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上午,雷騰霄在書房里听取手下們的稟告。
「目前還是沒有查到任何的線索嗎?」他問。
「是,屬下這幾日仔細地搜索過,也問過附近的村民,但並沒有人實際瞧見是誰動的手,頂多只有人听見可疑的聲響、瞧過可疑的黑影,但是當他們一追出屋外,卻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屬下打探的結果也是相同,正因為始終沒有人親眼見過凶手,所以才開始流傳整件事情很可能是妖魔作祟。」
「不過,自從咱們「雷霆門」著手調查之後,附近一帶便沒再發生意外,那藏身在暗處的幕後凶手,肯定是心有忌憚,不敢再輕舉妄動。」
「嗯,確實有此可能。」雷騰霄點點頭,神情嚴肅地說︰「但這件事情還是得繼續調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不可,若咱們松懈了調查,說不定很快又會有無辜的村民百姓受害了。」
真的會是妖魔鬼怪作祟嗎?
雷騰霄其實不太相信怪力亂神,但若真是如此,即便對方是妖、是魔,他也一定會想辦法除掉的。
「你們繼續追查,任何一丁點兒的可疑之處都別忽略,任何一個可疑之人都別放過,說不定那就是追出真相的關鍵,明白嗎?」
手下們紛紛點頭,而當他們听見「可疑之人」時,不約而同地互望一眼,瞧起來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你們有話要說?」
幾名手下又互相交換著眼色,最後其中一人開口道︰「大王,屬下們只是認為,那泉兒姑娘看起來十分善良,一點兒也不像是圖謀不軌的惡人……」
此話一出,其他手下們立刻點頭附和。
「就是啊!泉兒姑娘這麼善解人意又單純,根本不是當壞人的料,也絕對不可能是邪教的奸細。」
「沒錯,這幾天以來,泉兒姑娘熱心地幫了許多忙,完全不求回報,即便當初是被強擄來的,也沒听過她口出惡言,更不曾遷怒其他無辜的人,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姑娘呀!」
听自己的心月復手下一個勁兒地猛替夜泉兒說好話,雷騰霄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盡避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也開始相信她並非是個別有意圖的惡人,可是現在他的手下一個個全站到她那邊去,爭相替她說好話,倒讓他像個蠻橫無理、恃強凌弱的家伙似的。
他忍不住挑眉反問︰「所以你們的意思是一一我是不分青紅皂白、強擄百姓的惡棍?」
「嗄?」
眾人全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連連搖頭否認。
「不不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盡避立即澄清了,但他們卻忍不住又為夜泉兒說好話。
「屬不只不過是認為,泉兒姑娘真的不像是個陰險狡詐的奸細或是偷兒。」
「是啊,泉兒姑娘她一一」
雷騰霄抬起手,阻止手下們再繼續說下去。
「好了,這件事我自會判斷,你們退下吧!」
「是。」
眼看手下們雖然退了出去,可臨走前那一副還想要替夜泉兒說話的神情,真是讓他有點哭笑不得。
才不過短短幾天的工夫,這些原本對他忠心耿耿的手下,竟然全都倒戈到夜泉兒那邊去,他這個「大王」未免也太吃不開了吧?
雷騰霄的俊臉揚起一絲自嘲的苦笑,不過,就連他都只感覺得到她美好善良的一面,也難怪手下們會有如此反應了。
只是……一想到手下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雷騰霄的眉頭驀地一皺,胸口竟涌上一股不太愉悅的情緒。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感覺?
當這個問題閃過腦海,雷騰霄不由得想到先前胸口因她而起的騷動,還有那讓他暖進心底的感動,黑眸掠過一抹深思的光芒。
餅去這二十多年來,他不是認真專注地習武,就是跟著師父學做生意,而自從師父英年早逝,臨終前將掌門之位傳給他之後,他更是把所有的時間和心力都花在「雷霆門」上,從沒有想過兒女私情,畢竟這是身為掌門人所肩負的義務和責任,更何況他的身邊並沒有任何令他心動的姑娘。
然而,自從夜泉兒出現之後,一切似乎有了某種微妙的轉變。
他的目光與心思,總是會無法控制地落在她的身上,一開始他確實只是單純地想查清楚她是否有任何不軌的意圖,但在不知不覺中,她那張嬌俏容顏浮現腦海的次數卻愈來愈多。
想著她開心驚呼的神情+想著她甜美燦爛的笑靨、想著她宛若銀鈴的笑聲,他的情緒也因此受到了牽動。
正如剛才手下們說的一樣,從她那清澄如水的眼眸中,他感受不到半點虛偽與狡詐,那也讓他對她的戒心很快地撤除。
盡避當初她面對他手中長劍卻絲毫不畏懼的表現,仍舊讓他感到驚訝不解之外,對她,他幾乎可說是己沒有其他任何的懷疑了。
或許,她天生對危險就是少一根筋吧?
那麼……既然已相信她並非可疑之人,他該讓她離開了嗎?
當這個問題閃過腦海,雷騰霄的胸口忽地一緊,一股煩躁的情緒也立刻涌了上來,讓他連眉頭都不自覺皺了起來。
這是為什麼?
莫非他……舍不得她走?
餅去他可從沒想過要將哪個女人留在身邊,即便範芸芸是他主動帶回「雷霆門」,主動讓她留下來休養療傷,但那只不過是基于一份道義與責任感,絲毫不含半點私情在內。
一旦找到她的兄長、且等她傷勢復原之後,他頂多派幾名手下護送他們兄妹前去依親,不可能讓他們永遠住在「雷霆門」里的。
然而,當對象換成了夜泉兒……他卻覺得若是她繼續留在「雷霆門」里,似乎也挺好的……
但……這又是為什麼呢?
咦?這里是……
雷騰霄停下腳步,佇立在回廊上,俊臉浮現一絲愕然。
他是什麼時候走出書房的?
明明剛才在听完手下的稟告之後,他正一個人在書房里想著夜泉兒韻事,猶豫著是否要告訴她一一他已不再懷疑她是圖謀不軌的奸細。
必于究竟該不該讓夜泉兒離開「雷霆門」一事,讓他陷入矛盾糾結,心緒甚至因此而煩亂不已。
猛一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何時走出了書房,正朝著範芸芸暫住的那座樓閣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並不是要去采望範芸芸,他想見的人是……
當那張嬌俏甜美的容顏浮現腦海時,眼前竟真的出現了她的身影!那個嬌小縴細的人兒,此刻正坐在庭院的一座石亭中。
謗據手下的回報,由于有其他丫鬟負責伺候範芸芸湯藥,而範芸芸又幾乎成天躺著休息,因此無所事事的夜泉兒總是搶著到處幫別人的忙,再不然就是努力自己找點什麼事情做。
看來,今日她又為自己找到了打發時間的方法,就不知道她正在做些什麼?
雷騰霄好奇地靠過去,刻意放輕了腳步聲,不想打擾她。
他駐足在離她有一段距離的一株花樹下,靜靜地注視她的身影。
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瞧見她,原本浮躁煩亂的情緒瞬間安定了下來,甚至當他盯著她那生動豐富的表情時,心情立刻愉悅了起來。
真是奇怪,她怎麼能時常露出滿懷驚奇的笑容,就像再怎麼稀松平常的小事,也能帶給她無窮的樂趣般。
像這會兒,她的美眸閃動著燦燦的光芒,一張俏臉滿是認真與專注,像是正在做什麼空前絕後的大嘗試,但其實她只是在……繡一條帕子?
夜泉兒坐在石椅上,十分專注地盯著手中的繡花針和帕子。
「天啊,這可真是不容易哪……」她一邊繡著,一邊喃喃自語。
今日她听兩名丫鬟隨口提起了刺繡的事,立刻被勾起了興致,她從來就沒有做過這種事情,肯定很有趣!
躍躍欲試的她,滿臉懇求地跟丫鬟打商量,順利要來了一條帕子和這些針線工具。
為了避免打擾到範芸芸休息,她才跑到這里來,努力照著稍早丫鬟簡略口述的方法,自己試著繡繡看。
「雖然很有趣,但……真的好難啊!」
她停了下來,盯著手中的半成品。
原本打算要繡一只雀鳥的,可瞧瞧現在帕子上的圖樣……不論左看、右看、怎麼看,都不像一只雀鳥,反倒像是一只身形詭異的胖鴨子!
噗哧一一
夜泉兒被自己的想像給逗樂了,忍不住榜格笑了起來,而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吸引了幾只鳥兒飛到她的身邊。
「你們也想看呀?好哇!傍你們看沒問題,但是不許笑我唷!」
好在這幾只鳥兒朋友們很給面子,它們歪著小小的腦袋盯著繡帕,看似很認真地在欣賞。
那可愛的神情,讓夜泉兒笑得更燦爛了,
「呵!好啦,我自己知道其實難看極了,但是如果多給我幾天的時間練習,說不定會突飛猛進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不可能繼續在「雷霆門」里待上太久的時間,即便真的要多多練習,也不會是在這里。
事實上,她已經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定一一最多在這兒再待上兩天。
兩日之後,不論範芸芸的傷養得怎麼樣了,她都一定要離開,否則若是真的耽擱了太多時間,趕不及在師父的生辰日回去,那可不好。
一想到師父的生辰賀禮,夜泉兒不禁沉吟思忖了起來。
她很清楚珍貴稀有的靈花是可遇不可求的,當初她是抱著翻遞整座靈山的打算而來,可若是萬一那麼做了還找不到靈花,那她該改送師父什麼好呢?
師父的道行高深,根本什麼也不缺,但她又希望能夠送一份讓師父由衷咸到開心的賀禮……
正當她暗暗苦惱的時候,目光小經意地落在手中的帕子上。
「對了,不如就送這條繡帖好了!師父一定會很樂的!」夜泉兒說著,一個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盡避這條帕子上頭的圖案模樣丑怪,但是若能因此博得師父一笑,也是好事一樁呀!
好吧,就這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