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函接到游太太的電話,立即趕回來,回到房里,冷沉著一張臉看完信。
信的內容有條不紊的交代清楚公事,還說她會再和事務所聯絡,敲定下一次看圖的時間等等,就是對私事只字未提。
所以總結就是,她又逃了!
十年前她逃了一次,十年後又故技重施;十年前他不知道她是誰,只能被動的等待,直到不得不離去,十年後的現在,她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以為他還會放過她嗎?
十年前那一次情有可原,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樣了,他不相信她對他沒有感覺,他確信不是自己一相情願,那麼只不過是隔了一夜,為什麼突然間變了?
不!不是隔了一夜,是從卓菱那通電話開始,她就「突變」了。
她果然是懷疑他,誤會他了吧!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的轉變了。
如果懷疑他,為什麼不問他?她昨晚的樣子,好像在恐懼著什麼似的……
拿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關機中。他皺眉切斷通訊,思考了一會兒,于是撥打另一個電話號碼。
待電話一接通,他直截了當的問︰「你對孫宜隻知道多少?」
電話那端的穆秋杰挑眉。「你是指除了她是佳瑜的手帕交之外嗎?」
「對。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雷,我不是三姑六婆。」也沒有義務全盤告知。「除非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想知道。」
「不關你的事,你到底說不說?」
「既然不關我的事,那我何必說?」
「是嗎?」雷秉函也不急,好整以暇的道︰「那好吧!之前紀小姐對你在哈佛的那段日子很感興趣,只可惜我一直忙得抽不出時間,我想在你婚禮前,我應該可以撥出時間請紀小姐吃個飯,為她釋疑解惑——」
「行了,我接受你的威脅。」穆秋杰為自己當初的年少輕狂微惱。
「說吧!」雷秉函洗耳恭听。
「我知道的並不深入,只能轉述從佳瑜那里听到的『片面之詞』。」他先申明。
「我了解。」
「據我所知,孫宜隻母親早逝,她雖然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不過受盡案親和兩位兄長的疼寵,也算是個天之驕女。高三那年,交了壞朋友,開始搞叛逆,生日那天壞朋友帶她到夜店慶祝,結果兩個月後發現懷了孕、生下一個兒子——」
「等一下!」雷秉函驀地大喊,感覺大腦被雷劈到似的,他剛剛听到什麼?「你說……她生了一個兒子?」
「怎麼?幻想破滅了?」穆秋杰輕嘲。
「孩子的父親……是誰?」他屏住呼吸。
「不知道,孫宜隻死也不說,沒人知道。」
「連她家人都不知道?」
「沒錯。」
「穆,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他想知道,是不是那一夜!
「你是說孫宜隻,還是她兒子?」
雷秉函一頓。「都要!」
「孫宜隻是五月八日,小廷則是西元兩千年二月十三日出生的。」穆秋杰知無不言,只是心里難免覺得怪怪的。
雷秉函閉上眼,五月八日,就是那一夜!他記得很清楚,是因為他多停留了一星期,直到五月十五日,不得不離開。
算算孩子出生的時間,也吻合,所以……是他的孩子!
可是……那一夜,他有做防護措施……不,第一次有,第二次好像就沒有了,老天!
「其實你想知道什麼,干麼不直接問你那個表妹?」穆秋杰突然說。
「什麼?」雷秉函一震,猛地睜開眼楮。「你說什麼?」
「你那個自命不凡的表妹施卓菱啊!雖然從她口中大概听不到什麼好話啦!」
「關卓菱什麼事?」他不禁屏息。拜托,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樣!
「你表妹就是孫宜隻的二嫂,你不知道嗎?」穆秋杰感到奇怪。
卓菱口中那位不知廉恥、人盡可夫的小泵,就是……她?
「我不知道……」卓菱向來不說她小泵的名字,難听的代稱倒是不少,好像連說出名字都會髒了她的嘴似的,加上他向來只是應付了事,從沒問過任何問題,所以他連卓菱婆家姓什麼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卓菱的小泵就是她。
「雷,你知道嗎?連我這種別人死活與我何干的性子,在听了佳瑜轉述你表妹對孫宜隻刻薄的言語,以及無中生有的指控時,都會忍不住生氣,你和施卓菱若有點交情,最好勸她留點口德。」
「無中生有?」
「沒錯,無中生有。孫宜隻只在十年前失足過一次,直到現在,感情方面仍是一片空白。佳瑜還說,除了公事上和客戶握手之外,孫宜隻可是連手都沒給男人踫過。」穆秋杰平心而論說。「而你表妹是個雙面人,當著孫家男人的面前很正常,不敢囂張,但是對孫宜隻就非常不客氣了,極盡刻薄惡毒,雖然佳瑜的立場偏頗,可是我相信佳瑜是不可能為了誹謗施卓菱,而編派出那些攻擊自己好友的惡毒言語。」
不,他相信紀佳瑜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他也听了很多。
雷秉函懊惱不已,想到昨晚接起電話在他說出「卓菱」後,她才瞬間變得僵硬怪異的樣子。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才是癥結所在!
因為上一代的某些糾纏,導致他們和阿姨一家「互動頻繁」,又因為母親莫名其妙的自認為愧對阿姨,所以一直叮囑他們兄妹!要對阿姨、對卓菱好。
而表妹卓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其實施家的家境並不好,卻因為有他父母無限度的接濟,所以卓菱吃好穿好用好,從小就驕縱得不得了,這樣的她,在學校理所當然被排擠。
他其實也很討厭卓菱,偏偏母親交代他要照顧小他兩屆的卓菱,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很敷衍的當她的靠山,或許因為這樣,所以她任何雞毛蒜皮的事通通找上他。
對于卓菱時不時對他抱怨婆家小泵的事,他秉持著從小到大的原則——敷衍,總是順著她的話數落幾句,等她的氣消了就沒事,所以說了什麼他向來沒放在心上,這會兒他越想,臉色就越難看,如果孫宜隻听見了那些話……
天啊!如果她把他說的那些話當真,認為他就是那樣想的,也難怪她要逃之夭夭了。
「其實我大舅子很喜歡孫宜隻,也不知道是孫宜隻神經太大條還是有意規避,這麼多年下來還是沒什麼進展,這一次我大舅子回來、好像決定要認真追求佳人。」
雷秉函聞訊,坐直身子。「你大舅子知道她有個兒子嗎?」
「當然知道,小廷還是他接生的第一個嬰兒呢!他很疼小廷,還決定如果追求成功,就要直接帶她們母子一起到美國,連學校都先找好了呢。」
雷秉函抿唇。該死的!他不準!
「穆,你最好勸你大舅子放棄,免得到時候傷心。」
穆秋杰無聲詭笑。其實那些話他是隨口語的,大舅子對孫宜隻的感情,就像對佳瑜一樣,只當成妹妹疼罷了。
「雷,你的鐵口直斷可有什麼依據?」他明知故意。
「因為我不準!」雷秉函毫不客氣的回覆。
「你不準?」穆秋杰挑眉。「雷,請問你憑什麼不準?」
「就憑我是孩子的父親!」雷秉函怒喝。
「什麼?」穆秋杰錯愕。剛剛電話里是不是有什麼雜音,他怎麼會听見雷說自己是小廷的父親?
「穆,我是孩子的父親。」他重申。
「原來我沒听錯。」穆秋杰萬萬沒想到會听到這麼爆炸性的消息,這已經不是原子彈可以比擬的,其爆炸威力足以媲美兩顆星球相撞了。
「穆,這件事不準你告訴紀佳瑜或任何人,包括孫宜隻在內,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回台北之後,我會自己看著辦。」
「你是說,孫宜隻也不知道你是孩子的父親?」穆秋杰錯愕,旋即眉頭一皺。「難不成當初是你趁人之危嗎?」
「不是!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雷秉函沒好氣的駁斥。「她第一眼就認出我了,卻什麼都沒說,所以你也不要告訴她我已經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了,我不會插手,也不會多嘴,不過……」他停下,吐了口氣。「你前途無亮啊,雷。當你是孩子父親的身分曝光之後,你會受到很多人的『關切』,尤其是孫家老二,拳頭磨了十年,就等著揍搞大妹妹肚子的男人一頓,我只能祝福你,希望你挺得過去。」說是祝福,語氣卻不無幸災樂禍之嫌。
「哼!我都還沒找他算帳,想揍我?等他管好自己的老婆再說!」雷秉函冷諷。
「不是我替孫家老二說話,他之所以沒管好『你表妹』,一是因為『你表妹』在他們面前還算正常︰二是因為孫宜隻選擇將事情隱瞞下來,否則以孫家老二的個性,哪容得了『你表妹』這麼囂張惡毒。」
「你不用一直提醒我卓菱是我表妹這件事,搞清楚,老婆和表妹這兩種身分,哪一種比較親!」雷秉函沒好氣的提醒他。
「當然是表妹啦!血緣關系斷不了,老婆隨時可以換,不是嗎?」
「穆,我的手機有錄音,我把你這句話錄下來放給紀佳瑜听,我想紀佳瑜肯定會很開心自己的老公不是冷血,對手足還是很相親相愛的。」雷秉函冷哼警告。
「少來了,你來不及錄音,就算你說了,我也會一概否認到底。」
「雙重標準!」雷秉函冷嗤。「廢話不多說,穆,你幫不幫我?」
「那得看你了,如果你只打算玩玩成人游戲,再順便認兒子,甚至搶走兒子,我就不會幫你;如果是認真的打算未來,我就幫。」
「那麼你非幫不可了!」
「我懂了。」穆秋杰很滿意這答案。「你要我怎麼幫?」
「看好你老婆和大舅子,不要讓他們來攪和就行了。」
「就這樣?不需要我給你任何有關于孫宜隻或小廷的情報?」他挑眉。
「不需要,有關他們母子的任何事,等我手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自然會自己去了解。」雷秉函突然說︰「對了,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孫宜隻是伴娘,對吧!」
「沒錯,孫宜隻是伴娘,而小廷是婚禮的花童。」
「我想這伴郎的任務,我會做得很心甘情願。」雷秉函有些激動,深吸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穆秋杰微訝,只要是認識雷的人,都知道他最討厭當伴郎,他們這群朋友還打賭誰能請到雷當伴郎,蜜月旅行的費用就由所有的朋友買單。
就算之前雷答應他要當伴郎,他仍是沒把握時間一到雷真的會出現,不過現在他可以很肯定了。
「哈哈,這也算是奇跡了。」穆秋杰忍不住大笑。
***獨家制作***bbs.***孫宜隻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這一個月來,她總是不自覺的重復這個動作。當她察覺自己的舉動時,一開始還自欺嘆人,說自己在等他的答覆——對于她交出去的初步設計圖。
初步設計圖交出去好些日子了,當初將設計圖傳到他的信箱時,只接到他的助理回傳的「收據」,並簡單說明「等雷先生有空,看完圖會主動給予答覆,請耐心等待」,然後一個月過去了,至今都不曾有消息。
她知道雷秉函是個大忙人,但是他忙到連花個幾分鐘看一下圖,然後給她一個簡單的行或不行的回覆都撥不出時間嗎?
頹喪的嘆了口氣,孫宜隻往桌上一趴,臉頰貼著桌面,手指抵著手機,在桌上旋轉著。
她知道自己為何這麼焦慮,她在期待他和她聯絡,卻又害怕他和她聯絡。
唉!他一定是對她的不告而別很生氣,所以才不想和她聯絡吧!
其實這樣也好,應該說,事情只能這樣,就讓他們的關系維持在公事上,她也省得花腦筋應付將來可能會面臨的問題。
扁是想到二嫂若得知他們交往的事可能的反應,她就覺得頭皮發麻,更別說他的親人了,他們不知道听二嫂說了她多少不堪入耳的事跡,若得知他竟然和這樣一個壞女人交往,肯定會大力反對。
而且,他還不知道她就是二嫂口中那個私生活不檢點又不知羞恥的小泵呢,如果知道了,恐怕不用二嫂和他的家人反對,他就會立刻打退堂鼓了吧。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孫宜隻驚跳了下,用著既期待又害怕的復雜心情拿起手機一看,螢幕上顯示的人名是佳瑜。
她是松了口氣,但心中那股濃濃的失望,讓她無法再自欺欺人,就算明知不可以,明知該保持距離,但情感卻依然像飛蛾撲火般,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
她輕輕吐出憋在胸腔的氣,接通電話,「佳瑜,有事嗎?」
「宜隻,你沒忘了今天要來婚紗店量身吧?」紀佳瑜太了解好友的個性,那麼多天之前說的事,大概忘了。
孫宜隻一愣,旋即飛快的翻行事歷,果然看見今天的日期上寫著「晚上六點量身」,那是幾天前佳瑜和她敲定的時間,而她竟然忘了!
「沒有,我沒忘。」她看了看時間,糟糕,已經差不多了。「我正打算去接小廷下課,然後直接到婚紗店。」
「是嗎?」紀佳瑜很懷疑,不過無所謂。「算了,我大哥已經過去接你了,到時候你們再一起過來。」
「佳瑜,你在婚紗店嗎?」
「對啊!我和設計師還要討論一下細節,就這樣,晚點見……等等,秋杰要跟你說話。」
孫宜隻訝異,穆秋杰要跟她說話?
「我是穆秋杰。」電話那端換成穆秋杰偏冷的嗓音。
「穆先生,有什麼事嗎?」
「孫小姐,車子已經到你家樓下等了,是一輛銀色BMW雙門跑車,就這樣,再見。」一交代完,他便掛了電話。
孫宜隻一愣,剛剛穆秋杰說車子已經在樓下等了?
啊!紀大哥已經到了?
她跳了起來,倉卒收拾好,提著包包便趕下樓。
一踏出公寓大門,果然看見前面不遠處停了一輛銀色BMW雙門跑車,她立即走上前,敲了敲副駕駛座的窗戶。
車門鎖答的一聲跳趄,她開門坐進車里,一邊抱歉的道︰「對不起,紀大哥,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對了,還要麻煩紀大哥繞個路,去音樂教室接——」系好安全帶之後,她才抬眼望向駕駛座,卻發現司機根本不是紀哲銘,所有的聲音瞬間中斷。
「真是抱歉,我不是紀哲銘。」雷秉函好整以暇的望著她。「紀哲銘不會來了。」
「雷、雷先生,你怎麼會……」她錯愕、震驚、不敢置信,盼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如今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他,她幾乎是驚慌失措的。
「我是穆秋杰的伴郎,他說這是伴郎應該做的事,既然如此,就不用麻煩紀哲銘專程跑這一趟。」雷秉函解釋。
這些日子以來都沒和她聯絡,一來他是真的很忙,忙著要將手邊的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才好排出較長的時間來「解決」她們母子的事;二來,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讓她抱著忐忑的心情,去猜想他到底有何打算,這樣至少在他忙碌的這段期間,她會掛念著他;三來,則是希望給她多一點時間,好好思考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偏頭望著她,見她依然張口結舌,一臉驚恐得說不出話,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郁悶的情緒。是怎樣?他長得很可怕嗎?
心里老大不爽,于是故意丟出一顆震撼彈給她。「你剛剛說要繞到音樂教室接誰?」
孫宜隻這時才想到這點。老天,怎麼辦?
「不……不用了,我……自己……」話沒說完,她干脆開門直接逃。
雷秉函比她還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傾身將門關上,鎖上中控鎖。
「開門!讓我下車!」她扳著開關,無奈門卻無動于衷。
「你又想逃了!在你眼里,我就這麼可怕,讓你一見到我就只能逃?我是鬼?還是毒蛇猛獸?」雷秉函簡直不敢置信,在以為是紀哲銘的時候,她說話輕聲細語,一發現是他,就像見鬼一樣,他知道她情有可原,但是她的反應讓他很受傷啊!
孫宜隻一愣。「不是的,我只是……」他受傷的表情讓她愧疚,急切的想要解釋,可到口的話卻硬生生的打住,怎麼都說不出口。
她逃,不是因為他是毒蛇猛獸,而是害怕面對知情後的他啊!
「只是什麼?十年前你逃,因為你年輕,對于酒後所做的事驚慌失措無法面對,我可以體諒,當時的我不知道你是誰,只能留在原地等你再回來,我延後行程,直到不能再延,不得不離開;十年後的今天,你逃得沒道沒理,但是我知道你是誰,你以為這次你能逃到哪里去?」
十年前,他果真是在等她?孫宜隻心頭震撼,卻又不解。
「為……為什麼等我?我只是一個……一夜的對象,不是嗎?」
雷秉函撇開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道︰「你現在是在向我討解釋嗎?我以為該解釋的人是你。你說,為什麼又逃了?」
「我才不是逃,我是……是……」她掰不出理由,干脆閉上嘴,撇開頭不看他。
「再掰啊!」雷秉函輕諷,盯著她的模樣,好像野獸盯著獵物一般,令她更加忐忑不安。
「我……」孫宜隻掰不出來,她向來不是口才便捷的人。
「既然你掰不出來,那我們就繼續上次未完的話題吧!」
上次未完的話題?是兩人交往的事嗎?
「交往的事,就當作沒這回事,我不能和你交往。」她直言告知。
「這個話題在那天就已經結束了,而且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我會當作沒听見你剛剛說的話。」雷秉函語帶警告。「我要繼續的,是你說『有件事要告訴我』這個話題。」
孫宜隻一愣,旋即抿唇撇頭望向窗外。「我已經忘了要說什麼了。」
「是嗎?沒關系,等你想起來的時候再說。至于現在,我倒是想听听另外一件事。」他湊近她,在她往後退的時候,仍繼續逼近,直到她貼著車門,退無可退。
「你想听……什麼,有必要……靠這麼近嗎?」她覺得空氣都被他搶光了,害她呼吸呈現困難的狀態。
雷秉函想到自己給她一個月的時間思考,結果她還是不想告訴他小廷的事,心里非常不爽,神情不自覺的變得冷酷,盯著她的眼,緩緩開口,「小廷。」
孫宜隻臉色瞬間刷白。他知道小廷了!怎麼會?怎麼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驚慌的瞪著他,卻被他那冷到極點的眼神給震懾住。
如果他知道小廷的存在,為何他的眼神會這麼冷酷?
突然,那天晚上他在電話里對二嫂說的話,在她腦海里響起,是呀,她能理解他為何如此冷漠了,原來他只知道一半啊。
他應該是從和二嫂的電話中得知了她的身分,進而得知她有個兒子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竟然提出要和她這種不知羞恥的女人交往,感到不悅吧!
驚慌在她眼底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的悲哀。
「看來你是從施卓菱口中知道我的身分了,是吧!」孫宜隻露出苦笑。
她眼底濃濃的哀傷讓他看了心疼,原本眸底的那抹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逃離他,到現在還試圖隱瞞他兒子的存在的冷意退去。
他怎能責怪她?她只是在保護自己、保護兒子啊!
「宜隻,我……」他輕撫她略顯冰涼的臉頰。
孫宜隻搖頭,伸手抵著他的胸膛,將他推開。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是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只是要把話說清楚。」她直視著他。「沒告訴你我有一個兒子,是因為那是我的私事,沒必要見人就說,這樣別人也會覺得很奇怪吧!就像我之前說的,交往的事就忘了吧,雷先生不用這麼不高興,像我這種私生活不檢點又不知羞恥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會死纏著你不放。」
雷秉函渾身一震,心頭涌上滿滿的愧疚。她果然听見,還當真了,可她寧願作踐自己,也不打算告訴他真相,這讓他很生氣——氣自己竟傷害她,就算是無心,依然是他的錯。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咬牙道,發動車子駛離。
她抿唇。是啊!他當然清楚,且再清楚不過,甚至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清楚,她相信二嫂說了很多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的事。
「音樂教室在哪里?」車子駛入大街之後,雷秉函才問。
孫宜隻猶豫著該不該讓他們見面,不是擔心會被認出來,因為他們父子一點也不像。她猶豫的原因,是不希望受過二嫂洗腦,有了先入為主的他,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小廷。
「雷先生,我知道我二嫂都說了些什麼,我不想做任何辯解,只請求你,不管你覺得我有多下賤、多不知羞恥,我兒子是無辜的,他是一個很乖、很聰明、很貼心的孩子,請你……不要用像二嫂看待他的眼光來看待他。」她由衷懇求。
「你以為我會對他怎樣?」他簡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孫宜隻搖頭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二嫂都說了些什麼,也知道你有多認同她,所以我才求你,如果你無法掩藏心里對我的不屑和鄙夷,那麼就讓我們自己去。」這樣的安排對他們三人都好。
雷秉函咬緊牙,從沒有一刻這麼懊悔,為自己無心對她的傷害充滿愧疚,也心疼極了。他到底該怎麼彌補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認同卓菱對她婆家所做的控訴。」趁著紅燈,他偏頭望向她,果然看見她一臉懷疑。「我只是懶得對她說道理,因為我知道她听不進去,如果反駁她,她只會鬧到我母親和阿姨那里,然後我就不得安寧,所以我學乖了,不管她說什麼就隨口敷衍,順著她的說詞說幾句,等她抱怨完,就沒我的事了。」
是真的嗎?他真的沒認同過?
「宜隻,我知道你很懷疑,你何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認同她,又何必跟你解釋這麼多?直接謝謝不聯絡才是認同者會采取的行動,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她是你表妹啊!你為何不相信她?」
「呵!就是因為她是我表妹,我太了解她的個性,所以才不相信她。」他一笑。「卓菱從小就被寵壞了,驕縱任性得要命,我和我妹都不喜歡她,可是因為我母親的關系,加上我和卓菱年齡相近,從小就被迫一直容忍她,我妹則因為年紀差我們比較多,逃過一劫。說真的,我還真不知道你二哥是怎麼看上她的,眼光真的……」基于卓菱終究是他的親人,他最後只是搖頭,沒有說出太傷人的評語。
「所以你並沒有……」她深吸了口氣。
「我不是說過,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嗎?」他知道她相信了,暗暗的松了口氣,露出淺笑。
原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啊!
孫宜隻緊繃的情緒終于放松下來,眼眶一熱,心中的酸楚似乎尋著了出處,就這麼一涌而出,淚水嘩啦啦的直流。
「嘿!」雷秉函有些慌,想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著她掩臉啜泣,縴細的雙肩不住顫抖,他心痛糾結,伸手將她攬進懷里。
「叭——」後面汽車喇叭長鳴,綠燈了。
「我……我沒事,你快開車。」孫宜隻趕緊推開他,手足無措的抹去眼淚。
雷秉函也知道現在的時間和地點都不適合,所以趕緊加油前進。
「你還沒告訴我音樂教室在哪里?」
「啊,對喔!」她偏頭望向車外。「哦,不好意思,請你回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