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玄逍和司徒風霏在愛不得又恨不了的矛盾之中飽受折磨,敖深再也忍不住了!
明明是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卻必須克制住滿腔的愛意,日復一日地承受著內心的煎熬。再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會讓彼此在痛苦的泥沼中愈陷愈深,永遠也沒有解月兌的一天!
敖深身為玄逍的護衛,跟在主子身邊多年,從不曾見過主子這般抑郁沉悶,他實在再也看不下去了!
若是深陷于其中的他們解不開這個結,那就讓他來代勞吧!
他決定對司徒風霏說出一切的真相,即使他將因此而遭受主子的怒氣,甚至是責罰,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趁著玄逍再度外出替皇上探尋茉影公主的下落時,敖深找了借口留下來,到司徒風霏所暫居的樓閣去。
一看見敖深,原已氣得蹦蹦跳的珠兒更是滿肚子火,當場就把對玄逍的憤恨與怒氣全都發泄在他身上。
「你到這里來干什麼?!怎麼沒和你那個殺人犯主子一起出去做些泯滅天良、傷天害理的壞事?」
敖深對珠兒激動的指責深感無奈,卻也無意開日辯駁些什麼。
他瞥了眼正仁立在窗邊望著外頭景致的司徒風霏,開口說道︰「司徒姑娘,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司徒風霏一怔,摹然轉過頭來。
看敖深認真嚴肅的神色,她有些詫異地挑起眉梢,隱約猜出他想和自己說此什麼。
她的精神一振,說道︰「當然可以。」
「那麼……」敖深瞥了一眼珠兒,說道,「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以珠兒容易大驚小敝的個性,以及她現在激動憤怒的情緒來看,他們談話的時候珠兒還是別在一旁的好,免得他還沒說幾句話就被珠兒的嚷嚷聲打斷,沒法子好好地說完。
司徒風霏點點頭,明白敖珠的顧慮。
「好,我們到外頭的庭院去談。」
「什麼?不行呀!小姐,誰知道他到底安什麼心?珠兒一定要跟著你才行!」珠兒立刻發出強烈的抗議。
司徒風霏安撫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你待在房里,別跟來。」
「這怎麼可以?要是我不跟著小姐的話,他——」珠兒的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下文,整個人僵硬如石,完全動彈不得!
她震驚又憤怒地瞪著敖深,急得快哭了。
可惡!這個臭男人果真居心不良,竟然點她的穴道!
她想對敖深破口大罵,怎奈除了身子無法動彈之外,就連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以凶惡的目光瞪著他,但是這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
敖深將全身僵硬的珠兒放上床榻,轉頭對司徒風下解釋道︰「點她穴道是最快又最有效的方法。」
司徒風霏歉然地朝珠兒投去一瞥,說道︰「沒關系,只要別傷了她就好。」只是等珠兒恢復之後,免不了又要氣急敗壞地抱怨和咒罵敖深了。
「你不是有話要告訴我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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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風霏率先走出樓閣,心急地想從敖深口中探听出她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他們來到庭院中,四周安靜的氣氛讓司徒風霏的心情摹然有些緊張,感覺有點像是風暴來臨之前的短暫寧靜。
敖深沉吟了一會兒,考慮著該怎麼開日,最後他決定從頭說起。
「當初,主子之所以會到伏龍鎮去,是因為奉了皇上密諭,要調查陰尬之毒的案子,並揪出罪魁禍首,徹底將陰尬之毒鏟除殆盡。」
司徒風霏有些訝異地挑起眉梢,沒想到原來他是為了陰尬之毒而來的。
「那他調查的結果如何,查出罪魁禍首了嗎?」她好奇地問。
「當然,要不然主子怎麼回宮覆命?」
「可是……」司徒風霏蹙起了眉心,不解地問︰「既然查了出來,為什麼他沒有把罪魁禍首揪出來?而這又和我爹有什麼關系——」
司徒風霏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她瞪大了眼,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摹然浮上心頭。
懊不會……
「你該不會是要說,我爹就是陰尬之毒的幕後操控者?」她心驚地問。
敖探望著她,嘆息地說道︰「沒錯。」
「不!你胡說!我不相信!」司徒風霏激動地駁斥。
爹是陰尬之毒的幕後操控者?這怎麼可能!
爹是那麼豪爽正直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爹才不是那種人!你這謊言未免編造得太過可笑了。」她一點也不相信敖深的話。
「我何必騙你呢?這一年多來,司徒莊主暗中以陰尬之毒茶害伏龍鎮的百姓,從中賺取暴利,害得許多百姓淪為寇匪,甚至家破人亡,最後也賠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說到最後,敖深也忍不住深深嘆息,司徒青杉的下場,正應驗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啊!
听著敖深肯定的語氣,再望著敖深那不似說謊的神色,司徒風霏的心中驚疑不定,有好半晌說不出半句話來╴
敖深口中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真的是她爹嗎?
她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但是腦中卻忽然想起爹對玄逍異常不友善的態度;以及爹這一年多來,行為舉止皆透著一絲古怪。
她愈是想,對爹的信。已就愈是動搖。
「你們如何能確定是我爹做的?說不定這只是一場誤會,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怎能斷定誰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呢?」
「如果不是掌握確切的罪證,我也不會說得這麼肯定。當初,主子從你爹書房的密室里,搜出了陰尬毒粉以及一些相關的賬冊,罪證確鑿,是怎麼也抵賴不掉的。」
罪證確鑿——這四個字宛如猛然劈下的雷電,轟得司徒風霏腦袋一片空白,心里更是深受打擊。
如果事實的真相確是如此,那麼這一年多來,爹那透著古怪的言行舉止就有了解釋。
沒想到原本熱忱豪爽的爹,竟然會變成茶害百姓的罪魁禍首,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利益燻心!「貪」這個字,簡直比鬼魅。毒藥還要可怕呀!
餅了許久,司徒風霏震驚沉痛的心情才稍微平復廣些,一些新的疑惑又再浮士心頭。
「可是……就算如此,為什麼他沒有將我爹移送官府,也沒有將整個案子揭發開來,就直接殺了我爹?這不合理呀!
「其實,主子並沒有下手,你爹是自盡而死的。
司徒風霏一愕,立刻激動地反駁道︰「怎麼可能?當時的情況是我親眼所見!刀子明明就在他的手中!
那時刀鋒上沾滿她爹鮮血的景象,如今想來仍怵目驚心,那一幕她怎麼也忘不了!
敖深搖了搖頭,說道︰「刀子雖然在主子手中,但確確實實是你爹自己下的手,而且,這還是出于你爹的請求,他懇求主子讓他自行了斷。」
「什麼?!」司徒風罰詫異地瞪大了眼,摹然感到一陣暈眩。
這接二連三的震驚,深深打擊著她,她不禁懷疑自己究竟還能承受多少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
然而,望著敖深那一臉沉重的神色,她的心里隱約覺得,接下來敖探還會說出許多令她更震驚的事情來!
「我爹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要求?而他……既然他奉旨查辦這件案子,又怎麼能私下答應我爹的要求呢?」
「你還不懂嗎!這全都是為了你呀!」
「為了……我?」
「沒錯,主子之所以會答應不揭發你爹的罪行,寧可讓你誤會、怨恨,也不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你,為的就是不希望你因為你爹的罪行而蒙羞,甚至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主子如此用心良苦,全都是為f你!」
「什麼?他……他竟然……」
司徒風霏的胸日一痛,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掌,腳步踉蹌得幾乎站不住。
驚愕間,腦海里暮然浮現她和玄逍共游嵐煙湖時,她在船上說的那一番激烈話語。
這麼說來,他那時便已將她的話放在心里,為了怕她真的因為她爹的罪行而羞愧自盡,所以他才決定選擇隱瞞一切!
「主子因為沒有將整樁案子揭發開來,還讓司徒莊主自盡,回宮之後,受到了皇上嚴厲的訓斥,皇上雖然沒有在一怒之下降罪于主子,但是……唉……」敖深搖搖頭,沉重地嘆了口氣。
「但是什麼?你快說呀!」司徒風霏焦急地追問。
「主子身為大皇子,照理說將來繼承皇位的機會不小,但這次卻為了你爹的事情惹得皇上相當不悅,現在宮里還盛傳……主子將來怕是繼位無望了!」敖深不吐不快地將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說出來,「這下子你總該明白,主子為了你,付出的代價有多大了!」
听著敖深的話,司徒風霏再也難掩激動地捂著微微發顫的唇,一陣淚霧摹然涌上眼眶。
「他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哽咽地說。
他為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一點也不值得呀!
「這還需要問嗎?當然是因為你了!主子他說……」
「他說什麼!」司徒風霏揪著心,泫然欲泣地追問。
「主子說……」敖深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道︰「他知道你想殺他,所以他就成全你,讓你從愛恨交織的煎熬中解月兌。不但如此,主子還說,他寧可自己在煉火中受苦,也不忍見你掉半滴眼淚!」
听著敖深轉述玄逍的話,一股難以遏抑的痛楚與自責在司徒風霏的胸口迅速蔓延開來。
她一直以為,她的遭遇已是世間最悲痛的了,然而他所獨自承受的苦楚,並不亞于她呀!
听著心愛的女子口口聲聲地說恨他,甚至還誓言要殺了他,而他不但不能開口替自己辯駁,甚至還故意安排了客棧的那一幕,故意找來花魁刺激她,讓她在極度的絕望之下動手刺殺他。
當她緊握著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胸口時,他的心里在想些什麼?怕也是無止無盡的沉痛與悲哀吧!
「當初主子要回京城時,特地命我留在伏龍
鎮,要我代替他在暗中守護著你,為的就是怕你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主子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你,全都是因為愛你呀!」
听著玄逍為她所做的種種,再想到他承受了誤解卻什麼也不能解釋的苦楚,司徒風霏的心便有如刀割,淚水終于忍不住滑落眼眶。
「我實在欠他太多、太多了……」他對她是如此情深義重,她所虧欠他的一切,只怕這輩子都償還不了!
「主子不會在意這些的,如果你能放下仇恨,這就足夠了。」
仇恨?她和他之間,哪有仇?哪有恨?
她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爹身為陰尬之毒的幕後操控者,茶害了不少伏龍鎮的百姓,原本就是罪孽深重、法理不容了,因此根本不能將她爹的死,不分青紅皂白地怪到他的頭上。
反倒是他為了保護她,寧可承受她的誤解與憎恨,寧可承受皇上的怒氣與責怪,也不願意讓她受到更深的創傷與更重的打擊,這一切,若沒有深刻的愛,又怎麼辦得到?
她何其有幸,能夠擁有他如此真摯而深切的情意!而他的愛,就像一道溫柔的暖流,撫平了她心底的傷痛,同時也解開了纏繞在她心底的死結。
她伸手拭于淚水,長吁了一口氣,整個情緒豁然開朗起來,心中除了滿溢著對玄逍的歉疚與愛意之外,再沒有其他的仇恨與創痛。
她相信爹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樂見她揮開仇恨與傷痛,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她更相信,爹若知道她是如何被玄逍深刻、真摯而專注地愛著,也一定會替她感到高興的!
看著司徒風霏那一臉釋懷的表情,敖深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氣。
他由衷希望主子和她之間能夠苦盡笆來,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麼就算他會因為多嘴而遭受主子的責怪或懲罰,他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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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後,司徒風霏一直在大廳附近的庭院內來回踱步,不時地朝大門外引頸張望,等著玄逍回來。
她一心期盼著能早點見到他,早點投人他的懷抱。
好不容易等到日暮黃昏,令她望眼欲穿的人才終于回來了。
一看見他,司徒風霏激動得想直接撲人他的胸懷,然而看著他那刻意裝出來的冷漠神情,她一時之間有點情怯。
「你終于回來了,我已經等你好久了。」
听著她充滿感情的語調,再看著她那含情脈脈的神色,玄逍整個人詫異地愣住了,有好半晌無法作出任何的反應。
他完全不能理解,才不過出門一趟,為什麼她的態度會出現如此巨大的轉變?
在她那雙水漾的明眸中,盈滿了款款的柔情蜜意,仿佛他們之間不曾存在過任何的仇恨與傷害。
他靜靜凝望著她,並不想追問在他出門的這段期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算眼前的一切只是出于他的幻覺,他也希望這幻覺能夠維持久一點。
就在司徒風霏正打算開口對玄逍說些什麼的時候,珠兒突然沖了出來。
她被敖深點住的穴道在經過一個多時辰之後,才終于自動解開,又焦急又氣憤的她,早已憋了滿肚子的火,正怒氣沖沖地打算找敖深拼命去,結果還沒見著敖深的人影,就先看到了玄逍。
一看見這個比敖深更可惡。更該死一百倍的男人,珠兒的腦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莊主慘死的情景,以及小姐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痛苦與傷害,原已旺盛的火氣更是如同烈焰般狂燒。
眼看玄逍正望著小姐發愣,珠兒想也不想地掏出先前撿拾來的那柄匕首,筆直地沖了過去。
「我要殺了你替莊主和小姐報仇!」珠兒叱喝道
雖然事發突然,但是以玄逍的武功修為,絕對葉以輕易地避開珠兒的刺殺,然而一旁的司徒風靠根本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只能依著最自然直接的反應,毫不猶豫地縱身到他的面前,硬生生地替他擋下這一刀。
這一回,她不像玄逍一樣有金絲軟甲護身,銳利的刀鋒刺入了她的月復部,鮮血立刻染紅了她的衣裙,痛得她當場不支倒地。
「小……小姐?!」珠兒嚇白了臉,手中刀子「嘔當」一聲落了地。
「不——風霏——」玄逍震驚地減喊,緊緊地摟住司徒風霏的身子,「來人啊!立刻去請御醫!
听見他的叱喝,一旁驚愣住的敖深才猛然回過神,立刻轉身奔了出去。
玄逍緊擁著虛弱的司徒風霏,心神大亂。
看著她痛苦難耐的模樣,他只覺得仿佛有一束利箭猛地射入他的胸口,那劇烈的痛楚幾乎要撕裂了他的心!
「你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幫我當這一刀?!難道你忘了你要殺了我,替你爹報仇!」他心痛地吼道。
司徒風霏虛弱地搖了搖頭,深情地凝照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我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真相,敖深他……全都告訴我了……我該謝謝你的,你為了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我不知該怎麼……報答你……」
「該死的!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報答!」玄逍激動地吼道,「我要你活著!听見沒有?我要你活!」
望著他焦急心痛的神情,司徒風霏的淚水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雖然疼痛與失血讓她身子逐漸冰冷,但她的心日卻反而暖乎乎的,知道他是真心愛著自己,曾有的那些委屈與傷痛全都不算什麼了。
「答應我……如果我……如果我真的不行了……請你別為難珠兒……」
一听見她的要求,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的珠兒更是忍不住失聲痛哭。
「不!我不答應!」玄逍神色狂亂地吼道,整個情緒已然失控。
「別……別這樣……你答應我……」
「你休想我會答應你!」他惡狠狠地說道,「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要她陪葬,所以你不許死!听到沒有?我不許你死!
他不答應她,甚至出言恫嚇,為的就是要激發她的求生意志。
司徒風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她也不想死啊!但是,一陣又一陣難以承受的劇烈痛楚席卷而來,迅速吞噬了她的意識。
她緊咬著唇瓣,拼命想維持清醒,雙眸深深凝望著他,幾乎舍不得眨眼。
然而層層的黑霧浮現在眼前,逐漸遮蔽了她的視線,讓他的面孔愈來愈模糊,就連他心焦的吼聲也愈來愈遠,遠得像是來自前世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