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之後,龍劍青總算緩緩地蘇醒了。
才剛恢復意識,渾身的疼痛就無情地折磨著他,不僅腦袋宛如灌了水似的脹痛不己,甚至就連掀開眼皮這麼簡早的動作,都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
他費力地皺起濃眉,想起了先前在林間發生的意外。
那死的姑娘!都是那個混賬女人害的!
龍劍青忍不住在心里咒罵,清楚感覺到自己被這麼一撞之後,身子的情況比先前更糟了。
這真是飛來橫禍,那該死的假半仙還說他會福從天降。
龍劍青的情緒暴怒不己,限不得狠狠掐死那個胡言亂語的江湖術士,還有那個天外飛來撞上他的姑娘。
無奈,以他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泊連要捏死一只螻蟻的力氣都設有。
他閉上眼,虛弱喘氣,希望能讓自己稍微恢復一點氣力。
餅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他听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而娘憂心忡忡的嗓音也傳進耳里一一
「劍青?醒了嗎?」
「嗯……」他勉強開口應了聲。
听他的聲音比先前更加虛弱,韓靜蓮臉上的憂慮也不禁更深了。
「劍青,剛才撞上你的那位姑娘也醒了,她說她是一名大夫,讓她幫你看看吧!」韓靜蓮說著,瞥了身邊的古香荷一眼。
一刻鐘之前,她從郊外的寺廟返回將軍府,才剛進門,就听奴僕稟告了稍早在林間發生的意外。
得知兒子竟被重重撞暈了過去,她簡直快嚇壞了,對于害兒子昏迷的罪魁禍首,更是惱怒不己。
就在她急忙想來探望兒子的時候,丫環小月卻前來稟告,既是這位古姑娘自稱是一名大夫,想去瞧瞧兒子的病況。
本來她還有些猶豫,後來忽然想起了那位崔半仙的話。
崔半仙不是說兒子的病很快會出現轉機嗚?說不定這位姑娘的出現,就是命中注定的轉機啊!
這麼一想,韓靜蓮便立刻揮開對這位姑娘的不悅,將她帶了過來,就盼這位姑娘真能治好兒子的病。
龍劍青聞言,濃眉皺得更緊,半睜開的黑眸里滿是惱怒與排斥。
「不用了……要她……離我……遠點……愈遠愈好……」
那姑娘才一現身,就差點將他給狠狠撞進了鬼門關,這樣的一個瘟神,他可不希望她靠近。
況且,他壓根兒就不相信那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姑娘會是一名大夫。
倘若她真是個大夫,怎麼會讓她自己昏了過去?他可沒忘了當時昏迷不醒的她臉色蒼白如紙,根本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迸香荷听出他語氣中的怒氣與敵意,俏顏浮現一絲尷尬。
「龍公子,剛才的意外,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撞上公子的……不過小女子自幼習醫,或許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不需要……既然醒了……就走吧……」
龍劍青的語氣滿是不耐,而這短短的幾句話,幾乎已耗盡了他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些的氣力。
「劍青,不管怎麼樣,就讓古姑娘看一下吧!」韓靜蓮一邊勸著,一邊朝古香荷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前去探看。
迸香荷點了點頭,跟著韓靜蓮一塊兒走進內室,趨近床榻。
「我都說……不用了……沒听見嗎……」龍劍青皺緊濃眉,惱怒地瞪去。
一對上他的眼,古香荷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住。
先前她早已暈了過去,因此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撞上了什麼樣的人,剛才听丫環說他病了大半個月,又听見他虛弱的嗓音,本以為會看見一名極為瘦弱的男子,想不到他卻是如此的高大碩長。
那張輪廓深邃的陽剛俊臉,比她所見過的任何男人都還要出色,而盡避他的氣色極差,無力地躺在床榻上,卻仍散發出一股王者的氣勢。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古香荷的胸口坪跳著,她不知怎地腦子陷入一片空白,雙眸怔怔地望著他。
當古香荷短暫失神的時候,龍劍青也以不悅的目光瞪著她。
這姑娘此刻的臉色沒比先前昏迷不醒時好到哪里去,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再昏迷,那讓她自稱大夫的說法更是沒有說服力。
遇上一個滿口胡言的江湖術士已經讓他夠惱怒了,這會兒又來個冒牌大夫,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這個姑娘有著沈魚落雁的美貌,看起來既無辜又無害,但他可沒忘了她將他撞得有多慘。
現在他會變得更加虛弱,全都是拜她所賜,因此在他的眼里,她就宛如禍水一般,恨不得立刻將她轟出去。
「你……若是大夫……又怎麼會……昏迷不醒……我不需要一個……冒牌大夫……滾出去……」他咬牙趕人。
面對龍劍青毫不掩飾的嫌惡,古香荷尷尬地僵了僵。
他的神清和目光完全表現出心中的暴躁與惱怒,倘若不是此刻他太過虛弱,她相信他可能已經跳起來,親手將她給扔出將軍府。
她硬著頭皮開口解釋道︰「小女子名叫古香荷,自幼父母雙亡,好心收養我的師父是一名醫術精湛的大夫,因此自幼我就跟著師父習醫。原本我住在京城西南的城里,而師父不久前病逝,想不到鄰家大叔起了歹念,打算將我賣入青樓,我只好逃了出來,但那大叔卻派人要抓我回去,還將我給打傷,我一路逃到京城外的山林,最後撐不住才會昏了過去。」她扯了個謊,而這番說詞她剛才就已經事先想好了。
唉,倘若可以選擇,她實在不願意說謊騙人,那讓她的良心感到一陣刺痛與不安。
無奈,她絕不能對任何人提及醫書一事,因此對于自己的處境與來歷,她也只能編造出另一套說詞了。
一想到自己先前勉強與那名黑衣人交手,古香荷所受的內傷就隱隱作痛,而尚未完全恢復的體力也讓她時時感到輕微的暈眩。
醫術精湛的她,當然很清楚自己此刻的身體狀況。
她知道自己最好快點躺著歇息,才能恢復精神氣力,但是此刻她實在沒辦法顧得了那麼多,畢竟眼前有比她自己更需要幫助的人啦!
盡避還沒正式幫龍劍青看診,但是光從他的氣色來看,就知道他確實病得很重,而他此刻會如此的虛弱,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被她給撞出來的,她當然有責任要想法子治好他了。
迸香荷輕吁一口氣,努力強打起精神。
「讓我為公子把個脈吧!」
她知道龍劍青根本不想讓她診視,但是既然他這會兒病得連起身反抗的力氣也設有,她索性就佯裝沒看見他那憤怒的眼神。
迸香荷趨近床邊,伸手搭上龍劍青的手腕。
當她青蔥般的玉指才剛觸及他的脈傅,她的臉色就一變,美眸也掠過一抹驚訝的光芒。
她仔細觀察了下龍劍青的臉色,接著又仔細留意他的脈象,斂眉沈吟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些什麼。
龍劍青原本就惱怒不己,這會兒見她老半天不吭一聲,他的眼底更是掠過一絲不耐。
他壓根兒就不信這姑娘真的是一名大夫,只當她此刻那著有所思的神情,是故意在他和娘的面前裝模作樣。
當他正要叫她滾開的時候,古香荷終于開口了。
「公子犯病時,每每腦部劇痛宛如針刺,胸口有如烈火焚燒,渾身筋脈腫脹疼痛,這些癥狀尤其以清晨時最為劇烈,起初一日約犯病兩、三次,而公子病了半個多月……這會兒應該每隔一個時辰左右就會犯病一次吧?」
听見她的形容,龍劍青一怔,詫異地望著她,驚訝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韓靜蓮也是滿臉驚喜,因為這古香荷完全說對了。
「劍青啦,剛才還沒有人向古姑娘提過你的癥狀,她卻能說出來,這足以證明她的確是一名醫術精湛的大夫呀!」
龍劍青又看了古香荷一眼,無法反駁娘的話。
先前找來的那幾名大夫,總得要他親自述說癥狀,這還是頭一回他什麼都沒說,她就能準確地說出的情況。
「既然古姑娘知道劍青的癥狀,那你可知道該如何才能治愈?」韓靜蓮急切地追問。
迸香荷想了想之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龍劍青所染上的是一種相當罕見的怪病,過去她曾听師父提起過這種奇癥,而前幾天夜里她獨自在寢房翻看曾師祖的醫書時,也看過相關的記載。
「雖然我不曾真正治療過這樣的病人,但是我確實知道應該如何治療這種病癥。」她輕聲答道。
听見肯定的回答,韓靜蓮簡直快喜極而泣了。
她激動地說︰「那真是太好了!迸姑娘,劍青就有勞你醫治了。倘若你真能將他治愈,我們一定重金酬謝!」只要能救回獨生愛子的一性命,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呀!
听見「重金酬謝」這四個字,古香荷的臉上並沒半點欣喜,反而還微微輕蹙起眉心。
自幼習醫以來,師父時常提醒她身為一名大夫必須慈悲為懷,不可心有貪念,而她天性單純、知足,從不愛佔人便宜,夫人若真要給她一大筆酬金,她反而不敢收下。
正當古香荷要開口婉拒時,忽然想起了黑衣人意圖搶奪醫書一事。她猶豫了會兒,一個念頭驀地浮上腦海。
「我可以醫治龍公子的病癥,而且夫人也不需要給我任何的酬金,不過我有個條件,還望夫人能夠答應。」
「什麼條件?你說說看。」韓靜蓮險問道。
「我的條件就是,讓我在府上暫住一段時日,等龍公子病愈,而我也養好了身子再離開,這樣成嗎?」古香荷問道。
她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一來是龍劍青的病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治愈,而她也真的需要好好地休養;二來,她躲在將軍府里,肯定比待在任何地方還安全。
等一段時日之後,那名黑衣人就算還不死心地想要搜尋她的下落,肯定也已到其他地方去尋找了,而她也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想想自己應該怎麼辦?
龍劍青挑眉瞪著她,對她仍不是十分信任。盡避她說中了他的癥狀,但誰知道她是否真有本事治好他?
他虛弱地開口道︰「給你……兩日的時間……證明你的本事……倘若到時……沒有明顯起色……你就……給我……滾出去……」
兩日之內要有明顯起色?
迸香荷輕蹙著眉心,感到有些棘手。
盡避她對于如何醫治他的病癥,心里已大致有個底,但畢竟她沒有真正治療過,實在沒有絕對的把握,況且兩日的時間實在是短了點。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試試看了,況且以他此刻的病況,也實在不宜再拖延下去。
「好,我會盡力讓龍公子在兩日內有起色的!」
短短兩日的時間,想要讓一個病得連下床都需要奴僕攙扶的人有明顯起色,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為了確保每個環節都不會出錯,古香荷除了寫下方子讓丫環去藥鋪抓回各式藥材之外,其余的一切全都不假手他人。
她仔細地看顧爐火,每隔三個時辰煎好一碗湯藥,同時還配合著針灸、藥浴來治療龍劍青。
從早忙到晚的她,就算夜里也沒有好好歇息,在寢房里認真地翻看曾師祖的醫書,直到倦極才合眼。
在她傾盡全力醫治之下,龍劍青的情況果然有明顯的起色,不僅氣色大為好轉,體力也在逐漸恢復中。
這樣的情況,比古香荷原本預期的還要好,她在開心之余,也不禁松了一口氣,但盡避如此,她仍堅持一切親自打理,尤其是煎藥,畢竟火候的控制十分重要,倘若稍有偏差,可是會影響了藥效。
「照這個情況下去,他應該再過一、兩日就能下床走動了吧!」
迸香荷滿意地微笑,卻忽然感到一陣暈眩。她連忙靠著牆壁,閉上眼楮輕喘著氣,等待那陣暈眩感褪去。
這兩日為了不被趕出去,她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從早到晚專注地治療龍劍青,疲憊不斷地累積,也難怪身子會發出抗議了。
迸香荷輕吁口氣,心想,既然這會兒龍劍青已有明顯起色,她應該能夠安然暫住在將軍府里了,那麼她接下來也可以稍微分一些心思來照料自己的身體,同時思索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那夜她從黑衣人的手中逃月兌,至今已「失蹤」了幾日,師叔肯定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應該正為了她的下落不明感到擔憂,說不定還已經報官了。
「唉……這事兒還真是棘手……」她蹙眉輕嘆。
由于她對師父承諾過不輕易對任何人提起醫書一事,因此她沒辦法將事情的緣由坦白告訴師叔。
在這種情況下,她恐怕也只能另外想出一套說詞解釋發生的意外,再想法子傳信息給師叔,免得師叔繼續為了她的下落與安危擔憂。
靠著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古香荷再度回到爐火旁,確定藥已經煎好之後,她小心翼翼地將湯藥倒入碗中。
就在她打算動手收抬時,忽然瞥見門外有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正朝著屋里探頭探腦。
看著小女孩那充滿好奇又因為怕生而不敢靠近的神情,古香荷微微一笑,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
當時她剛被師父收留,對師父所做的一切也是充滿了好奇,總是睜大了眼法生生地看著。
小女孩相當害羞,一發現古香荷看見了自己。立刻脹紅了臉,轉身想跑開,卻一個不小心跌趴在門口。
迸香荷見狀輕呼一聲,連忙過去。
「小妹妹,你還好嗎?」
她蹲了下來,扶起小女孩,迅速地低頭查看,就見小女孩的膝蓋和手掌都泛紅了,幸好沒有破皮擦傷,但那眼眶含淚的模樣著實令人不舍。
「很疼嗎?」
小女孩點了點頭,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古香荷忍不住伸出雙臂,將那小小的身軀擁入懷中安慰。
「乖,別害怕,你沒有受傷,等一會兒就不會疼了。下次小心點兒,別慌張,知道嗎?」
小女孩一邊啜泣,一邊點頭,那乖巧的模樣,讓古香荷更加憐惜,一邊溫柔地輕聲安慰,一邊安撫地輕拍著小女孩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