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她的話,男人微微一愕。
他邁開步伐趨近,在她的身邊蹲下,甚至還動手輕捏起她的下巴,讓她被動地仰起小臉,而她這時也才終于看清楚這男人的容貌。
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三、四歲,有著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孔,那雙深邃幽黑的瞳眸宛如籠罩著薄霧的湖泊,讓人什麼也無法看透。
「你忘了自己是誰?」男人的嗓音輕淡,像是夏夜沁涼的晚風。
「我……」
她蹙著眉心,試圖回想些什麼,然而一陣宛如要將她腦袋硬生生剖開的痛楚,讓她的臉色頓時蒼白如紙。
她虛弱地搖了搖頭,搖落兩串楚楚可憐的淚水。
「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我……究竟是誰……你……又是什麼人……」話才剛問完,她又再度暈了過去。
男人望著她渾身血污狼狽的模樣,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眼底思量的光芒,俊魅的臉孔看不出情緒。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傾身將柔若無骨的人兒抱起,踏著穩定從容的步伐,將她帶離這一片混亂與狼藉。
蒼勁的風,在狼牙山中呼嘯著。
在狼牙山頂,有一座宏偉的石堡,幾乎佔去半個山頭,而這里,正是大名鼎鼎「雪狼王」的住所。
說起這「雪狼王」,附近方圓百里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卻沒什麼人知道他的來歷。
約莫五年前,一名年輕男子憑著高強的武藝,收服了狼牙山一帶四處作亂的盜匪,並建了這座石堡。
那些盜匪雖然全成了對男子忠心耿耿的手下,但是男子從不打家劫舍,也不許手下做傷天害理的勾當,反而要他們做起正當的買賣。
由于這年輕男子時常穿著一襲白色衣袍,又在狼牙山據地為主,因此人們就給了他「雪狼王」的稱號,鮮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薩昂。
此刻,一個三十來歲的大夫正在石堡的一間廂房中,替榻上的傷患診療,榻上躺著的是名極為貌美的年輕姑娘。
泵娘仍舊昏迷不醒,但是額角、臉上的血污已經擦拭干淨,甚至還被換了件干淨的衣裳。
大夫一邊診療,一邊分神瞥了眼佇立在房中的男人。
「想不到,堂堂 雪狼王 竟然會救了個女人回來。女人對你來說,不是最微不足道的存在嗎?」古常夫半開玩笑地揶揄著曾經是他救命恩人的男子。
兩年前,古常夫為了摘采稀有藥草,千里迢迢地來到狼牙山,結果不幸跌入山溝,雙腿骨折無法動彈。
當時有幾只土狼垂涎地朝他走來,他以為自己死定了,想不到在千鈞一發之際,薩昂出現了,將他救了回來。
為了報答薩昂的恩情,他決定留在狼牙山行醫。雖然他並不清楚薩昂的過去,但是這兩年下來,他知道這個俊美無儔的男子似乎對女人不怎麼感興趣,從沒見過薩昂的身邊出現過什麼陌生女子。
原本他還曾在心里暗暗懷疑薩昂該不是天性排斥女人,想不到今兒個他卻突然帶回了一名絕世美人。
薩昂望著床上的人兒,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張絕美的容顏。
「她,不一樣。」
「不一樣?好吧,她確實比那些愛慕你、一心希望能得到你青睞的姑娘們還要美上許多。難道……你看上了她的美色,打算將她救活之後當你的 狼後 ?」
迸常夫興致勃勃地問,只可惜薩昂並沒打算滿足他的好奇心。
「你的話太多了,只管醫治她就是了。她的情況究竟如何?」
「她啊,挺慘的。除了額角之外,肩骨、手臂、後背甚至是雙腿都有多處擦傷,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她的額頭。真是難為了她,一個縴細嬌弱的女孩子家,卻承受了這麼大的痛楚。」
「有沒有救?」薩昂簡明扼要地問。
「當然有!難得出現一個讓你另眼相看的女人,就算她只剩下最後一口氣,我想盡辦法也要將她給救活,更別說她其實算相當幸運了,雖然身上有多處擦傷,但都只是皮肉傷,沒有傷到筋骨和要害。放心吧,她很快就會復原的。」
「既然傷得不算重,她怎麼會忘了自己是誰?」
「喔?失去記憶了?」古常夫看著她額角上的傷口,說道︰「她的腦子受到了猛烈撞擊和傷害,會突然失去記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的?」
「當然是真的!」古常夫肯定地點了點頭。「四年多前,我也遇過同樣的情況,有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下來,還被馬腳狠狠踹中了腦袋,暈死過去,結果他清醒之後,連自己姓啥名啥、住哪兒統統都給忘了呢!」
薩昂沉吟了半晌後,開口問道︰「她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多久?什麼時候才會恢復正常?」
「這個嘛……恐怕沒人能說得準。當初那個壯漢過了三個多月才恢復記憶,至于這姑娘……還得看她的造化吧。也許十天、半個月,也許要好幾個月,也或許她這輩子就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了。」古常夫同情地嘆口氣之後,起身道︰「好了,我先去幫她煎些藥,晚些時候再來看看情況。」
迸常夫離開後,薩昂低垂著眼睫,像是在思量著什麼。
就在此時,床上傳來了虛弱的申吟。
薩昂立刻踱到床邊,而她也剛好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她抬起小臉,看到了昏迷前見過的白衣男子,然而她的眼眸一如先前那般茫然,巴掌小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既無辜又無助。
「這……這里是哪兒……你……你是誰?」她虛弱地問,神情和語氣都透著明顯的不安與恐懼。
薩昂沒有立即回答她,反問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
「我……我是……」她突然頓住,神情再度一片茫然。
「不記得了嗎?你再想想看。」
「我……」
她偏著頭,試圖回想,然而下一刻她卻抱著腦袋,發出痛苦的申吟,縴細的身軀更是顫抖個不停。
「好痛……好痛……我想不起來……什麼也想不起來……」
「真的什麼也記不得了?」薩昂又問,如鷹般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像是想看穿她話中的真偽。
她可憐兮兮地搖頭,眼眶中的淚水克制不住地淌落。
「這里……這是哪兒……我是誰……你……又是誰?我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臉上寫滿了惶恐不安,像一只不小心受困陷阱的小鹿,看起來是那麼的驚恐無依,可憐極了。
薩昂直視著她的眼,緩緩說道︰「你在返家的途中遇到埋伏襲擊,身邊的奴婢和護衛全都死光了。」
听見如此可怕的消息,她倒抽口涼氣,眼底的恐懼更深,縴細的身軀也抖得更加劇烈了。
「那我……我怎麼沒死?還有……我到底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對不對?」她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沒錯,我的確知道。」
「真的?」
她的眼兒一亮,像是在一片黑暗中好不容易見著了光亮,整個人也跟著有元氣了些。
「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請你快告訴我!」她眼中含淚地央求。
薩昂注視著她片刻,唇邊忽然勾起一抹淺笑。
他那俊魅迷人的笑容讓她有片刻的失神,而他則更進一步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俊顏俯低,兩人的臉孔近得幾乎鼻尖相貼。
當她驚詫得屏住呼息,一顆芳心莫名地狂跳不止時,他以拇指親昵地摩挲她柔女敕的面頰,以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是我將過門的妻子朵兒,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