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馨兒揣著只裝了兩件衣裳的小包袱走出房間,面對著眼前這幢全然陌生的宅院,她一時之間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昨兒個進入新房之前,她一直是蓋著喜帕的,因此根本沒能好好打量這里的環境,這會兒還真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才對。
由于時間緊迫,符馨兒知道自己不能浪費時間杵在這里發愁,于是她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一陣張望之後,她決定往左走。
一路上,符馨兒像個偷兒般小心翼翼、閃閃躲躲,若是遠遠瞧見有人走來,便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好在她還算機靈,雖然有幾次躲得挺驚險的,但終究是沒讓任何人發現。
在經過一個轉角之後,她遠遠地看見雷家大門就在前方,那讓她簡直感動得想要痛哭流涕啊!
太好了!幸好她的直覺沒有出錯,自由就在前方啊!
就在符馨兒壓抑著想要歡呼的沖動,加快腳步要向大門走去的時候,突然听見一旁傳來一聲痛呼。
她轉頭一看,就見一名頭發灰白的老人家不小心跌了一跤,看起來摔得有點重,而他旁邊剛好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
符馨兒沒有半點猶豫,立刻快步走了過去。
「老伯,您沒事吧?」
「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連走個路也會跌跤……」
雷海青一向討厭有人跟前跟後的,那讓他覺得自己像個沒用的老頭兒,因此仗著自己的身子還算健朗,他堅持不要有半個奴僕在他身邊打轉,這才會造成跌了跤卻沒人來扶他的窘境。
听見老人家的嘆息,符馨兒一陣不忍,連忙開口安慰道︰「誰說您老了?我瞧您的氣色紅潤,身子骨肯定還很健朗呢!」
「小姑娘,你就甭安慰我了,要是我的身子骨還很健朗,怎麼會隨便跌個一跤就爬不起來了?」
「這只是意外呀!要是我不小心跌倒,肯定也痛得一時半刻爬不起來的。來,老伯,我扶您起來。」
符馨兒伸出手,溫柔地扶起老人家。
「小姑娘,謝了。」
「老伯別客氣,您有沒有哪里跌傷了?」符馨兒一邊關心地問,還一邊迅速觀察他有沒有受傷。
老伯擺了擺手,說道︰「只是跌跤罷了,不礙事的。」
「為了謹慎起見,您等會兒還是仔細檢查一下比較好,若是身上有傷口,還是得趕緊上藥呀!」符馨兒細心地叮嚀完之後,說道︰「好了,我要走了,老伯您自個兒多保重。」
「走?你要去哪兒?還有……你是什麼人呀?我以前怎麼不曾見過你?」老人家好奇地打量著她。
「呃……這……」
符馨兒被問得一陣尷尬,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她總不能老實說——我昨天剛當上雷夫人,但是這會兒要落跑了吧?
「我沒時間詳細解釋了,我先走了,老伯您多保重。」
不給老伯再有開口詢問的機會,符馨兒拎起包袱就要離開,然而她都沒來得及轉身,就听見身後傳來冷冷的嗓音——
「你想上哪兒去?」
一心見這熟悉的聲音,符馨兒的心驀地一涼。
慘了慘了,這下子她哪兒也別想去了!
她無奈又絕望地在心里嘆了口氣,並且很快地將包袱藏在身後,然而雷世熙卻早已將她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你隨身帶著包袱,是想趁我不在的時候開溜嗎?」他的語氣冷冽,黑眸凝聚著憤怒的風暴。
就在他已經打算要接受既定的事實、打算要接受她這個妻子的時候,她卻一心想要開溜?
該死!這女人簡直是不斷在挑戰他忍耐度的極限!
「我……我……那個……」符馨兒一臉尷尬,支支吾吾了老半天,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雖然她很想嘴硬地否認,但她可不認為雷世熙會蠢得相信這番鬼話。
嗚嗚,怎麼辦?想逃跑卻被這男人給逮個正著,她可以想見自己的未來又更悲慘了許多……
不管了!既然不跑也是慘,不如拼了吧!說不定老天爺會幫她一把!
符馨兒拔腿朝大門沖去,然而雷世熙的動作卻更快。
他高大的身形一晃,迅速擋在她的面前,讓收勢不及的符馨兒變成了自投羅網,撞進他的懷里,手里的包袱也不小心掉落。
雷世熙瞥了腳邊那只散開的包袱一眼,想不到她竟然沒帶半樣珠寶首飾,只帶了兩件衣裳,甚至連張銀票也沒有,難道她沒打算跑遠嗎?
不過,不管她原本打算跑多遠,膽敢逃跑就要有勇氣承受他的怒氣!
符馨兒還來不及退開,雙肩就被他牢牢地鉗制住。
當她正想要掙扎的時候,就听見一旁的老伯開口說道︰「快點放開她!你這是在做什麼?」
見老伯替她打抱不平,符馨兒的心里好生感動,不過卻也怕會因此連累了他,害老人家也要承受雷世熙的怒氣。
「老伯,別管我了,您先走吧!」
「那怎麼可以?你剛才幫了我,我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你被欺負?況且,我就不信這小子能拿我怎麼樣?」
咦?為什麼這老人家如此篤定,而且看起來一點也不怕雷世熙呢?
正當這個疑惑掠過符馨兒的心頭時,雷世熙已開口解了她的疑惑──
「什麼‘老伯’?你該喊他一聲爹才對。」
什麼?爹?!
一听見雷世熙的話,符馨兒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眼,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位看起來慈祥和善的老人家竟是他爹。
其實也不能怪她這麼驚訝,畢竟誰想得到身邊沒有半個奴僕服侍的老人家,竟然會是雷家的老爺。
在符馨兒大感詫異之際,雷海青對于她的身分也同樣驚訝,不過他卻立刻堆起了親切的笑容,很顯然對于這位兒媳婦相當滿意。
「原來是昨天剛過門的媳婦兒呀,難怪我以前不曾見過。很好、很好,不僅人長得標致,心地更是善良,真是個好媳婦兒!」
符馨兒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被稱贊得很心虛。想不到他老人家知道了她包狀款款想落跑的打算後,竟然還對她稱贊有加。
「世熙,剛才我不小心跌倒,嵐音立刻跑過來扶我,還關心地問我有沒有受傷,這麼好的媳婦兒,我可不許你欺負她!」雷海青對兒子說道。
听了爹的這番話,雷世熙的心里暗暗感到驚訝。
照這樣說來,倘若剛才符馨兒沒有過來扶爹,因而耽擱了一些時間,說不定現在她真的已經溜出了雷家大門。
他相信這女人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蛋,她不會不知道對一個打算逃跑的人來說,把握時機是很重要的。
然而,她瞥見他爹不慎跌跤,不但沒有視而不見,還不顧會耽擱時間而前來伸出援手,顯然她不是個自私無情的人,尤其她幫的對象還是他爹,那讓他胸中的怒火頓時降了許多,對她的欣賞也多了一些。
相對于雷世熙心情的轉折,當符馨兒一听見老人家喊著「嵐音」這個名字時,神情頓時尷尬極了。
由于皇太後的懿之日是要雷世熙迎娶德慶郡王之女,而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德慶郡王臨時認了她這個義女,因此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她這位媳婦兒的名字叫葉嵐音了。
她知道自己必須趕緊澄清,總不能要她一直頂著小姐的名字吧?
「那個……爹……其實我……不叫嵐音。」符馨兒硬著頭皮說道。
「啊?」雷海青愣了愣。
德慶郡王的女兒不是叫葉嵐音嗎?難道消息錯誤?
「我是德慶郡王的義女……我叫馨兒,符馨兒。」她低聲說道,忍不住暗暗猜想會不會他心中想要的媳婦兒是郡王的親生女而非義女?
義女?
這個稱謂讓雷海青不由得愣了愣,不過一看見她那心虛忐忑的神色,什麼訝異、困惑全都拋到腦後去了。
他揚起親切的笑容,連聲贊道︰「符馨兒?福星?真是個好名字,听起來相當有福氣啊!世熙,你可要好好對待人家呀!」
符馨兒一怔,想不到他不僅沒有開口質疑她的身分,甚至還稱贊她,這樣的反應不啻是接受了她這個兒媳婦。
一陣溫馨與感動涌上心頭,而她也忍不住心想就算她逃不了,有這位公公「罩」著她,未來的日子應該不會太慘吧?
符馨兒悄悄抬頭覷了雷世熙一眼,就見他似笑非笑地扭動嘴角──
「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疼愛她的。」
听了雷世熙的話,再看著他的表情,符馨兒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為什麼她覺得他「照顧」、「疼愛」她的方式,她可能會不太喜歡……
「親愛的娘子,昨夜因為急事而出門,冷落了你,害你氣得要離家出走,實在是為夫的錯,咱們趕緊回房去,讓我好好‘彌補’你吧!」
符馨兒聞言倒抽一口涼氣,渾身緊繃僵硬。
雷世熙摟著她縴細的肩,不容她抗拒,硬是將她給「架走」,一路帶回了房里,關上房門。
听見他落上門閂的聲音,符馨兒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入絕境的獵物,只能無助地等著被眼前這頭猛虎生吞活剝、吃干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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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都怎麼對待背叛者的嗎?」雷世熙冷冷的語氣,透著山雨欲來的意味。
看著他那嚴峻的神情,符馨兒不由得回想起初次在京城街上遇見他時,他那一臉想動手掐死她的神情。
符馨兒緊張地吞了口唾沫,惶惶不安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
「沒關系,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雷世熙說著,在她忐忑的目光下,轉身取出一條長鞭。
看著那條又粗又長的鞭子,符馨兒的俏臉瞬間刷白。
不……不會吧?
雖然她三番兩次地惹怒了他,以他的立場想要好好教訓她一頓也是不難理解的事,可是……拿鞭子抽她會不會太超過了?!
她震驚又不安地盯著雷世熙,心里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他是這麼一個殘暴無情的人,但……他此刻的神情好可怕,好像真的非要痛打她一頓來消消氣不可!
眼看雷世熙當真揚起鞭子,朝自己狠狠地揮來,符馨兒嚇得花容失色,一邊驚叫、一邊逃跑。
幸好,她閃得夠快,那條長鞭只削斷了她的腰帶。
剛才那一鞭,他打得又快又狠,若是真的抽在她的身上,那還得了?
符馨兒簡直不敢想像自己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可怕情景,一瞥見雷世熙又揚起鞭子,她趕緊再朝旁邊逃去。
幸好,這一次他只削破了她的衣襟,雖然連里頭那件兜兒也一同遭殃,但好在沒真的傷到她細女敕的肌膚。
然而,雷世熙顯然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她只好又一次在他下手的同時,驚慌失措地閃躲。
幸好,這一回他只鞭碎了她的襦裙,那條可怕的長鞭沒在她雪白勻稱的腿上留下任何傷痕。
符馨兒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趕緊慌慌張張地躲避他的下一波攻擊。
幸好,她……咦?等等!
不對!不對!不對!符馨兒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哪有這麼剛好的事情,每次他手中的長鞭都只削破了她的衣裳,卻沒真的傷到她的身子?
她根本不會半點武功,動作和反應雖然還算靈敏,卻絕對不足以順利地避開他一連串的攻擊。
就算她真的是「福星」轉世,也不可能幸運成這樣,每一回都讓她有驚無險地避過呀!
莫非他……
符馨兒抬頭望著雷世熙,就見他的唇邊噙著一抹冷佞的笑。
她驀地一僵,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他根本只是在嚇唬她而已!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有要真的傷害她,而且他下手的目標不是她的身子,是她的衣裳!
他不僅力道拿捏精準,甚至還看準了她逃跑的路徑,每一鞭都分毫不差。
老天!面對著這麼厲害的男人,她哪里還有逃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