開堂審問,誣陷你爹入罪嗎?」居無言微笑提及。
「嗯,他……找著了?」談西施心系這件事驚慌詢問。
「是找著了……別慌,听我說。」居無言彎身輕啄了一下她的唇,溫柔地安撫她。「陳知府的寵妾從她家鄉挑中了六個人,抓了那六人家中最重要的人軟禁起來,藉此威脅那六人听命行事,當然也承諾事成之後不僅會放了他們的家人,還會替他們安頓好家人,給他們好日子過。」
「好可惡!」談西施听了氣憤難平。
「是啊!所以我和表哥這幾日都在調查那些人的家人被軟禁在何處,並與那六人取得共識,我們救出他們的家人,給他們一筆安家的銀兩,安排他們離開洛陽。所以今早城門一開,我們就已經將人送出城去,我想陳知府現下急著找人,不會太注意牢里跑不掉的人的。」
談西施感動地投入他的懷里,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他幾句話簡單帶過,她卻知道其中得花費多少心力,更別提要安頓六戶人家重新開始,得花費多少銀兩了。
「謝謝你,無言。」
「要謝我,就讓我看看你的笑容。」居無言溫柔的捧起她的臉,不舍她掉一滴淚。
談西施美眸盈著水光,可是唇角卻漾出一朵美麗的笑容。
「好美!我就愛看你這樣笑著。」
「以後我都這樣笑給你看。」
居無言含笑,俯身溫柔的擷取了那朵美麗的紅花。他願付出任何代價,只祈求她能永遠這樣開心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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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月圓。
談西施一身差服,跟著也是穿著差服的居無言,來到府衙大牢。
「最多半個時辰。」看守牢房的宮差低聲的說,為他們打開了大牢的大門。「進去之後,最後一間牢房,我已經把門打開了。」
「多謝。」居無言低聲道謝,牽著談西施的手走進牢房。
入門之後,兩人靜靜的定著,居無言和里頭另外兩個當差的宮差點頭。
談西施緊挨著他身側,壓低聲音問道︰「他們知道你是誰嗎?」
「知道。」他們知道他是「居無艷」。
「那……他們不就知道你是……」男的。
「不,他們當我是女扮男裝。」居無言淺笑,在她耳旁低語。
「喔。」原來是指知道他是居無艷啊。
「過來,在這兒。」將她拉到最里面一間牢房門前,手上提著的竹籃交給她。「你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你。」
「嗯。」談西施點頭。
居無言退開,但並沒有真的退到外頭,就站在門邊等著。
談西施就著牢房牆上昏暗的火把光芒,看見了躺臥在草堆上的人,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她輕輕推開已經被去了大鎖的牢門,緩緩的定了進去,將竹籃放在一旁,在那人身旁蹲了下來。
「爹……」她哽咽低喚。
那人先是一僵,旋即猛地轉身坐了起來,談潘安那張俊美成熟的臉滿是驚詫。
「西施?你怎麼會來這里?怎麼來的?」
「爹!」談西施撲進爹爹的懷里,「爹,女兒好想您啊!」
「西施,乖,不哭,爹沒事兒。」談潘安溫聲安撫,抬手慈愛的模模女兒的頭,寬寬的袖子滑了下來,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手臂。
「天啊!」她看了驚呼。「他們……他們對你用刑嗎?怎麼傷得這麼重?爹,您……」
「沒事沒事,西施,這都是假的。」他低聲的說。
「咦?」談西施一臉錯愕,拉著爹的手臂,仔細的察看,好逼真,看不出來這些青紫傷痕是假的啊!
「是假的,根本不會痛,你瞧。」談潘安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揉著手臂,「其實爹也不太清楚怎麼回事,那陳知府吩咐差爺們天天對我用刑,爹本來也是想這條命是完了,可沒想到差爺們挺手下留情的,都是做做樣子,然後其中一個那雙手可巧了,把爹這些傷痕畫得跟真的似的,你要不要看看我背上的鞭痕?胸口還有烙痕呢。」
「陳知府沒發現嗎?」
「幸好他從不在牢里久留,都只來一會兒,問我屈服了沒有,要不要把女兒送入相府,我都裝出要死不活的聲音說寧死不屈,嘿嘿,看他鐵青著一張臉,丟下用刑兩個字,甩袖離開時,真是爽快。」
「爹,大夥兒都幫著咱們呢。」
「為什麼?」談潘安望著大女兒,「幫著咱們的是誰?」
談西施微微紅了臉,嘴角不自覺得浮上一抹淺淺的、甜蜜蜜的笑。
「就……一個朋友。」
「朋友?」他瞧出了端倪。「什麼樣的朋友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這般大費周章的幫我們?」能做出這些事兒,讓所有的官差全都窩里反,可不是三言兩語、簡簡單單的事。
「是……女兒喜愛的人……」談西施沒想瞞著爹。「爹,他正在布局,一定會將爹救出去的,爹您再忍忍。」
「那不重要,西施,爹認得那個人嗎?」
「爹認得,不過……現在女兒還不能說他是誰,等咱們談家月兌險,女兒會讓他上門拜見爹的,爹暫時別問,好不?」她輕聲解釋。
「就是剛剛陪你進來的人吧?」雖然沒看到,可是他听見了。
「嗯。」談西施有些羞的低下頭。
「好吧,我不問他是誰,但是叫他現在給我過來。」
「爹——」她無奈地喚。
「晚輩見過談老爺。」居無言自動過來,就站在豐房外頭。
「無……」談西施出聲,又及時閉上,走到他身邊,擔憂地問︰「沒關系嗎?」
「不要緊。」他微笑安她的心。
「有勞公子為談家費心盡力,談某在此先謝過。」談潘安果真沒問他是誰,或是要他靠近些讓他看清。
「談老爺不用客氣,這是晚輩自己願意做的。」
「你是真心喜愛我家西施?」談老爺關心的問。
「真心誠意。」
「你願意為她舍命嗎?」
「爹!我不要他為我舍命!」
「我願意為她舍命,但是我更會為她愛惜自己的性命。」居無言認真表示。
「說得好,若是談某有幸走出這座牢門,你就上門來提親吧!」
「多謝談老爺成全。」
「若是我不幸死在牢里頭,你們也不要為我收尸,也母需報仇,盡快把她們帶離洛陽,走得越遠越好。」談老爺又說。
「爹,您別說這種話,不許您說這種話!」談西施撲進爹爹的懷里,哽咽的抗議,「女兒不許、不許……」
「西施乖,世事無常,爹唯一掛心的就是你們,總是要先為你們作好打算。」談潘安嘆息,拍拍女兒的背。
「談老爺確實沒必要交代遺言,晚輩定會讓您安全月兌險的。」居無言保證。
「我只是說萬一。」談潘安說。不是他對這年輕男子沒信心,畢竟能安排得這麼周延,這麼會收買人心,絕對不簡單,只是事有萬一,他總得先交代一聲,免得他那個硬性的三個女兒堅持要為他報仇。
「爹!別說這些,別再說這些了。」談西施埋頭在爹的懷里,哽咽的說。
「好,爹不說。」他拍著女兒,仰頭望向牢房外女兒心愛的男人,無聲的要求他給他承諾。
居無言默默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他。
談潘安松了口氣,也沉默的點點頭,謝謝他。
「西施,時間不多了。」居無言提醒她。
「嗯。」談西施抹了抹眼淚,跪坐在父親面前,打開竹籃,拿出一碗壽面和幾小疊酒菜,一小壺美酒。「爹,今日是您的生辰,女兒來為您祝壽的,您快吃吧,這些都是女兒親手做的。」
「好、好……」談潘安點頭,一雙漂亮的眼楮含著淚,端起壽面,吃下女兒的孝心,一邊道︰「虞姬和昭君呢?她們好嗎?」
「嗯,她們都好,因為怕引起注意,所以只能一個人來。」她隱瞞爹爹二妹和三妹不在家的事。
「只要你們三個安好,爹就沒什麼遺憾了。」談潘安確實頗為安慰,在這里,他掛心的也只有三個女兒了。
「我們也要爹爹安好,爹,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我會的。」拍拍女兒,他抬頭望向牢房外挺立的男子。「以後不要再冒險來看我了,被發現可不好,懂嗎?」
「是,晚輩知道。」居無言恭敬的說。
「爹,您多吃點。」談西施為爹爹夾菜。
「好,真好吃,你的廚藝進步了。」談潘安笑道。
「嗯,女兒很努力的。」她紅著眼,可是一樣笑著,「我們都很努力生活,等著爹爹回家。」
時間流逝,當牢房外的守衛大哥進門催促時,談西施忍著淚,沒有任性的想多留一會兒,帶著美麗的笑容和爹爹道別。
不舍得頻頻回頭,直到出了牢門,離開了府衙,回到了得真園。
換回自己的衣裳,他送她回到映水園之後,她隱忍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才掉了下來。
「嗚……」來不及咽下的嗚咽泄出,她隨即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我好想……好想爹,好想就這麼把爹帶走……」
「我知道。」居無言心疼的抱著她,這一路上他都知道她在忍耐,好擔心她會忍到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里哭,車好,他還在。「再忍忍,很快的,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嗯。」談西施低應,抹抹眼淚,仰頭對他一笑,「對不起,我只是太久沒見到我爹,舍不得離開,一時忍不住才哭的。」
「不要緊,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居無言心疼得很。
「再一會兒就好,」談西施圈抱住他的腰,側頭貼著他的胸膛,輕輕的嘆了口氣。
「對了,西施,你知道無艷出閣的日子吧?」
「嗯,六月二十七。」她低應。
「對,六月二十七,迎親的隊伍和送嫁的隊伍我都安排好了。」居無言捧起她的臉,嚴肅的給她保證,「我會在無艷出嫁之前,把陳知府解決掉,相信我。」
「真的……不會有危險嗎?我是說你啊!」談西施望著他,眼底盈滿憂心。
「不會的,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居無言自信的一笑。現下就等天抗堡那批貨送達,引神尾山盜賊入網,一舉成擒。到時候奉聖命剿匪的友人直接扛著大旗進洛陽,再將陳知府的罪證呈上,罷了陳知府的宮,就成了。
「無言,請你,請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受傷,那日見你為了護我,被刀砍過,我好怕、好痛。」
居無言抱緊她,好愛好愛她。
「不會的,我只負責動腦而已,動手的事全都交由表哥,我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
「呵,你不為表哥擔心啊?」
「你表哥武功高強,我不擔心。」談西施老實回話。
「我逃命的輕功也很不錯啊。」听表哥被稱贊,他有些不是滋味。
「那很好,以後有危險,拜托你拿出不錯的逃命輕功,趕緊逃命去。」談西施笑答。
「是,娘子。」居無言在她耳旁低語。
她羞紅了臉,躲進他的懷里。
「對了,無言,無艷姊姊出嫁,那小刀呢?」用什麼辦法消失?
「到時候小刀就跟著無艷一起嫁到南方去。」他早想好了。
「其實小刀留下來也沒關系……」
「不行,我不想背著我娘子和一個少年搞曖昧,到時候流言會傳得更精采。」
談西施笑了,「讓小刀和無艷姊姊一起出嫁,流言也會傳得很精采。」
「是啊!」居無言听她笑了,也松了口氣,「但是已經不關我們的事了。」
「那之後呢?」
「等隊伍出了城,你就換回女裝,恢復成談西施的身分,我會安排一輛馬車,讓表哥護送你回城里。」
「那你呢?」談西施詢問。
「我必須等到七月二日,再以居無言的身分回家,然後……」他低頭親了她一下,「上門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