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雲山莊」位在東北一座繁華熱鬧的大城里,是五年前由當時年僅二十歲的南宮烈一手創立,以經營馬場為業。
由于擁有識馬的精準眼光,短短幾年的時間內,南宮烈就成為叱吒東北的馬業霸主,讓其他馬場望塵莫及。
一個月前,南宮烈和已故「鑄劍神匠」之女莫水悠成親,兩人先前經歷了許多波折,甚至還差點天人永隔,那讓他們更珍惜彼此。
今日午後,南宮烈帶著嬌妻一同出游,而他們才剛返回「烈雲山莊」,一個嬌小的身影就撲了過來。
「烈哥哥,好久不見!」
李若兒開心地勾著南宮烈的手臂,一雙美眸燦亮如星。
她娘與南宮烈的娘是一對親姊妹,原本兩家人都住在京城里,多年來感情極為融洽。
但,由于南宮烈無意跟隨他父親靖順將軍的腳步當個武官,所以五年前,他離開了京城,返回東北老家創立了「烈雲山莊」。
自那時至今,他們兩人見面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完!
一看見久違的李若兒,南宮烈的眼底泛起了一絲溫暖的笑意,由著她繼續勾著自己的手臂。
身為家中獨子的他,從小就將這個嬌俏甜美的丫頭當成是自己的親妹子一樣寵愛。
「若兒,怎麼來了?」
「好久沒見到烈哥哥,想念你就來看你啦!」李若兒嘴甜地說。
南宮烈笑著揉了揉她的發,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莫水悠佇立在一旁,好奇地望著他們。
先前她從沒听說南宮烈有兄弟姊妹,這會兒突然蹦出了一個妹妹,她不禁多打量了對方幾眼。
「來,悠兒,我幫你們介紹一下。」南宮烈開口說道︰「這丫頭小你一歲,叫做李若兒,是我的表妹。若兒,她是你的表嫂,莫水悠。」
當初由于莫水悠的爹娘慘遭惡人殺害,為了在百日內完婚,他們的婚事籌備得有些急促。
听說那個時候李若兒正好陪著她娘到外地探望身體微恙的姨母,所以沒能趕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表嫂?!」
李若兒驚呼一聲,美眸圓瞠,看起來像是先前完全不知道南宮烈已娶了妻。
「當年我還在娘的肚子里時,咱們的爹娘不就已為我們指月復為婚了嗎?想不到烈哥哥竟突然成親了,那麼我……我……」
「什麼?!你們……指月復為婚?」莫水悠一臉驚訝,看了看李若兒,又看了看她的夫君。
南宮烈的臉上沒有半絲心虛,反而浮現一抹無奈。
「若兒,別淘氣。」他嘆道。
這個機靈慧黠的丫頭從小就愛嬉鬧、玩性重,這會兒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興致勃勃地在演哪一出戲?
「我可沒胡說,難道不是真的嗎?」李若兒故意反問,美麗的眸子浮現一抹狡黠的光芒。「烈哥哥,你自己說,當年指月復為婚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但——」
「看吧!你自己都承認了!」李若兒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想不到,烈哥哥竟然完全不顧咱們之間的婚約……」
當李若兒的眼角余光瞥見一旁的莫水悠震驚僵硬的表情時,終于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原先帶著點哀怨的神情,瞬間變成了燦笑如花,那轉變之迅速,讓莫水悠錯愕極了。
「好了,不玩了,再玩下去,說不定烈哥哥真要宰了我!」
莫水悠還沒反應過來,李若兒就已松開了南宮烈的手臂,轉而親昵地挽起了她的手。
「悠兒表嫂,我剛才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你可別在意呀!」李若兒臉上漾著討好的微笑。
「早就叫你別淘氣了!」南宮烈皺了皺眉,開口輕責了一句之後,一把將愛妻摟回自己懷里。
眼看一向寵愛自己的表哥,這會兒全部心思都在愛妻的身上,李若兒忍不住在一旁哇哇叫。
「哎呀,烈哥哥有了妻子就忘了妹子,真令人傷心!」
她一邊假哭,一邊還對南宮烈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吃定了表哥不會真舍得板起臉來訓斥她。
從他們一來一往的應對與反應,莫水悠看出他們之間沒有半點曖昧情愫,但仍有件事情讓她耿耿于懷。
「可是,你們之間的婚約……」
李若兒笑著答道︰「我們當年的確『指月復為婚』過,但那只是長輩之間開玩笑的戲言罷了,從沒有人認真將它當成一回事。」
南宮烈點了點頭,表示她說的都是真的。
「況且,就算有婚約在,表哥這個人就像一頭不馴的猛虎,可不是能夠任人控制的。真要逼他娶我,他恐怕會一腳將我踹到天邊去呢!」
莫水悠被她夸張的話給逗笑了,真心喜歡上這個活潑有趣的姑娘,對于剛才的玩笑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你們上個月成親時,我趕不及過來,沒能親自向你們道賀。這趟前來,我已經跟我爹娘說了,至少也要玩兩、三個月再回去。」
「兩、三個月?」南宮烈搖頭嘆道︰「你呀,都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姑娘了,還這麼貪玩,就不怕你爹娘會擔心?」
听他提起爹娘,李若兒的臉上雖仍掛著笑,眼底卻掠過一絲黯然。
就是因為怕爹娘會擔心、會難過,她才決定出這趟遠門的呀!
自從姜彤雲告知她染上了古怪無解的病癥,至今已經過了半個月,這段日子以來,她每天都在強顏歡笑,就怕被爹娘看出什麼端倪。
倘若他們知道了她的病癥,肯定會悲痛欲絕,而她不希望讓摯愛的雙親承受那樣的痛苦煎熬。
每天夜里,她躺在床上輾轉不能成眠,不斷地思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爹娘將來承受的悲痛降到最低。
最後,她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
她利用探望表哥、表嫂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前來「烈雲山莊」,並向爹娘宣稱要玩個兩、三個月再回去,但是其實……她打算在游山玩水的途中「失蹤」,然後靜靜地找個地方等死。
盡避爹娘會因為她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感到憂慮,但是懷抱著一絲她可能還活著的希望,總好過讓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她在病痛中死去,還得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慟來得好……
李若兒強打起精神,努力擠出燦爛的微笑,不想讓南宮烈和莫水悠看出任何一丁點兒的不對勁。
「他們才不會擔心呢!在這里,有『江湖第一高手』烈哥哥在,簡直比待在京城還要安全無憂!」她笑道。
南宮烈搖了搖頭,輕嘆道︰「別再提什麼『江湖第一』了,我師父與荊御風的師父就是為了爭奪這個稱號,兩人大戰至死,臨終前還要我們代為分出高下,可這會兒我和荊御風還不曾真正認真地打上一場呢!」
當年,南宮烈的師父關天齊和荊御風的師父杜劍心皆擁有頂尖的功夫,被世人並稱為江湖第一高人。
然而,盡避擁有旗鼓相當的身手,他們卻沒有因此成為惺惺相惜的朋友,反而因為性情與作風互異,看彼此極不順眼。
為了爭奪「江湖第一」的頭餃,兩個加起來年逾百歲的男人,相約大戰一場,非要分出勝負不可。
經過三天三夜的激戰,結果兩敗俱傷。在最後一擊中,他們的五髒六腑嚴重損傷,兩人同時吐血倒地。
臨終前,他們各自將愛徒喚到身旁,要他們對天發誓一定要扳倒對方的徒弟,替師父爭一口氣,並奪得「江湖第一」的稱號。
為此,南宮烈早就想和荊御風好好地對戰一場,無奈荊御風沒興趣奉陪,那個可惡的家伙甚至還要僕人送上一瓶毒藥,要他自己仰藥自盡比較快一點,省得他還得白費力氣動手,真是氣煞人也!
「荊御風?就是那個人稱『閻王』,結果害表哥被稱為『蠻王』的家伙?」李若兒笑著問。
她曾听過那個人的名號,而且還知道表哥一點兒也不喜歡「蠻王」這個听起來像個莽夫的稱號。
「沒錯,就是他。」莫水悠點了點頭,微笑地說︰「說起來,我和你烈哥哥會認識,全都拜他所賜呢!」
盡避夫君和荊御風之間因為性情迥異,素來不對盤,但是她的心里對荊御風永遠懷著一份感激之情,畢竟他前後共救了她兩次。
若不是有荊御風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就化成了一縷幽魂,又豈能擁有此刻的幸福?
「真的嗎?」李若兒的眼楮一亮,臉上滿是好奇。「听起來好像挺有趣的,快點說來听听!」
南宮烈見她們兩人挺投緣的,便笑道︰「你們不如到大廳去,先坐下來,再好好聊聊吧!」
李若兒一听,立刻贊同地連連點頭。
「好呀、好呀,就這麼辦吧!烈哥哥,這主意是你自己出的唷,等等可別在我們聊得正起勁的時候,跑來把表嫂給搶回去啊!」她一邊說著,已一邊挽起了莫水悠的手,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于是,兩個年紀相仿的姑娘,便一邊喝著丫鬟剛沏來的熱茶,一邊熱絡地聊了起來。
莫水悠說著她與南宮烈相識的經過,以及自己兩度差點喪命的驚險遭遇,最後還提及了她與南宮烈成親時,皇上御賜了多樣珍貴的賀禮,其中包括許多珍貴稀有的藥材和價值連城的珠寶。
李若兒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地問︰「烈哥哥的武藝應當已是無人能出其右,那荊御風真也有這麼厲害嗎?」
「嗯,他們兩人的身手約在伯仲之間,倘若真打起來,最後誰勝誰負也沒人能說得準。」
「那烈哥哥怎麼不直接闖進『絕命谷』,跟他大打一場就知道啦!」李若兒不解地問。
以烈哥哥的個性,應該是爽快地面對責任與挑戰,他怎麼能忍得住不盡快和荊御風分個高下呢?
莫水悠笑道︰「他當然想,不過荊御風在『絕命谷』的入口設下了陣法,他沒法兒進去呀!」
「陣法?」一听見這兩字,李若兒的眼兒立刻亮了起來。
「嗯,荊御風性情孤僻冷邪,不喜閑雜人等打擾,便在谷口設下了陣法,據說至今還沒有人能擅自闖進去呢!」
「喔?真有這麼厲害?」
這下子,李若兒的興致全被挑了起來。
她的師父兼義母也是奇門遁甲的高人,而義母將一身好本領全傳給了她,還盛贊她既聰穎又有天分,這世上肯定沒有什麼能夠難得倒她的陣法。
她倒想看看,那「絕命谷」的陣法,有沒有本事能攔住她?
★★★
「絕命谷」位在幽靜的深山谷底,不管再怎麼炎熱刺目的烈陽,經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篩落之後,也變成了柔煦的光芒。
比中,栽植了多種罕見的奇花異草,那些全都是大夫們夢寐以求的珍貴藥草,在山谷里散發著特有的氣味。
一名身形頎長的男子,踏著從容的步伐走向谷中的一方深潭,氣定神閑地查看他前些日子親手栽下的幾株藥草。
他就是荊御風,過幾個月將滿二十六歲。他不僅身形俊逸瀟灑,一張臉孔更是俊美非凡,然而,他那雙莫測高深的黑眸卻透著一絲邪氣,薄唇似笑非笑的,渾身散發出一股冷魅邪肆的氣息。
由于擁有頂尖的醫術和高強的武藝,要殺人或救人全憑他個人的喜好,這種擁有閻王般能夠隨意操控生死的能力,讓外人給了他「閻王」這個稱號。
然而,他的性情孤傲冷僻,極厭惡與世俗庸人打交道,而他的師父杜劍心不僅武藝高強,還深諳五行八卦陣法,盡得師父真傳的他,便在「絕命谷」的入口布下了陣法,阻絕閑雜人等的闖入。
這些年來,從沒人能成功闖進「絕命谷」,而谷里的活人不多,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幾名奴僕,他們全都是他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因此對他忠心不貳。
只不過,他善于隱藏自己的心思,行事作風更是從沒有人看得清、抓得準,就算是這些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奴僕,也從來沒能猜透他的心思。
他不在乎沒人懂他,這個世上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了解。
荊御風的俊眸掠過一絲譏誚,正欲動手采下幾片剛生出的女敕芽時,忽然听見一陣急促的步伐聲。
他轉頭一望,看見其中一個名叫李肆的僕人,從谷口方向一路奔跑過來。
「什麼事?」他淡淡地開口,眸底卻掠過一絲不快。
他一向不喜被人打擾,因此除非他開口叫喚,否則這些奴僕絕對不會擅自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幾年下來,奴僕們該已深知他的性情,怎地這會兒卻急匆匆地跑來?
「主、主子……有人……谷口有人……」李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閑雜人等,不必理會就是,何必大驚小敝?」荊御風冷淡地說,語氣透著一絲責怪。
他已在谷口設下了陣法,外人就算是繞個三天三夜也進不來,有什麼好值得大呼小叫的?
「可是……那人通過陣法了!」
「什麼?!」
荊御風一怔,俊顏掠過一絲詫異。
這些年來,還不曾有人能通過他的陣法,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的冷眸一眯,白色身影已如同一陣旋風,迅速往谷口而去。
李肆望著主子的背影,盡避他從來都捉模不透主子的心思,但幾乎可以肯定那個擅闖者絕對要倒大楣了!
上一回膽敢在谷口叫囂著要放火的蠢蛋,早已被主子動手除去,說不定等會兒他還得找個地方,埋了那個自找死路的姑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