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听見她的好意,瘸腿乞丐卻微微皺起眉頭。
「呃……多謝小泵娘的好意,但是……」
「大叔別客氣,您都已經兩日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吧?請您先在這里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買幾個肉包子過來。」
「等等啊!」乞丐趕緊攔住她,說道︰「怎麼好意思勞煩姑娘跑一趟?你只要給我點銀子就行了。」
他才不想要什麼肉包子呢!他要的是白花花的銀子!
顏采翎以為乞丐真的擔心她勞累,俏臉揚起一抹真誠的笑容。
「不要緊的,我直接幫大叔買過來,大叔也可以省點力氣。」其實她還考慮到大叔的腿不方便,這樣來回走豈不是太折騰了?但她沒把這番話說出口,是怕提起瘸腿一事會讓大叔的心里難受。
「這……可是……」
上官政宗冷眼望著這一幕,唇邊揚起一絲譏諷的笑意。遇上這麼一個體貼過頭、熱心過度的姑娘,那假瘸腿乞丐也要吃癟了吧!
乞丐原本還想開口直接索討銀子,眼角余光卻瞥見了上官政宗。
他心中大驚,就怕會被當眾揭穿自己假瘸腿之事,那他往後還用在這一帶混下去嗎?
「我……我突然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先走了……」匆忙扔下這句話之後,他就轉身走開。
「咦?大叔,等等啊!我還沒買肉包子呀!」
見乞丐大叔頭也不回地離開,顏采翎一頭霧水。由于心里太過訝異,等她想起來應該要攔下他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
「怎麼回事?究竟有什麼事情比填飽肚子還重要呢?不過看大叔剛才走起路來沒有一拐一拐地,腿傷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真是太好了。」
听見她的喃喃自語,上官政宗忍不住在心里冷嗤一聲。
懊說這姑娘太單純了,還是太愚蠢?她竟然完全沒想過那個乞丐的腿傷根本不是「沒那麼嚴重」,而是偽裝出來的。
顏采翎轉身要繼續前往藥鋪,心里卻還在介意著剛才那位兩天沒吃飯的乞丐大叔,結果一個閃神,不慎被自己的腳步絆了一下。
「哎呀——」
她輕呼一聲,身子踉踉蹌蹌地失去平衡。
本來照這個情況她肯定會摔倒在地,幸好她正巧撞上個人,這才沒有狼狽地跌個「五體投地」,而為了讓自己站穩腳步,她雙手本能地抓住對方的手臂。
上官政宗一陣愕然,濃眉立刻皺起。
盡避眼前這姑娘有著嬌俏美麗的容貌,但是對于這番投懷送抱,他可是一點兒也沒辦法欣然接受。
「真對不住,我……」顏采翎站穩之後,連忙要道歉,結果一抬起頭,冷不防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眸。
那雙閃動著冰冷光芒的黑眸,像是寒夜中孤寂的星子,而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孤絕氣息,不知道為什麼讓她的胸口驀地揪緊。
霎時之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陌生公子,一種奇異的鼓動,在她的胸口怦跳著。
上官政宗冷冷地瞪著她,不僅眉頭皺得更緊,黑眸更是閃過一絲不耐。
看來這個姑娘不僅同情心過剩,似乎還有些蠢呆,竟這麼失神地盯著他。
「可以放手了嗎?」他的語氣冷峻,大有她再不主動松手,他就要將她粗魯甩開的意味。
「咦?啊!」
顏采翎怔了怔,這才終于如夢初醒似地意識到自己還抓著人家的手臂不放,趕緊尷尬地松開手。
「抱……抱歉……剛才不小心差點跌倒,才會……冒犯了公子……還……還請見諒……」她結結巴巴地道歉,想到自己撞進他的懷中,就不禁羞紅了臉。
原本就已俏麗出眾的容顏,此刻因為布滿紅暈而顯得更加嬌媚,但上官政宗沒有多看她一眼,也懶得開口答腔。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不論過去、現在或將來都不會有任何的交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理會?
眼看馬車已經駛來,他直接上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而車夫也立刻熟練地駕駛著馬車離去。
顏采翎怔怔地望著,直到馬車都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外,才終于收回了視線,但心思卻還在剛才那位黑衣公子身上。
不知道為什麼,光是想到他渾身散發出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她的心就莫名地糾結起來。
盡避和他只有匆匆的一面之緣,甚至連他的身分來歷都不清楚,但是他那雙冰冷的黑眸卻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一雙……讓人感到有些心疼的眼眸……
顏天孝的風寒經過幾日的悉心調養,已經大有起色,不必再一直躺在床榻上休養了。
這天,顏采翎陪著娘一塊兒上街,母女倆買了些菜回來,她還幫娘一起做了幾道爹愛吃的菜肴。
想不到,爹才從字畫鋪回來,竟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原本已經好轉的氣色,變得比前幾日更差了。
眼看他的腳步虛浮,幾乎連站都快站不穩了,顏采翎連忙和娘一起扶爹進寢房躺下。
「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顏采翎擔心地問。
「都怪爹不好……闖了大禍了……」
「什麼大禍?老爺,您倒是說清楚呀!」黃翠娘憂慮地望著夫婿。
「今兒個在字畫鋪里,我不小心得罪了『悅記飯館』的小少爺程伯陶,惹得他勃然大怒……這下可麻煩了……」顏天孝臉色凝重地嘆氣。
那程伯陶從小養尊處優,性情高傲自負,待人刻薄又勢利,惹上這樣一個家伙,絕對很難善了。
「究竟怎麼回事?爹為什麼會得罪了他?」顏采翎關心地追問。
「唉……還不是因為那程伯陶打算追求城東呂家的千金,听說呂家小姐喜愛字畫,便帶她到咱們字畫鋪來,想買幅字畫討好她的芳心;結果他想在呂家小姐面前賣弄自己的才識,眉飛色舞地描述一幅古畫的來歷時,爹卻心直口快地糾正他的錯誤,害他顏面掛不住。不僅如此,爹還在他想要在呂家小姐面前揮毫題字作畫的時候,不慎撞翻了硯台,墨汁噴了他滿臉、滿身……」
「什麼?!」
扁是想象那個情景,就覺得那程伯陶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那……結果呢?」
「結果他不但沒有討到呂家小姐的歡心,呂家小姐還要他別再去糾纏她了。程伯陶一氣之下,便把一切全怪罪到爹的頭上。」
顏采翎一听,細致的柳眉蹙了起來,但她很快就樂觀地說︰「爹又不是故意的,只要誠心地道歉,程公子應該能夠諒解的。」
從小她就在充滿關愛的環境中長大,在她周遭的每個人都是親切、溫柔且善意的,因此在她的心中深信人性本善,相信即便有什麼誤會或沖突,也能夠用真心誠意來化解。
「不……唉……這事兒要是能這麼容易解決就好了……無奈……」顏天孝頹然嘆了口氣。
女兒的性情太過單純,不明白人性其實有許多丑惡之處,尤其那程伯陶是個心胸狹窄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善罷罷休的。
「程伯陶已經撂下了話,說要讓爹的生意做不下去,而他……恐怕真有那樣的本事啊……」
程家除了財大勢大之外,還認識了幾個達官貴人,像他們這樣老實平凡的小老百姓根本就得罪不起。
扁是想到字畫鋪的生意要是做不下去,他們一家子的生計頓時會出現問題,顏天孝就覺得宛如晴天霹靂,原本幾乎快痊愈的病也因為這個打擊而又變嚴重了。
「那該怎麼辦?不能向他求情,請他高抬貴手嗎?」黃翠娘憂心忡忡地問。
「我當然已經求情過了。」顏天孝又是一嘆。為了她們母女,他早已顧不得顏面,拉下老臉來向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求情。「那程伯陶說,若是我做到他所提出的條件,就會考慮放我一馬。」
「什麼條件?」顏采翎立刻追問。
「他給我十天的期限,要我送上幾壇『翡翠酒莊』所釀造的美酒。」顏天孝語氣沉重地說。
「這應該不難呀!只要去買來送他就行啦!」顏采翎天真地說道。
雖然她從沒有買過什麼「翡翠酒莊」的酒,但是既然對方經營酒莊,自然就是要做生意的,那麼上門去買幾壇酒回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唉,這事兒沒那麼容易,那『翡翠酒莊』的酒,即使有再多的銀子也未必買得到呀!」
「什麼?這怎麼會呢?」顏采翎無法理解地問。
「听說那『翡翠酒莊』的老板上官政宗性情古怪,雖然經營酒莊,卻不輕易賣酒,就連京城里知名的酒樓、飯館千方百計地想要拉攏他,說服他賣酒給他們,也全都失敗了。」
「為什麼?」
「據說他不想讓他的酒被不懂得真心欣賞的人白白糟蹋,所以不賣給酒樓飯館,只有一些對他脾性的人才有資格能買『翡翠酒莊』的酒。」
由于「翡翠酒莊」所出產的酒是上等中的上等,因此即便每一壇都價值不菲,還是讓那些人願意掏大把銀子購買。
「那該怎麼辦才好?」
顏采翎和娘面面相覷,兩人臉上都有著滿滿的憂慮。
「爹一時也想不到辦法……唉……那程伯陶提出這樣的要求,擺明了是刻意刁難……要是字畫鋪的生意真做不下去,那該怎麼辦……唉,都是爹不好,爹對不起你們母女……」顏天孝說著,氣色又更差了幾分。
「爹快別這麼說,總會想出法子的。」顏采翎連忙開口安慰。
「唉……」顏天孝搖頭嘆息,可不認為有什麼法子能夠解決。
眼看爹愁眉苦臉、娘憂心忡忡,顏采翎的心里覺得難過極了。
要取得幾壇「翡翠酒莊」的酒,真的有這麼困難嗎?
不!就算再怎麼難,為了爹、為了家中的字畫鋪生意,她也一定要想辦法幫忙弄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