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出遠門,紫依也沒留給綠依多美好的解釋,就那麼一句﹕「我和凡克要去找他媽媽。」
然後就莎喲哪啦走人了。
至少這次還給我留了一句話。綠依望著只剩一小點的航機自我安慰。
*****泰國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又臭又香的榴槌(有人說它比大便還臭,有人說它是水果之王)了,再加上婦女的彩色羽毛、銀幣編成的頭飾(清萊山區阿卡族的婦女裝扮),這就是凡克模著藍尼交給他的女用梳子時所看到的兩個特征。
于是他們就直飛泰國曼谷,再改搭住清萊的航機,下褟于龐沙路上的湄沾溫泉旅館。當藍尼和強生出去清萊山區探查時,紫依和凡克就在旅館內享受從地下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溫泉。
清萊山區是各山地部落的家鄉,其中最大的部落是阿卡族,這個種族在海拔三千公尺高以上的山地建立村落。
聲名狼藉于世的金三角就在清萊府的山區內,它正當泰、緬、寮三國的交界地帶,是流通全世界的毒品制造買賣大本營。雖然山地村民種植的是果樹及其它經濟農作物,而且風光優美上遠有雄偉的廟宇,不少游客慕名前住,但金三角始終是神祕險惡、游人止步的唯一地帶。
兩次探尋回來的藍尼,一進門就興奮地朝凡克比起大拇指,隨即拿起手機和上級聯絡。隨後進門的強生也咧著大嘴直走過來朝凡克背上就是狠很一巴掌,險些住前跌僕在地的凡克苦著臉踉蹌站穩,既莫名其妙又委屈地揉著肩頭。
我做錯什麼了?
紫依二話不說也朝強生膝蓋上狠狠一腳踹過去,強生同樣苦著臉抱腳痛哼,一旁悠哉抽雪茄的崔特差點爆笑出聲。
「哈羅!我是藍尼,報告準將,找到另一處了。」藍尼得意地報告。「絕對沒錯,我親自探查過了怎麼這麼快?這個嘛」他朝凡克飛去一眼。「所以我才向您申請高額線人費嘛,這就是成果嘍」听著听著,他忽然失笑。「是啊,真的是便宜多了的確,的確」
強生正小聲向崔特說著什麼,紫依則心疼地揉著凡克的背,同時好奇地盯著藍尼,而凡克就一臉幸福美滿地享受玉手的撫慰。
「不會,他很好說話當然還有線索,」藍尼看著凡克直笑。「我想他應該能幫助我們找到所有人質,而且就在一、兩個月之內」听了片刻後,他倏忽現出驚喜的表情。「是、是,當然」他向強生和崔特比比肩膀,隨即又轉向紫依、凡克搓著手指。「是,我會告訴他們是、是,沒問題」
藍尼一關上手機,強生便迫不及待地叫道﹕「多一條槓?」
藍尼用力點頭。「只要全部人員都救出來。」隨又轉向紫依。「小姐,有獎金喔,準將說如果一直都這麼迅速的話,比起我們伺候那個混蛋的花費,你們的費用還真是少得可憐,所以預備任務全部完成之後要加發一筆獎金給你們。」
「去!」紫依輕蔑地哼一聲。「你以為我們真的那麼窮啊?還稀罕你那幾張紙!我們可是看在救人的分上才幫忙的,否則你就算將世界上所有的財富都扔在我們腳下,看我們甩你不甩?」
「當然,當然,那只是一點點象征性的感激心意而已。」藍尼小心翼翼地說。
「或許在我們等待期間,大家可以輕松一下,好好出去逛一逛。難得來一趟,總要不枉此行吧?」
紫依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我听說泰國有潑水節」
「小姐,」藍尼為難地笑笑。「那還要再過兩個月才到。」
「喔。」紫依垮下了臉,旋又咧開嘴,苦樂變換之間,有如閃電一般迅速。
「那我們看佛寺去!听說有一個四面佛靈得很,我要去拜一拜,請它趕快讓我們救出凡克的媽媽,那我們就能早一點結婚了。」她斜睨著雙頰微紅、還嘿嘿傻笑的凡克。「對不對,凡克?」
一听到結婚兩個字,便開始兀自編織美好遠景的凡克猝然被點名,不覺張著大嘴。「什麼?什麼?什麼對不對?」
紫依白他一眼,跟著嘆口氣。「你真呆啊!」
凡克不知所措地瞅著她。紫依不禁再嘆。
「而我更呆,居然會愛上你這個大白痴!」
凡克瞧了她半晌,竟然又露出傻呼呼的白痴笑容。
紫依不由絕望地仰天長嘆。
「呆啊!」
*****他們在泰國玩了四天,然後轉移陣地又飛到哈撒克的斜米巴拉丁斯克,然後是拉月兌維亞,接著又到波士尼亞。
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查尋凡克所透視到景象特征的出處而拖延了些日子,但每一次都是很完滿的達成任務,藍尼差不多要跪下來舌忝凡克的腳指頭了,崔特覺得自己像在度假,強生甚至建議腳步放慢一點沒關系,大家輕松一些,邊觀光邊找人就行啦!
然後,他們踏上了非洲大陸。
在第一時間,崔特的經驗本能就告訴他﹕有危險!
他沒有隱瞞,直接把事實告訴大家,沒有人說話,因為大家都明白,再危險還是得繼續下去,能做的只是加倍小心而已。
藍尼等人自然知道問題在哪里,幕後控制監禁所有研究員的主使者之一就是非洲某個軍事獨裁國家。如果這次的目標正是在那個國家的話,幾個人就可以先去買張樂透,包準第一特獎就是他們的,然後他們就可以辭去這個窩囊的工作,回家去享清福啦!
但——不久倒楣的事就發生了。
一向傻呵呵的健康寶寶突然成了病女圭女圭。
罷到埃及的第一天,凡克只不過打幾個噴嚏,咳幾聲意思意思。紫依叫他多加件外套,他遵命照行。
接著來到蘇丹,他操著鼻涕說他不餓,什麼也吃不下。紫依不放心地模模他的額頭,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搖頭否認,說他只是不餓,沒什麼不對。
最後來到南非,紫依一大早飛進他房里照例大吼一聲,誰知道他僅是拉緊被子咳了半天,然後無力地說﹕「我好睏,再讓我睡一下下嘛。」
咦?沒有跳起來,也沒有滾下床,這傢伙今天是怎麼了?
紫依狐疑地靠過去一看哇!紅通通的。
一路吼到藍尼房外,紫依抓著藍尼命令他立刻帶凡克去看醫生,于是幾個人匆匆忙忙半拖半抱著只想睡覺的凡克到醫院去。
「再讓我睡一下下嘛!」一路上凡克就只閉著眼重復著這麼一句。
然後幾個人就此卡在約翰尼斯堡動彈不得了。
通常,不常生病的人一生起病來準是來勢洶洶、銳不可擋,非要弄得驚天動地不可。凡克就是這樣,只不過是個小小靶冒而已嘛,也要搞成高燒好幾天,還險些轉變成肺炎。不要說紫依衣不解帶地在床邊伺候著,就連那三個男人也直在床邊踱步不已。
終于,在第五天早上他醒來時,眼神不再是呆滯無神的了。
「嗨!」他小小聲和床邊的人打著招呼,唇邊帶著一抹羞澀的笑容。
紫依險些一巴掌甩過去打掉那可惡的笑容。
媽的!非要這樣把人的心髒病都嚇出來不可嗎?
但是,一接觸到他那雙突轉瑟縮的銀眸,她不覺輕嘆口氣,然後,以她自已也不敢相信是出自她嘴里的溫柔聲調問︰「餓了嗎?想吃點什麼嗎?」
凡克怯怯地笑了笑。「我不餓。」
模著他的額頭,她微微蹙眉。「不行,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需要盡快補充營養才行。」說著她回過頭去問藍尼。
「有沒有可能弄點稀飯來給他吃?」
「稀飯?」藍厄搔搔腦袋。「你是說那種中國餐館里的廣東粥之類的嗎?」
「是,也不是。」紫依回道。「我要的是清粥,他剛開始只能先吃一點清粥,里頭什麼東西都不能加。」
藍尼想了又想,終于搖搖頭。「不可能,除非找得到中國人或日本人的家庭,或者我們自己煮。」
于是,經過幾番商量之後,他們最後決定找家可煮食的民宅租住。這個簡單,藍尼打了幾通電話後,不久,他們就搬移到約翰尼斯堡郊外赫雅牧場敖近的一間別墅暫住,藍尼負責買米,紫依負責煮稀飯喂寶寶。
依照醫生的吩咐,凡克在高燒那麼多天之後,即使病完全痊愈,也需要多休息幾天,何況他現在都還沒完全退燒呢。因此他們才決定暫住此地,凡克可安心休養,他們則負責繼續尋找凡克所透視到而畫出的圖騰到底是哪一個部落的。
等到凡克體力足夠了,再來透視看看還有沒有其它可資尋找的線索。反正上級對他們的進度已經是超滿意的了,把腳步放慢一點也無所謂。
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當然這也應了崔持一開始的預感。
凡克才剛完全退了燒,渾身還軟綿綿的,一下床就兩腳直發抖。紫依雖然也盡量在蛋粥、魚粥地喂他,但是他的胃口一直沒恢復過來,紫依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急性子,耐心地照顧他,希望他趕快把自已的胃口找回來,她就可以好好地替他補一補了。
從別墅二樓陽台,穿過樹林間眺望出去,遠遠可見位于山坡上的廣大牧場。放養的斑馬悠游其上,還有牧場的馬夫正盡力要將膽小的游客送上馬背。
紫依望了半天,正因為可憐的馬夫拼命想將胖大的矮男人頂上馬背卻險些被壓成肉餅而竊笑不已。忽聞車聲來到,她往下看,藍尼的車子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她朝下車的三個男人大喊著,三個人同時往上瞧,同時看到上半身全都吊在欄桿外的紫依。
「這里實在查不到什麼結果了,只好先回來。」藍尼喊道,然後跟著其他兩人後面進屋了。
紫依立刻跑進房里,瞄一眼仍在睡午覺的凡克,隨即出房門往樓下跑去。
首先看到紫依沖下來的崔特不待她發問便先行回答道﹕「能查的都查過了,能問的也都問過了,已經沒轍了。」
「那現在怎麼辦?」
紫依跟著崔特進到客廳里,藍尼和強生早已各倒了一杯酒輕啜著。
「凡克現在如何了?」崔特不答反問。
「已經一整天都沒發燒,應該是沒事了。」紫依邊說邊一坐上最大的單人沙發上。「可是他一直沒什麼胃口,身體很虛弱,連站也站不久,恐怕至少還要休息好幾天才行。」
崔特聞言轉望藍尼,藍尼無奈地聳聳肩。「沒辦法,只有等嘍!」
「等什麼?」紫依好奇地問。
「等凡克好一點,再讓他透視一些線索給我們啊。」
紫依恍悟地說︰「那可能還要等一等。」
藍尼笑笑。「所以我才說沒辦法,只有等嘍!」
「不過,如果是在非洲就真的是很難找。」紫依說道。「想想,那麼大一片土地,不是沙漠就是叢林,而且很多地方都沒人敢隨便闖進去。還有,據說非洲有八百到兩千個部落,大家都一個樣,也大家都不一樣,見了面也不知道他是友善的,還是想獵你的人頭掛在他家的牆壁上。光是想都有點毛毛的咧!」
「怎麼,我們的大膽小姐也有退縮的時候?」崔特戲謔地說。「不是吧?你在開玩」
紫依正想開口反駁回去,卻見崔特不但話只說一半就停住,整個人也都突然緊繃起來,連臉色都顯得格外嚴酷寒戾。詫異剛爬上心頭,又見藍尼和強生也同時變了神色,平時隨和幽默的人,突地爆發出一股悍野之氣。
三個人都瞪著玄關之處,紫依自然也跟著望過去。
正緩緩從玄關處踏入客廳的是一個相當性格的男人,褐發褐眼,比中等略高的身材,昂貴帥氣的休閑服飾、義大利的名牌皮鞋,行動間展示著他絕對的自信與狂傲。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但也很邪異。
藍尼、崔特和強生都沒出聲,紫依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那男人盯著他們三個的樣子,肯定是來找他們三個的,她當然沒必要雞婆去膛渾水。只不知他的來意是善或不善?
那男人就站在客廳正中央,兩只眼楮徐徐從右掃至左邊,同時一一點著名。
「崔特藍尼強生,我說的沒錯吧?」
藍尼謹慎地踏前半步。「你是誰?」
「賽門,」男人說。「我叫賽門。」
「你怎麼知道我們?」藍尼抿緊雙唇。「找我們又有什麼事?」
賽門微微一笑。「只要有這個,」他搓搓手指。「我很容易就可以從你們來的地方查出你們三個的名字。至于找你們有什麼事嘛」他往旁踱開兩步。
「這麼說你們容易了解一點,」他突然咧出森森白牙,有如噬血野狼般酷厲。
「我是從泰基爾來的。」
三個人同時一震,臉上神色驟然大變,紫依更是驚喘一聲猝然從沙發上跳起來退了好幾步。
「泰基爾!那那不是」
不會是那個尼綠再世吧?!懊死!忘了問凡克那個殺人魔王的名字了。
崔特努力鎮靜下心緒,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而後勇敢的問道﹕「你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
「怎麼還不明白嗎?」賽門做作地長嘆一聲。「好吧,那我直接說得更明白一點好了。」他緩步來到紫依原先坐的沙發上坐下,再從衣袋里掏出雪茄來。
「簡單的說,我的老板對你們三個最近的行為很不滿意,雖然他不明白你們怎麼能那麼快就找到那麼多地方,但是他的確對你們所作的破壞行動很不滿。」他咬掉雪茄頭,點燃後深深吸一口。「你們應該知道,那是他的籌碼,你們沒有權力偷走。所以他交給我這個任務﹕宰了那個偷走籌碼的混蛋。」
三個人面色更難看了,紫依悄悄退向樓梯。
「所以我就直接到華盛頂去查,反正有這個」賽門又搓了搓手指。「什麼事都好辦,之後我很快的就知道執行這個任務的是誰了。」他吸了口雪茄。「因此,我就在這里了。」
崔特咬了咬牙。「你你是來殺我們的?」
賽門笑瞇瞇地頷首,彷彿正在跟某一個久未見面的老友打招呼似的。「是啊,我是來請你們上路的。」
向另外兩人使著眼色,崔特同時冷聲道﹕「你有自信對付得了我們三個人嗎?」賽門咧嘴一笑。
「試試看才知道。」
******紫依一沖到床邊就大力猛搖著凡克,卻是細細聲地叫著﹕
「凡克,起來,凡克,快起來啊!」
凡克半撐起沉重的眼皮瞄一眼旋即又落下。
「再讓我睡一下下嘛!」
再睡一下下?該死!就快沉睡不醒了,還一下下!
「不行,凡克,不能再睡了。凡克,我們要趕快逃啊!」
凡克又勉強睜開眼困惑地看著她。「逃?為什麼要逃?」
「來了!他來了啊!」紫依低叫著,同時又拼命將他拉坐起來。
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幫他套上衣物,凡克迷惑地踫踫她。「誰來了?」
紫依硬將他撐起來,又彎去幫他穿褲子。「那個殺人鬼啊!你說的那個魔王。」
睡意全失,凡克的神情倏然一變,他猛然抓住紫依的雙臂。
「J?J來了?」
紫依一愣。「J?什麼J?」
「你不是說他來了嗎?他不是叫J的嗎?」凡克氣急敗壞地叫道。
紫依搖頭。「他說他叫賽門。」
「是賽門。」
「他不是你說的那個魔鬼嗎?」紫依訝然道。
「不是。」
紫依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可是」
紫依一顆心又提到喉嚨處。「可是什麼?」
「他僅次于J。」
紫依驀地張大了口,旋又闔上,同時又開始手忙腳亂地幫他穿好褲子、拉上拉練,毛衣、外套等等。
「他來干什麼?」
「來殺藍尼他們三個。」
凡克不再出聲,只是由著紫依幫他穿好衣服。可是當紫依拉著他要逃命時,他卻不動了。
「凡克,快走啊,你還在等什麼?」紫依邊拉邊叫著。
凡克搖著頭。「不行,我不能不管他們。」
紫依猛跺一下腳。「該死!凡克,他們是受過訓練、經驗豐富的干員,他們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狀況。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去了也只是礙手礙腳,我們還是快逃吧!」
凡克仍是搖著腦袋。「他們抵抗不了賽門的。」
「拜托,凡克,他們有槍啊!」紫依仍然使力拉著凡克。「我們快走吧!」
「廢鐵,槍對賽門來說只是廢鐵。」凡克喃喃道。「我必須去幫他們。」
「幫?」紫依火大地扔下他的手臂。「你又能幫什麼忙?幫他們死嗎?既然你都說他們對付不了那個賽門,那你去了又能干嘛?不要說我無情,可是那是他們必須面對的問題,那是他們的工作啊!我們只是普通人,我們在這里也只是幫他們找人而已,沒道理叫我們也去幫他們面對他們的問題啊!」
「對不起,紫依,可是我真的不能不管他們。」凡克幾近哀求地望著她。「我媽媽說要盡量去幫助別人,這樣我需要幫忙時才會有人來幫我。紫依,相信我,我幫得上忙的。」
「你」
「求求你,紫依。」
這人是個蠢蛋、白痴、傻瓜、豬頭、呆子可她就是愛他。
紫依沮喪地想著,她還能怎麼辦?
只能陪他走一趟地獄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