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月才剛進屋,就听見後頭有人跟著進來的聲音。
她旋身一看,原來是剛才那位公子和他的隨從。
「公子,還有事嗎?」她問道,還以為他有什麼事情剛才忘了說。
「在下是特地來找鐵匠師傅花老板的。」穆雲非開口回答,同時在心里暗暗猜測著她的身份。
「咦?要找我爹?有什麼事嗎?」花小月好奇地問。
爹?原來她是花立業的女兒。
有這麼一個性情直率、熱心助人的女兒,想必那花立業應該也是個不難親近的豪爽之人吧!
「自然是有事要請令尊幫忙,不知可否請姑娘代為知會一聲?」穆雲非客氣地詢問。
「當然可以,兩位請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跟我爹說。」
「有勞姑娘了。」
「別客氣。」
花小月笑了笑,轉身走到鐵匠鋪後頭。
餅了一會兒,她和一名肌膚黝黑、身材結實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就是花小月的爹爹——花立業。
「爹,就是這位公子說有事要找您。」
「喔?」
花立業走過來,炯炯有神的雙眼打量著面前的陌生人。
「這位公子找我有什麼事?」
「晚輩穆雲非,想要打造一把匕首,听聞花老板的技藝精良,特地前來請花老板幫忙。」穆雲非開口道明來意。
「穆雲非?喔……是穆家玉石鋪的老板吧?」
花立業雖不曾見過穆雲非,但是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畢竟穆家可是洛陽赫赫有名的富商。
「正是晚輩。」
花立業瞅著穆雲非,接著又問︰「穆公子為什麼想要打造匕首?」
「是要作為生辰賀禮,致贈用的。」穆雲非據實以告。
「生辰賀禮?怎麼會想要送匕首?」花立業好奇地問。
「實不相瞞,晚輩的表妹前陣子參與狩獵活動,見著了一柄精致的寶石匕首,心中甚是喜愛,兩個月之後是她的生辰,為此晚輩才打算打造一把匕首,再嵌上玉石作為賀禮之用。」
花立業聞言不僅皺起了眉心,還連連搖頭。
「不成不成,我可沒興趣鑄造一把華麗無用、只是為了吸引旁人目光的匕首,穆公子還是找其它人做吧!」
他一向以身為一名技藝精湛的鐵匠為傲,也因此有著自己的堅持——倘若不是真正懂得欣賞他技藝的人找上門來,他就一點兒也不想做。
穆雲非一愣,沒想到會被這麼直接地拒絕。
他婉言解釋道︰「我相信表妹絕不會只將匕首當作炫耀物,她必定會好好地珍惜——」
花立業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
「即便如此,我手邊的工作早已經排定了,倘若要接下穆公子的單子,勢必會因為多出的工作而變得更加忙碌,我又為什麼要打亂原先的計劃?」花立業反問,對于為一名姑娘打造生辰賀禮一事興趣缺缺。
「這……」
穆雲非的眉頭微皺,想不到事情比他預期的還要棘手。
盡避洛陽城里並非只有這間鐵匠鋪,但是既然這花立業的技藝是全洛陽城里最精良的,他也實在不想輕易改找其它的鐵匠。但是,該怎麼做,才能讓花立業改變主意呢?
正當穆雲非暗暗思忖著該怎麼說服花立業才好,一旁的花小月見他面露煩惱之色,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一股沖動,月兌口說道︰「爹,剛才這位穆公子本來好心想救我呢!」
話才剛說完,花小月自己先愣住了。
爹的事情她從來就不曾多嘴干涉過什麼,更別說是要勸爹接下原本不想接的工作,然而為什麼……剛才那些話會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她怔怔地望向穆雲非,思緒有些混亂。
听見她的話,穆雲非也感到有些訝異。
盡避他剛才確實有意相助,但嚴格說起來他其實什麼忙也沒幫上,她自己一個人就輕而易舉地把事情解決了,根本沒有他出手的機會,然而她卻那麼說……她是想幫忙改變她爹的主意嗎?
一絲感動,驀地涌上穆雲非的心頭。
雖然剛才他就已知道她是個熱心助人的姑娘,但這會兒受到幫助的對象變成了自己,讓他的胸口蕩漾著一股暖意。
「他要救你?」花立業一愣,立刻關心地追問︰「怎麼了?小月,出了什麼事?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爹別擔心。」花小月開口解釋道︰「剛才阿彪又欺負弱小,我動手教訓了他一頓,結果那個臭小子惱羞成怒地想打我,穆公子正好瞧見了,打算要上前救我呢!」
盡避那件事情她自己解決了,但是穆公子有意相助的那份心意,並不會因此就被抹煞掉。
「原來是這樣啊……」
花立業看了看穆雲非,皺著眉頭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有了決定。
「好吧!既然如此,看在這件事情的分上,我就接下你的訂單吧!」
接下來,花立業和穆雲非針對匕首的樣式等細節談論了一會兒,有了定案之後,花立業便又轉身返回後頭繼續未完的工作了。
穆雲非望向花小月,由衷地說︰「剛才多謝花姑娘了。」
「穆公子無須謝我,其實我也沒做什麼啊!」花小月搖了搖頭,她也只不過是說出剛才發生的事情而已。
「不,如果不是花姑娘的話,我想這件事情恐怕沒那麼順利。」穆雲非很清楚花立業本來是一點意願也沒有的。
「這個嘛……」花小月呵呵一笑,直率地說︰「那倒也是,我爹可不是那麼容易改變心意的呢!要不是因為我,恐怕我爹還真的不會答應幫你打造匕首。」
「所以說,我的確是該好好地謝謝花姑娘才是。」
他那認真的語氣讓花小月一怔,趕緊開口解釋。「穆公子別誤會,我剛才那麼說可沒有半點邀功的意思。」
「放心,我明白的。」穆雲非微笑地說道。
同樣的話若是從其它人的口中說出,或許真的會讓人感覺是在邀功,然而她卻不一樣。
盡避今日才初次與她見面,但也不知怎地,他就是全然相信她只是單純地將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直率地說出口,不帶有任何隱含的意思。
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黑眸中閃動著欣賞的光芒。
這是多麼特別的一個姑娘啊!不論是男是女,他的身邊從來就沒有像她這樣的人出現過。
她坦白率真的性情,就像清泉一般純淨而澄澈,沒有曲折的心眼、沒有復雜的心思,一切都是那麼的單純自然。
和這樣一個姑娘相處,讓人感到格外的輕松自在,仿佛自己也可以用最放松、最真實的狀態來面對她。
「花姑娘幫了我一個大忙,我該怎麼謝你才好?」穆雲非說道,心中驀地升起一絲沖動,想要多了解她一點。
花小月一听,連忙搖頭。
「不用了,我真的沒做什麼呀!要是穆公子一直放在心上,我反而會覺得過意不去呢!」
見她一臉認真,穆雲非明白她不是在說客套話,只好說道︰「好吧,那我先告辭了。」話一出口,他的心里竟涌上一絲淡淡的不舍,但既然都已經和花立業談妥了,他也實在沒有理由繼續待著不走。
「嗯,穆公子慢走。」
花小月抬起頭朝他微微一笑,當兩人的目光交會,無形中仿佛有種微妙的吸引,讓他們的視線交纏了一會兒。
穆雲非又深深望了花小月一眼,才轉身走出鐵匠鋪。
花小月目送他和隨從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都已經看不見了,她卻還沒收回視線,及至听見後頭傳來一陣陣的打鐵聲,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咦?奇怪,我剛才是在發什麼呆?」
她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揮開莫名的心緒,轉身去收拾角落散亂一地的雜物了。
餅了兩日,微風徐徐的午後。
花家鐵匠鋪旁有一條胡同,沿著胡同走上一段路之後,能夠通往不遠處的一塊小空地。
由于這胡同有些狹小,除了那空地之外又不能通往其他地方,因此平時沒什麼人會經過,而路的一旁栽種了幾果大樹,在熱暖的時節帶來宜人的綠蔭。
此刻兩名七、八歲大的男孩佇立在其中一棵樹下,仰頭朝樹上望去,兩人的眼中都泛著淚光,小臉上充滿了期望。
在枝葉茂密的樹上,一抹嬌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攀爬著。
花小月一邊謹慎地爬樹,一邊對等在樹下的兩個孩子說道︰「等等呢!我馬上就幫你們取下紙鳶。」
罷才她正打算到附近的飯館幫爹打些酒回來,才出門不久,就听見了孩子的哭聲。
她疑惑地循聲而來,在胡同里看見這兩個孩子正傷心地哭泣。
一問之下,原來是他們打算到後頭的那片空地去放紙鳶,卻在半路就迫不及待地放起來,結果因為胡同狹小,兩只紙鳶給一陣風吹得墜落到樹上,被枝葉給卡住,怎麼拉也扯不下來。
由于鐵匠鋪里的人都正忙著,附近又沒看見可以幫忙的人,再加上兩個孩子哭得可憐兮兮,她實在不忍心,索性就自告奮勇地答應幫他們取下紙鳶。
盡避這棵樹不太好爬,但是幸好她的手腳利落,力氣也不小,因此費了一番功夫之後,她依舊成功地爬了上去。
「別擔心,我保證等會兒你們一定可以開開心心地去放紙鳶?」她一邊開口承諾,一邊朝紙鳶的位置接近。
由于這棵樹的枝葉太過茂密,一個不留神,她的發絲便被牢牢纏住,扯得她有些疼痛。
花小月蹙著眉心,好不容易將自己的發絲和枝葉分開之後,再度朝紙鳶的方向攀爬過去。
她小心翼翼地將纏住紙鳶的枝葉撥開,順利取下了第一只紙鳶。
「來,接好唷!」
花小月輕輕將紙鳶拋下樹,它的小主人立刻發出失而復得的歡呼聲。
听見那陣開心的笑聲,花小月的臉上也露出愉悅的笑容。能夠讓孩子們重綻笑顏,那她爬樹的辛苦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