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才過兩天,佟心蕊便接到通知,亞特蘭大的研究中心需重建,因此決定暫把所有的實驗統統遷移到新墨西哥州中部的地下實驗室繼續進行。
二話不說,佟心蕊瀟灑地和爸爸哥哥說一聲莎喲娜啦就走人,把臉黑黑的新婚老公扔在後頭不管了。
黑毓爾七竅生煙,可他還是只能隨後追上,這是他和佟心蕊說好的條件!即使結了婚,她還是不會放棄工作,她不想做一個「閑妻涼母」乖乖在家孵蛋。
她的理由是,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憑什麼一定要女人放棄自己的興趣和專長來配合男人?為什麼不能反過來?
黑毓爾想宰了父親!想宰了母親!想宰了妹妹!想宰了新婚妻子!而最想宰的人是他自己!
為什麼總是輸父親一籌?
為什麼要受母親威脅?
為什麼要听妹妹的餿主意?
而最糟糕的是,自己為什麼對那個健忘癥女人凶不起來?
不知何時開始,不再是因為母親的威脅或妹妹的建議,他就是無法對她發火,不想讓她離開他,也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臉,更不願意見到她害怕;只想看她困惑著一張清麗的臉蛋攀著他的手臂悄聲問他「那是誰」,或者感覺那副柔軟豐滿而曲線優美迷人的嬌軀緊貼著他尋求慰藉保護。
甚至有時候他會感覺到自己胸口有一股難以理解的澎湃情懷……
天殺的,他應該先把自己扔進火山口里去!
恐怖天使果然是無情的,不但最親近的人都想宰光光,居然連自己也不饒過!
聖大菲是新墨西哥州的首府,也是個非常有特色的都市,不但印地安風味特別濃厚,而且充滿了各式各樣的Adobe,也就是泥磚房——新墨西哥州的著名建築。
聖大菲對建築物的規定很嚴,規定所有的建築都得以Adobe來建築,以保持這個城市的特色,因此整個城市都是土黃色的,別有一番風味在其中。
中午時分,位于市區廣場旁一棟建築的二樓,赫赫有名的「ORE,House」餐廳,在兩端掛滿了一大串一大串大紅辣椒的陽台上,與其他邊看在廣場的活動邊進餐的客人不同的,佟心蕊埋頭苦吃著ORE,House最有名的餐點Rib,而黑毓爾則以他一貫慢條斯理的用餐動作進食。
自然,是佟心蕊先填飽了肚子。然後,她開始往樓下放眼搜尋,邊還嘮叨著︰「奇怪,不是約好此時此地來這兒接我們的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當然她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原本就不期待有人會回答的她習以為常地聳聳肩。
「再等半個鐘頭好了,如果不見人來接我們,我們就自己租車去,順便去羅斯威爾繞一圈,看看外星人到底……呃?」她突然噤聲,而後詫異地喃喃道︰「奇怪?我好像沒來過這兒嘛,怎麼會有人好像認識我,還直向我招手哩!」說著,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忙扯扯黑毓爾。「喂,毓爾,快看看,那是不是研究中心的人?」
黑毓爾看也不看一眼,兀自進食。
佟心蕊愣了楞,隨即更用力地推著他。
「喂,快看看嘛,說不定真是他們哦!」
黑毓爾這才停止用餐三秒。
「是麥可和杰。」
「嘎?是他們?還在跟?」佟心蕊驚訝地說。好像從他們結婚次日起,每一出門必見到有人向她招手打招呼;問黑毓爾是誰,回答也始終是麥可和杰。
「好辛苦,也好可憐哩……」佟心蕊同情地喃喃道。長眼楮沒瞧見過這麼忠心的侍從哩。「反正他們一定會跟來,你為什麼不干脆讓他們跟我們一起走呢?」她忍不住要說點公道話。
黑毓爾沒說話,佟心蕊噘了噘嘴,繼而眼珠子滾滾地溜了幾圈,看著黑毓爾似乎沒注意,忙半起身偷偷向麥可和杰比了個開車的手勢。
麥可立即會意,讓杰留在原地守著,自己就一溜煙不見了。
佟心蕊滿意地坐下,轉眼卻瞧見黑毓爾正冷眼盯著她,尷尬地打了個哈哈,忙道︰「待會兒我們到印地安文化博物館去瞧瞧如何?」
黑毓爾不屑地撇撇嘴,繼續用他的餐食。
一個鐘頭後,當他們從印地安文化博物館走出來時,佟心蕊一眼就瞧見麥可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側邊;麥可一看到他們出來立刻把後車門打開,一臉期盼懇求地凝睇著黑毓爾。
黑毓爾冷哼還沒哼完,佟心蕊已經三兩步跑過去鑽進車里了,跟著就伸出一條藕臂直招手。
「快來,毓爾,他們連行李都幫我們拿來了耶!」
黑毓爾又想翻眼、又想嘆氣,可最後還是匯聚成一聲重重的哼聲,不甚情願地坐進轎車里了。
駛上二八五號公路往南走,沿路景色除了荒涼枯燥之外,別無其它形容詞可描繪;極目望去,除了仙人掌之外就是枯黃的雜草。
開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景色依然,仿佛車子只是在原地跑,完全沒有前進。
之後,一輛拋錨在路旁的車子讓他們明白了研究中心為什麼「沒有」派人來接。自然,還是幽默可親的歐文,他站在路旁等待修車場的人來。
「我們到羅斯威爾去逛逛,你再到那兒找我們好了。」佟心蕊吼著又呼嘯而去了。
從一九四七年發現飛碟墜毀以後,羅斯威爾這個沒沒無聞的小鎮就變成了全美最神秘的景點之一。它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充滿了外星人,大部分的店賣的商品幾乎都和外星人有關,到處可見外星人的圖案標志,甚至有家速食店還高掛著「AlienWe——lcome」的招牌,令人不覺會心一笑。
沿著市區的主要街道,在一家充滿歐洲風味的溫馨小餐廳用過餐後,他們就宿進了餐廳旁的「ZuniMotel」,準備在那兒等待歐文。趁著這段空暇時間,佟心蕊叫杰去絆著黑毓爾,自己就逮著麥可去探听點黑毓爾的底細,因為他一直不肯說。
「我們住在恐怖島,小主人是未來的島主。」麥可說。
「恐怖島?」佟心蕊喃喃道。「哇,听起來就很恐怖!」
麥可卻笑了。「以前島上的確是挺嚴謹沉悶的,但是自從島主夫人來了之後,大家都認為恐怖島應該改名為可愛島了。」
「可愛島?」佟心蕊愣了愣。「真差那麼多?你們島主夫人有那麼厲害?」
「不,夫人不是厲害。」麥可猛搖頭否定。「夫人是很幽默風趣,島主雖然冷酷無情,卻完全屈服在夫人的魔力下。」他滑稽地擠擠眼。「大家都知道夫人就是島主的克星。」
抓住了一句話,佟心蕊忙問︰「你們島主有多冷酷無情?」
麥可突然斂去笑容。「到極點!我相信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殘酷野蠻的人了。」
不覺打了個寒顫,佟心蕊悄悄瞥一眼佇立在陽台上的黑毓爾。
「他就跟他父親一樣嗎?」
「不,不一樣!」麥可很快地否定。「呃……或者絕大部分是一樣的,但是小主人畢竟是夫人生的,所以他也遺傳了某些夫人的個性。譬如……」他想了想。
「他不像主人那麼絕情,除了夫人之外,主人連對自己的孩子都很無情。可是小主人對主人、夫人和弟妹們都有分親情存在;即使他自己不承認,但在他內心深處,仍是非常顧念自己的親人的。」
他又沉吟了會兒。
「還有,主人非常之霸道野蠻,而且從來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他向來只考慮自己想不想、要不要,其它一概不論,他做了就算;可是小主人雖然看起來很霸道,但事實上他還是多少會在行事前考慮一下,除了他被惹毛了以外。」他突然微微一笑。「而且,小主人也比主人多話。」
「多話?」佟心蕊不敢相信地瞪著他。「他那樣也叫多話?拜托,那我算什麼?三八婆?」
麥可噗嗤一聲,忙又忍住。「我是說跟主人比較起來的話。如果您跟主人說過話,您就會相信小主人的確話比較多了些。」
佟心蕊楞了片刻。「老天保佑我!」
麥可咳了咳,又說︰「另外,除了洗澡穿衣等之外,主人從不動手做任何事,脾氣也特別凶殘暴躁,一點點小事都可能令他勃然大怒;主人什麼都要求最好的,不容許任何人反抗他……除了夫人。」他往陽台上飛去一眼。「像這些,你應該很清楚小主人跟主人是不太一樣的。」
佟心蕊認真思索半晌後,她點頭承認。「的確,如果你們主人真像你所說的那樣,那麼毓爾真的是和他有些不同的。」
麥可頷首,隨又蹙眉,欲言又止地望著佟心蕊。
佟心蕊很快就注意到了。「要說什麼就說吧。」
又遲疑了下,麥可才小心翼翼地問︰「您不打算跟小主人回島上去住嗎?」
佟心蕊聳聳肩。「頂多去看看吧,可是我不會想去長住,我有我的工作和興趣,不想因為結了婚就全部放棄,這對我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事。」
「可是……」麥可又瞟去陽台一眼。「小主人在外面的世界生活是很危險的。」
「危險?」佟心蕊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才怪!危險的是別人才對吧?」
麥可有些焦急地向佟心蕊傾去半個身子。
「是真的,小主人在島外生活將會有許多危險,待別是有您在他身邊,他就更加危險了。」看到佟心蕊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白眼,麥可更是惶急。「請您相信我,像主人以前就!」
他突然噤聲,佟心蕊很自然便朝陽台望去,果然沒錯,黑毓爾返身進屋里來了;他眯眼瞄著麥可,後者便瑟然抖了抖,還直往後縮。
佟心蕊忙站起來迎向前,剛好擋住黑毓爾的視線。
「啊,老公,你想歐文今天晚上趕不趕得到?」
她說著,還拿手在背後直晃,麥可和跟進屋里來的杰忙趁機溜出去。
「其實趕不上也好,免得我們還要趕夜路,你說對吧?」
如此遼闊平坦的一片荒地,誰會想到下面竟有一座巨大的實驗室呢?
這座實驗室原是做生化實驗之用,所以才會建在地底下,據說仍有部分工作室仍繼續著生化方面的工作,就是不知道在哪一部分而已,而且原來的警衛也仍然駐留著。
宿舍一樣舒適,只是見不著天空,看不到日月星辰,呼吸不到雜陳的氣味,也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而麥可和杰不屬于實驗人員,因此被安排在接待人員住處。
到達的第一天,恩得就很客氣地詢問是否能讓黑毓爾加入實驗;不用黑毓爾反對,佟心蕊反射性地就一口回絕,而且態度非常堅決。
第二天,她就被要求盡快加入實驗,如往常般,黑毓爾仍是緊隨在她身邊。偶爾幾次因為工作需要,他會被請到另一個小房間等候!因為被催眠者常常太過于注意他而無法被催眠。
這樣過了平靜的一個多月後的某一天,黑毓爾突然莫名其妙地病倒了,一開始病情就來勢洶洶,發冷、高燒並咳出鐵銹色的痰來,跟著就出現胸口疼痛、呼吸困難的現象。
送進醫療中心後,醫生很快診斷出是肺炎並發肋膜炎,有生命危險,需要住進加護病房內特別護理和監視。
那A按呢?思緒一片混亂的佟心蕊傻傻地看著醫護人員將黑毓爾送進加護病房內,依然無法接受這種突發狀況。
他不是宇宙霹靂無敵的神力超人嗎?怎麼會倒下來了?
甩開拉著她正在勸說著什麼的某人,她茫然地跟進加護病房內,突然間,不覺得工作對她有什麼重要了。
守在病床邊握住他熱燙的手,胸口有說不出的痛和無畫的恐懼,在眸眶逐漸濕潤之際,她才發覺在日積月累的侵蝕下,這個酷情美男子早已悄悄地進佔她心扉了,她只是一直沒有去听听看自己的心在說些什麼而已。
他一倒下來,那種宛如剖心的痛楚才教她省悟,她是多麼地眷戀他、依賴他,但從第一次為他心悸開始,她就刻意忽視它。
每一回佔有保護性地擁抱、每一次默默地付出,他的容忍、他的讓步,總以為是錯覺的溫柔凝眸,一次次、一回回……老天,她怎能如此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她應該得到的而忽視它們?
或者她太習于抵抗他,太慣于享受他的付出,只因為她是被動者,所以她自認有權得到壓倒性的勝利,並贏得全數的戰利品,而她還在高倡男女平等呢。這就是她所謂的平等嗎?只有一方的付出,另一方則只顧享有一切利益?
不,她不要了!
看著他奮力鼓動胸腔,拼命從氧氣罩里汲取氧氣,又因為吸氣導致的痛楚而眉宇緊皺,她的心更痛了!
喔,老天,請不要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的自私,這太殘忍了!
好,好,她明白了,不這樣她就不會去正視自己的心,可現在她正視了,也不會逃避,更會好好地珍惜,所以拜托,讓他趕快好起來吧!
整整兩個禮拜後,黑毓爾的情況才開始好轉。
而當他頭一次意識清醒地張開眼楮時,佟心蕊沖口而出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愛你!」
她說得又快又急,仿佛擔心若不趕緊說出來,老天又會懲罰她似的。
無神的綠眸倏然亮出一抹特異的光彩。
「是真的,我真的愛你!」佟心蕊用力點頭強調,接著又說︰「我知道你也是,只是像你這種人通常是說不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而已。」
綠眸眯了眯,從睫毛縫中滲出輕蔑不屑。
「好,好,好。」佟心蕊忙安撫道。「反正你知我知就好了,我就不再說了。現在,你最好趕快好起來,讓我好好睡一覺、吃一頓。」
無力的手動了動,佟心蕊很自然地拿起來放在她蒼白憔悴的面頰上,輕嘆了口氣。
「我媽過世之前已經病了好久,所以她病況遽轉嚴重住院,甚至到咽下最後一口氣為止,我都早已有心理準備了。可是你突然間就倒下來了,連通知一聲也沒有就自顧自到鬼門關去簽名留念,你知道我……」她吸了吸鼻子。「我根本不能接受這種事,我……我……我真的差點崩潰了!」
修長的手指頭微微蠕動著撫挲過她苦澀濕潤的眼楮,她又抽了抽鼻子,跟著努力展出一抹笑容來。
「反正以後不準你這樣嚇我了,知道嗎?」
不準?眉毛微微一挑,綠眸再次射出輕蔑的訊息。
佟心蕊見了,不由失笑。「干嘛?傷了你大男人的自尊啦?你不要這樣嚇我,我就不會那樣說了嘛。」
黑毓爾終于哼了出來,可立即又痛楚地合上眼。
笑容驟失,佟心蕊心痛地垮下了臉。
「好,好,我不說了。醫生說你左肺有栓塞現象,所以胸部還會痛一陣子,等栓塞現象消失自然就不會那麼痛了,呼吸也不再困難了。」
他睜眼,手指在她粉頰上撫慰地摩挲了下,佟心蕊嘆息著親了親他的手。
「你再睡一下吧,肺炎最需要的就是休養。要不……」她俏皮地眨眨眼。「我說些這幾天發生的事,你肯定會無聊得一下子就睡著了。好,那我要說什麼呢……喔,對了,麥可和杰天天來看你三次,可是因為這里是加護病房,所以他們不被允許留下來。不過呢,麥可跟我說他覺得好奇怪,因為你從小到大都沒有生病餅,連小小的感冒也沒有,怎麼會……」
又過了一個星期,黑毓爾終于搬離加護病房了。
這日下午,看著黑毓爾平靜地睡熟了後,佟心蕊才不小心給她想到了她的工作。
從黑毓爾病倒那天起,對她過去堅持不肯放棄的工作,她不但沒有交代一聲半句,甚至連想也沒有去給它想到「一咪咪」。
現在,黑毓爾的情況好轉了,她的心思終于有了一絲絲的空間讓責任感露個臉出來透透氣。于是她趁著黑毓爾至少要睡上三、四個小時的閑暇,打算至少去「看看」,表示一下她並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人。
和科林打過招呼之後,她發現實驗沒有她依然進行得很順利,可見科林雖然沒有足夠的幻想力去設計未知的結果,卻有百分之百的領導能力來讓現實繼續正常地脈動。
在科林一再勸告她應以夫婿為重的情況下,她很快便離開了。雖然不知科林是真心或假意,對她來講都是無關緊要的;無論別人怎麼說,她是不會輕易放棄工作的,但絕對會把黑毓爾放在最前頭,之後才會去顧慮工作。
畢竟工作遍地皆是,心愛的人可就只有那麼一個。
離開實驗室後,她繼續往恩得的辦公室而去,打算多少向頂頭上司交代一聲比較好。
在經過高級主管飲茶間時,她遲疑了下,還是決定進去好好慰勞自己一下,老實說,她從來沒有像過去半個月那樣擔憂恐懼過呢。
哇!她驚嘆地張望著足足比一般工作人員飲茶間還要大上一倍的空間。這里的擺設也更豪華,休息沙發、冰箱、調理台、櫥櫃等都幾乎要大上一倍,甚至還有一台電視,在櫥櫃後還有一張簡單的床鋪供人小睡一番。
太過分了!
她一打開冰箱就忍不住暗罵起來,為什麼工作人員飲茶間的冰箱里就沒有這麼豐富的點心食品?
毫不考慮的,她拿來一個大盤子,雞腿、藍莓派、粽合水果、鮪魚三明治……又甜又咸、林林總總堆成一座小山,再倒了杯果汁,抓支叉子就躲到櫥櫃後的床上角落里去打算盡情吃個過癮了。
才塞進三分之一,听到又有人進入飲茶間的佟心蕊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本能告訴她應該等來人出去後再繼續比較好,否則一個不小心叉盤踫撞一聲,情況就會相當尷尬了。
「情況怎麼樣,威利?」
「如預計般順利。」黑毓爾的主治大夫韓威利應道。「恩得,麻煩你,我的咖啡加兩匙糖。」
喔,是恩得博士和韓大夫,奇怪,他們兩個怎麼會湊在一起?
接下來是拿杯子倒咖啡、開冰箱取食的聲音,最後似乎兩個人都得到滿意的東西,然後坐下來開始享用了。
「啊,對了,那個T3能不能……」緊張的噓聲立時打斷了恩得的問話,但隨即又接了下去。「放心好了,這個飲茶間只有少數幾個人會進來,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在開會,所以不會有其他人來了。」
少數人?佟心蕊不由暗暗咒罵不已。狗屎,人少還放那麼多東西,工作人員的飲茶室就沒有這麼豐富,真是太自私了!
「喔。」韓威利似乎松了一口氣。「你要知道這事若讓人知道了,我們是很難向Miss佟交代的。」
耶?她?向她交代什麼?佟心蕊狐疑地拉長了耳朵。
「有什麼好交代的?」恩得不以為然地說。「這是為了科學、為了人類進步,她身為科學家之一……」
「她只是心理學博士而已。」韓威利反駁。
「可她一旦加入我們,便算是科學界的一份子了。」恩得咀嚼著說。「身為科學家之一,她應該了解追求神秘探討真相時,多少也要犧牲一點的。」
「一點?」韓威利喃喃道。「看她的樣子,她丈夫對她不止一點點的價值吧?」
聞言心頭不覺一凜,佟心蕊開始感到事情不太對勁了。
「我們也沒有真的傷害到她丈夫啊。」恩得滿不在乎地說道。「只是想教她丈夫乖乖地讓我們做實驗而已嘛!」
佟心蕊閃電般捂住自己的嘴,免得驚呼抽氣聲驚動了他們。
「沒有嗎?她丈夫病這一場……」
「那是不得已的,也是必要的。」恩得的口氣有些不耐煩。「不那樣,她丈夫會乖乖讓我們做實驗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T3真有老譚所說的那麼符合我們的需要嗎?」
「到目前為止應該是,老譚說那是生化部門研究中所產生的衍生物,對他們來講並沒有什麼用處,所以都只是儲存起來,從未去動過,這回是看在我眼他多年交情的分上才偷偷拿了一點給我。」
「生化武器?」恩得好奇地問。
「誰知道。他們那種工作都非常機密,我才不敢隨便問呢!」韓威利似乎是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又說︰「T3的發作狀況和一般肺炎幾乎沒兩樣,只是情況更嚴重許多、病期也更長,幾乎都要一個月以上才會痊愈,也就是說它對身體的殘害力量更深、更久;最特別的是病人即使痊愈後,都會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全身虛月兌乏力、嗜睡等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老譚說他們都會用死刑犯來做必要的實驗,所以情況如何都很清楚。」
恩得呼出滿意的鼻聲。「很好,只要他沒有力氣反抗,我們就能夠教他乖乖地讓我們做實驗了。」
「可是……」韓威利懷疑地頓了頓。「你不怕他完全康復後會找你算帳嗎?」
「這個嘛……」恩得「嘿嘿」兩聲。「所以我們就不能讓他有完全康復的機會了,對不對?」
「你是說……」
「有必要的話再讓他嘗嘗T3的厲害,這樣他就會持續無力反抗了。或者……」恩得沉吟著。「讓老譚再找找看有沒有更好的替代品,譬如不用先這麼大病一場就能夠讓他任由我們擺布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索性用鎮定劑更快?」
「喔,天,你在想什麼呀?」恩德得不耐煩了。「我總不能讓他一直昏睡不醒吧?我還要他活著,就必須要他醒著進食維持體力,只要無力反抗我們就是了。」
「不過……」韓威利還是遲疑著。「我听說那種能力應是腦波能量導致,即使他軀體無力,如果他是清醒的還不是一樣……」
「別忘了這里是地底下,威利,尤其我們這一層還是在地下第二層。」恩得打斷他的話。「如果身體無力逃出去,他能干嘛?毀了這整個實驗室把自己埋在地底下嗎?而且真到萬不得已時,我們還可以利用Miss佟。只要他顧慮到自己的妻子,又無能為力逃出去,不就只能乖乖听任我們擺布了嗎?」
「也對。」韓威利同意道。「如果他沒有力氣自己逃出去,應該不會冒險把自己埋在地底下的。」
「那你估計他還要多久才能痊愈?」
「一個禮拜到十天左右吧。」
恩得思索片刻。「那好,四五天後我就叫人把那兩個跟他來的人軟禁起來,然後我會跟Miss佟再談一談,如果她真的不能同意讓她丈夫加入我們的實驗,只好也把她軟禁起來了。沒辦法,這一切都是為了科學,要是能讓我們找到他那種恐怖驚人的魔力到底是……」他得意地笑笑,沒再說下去。
好冠冕堂皇的借口!
「還好T3沒有傳染性,否則……」韓威利停了停。「不過你到底是如何讓他吃下去的呢?」
恩得奸詐地笑了笑。「不就是利用Miss佟嗎?好心拿罐飲料給她,讓她拿去給在小房間里等候的丈夫喝,事情就成了。」
佟心蕊恨得差點咬斷牙根!
又過了五分鐘,他們終于走了。佟心蕊在原位呆坐了十分鐘後,才鎮定地把吃剩的束西扔進垃圾筒,杯盤放到洗槽池里,在確定外面走廊沒有人後,她便迅速離開了高級主管區。
先到病房看看仍在熟睡的丈夫,隨即到接待人員住處找麥可和杰。
一等他們倆先上前自我介紹完畢,佟心蕊劈頭就說︰「我了解你為什麼說毓爾在外面世界很危險了,特別是有我在的情況下。」
麥可和杰互覷一眼,沒說什麼,只是很冷靜地听她詳述現在的狀況,之後兩人又相覷一次。
「我們必須在他們發覺之前把小主人救出去。」麥可毅然道。
于是三個人開始籌思研定計劃。
「這里的環境我都模熟了,不過我會再去確認一次,設法找出一條最好的路線。」杰說。
「我會去查探所有警衛巡邏輪班表,出入各門戶應該有小夫人的通行證就可以了,但通往地面的那兩道門似乎只有高階主管才知道密碼,這個就要靠小主人了。」麥可無奈道。
佟心蕊頷首。
「我會先去和他說,其它的就拜托你們了。」
從舒適沉醉的睡眠中一醒轉,黑毓爾便瞧見佟心蕊正以擔憂又愧疚的眼神盯著他。
詢問地挑起右眉。「什麼事?」他沙啞低弱地問。
佟心蕊咬了咬牙,隨即垂下眼不敢看他,她囁嚅道︰「對……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的……」
在佟心蕊的敘述中,黑毓爾的態度甚至比麥可和杰更冷靜,仿佛她說的事根本與他無關似的。
「我明白了。」這是他听完後的回答,淡然無所謂。
「你明白了?」佟心蕊從睫毛下偷偷覷著他。「你……不生氣嗎?」
黑毓爾搖頭,佟心蕊呆視他半晌。
「我想,毓爾,如果我們逃出去了,我們就直接回你家去好了。」她輕嘆。
「麥可說得對,花花世界雖然有趣,卻險惡得嚇人,想過一點平靜日子都不行。以後我們就回你們那個島上去住,無聊時再出來逛逛、看看哥哥爸爸就好了。」
「你的工作呢?」
「我的工作?」佟心蕊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拜托,事情已經搞到這種地步了,我怎麼可能還留在這兒工作?你以為我願意讓你給他們當老鼠實驗嗎?要做老鼠,你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老鼠,我很自私的,是我的就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黑毓爾凝睇她片刻,眼神是她日漸熟悉的柔和溫暖。
「上來。」他說。
佟心蕊愣了愣,隨又聳聳肩,踢掉鞋子爬上床去靠在他肩頭上躺下,她滿足地喟嘆一聲閉上眼。
「毓爾,告訴我一些你們那個什麼島的事吧,譬如它的樣子啦、有多大啦、多少居民啦等等。」
黑毓爾沉思了會兒。
「恐怖島只有台灣一半大,人口不到一萬人,但卻有堪稱世界上最完善的生活,因為我父親要求一切都要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