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宸前後共住了八天醫院,才終于獲準出院。
這段期間,孫映芙的身份所幸沒有曝光,讓他們度過安靜的住院時間。
比較意外的是,孫映芙和周佩珊成了朋友。
出院那天,孫映芙將他送到家時已經下午兩點。留下一句「你去洗個澡,好好休息」就離開了,讓他有些錯愕,呆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
結果大約兩個半小時左右,他又听見開門的聲音,愣愣地抬起頭來,剛好看見她推門而入,將鑰匙放在玄關櫃子上,然後回頭大包小包地提出來,其中還有個不小的行李箱。
「芙蓉?」她不是走了嗎?
孫映芙聞聲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他竟然還坐在沙發上,眉頭立即皺了起來,眼底輻射出不悅。
不過她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轉身走到門口,對著門外的助理交代。
「謝謝你,小雙,這一陣子你就當有薪假,看是要回家一趟還是怎樣,保持手機暢通,我會和你聯絡。」
「好,芙姐再見,加油喔!」助理小雙握拳為孫映芙打氣。
「謝謝。再見,自己小心。」孫映芙朝她微微一笑,便退後一步將門關上。
門一關上,她猛地轉身朝他走去。
「我不是說叫你洗個澡然後去休息嗎?」她有些生氣地質問,「你只是沒再發燒而已,根本還沒痊愈,竟然還不知道要休息,你這樣叫我怎麼能不擔心呢?」
黎宸愣愣地眨著眼,一時無法反應,他想,一定是生病讓他變遲鈍了。
「怎麼還在發呆啊?你該不會真的在這里待了快三個小時吧?」孫映芙伸手將他拉了起來。「趕快起來,先去洗個熱水澡,然後上床休……」
「芙蓉。」黎宸張手將她抱進懷里,真實的觸感、溫熱的軀體盈滿他的懷抱,是真的,她還在這里,在他的懷里。
孫映芙一怔,話尾中斷在他的懷里,反射性地回抱住他,在他懷里閉上眼,肚子里那一丁點的怒氣一下子便煙消雲散了。
「怎麼了?」她溫柔地問。
「我以為你離開了。」他低聲地說。
她愣了愣,一會兒才理解他的意思。
「我怎麼可能丟下生病的呢?我是回去整理行李,然後拉我的助理到黃昏市場買了一些東西。」她解釋。
黎宸輕輕地放開她,看著還放在玄關的那一堆東西。
看得出來是一些蔬菜、水果、魚、肉等等,重要的是那個大大的行李箱。
行李箱?
呼吸微覺窒礙,她……要回法國了嗎?
如果是……如果是……他得表現得正常一點,千萬不可以讓她看出不對勁,讓她放不下心,拖住了她的腳步……
「黎宸,你怎麼了?臉色怎麼變得這麼難看?」孫映芙見他臉色蒼白,擔憂地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就說不要這麼早出院,偏偏醫生說已經不發燒就沒問題……」
「不是的,我沒有不舒服,我只是……」他啞著聲,視線硬是從那只大行李箱剝離,落在她臉上。
「只是什麼?」她疑惑地問。
「我……」張口,又閉上,他搖搖頭道︰「沒什麼,芙蓉,你要回法國了?」他聲音好輕好輕地問,感覺整個靈魂似乎也要離體似的。
「什麼?」孫映芙錯愕,一會兒才回頭看了眼行李箱,知道他誤會了。「不是,我不是要回法國,我沒告訴你我有一年的假嗎?」
「一年的假?」黎宸重復。「沒有,你沒告訴我,所以……那個行李箱……」
「我要搬來和你一起住。」
「啊?」他錯愕,幾乎抽離的靈魂瞬間歸位。
「你的感冒根本還沒好,又很不懂得照顧自己,所以我當然要留下來照顧你啊!」她厚著臉皮說。
黎宸聞言更是傻眼了,這些話……說反了吧?通常都是她很不會照顧自己啊!
「怎麼?你有意見?」她有一些些惱羞成怒,警告似的瞪著他。她當然知道自己在「扭曲事實」,可是她就是只想到這個登堂入室的借口啊!
「……不,沒有,我很歡迎。」他忍著笑,喉嚨有點癢地咳了兩聲,他順勢戴上口罩,免得她看到他隱忍不住上揚的嘴角。
孫映芙微紅著臉,滿意地點頭。
「你趕快去洗個澡,然後休息,晚餐我來做……」
「你做晚餐?」黎宸驚愣。
「你有必要表現得這麼驚訝嗎?」她白了他一眼,逞強地說︰「我是沒下過廚,但那不代表我不會好嗎?」
可是他很清楚,她是真的不會啊!
他也不認為這七年來她有時間學烹飪,就算有學,時間應該也不夠讓一個連瓦斯爐都不會開的人學會煮出一道食物吧!
「反正你現在就是去洗澡、休息就對了,快去。」她催促。
就這樣,他被趕去洗澡,她則先整理行李。
等他洗好澡,她的行李也歸位了,當他看著更衣室里多出了她的衣服時,一股熱氣瞬間沖上他的眼眶,他以為她會住客房。
深吸口氣壓下自己心里的激動,她給多少,他就接受多少,他不會也不敢奢求太多,在她在的時候,他會全心寵愛她,等她離去時,他一樣在這里等她。
「黎宸?」外頭傳來她呼喚的聲音。
「我在更衣室里。」黎宸月兌掉浴袍,換上輕便溫暖的衣服,一出更衣室,就看見她站在門邊。「芙蓉,有事嗎?」
「是有一件小事……」孫映芙看著他微濕的發,皺起眉頭。「頭發要馬上吹干啊!你是想二度感冒嗎?」
「我會吹干的,我才剛出來而已。」他微笑地說,突然喉嚨一陣癢,他趕緊捂唇,退開幾步,背對著她咳了起來。
「你看,你還咳得很厲害。」她一臉擔憂。
黎宸待咳嗽稍歇,走進浴室洗了手,然後馬上又將口罩戴了起來。
「不要擔心,也只剩下咳嗽而已,其他癥狀都好得差不多了。」他安撫她。
孫映芙伸手拉著他走到床邊,將他壓坐在床上,拿來吹風機,默默地為他吹頭發。
「芙蓉,你不需要這樣照顧我……」他輕聲地說。
「你說什麼?」她知道他在說話,可是因為吹風機的噪音,她听不清楚,于是暫時關掉吹風機問。
「我說,我可以自己來。」
「可是我想幫你,這樣……不可以嗎?」以前他都是這樣照顧她的,她很喜歡,覺得很甜蜜,所以也學著這樣照顧他,可是……他不喜歡嗎?
黎宸見她一臉失望的樣子,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乖乖地坐著任由她擺布。
「好了,你先休息,等我弄好晚餐再來叫你。」吹干頭發,她收起吹風機。
「芙蓉,我不累。」他不放心讓她自己在廚房瞎忙。
「那到客廳好了,反正你不準進廚房啦!」
「芙蓉……」
「不準有異議,今天廚房是我的天下。」
于是他被她強制拉到客廳坐著,包著溫軟的毛毯,而她則進廚房準備替兩人做晚餐。
「芙蓉,你剛剛進房間說有件小事,是什麼事?」在她進廚房前,他叫住她。
「哦!」孫映芙這才想起自己剛剛找他的原因。「對了,差點忘了,我剛剛在廚房看了一會兒,發現你的瓦斯爐點不著,是不是沒瓦斯了?」
黎宸眨眨眼,馬上就知道問題是什麼了。
「芙蓉,我使用的是天然瓦斯,不是桶裝瓦斯,不會有‘沒瓦斯’的問題。」
「咦?是這樣嗎?那就是瓦斯爐懷了。」她又說。
「瓦斯爐下面的那個碗櫃里有個開關@,你把垂直的栓頭轉成與瓦斯管線平行,然後再試試看。」黎宸說。
孫映芙微張著嘴,一會兒閉上,轉身走進廚房。
他想笑,卻又因為擔心忍不住嘆氣。
一會兒她走出來,臉上有些尷尬的紅。
「我又不知道你的瓦斯有開關。」
「我了解。」這會兒他忍不住笑了,不過是無聲的笑,揚起的嘴角讓口罩給隱藏了。「你晚餐想煮什麼?」他既好奇又擔憂地問。
「我打算熬一鍋稀飯,煮幾顆水煮蛋,炒兩盤青菜,一道清蒸鱸魚,就這樣。」孫映芙說。「我等一下會先煮水煮蛋。」這個最簡單,小雙說,烹飪要先從簡單的料理開始做,才比較容易建立信心,不然會被打擊得以後都不想進廚房了。
「喔……」她真的沒問題嗎?
「你看書吧,不要進來喔!」孫映芙從書櫃里挑了一本書給他,然後便進廚房了。
黎宸坐如針氈,放在腿上的書籍一直保持在同一頁,他不時地朝廚房望去,拉長耳朵听著廚房的動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聲不大的爆裂聲傳來,幾乎是同一時間,孫映芙的尖叫聲響起。
「芙蓉!」他一驚,立即跳下沙發沖進廚房,看見她躲在牆角,馬上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那……那個……」她指著瓦斯爐上的鍋子。
他疑惑地走過去,就看見鍋子里一鍋正在沸騰的……白泡?白泡上還浮著一些蛋殼。
他大概知道出了什麼事了,嘴角有隱忍的笑意。
「芙蓉,我記得你好像說要先煮水煮蛋,是不是?」他把火關掉之後才問,走到離瓦斯爐遠遠的她身邊。
「對啊!黎宸,那個蛋一定是壞掉了,我一放進去它就立刻爆開,嚇死人了!」孫映芙一臉的余悸猶存。
「有沒有被燙到?」他關心地問。
「沒有啦……」她吶吶地說。
「沒有就好。」黎宸放下心,「還是我來吧!」
「不要,我可以的,是那個蛋壞掉了!」
他忍著笑說︰「蛋沒壞。」
「可是它爆開了!」
「你要用冷水煮才行。」
「我是用冷水沒錯啊!」她理所當然地說。
黎宸撫額低笑。
「笑什麼啊!」她忍不住抗議,知道自己一定做了蠢事,可是到底是什麼?
「芙蓉……」黎宸喉嚨一陣癢,轉身又咳了一陣。
「黎宸。」孫映芙擔憂地拍著他的背。
「我沒事,只是咳嗽而已。」稍止了咳,他立即安撫一臉擔憂的她。
她替他倒了杯溫開水。「喝點水。」
「謝謝。」他心好暖,被這樣照顧著對他來說是很新鮮的事。
拉下口罩喝了幾口水,舒緩了喉頭的L癢意之後,拿著杯子的手才剛放下,她便立即接手沖洗干淨之後放回杯架。
看著她細心的動作,他的心更加的溫暖。
「芙蓉,煮水煮蛋要在冷水的時候蛋就要入鍋了。」拉回口罩戴好之後,他重拾方才的問題。
「啊?」她愣愣地張著嘴,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真的不讓我來?」他問。
「不要。」孫映芙固執地說。
「那好吧!」他在廚房的小吧台前坐下。「我坐這邊教你。」
她考慮了一會兒,最後妥協。
「好吧!只準動口,不準動手喔!」
他笑著點頭應允。「首先,先把那鍋‘蛋泡’倒掉。」
「還真的是‘彈炮’。」她咕噥。
黎宸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紅了臉,想到自己出的糗就覺得很羞恥。
「你不要笑了,快點說啦!」
「鍋子裝冷水,把蛋放進鍋子里,水不需要太多,淹過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