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烈帶著莫水悠走向大廳,在確認她已小心躲藏在門外不會被察覺之處後,他才大步走了進去。
江杰一看到他,立刻堆起了滿臉的笑容。
「莊主一早叫在下過來,不知有何事情吩咐?」
這南宮烈的出手極為大方,先前要他促成與馬匹買主的會面時,就已先給了他一筆酬勞。
這會兒,說不定南宮烈又有其他事情要吩咐他去辦。既然有機會賺進白花花的銀子,他自然不會笨得往外推嘍!
「我確實有事情要找你。」南宮烈說道。
「什麼事情?莊主盡避吩咐一聲,在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江杰涎著笑說道。
「赴湯蹈火倒是不必了,我只是要問你一件事情。」
「莊主請問,在下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若真能這樣,那是最好不過。」南宮烈望著他,問道︰「我問你,是誰指使你去殺害『鑄劍神匠』,搶奪鑄劍秘笈的?」
江杰聞言一僵,怎麼也沒料到南宮烈會問起這件事。
他雖然心驚不已,卻仍裝傻地反問︰「莊主在說什麼呀?『鑄劍神匠』之死,怎麼跟我有關呢?」
「有人瞧見,是你和另外一人聯手殺害了『鑄劍神匠』夫婦。」
听見竟有目擊證人,江杰的表情又更不自在了幾分,但他可沒蠢得三兩句話就招認了一切。
「這怎麼可能呢?肯定是那個人看錯了,再不然就是惡意栽贓!我絕對是冤枉的呀!」
「那人絕不可能胡亂栽贓,至于幕後的主使者,你就算不說,我也已經查出來了,就是邪教的教主蕭天行!」
听南宮烈用十分篤定的語氣說出蕭天行的名字,江杰一臉錯愕地月兌口說道︰「你怎麼會知道?!」
見南宮烈的黑眸掠過一絲精光,江杰這才驚覺自己說溜了嘴,但狡猾的他很快地又繼續裝傻。
「我……我的意思是……我確實曾听聞邪教教主蕭天行想要得到『鑄劍神匠』打造的寶劍,但是那跟我絕對沒有任何干系!就算蕭天行真的派人殺害了『鑄劍神匠』,那也絕對不是我!」江杰撇得一干二淨,甚至說道︰「再不然,莊主大可以將那人找來對質,肯定是對方看錯了!」
當初他和另一個同伙痛下殺手時,周遭並沒有閑雜人等在場,又怎麼會冒出目擊證人來?
「你想要對質,當然沒有問題。」南宮烈開口對門外說道︰「悠兒,你可以進來了。」
听見他的叫喚,莫水悠走了進來。
一看見她,江杰瞪大了眼,驚愕地指著她。「你……你不是跳下山崖了,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當初見她跳下山崖之後,他與同伙並沒有死心,打算找出她的尸首,搜出鑄劍秘笈來。
然而,當他們下到山崖底下時,卻赫然發現那里竟是「絕命谷」。
素聞「閻王」荊御風擁有頂尖的醫術,即便對方傷重得剩下一口氣,也有法子救得回來。
他們那時就懷疑莫水悠或許命大,被「閻王」所救,而不管她是死是活,他們都沒打算放棄鑄劍秘笈,所以意圖闖進「絕命谷」中搜查。
無奈荊御風的武功高強,殺了他的同伙,差點連他也沒命,他只好斷了搜索的念頭,對蕭天行宣稱莫氏一家三口都死了,而他們死前燒了那本鑄劍秘笈。
蕭天行對此勃然大怒,幸好他商談買馬的事情已有頭緒,並承諾將會為蕭天行弄到一大批品質優異的好馬,蕭天行這才暫時沒有找他算帳。
想不到,這女人竟真的沒有死,但……就算她那時被荊御風救,此時又怎麼會出現在「烈雲山莊」里?
听見她跳下山崖,南宮烈心里不由得一陣詫異。
在他得知她就是「鑄劍神匠」的女兒時,還以為她是匆匆逃亡躲過了一死,沒想到她竟是自山崖跳下!
那……她是怎麼保住性命的?
疑惑間,就見莫水悠恨恨地瞪著江杰,叱道︰「哼!是老天有眼,要我留著這條命,替我爹娘報仇!」
江杰眼看已沒法兒狡辯月兌罪,忽然出手,打算抓住莫水悠當人質,好讓他可以順利逃出去。
南宮烈已料到這家伙可能會有這樣的舉動,心中早有防備,因此江杰一有動靜,他立即躍上前去,一掌擊向江杰的心口。
江杰狼狽地摔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傷重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是想逃跑了。
眼看大勢已去,江杰惱怒地瞪著莫水悠,憤恨不甘地說︰「可惡!都怪你這個女人命大,不僅摔進『絕命谷』,讓『閻王』給救了一命,還讓他為你動手殺了我的伙伴!這會兒你又攀上了『蠻王』,你可真是好本事,將當今世上的兩大高手迷得暈頭轉向,全都護著你!」
听了江杰的話之後,南宮烈一臉震驚。
她怎麼會和荊御風有瓜葛?!
前些日子,他帶著她騎馬出游,在路上遇見荊御風時,他們兩人不是看起來並不相識嗎?
看來,有些事情他得弄個清楚才行,但是在此之前……
「來人啊!」他開口呼喊,兩名手下立刻進來覆命。「這家伙是殺害『鑄劍神匠』夫婦的凶手,將他送交官府處置!」
「是!」
兩名手下立刻將江杰給拖了出去。
一等大廳已沒有閑雜人等之後,南宮烈望著莫水悠,問道︰「悠兒,你和荊御風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面對著他那疑惑的眼神,莫水悠的心驀地一揪。
她原本就打算要將一切全告訴南宮烈,可是由自己主動告知,和這會兒像是「東窗事發」後不得不吐實可是有著天壤之別呀!
「當初,他與另一個惡人為了搶奪鑄劍秘笈,在殺害我爹娘之後,還一路追殺我。那時,我被他們追到了懸崖邊,由于不願受辱,便從懸崖跳下,原欲自盡,想不到正好跌進了『絕命谷』的深潭之中。荊公子救起了我,後來還除去了這惡人的同伙。」她坦白說道。
「原來如此。那麼,前些日子遇見荊御風時,你們為什麼裝成不認識的模樣?」南宮烈接著又問。
「他為什麼佯裝不認識我,我也不知道,不過……」莫水悠心虛地頓了頓,但因為不願再騙他,便坦白說道︰「荊公子救了我,還除去殺害我爹娘的其中一名惡人,對我有著天大的恩情,為了報答他,所以我……我……我便答應要混進『烈雲山莊』之中。」
「什麼?!」
南宮烈聞言錯愕極了,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答應荊御風,要混進『烈雲山莊』之中?」
「沒錯……」莫水悠咬了咬牙,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為此,我刻意等在你前往『南宮馬場』的必經之路,算準了時機竄了出去,果然如預料地被你帶回了『烈雲山莊』,而後我佯裝失去記憶,好讓我可以順利在這里待下來……」
听完了她的解釋,南宮烈整個人處于極度的震驚之中。
如果不是她親口所說,他根本無法相信這竟會是事實,而即使听了之後,他仍是難以置信!
他望著自己曾經那麼相信的人兒,語氣沉痛地問︰「所以,當初你是刻意要讓我的馬兒所傷?」
「……是。」莫水悠低著頭,自責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听見她肯定的回答,南宮烈的神情像是狠狠挨了一記悶棍,一種難忍的糾結痛楚在他的胸口蔓延開來。
「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失去記憶過?」他開口又問,語氣僵硬。
莫水悠悄悄覷了他一眼,對上他那失望又受傷的眸光,她的心狠狠地揪緊,一方面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兒將一切告訴他,另一方面又極度擔憂他會不原諒她。
「沒錯……」她臉色蒼白地承認。
南宮烈咬了咬牙,感覺有人狠狠地捅了他一刀,讓他的胸口驀地傳來陣陣難以遏抑的痛楚,同時也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她來到他的身邊,只是為了報答荊御風,而宣稱失去記憶,只是為了博取同情的謊言!
「你為了荊御風,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即使不小心丟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南宮烈喝問。
倘若那時他沒有及時控制住坐騎,而是狠狠地沖撞上她嬌弱的身子,說不定她此刻早已沒命了!
看來,那荊御風在她的心里佔著極重要的地位,否則她怎麼會不顧自己的安危,只為了那家伙的吩咐?
「他究竟要你混到『烈雲山莊』來做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個不知道!」南宮烈並不相信,只當她是為了袒護荊御風,所以不願意透露。
「是真的!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要我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呀!」莫水悠急忙解釋道︰「我之所以會答應他,是為了報答他的恩情,所以才會承諾不論他要我做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不論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照辦?
南宮烈黑眸一眯,眼底幾乎快噴出了熊熊烈火。
「為了報答他的恩情,你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不惜犧牲自己,甚至連身子也可以給我?!」他急怒攻心地質問。
本以為他們之間是兩情相悅,想不到竟是他一廂情願!
听見他的話,莫水悠倒抽一口氣,臉色瞬間刷白。
「不!不是這樣的,我本來早就想要——」
「夠了!」南宮烈叱喝了聲,打斷她的話。「不用再說了!我不想听見更多的謊言!」
當初他們的相遇不是一場意外,而她更沒有失去記憶,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謊言,都是為了荊御風而做的!
混帳!懊死!
胸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與妒火,讓南宮烈徹底失去了冷靜。
他怒喝一聲,一掌擊向身旁的木桌,那張堅固的紫檀木桌應聲破裂,成為一堆廢木。
他喘著氣,用惱怒又沉痛的眼眸望著莫水悠。
「我承諾過要為你爹娘報仇,我會說到做到,至于你究竟打算怎麼報答荊御風,那就隨便你了!」語畢,他轉身大步往大廳外走。
「不!等等,你听我說……」
莫水悠急忙追了出去,但南宮烈的腳步極快,不一會兒已走到馬廄,躍上了他的愛駒「逐風」,一路沖出「烈雲山莊」。
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她心痛難當,淚水也克制不住地滑落。
一股極度的懊悔涌上心頭,她真該早一點將實情告訴南宮烈的,那麼或許他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嚴重的誤會了!
可是……就算此刻再怎麼懊惱,又能挽回些什麼?究竟她要怎麼做,他才能相信她的一片真心?
★★★
出了「烈雲山莊」之後,南宮烈來到了馬場,這一待,就是一整日,即使此刻夜色已深,他仍沒打算回去。
回去免不了會看見悠兒,而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即使知道她對他說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即使知道她是別有目的地來到自己身邊,他卻還是沒法兒不愛她。
只是……一想到她為了荊御風,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他就不禁沉痛地閉上眼,胸口狠狠地糾結。
她……應該是愛著荊御風的吧?
若不是愛著荊御風,她又怎麼會甘冒這麼大的凶險,不顧一切也要完成荊御風的吩咐,混進「烈雲山莊」中?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關懷、擔憂與情意,她全看在眼里,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她的心中可曾有過一絲的感動?還是在暗地里譏笑他太過好騙,從來就不曾懷疑過她?
南宮烈沉痛地閉上眼,心中雖然對于被她一再的欺瞞感到惱怒,但卻沒辦法真的去恨她。
他的腦中甚至不斷地浮現她的容顏,浮現她的一顰一笑,她憂傷時的蹙眉嘆息,她激情中的嬌羞吟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