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舒服就睡一會兒吧。」
恍惚間,貝郁琦听到野田靜子的聲音伴著海浪聲。
她發現她把車開離了市區,往北海岸的方向走,「你要帶我去哪里?」
野田靜子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道︰「我很抱歉,若換個時間相識,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她的話令貝郁琦明白有事發生,于是閉上眼,沒有力氣抵抗,虛弱的問︰「為什麼?」
野田靜子分心的看她一眼,「對不起,我欠的人情、做的承諾,一定得還。」
野田靜子的聲音听起來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讓她逐漸陷入黑暗,動彈不得。
海風夾雜著涼意吹來,尖銳的煞車聲吵醒了貝郁琦,她掙扎著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車子後座,野田靜子正好打開車門下車。
「人呢?」顧又森跟原本應該還在美國的顧又安下了車,他們身後還跟了輛車,上頭坐了五個人。
野田靜子比了比後座,不帶情感的看著顧又森,「我妹妹呢?」
「她不想跟你回去,我也沒辦法。」他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有法子就把她帶回去,若她能不纏著我,我還要謝謝你!」
野田靜子冷冷的看著顧又森。他長得好看,但是就像蛇一樣冷血無情,她為自己妹妹的心遺留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到遺憾。
她才出生,父母便離了婚,入贅的父親離開日本回到台灣,很快的就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同父異母的妹妹,上一代的恩怨她說不清,她爸爸是個斯文的老師,媽媽卻來自日本勢力最強大的黑道家族,兩人一開始便注定錯誤,所以婚姻維持不到兩年便結束。
雖然如此,爸爸還是很疼愛她,每年都會來看她,她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不熟悉,只不過兩年前接到爸爸的電話,說妹妹蹺家被人肉販子賣到泰國去,只是她還來不及動用手下的資源去找人,這個男人陰錯陽差的趕在她之前救了妹妹,當時她答應爸爸會還這個恩情,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切——她幫顧又森替他將貝郁琦拐騙出來。
「這次就當還你兩年前救我妹妹的人情,我妹妹已經成年了,從今以後,她的事與我無關,至于你——我奉勸一句,小心夜路走多了踫到鬼,千萬、千萬不要有機會落到我手上。」
彼又森看著野田靜子陰沉的眸子感到有些心驚。這個日本最大黑道勢力的接班人外表柔美嬌小,但絕非池中之物。
當年傅家的老頭子會替傅友誠選了這個女人,就是看中她後頭的勢力可以保護他的寶貝金孫,只是他絕沒算到他的決定最後竟然是引郎入室,這女人與他連成一氣,算計傅友誠。
不過不管野田靜子再可怕,只要貝郁琦在他手上,他就有把握傅友誠會乖乖的將傅家的一切全都雙手奉上,連松鶴會館他都能接手,到時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哥,我們別理這女人,」顧又安迫不及待的說︰「我們先把貝郁琦給帶走,不然等藥效過了就麻煩了。」
彼又森點了點頭,顧又安連忙上前,看著閉著眼楮一動也不動的貝郁倚,他的眼底閃過陰郁。從初識被她吸引,卻被狠狠打趴在地,這——幕幕都讓他處心積慮的想辦法要將失去的尊嚴討回來,這次他不會輕易的放過她。
他伸出手想將貝郁琦抱起來,不過他的手還沒踫到她,貝郁琦的腳已經用力的一踢,狠狠踹向他肚子。
彼又安沒有料到她已經醒了,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胃部受到重擊,差點吐出來。
貝郁琦利落的下車,還不忘帥氣的撥了下被海風吹散的頭發。
「原來是我家老大兩位帥氣的表兄弟。」她看著顧又安狼狽的被自己的手下扶起來,立刻擺出自己那一百零一號的妖嬈笑容,只是笑意沒到達眼底,「要見人家何必耍這種手段?我會怕的。」
「你——」顧又森沒有料到她會清醒得那麼快,他也沒空理會哀嚎的顧又安,惡狠狠的看著輕靠著車前門的野田靜子。「你沒下藥?」
「有。」野田靜子的口氣淡淡的。「我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
「那為什麼她會醒得這麼快?」
「你要我下藥、給她喝酒,我真的都做了。」她愛莫能助的聳聳肩,「只是我給她喝調酒,她聰明的只喝了一口,這我也沒料到,至于藥你又沒說要下多少,所以我就下了三分之一的劑量,磨碎了加在水里,她還是冰雪聰明的只喝了幾口,她的運氣不錯,我也沒辦法。」
听到她的話,顧又森瞪大了眼。「野田靜子,你耍我!」
野田靜子沒答腔,只是靜靜的回視他。傷天害理的事她不是沒做過,雖然不敢說對得起天地,但至少自問對得起自己的心,她與貝郁琦無冤無仇,從不想害她,反正就是還個人情,要做到什麼樣的程度,那把尺在她心里。
「謝謝你。」貝郁琦對她拋了個飛吻。
看她笑得燦爛,野田靜子倒有些佩服。「小心點,他們人多,我承諾過,所以我不會出手幫你。」
「不需要你出手,小美女,」貝郁琦嫵媚一笑,交代一聲,「你站遠一點,我怕傷了你。」
雖然不能完全諒解野田靜子的行為,但听剛才對話,她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妹妹,所以就暫時不跟她計較。
貝郁琦對著顧又安勾了勾手指頭,明明笑得明艷動人,卻給人陰森森的感覺,「過來啊,表弟,我還以為今晚你才會跟治偉哥哥一起從美國回來,怎麼提早回來也不說一聲?你別躲在後頭,這麼膽小怎麼出來混,說出去會笑掉人家大牙的。」
彼又安抱著肚子,更怯懦的退了一大步。
「我知道你很有膽勢,」顧又森冷冷的看著貝郁琦,不帶懼意的走向她,在他眼中,她不過就是個長得漂亮一點的女人,「只是現在這個局面,你還是放聰明點,乖乖跟我們走,只要傅友誠願意拿出傅家的財產來交換,我保證不會傷害你。」
「表哥,」貝郁琦臉上滿是戲謔,沒有一絲退縮的看他接近,「你也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個小助理而已,哪里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從你可以左右他情緒那一天開始,你就不再只是個小助理,」顧又森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在淡水時他可以為你擋子彈,就表示在他心中,你比他的命更重要,這麼多年來,他被白家兩兄弟保護得太好,我根本沒有機會下手,不過你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機會,只要你在我手上一天,就等同于掐住了他的脖子,比要他的命還折磨人。」
貝郁琦聞言,眼中殺氣漸升,「那天晚上果然是你搞的鬼,我家老大真是佛心來的,就算知道也放過了你!」
「因為他內疚,更因為他承諾會照顧我們顧家一輩子!」他不客氣的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他那種人,自以為有義氣,認為說出的承諾比命還重要,其實說穿了不過就是個白痴。」
在一旁的野田靜子厭惡的掃了顧又森一眼。
貝郁琦微笑認同,「這點我的想法倒是跟你一樣,我也覺得我家老大白痴,若換作是我,早就轟了你全家。」
說完,她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毫不留情的出手,一拳打在顧又森的胸口上讓他疼得彎下腰。
她冷冷一笑,又一拳砸向他的背,一口鮮紅的血立刻從他嘴里吐出來。
見狀,顧又安嚇得大叫,「站著看什麼?還不快上!」
五個大男人回過神,連忙一擁而上。
「人多欺負人少,真是沒風度。」貝郁琦一邊動手,一邊嬌嗔,這幾個人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
野田靜子隔岸觀火,冷眼旁觀,耳里響著男人的慘叫聲,五個壯漢被貝郁琦打倒在地,一個活月兌月兌的美人竟然如此凶狠,倒令她開了眼界。
不遠處傳來車子急駛的聲音,她瞄了一眼,下車的是傅友誠,後頭還跟了輛出租車,白艾帆也隨後趕到。
暗友誠未免也來得慢了點……野田靜子涼涼的想。事情都已經結束才出現,英雄救美來得太遲。
暗友誠不等車停好就已經沖下了車,他著急的跑到貝郁琦身旁,抓住了她。
貝郁琦沒有回頭,一個肘擊就過去,速度又快又猛,傅友誠靈巧閃過,喚了一聲,「貝貝!」
她驚訝的回頭,雙眸因為看到他而大睜,「老大!」她用力的抱住了他,「你可來了,我好怕!」
暗友誠抱著她,低頭看著已經倒成一片的男人,原本心中高懸的大石放下,卻對懷中女人的強悍有些啞口無言。
目光移到在地上抱著肚子痛苦申吟的顧又森,他眼中怒火閃爍,「我說過要你適可而止。」
彼又森蜷曲著身子,看著他的眼神有著強烈的恨意,「有種你就把我殺了,不然我有機會還是會整死你!」
暗友誠冷冷的瞪著他。原本他說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他,但這次他居然對貝貝出手,根本是犯了他的大忌。
「我不會殺你,因為對你而言,身敗名裂比死還要痛苦。」傅友誠揚起冷酷的微笑,「所以從今以後,你們和傅家再沒有半點關系,也別指望能從我這里拿到一毛錢。」
「你敢!」顧又森眼中有著怨恨。
「我們可以試試。」傅友誠緊握著貝郁琦的手,語氣堅定。
若今日是白家兩兄弟,可能毫不留情的就要了他們的命,但他畢竟不像白家兄弟自小在黑道家庭長大,看慣了打打殺殺、血腥暴力,對于他姑姑一家,就算恨極了,也無法真的下手。
他轉開自己的視線,低頭看著貝郁琦,「今天玩夠了,可以跟我回去了嗎?」
貝郁琦看出他眼底的失落,心微微一痛,點了點頭。
野田靜子原本以為傅友誠會趁這個機會擺平顧家兩個不知好歹的兄弟,沒有想到他竟然放過他們。這家伙跟冷血的動物講人性?腦子不正常。
這時她眼角余光瞄到顧又森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她眉頭一皺,還來不及出聲警告,白艾帆已經發覺顧又森的動作,疾速的沖了過來。
暗友誠听見扣板機的聲音,出于本能的側身護住貝郁琦,她只來得及听到槍聲響起,整個人就被傅友誠密實的抱在懷里,這是他第二次不顧自己的安危保護她,在他的心目中,這是種本能,因為他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包括這條命……
上次的槍失了準頭,只劃過他的手臂,但這次卻直直的從他的背打進去,傅友誠癱軟倒在貝郁琦身上,她踉蹌了一下,整點扶不住他。
看見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的襯衫,她的心都快停了。
「他媽的,今天我一定殺了你。」白艾帆氣憤的沖了上去,握住彼又森開槍的手,硬生生擰斷。
彼又森沒有叫出聲,痛得冷汗直冒,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不放棄。傅友誠想毀了他,他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大不了拖著他一起毀滅!
「貝貝的戲演得真好不是嗎?從我派她進馥華會館,我就知道她早晚會替我教訓傅友誠,我就不信這次傅友誠還有這麼好的運氣。」他冷笑出聲。
白艾帆原本還想打在顧又森身上的拳頭硬生生停在半空中,難以置信的看向貝郁琦。
貝郁琦的注意力都在滿身是血的傅友誠身上,听到顧又森的話,她眸中氣一閃。這家伙到了這個節骨眼還是不忘要傷害傅友誠?
「這女人巴上了傅友誠就把跟我的約定拋到了腦後,」顧又森繼續說道︰「傅友誠你絕對想不到,你也有被女人算計的一天吧?」
貝郁琦看著傅友誠,心中一緊,正要開口替自己辯駁,卻見他輕搖了下頭,虛弱的低語,「我信你。」
簡單的幾個字,惹紅了她的眼眶,眼淚撲簌蔌直落。
「別哭……」看到她的淚水,他的心有股異樣的心疼,想要安慰,卻發現有些力不從心。
在淚光之中,貝郁琦彷佛看到了金福,她還來不及細看,白艾清已經帶著手下趕到。
看到受傷的傅友誠,白艾清立刻上前一把將貝郁琦推開。
她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暗友誠見狀伸手要扶,但背部的槍傷痛得厲害,讓他沒辦法移動。
「你到底是倒了什麼楣,從你遇到她後,就一堆倒霉事!」白艾清啐道,「上次的槍傷還沒好,現在又來一槍,你早晚會被她害死!」
白艾清的斥責一字一句打在貝郁琦的心上。是她的到來害了他?他的血染紅了她的手,看著這刺目的鮮紅,她心頭一緊。若是沒有她,他今天是否就會沒事?
「不準這樣說她!」傅友誠臉色蒼白得嚇人,接著身子一軟,整個人無知覺的癱軟在白艾清懷里。
白艾清咒罵一聲,立刻打橫抱起傅友誠,頭也不回的上車。
貝郁琦心急的要跟上去,白艾帆卻將顧家兩兄弟交給手下,擋住了她的路,讓她只能心焦的看著傅友誠被帶上車。
白艾帆向來溫和的眼眸蒙上了一層厲色,語氣不若之前的熱絡,「我不想跟你動手,但在事情查清楚前,你不準靠近友誠。」
貝郁琦心中有擔憂更有被誤會的恥辱,震驚的目光對上他,「你竟然相信那個人渣?!」
「我誰都不信,」白艾帆冷冷的掃過她和一旁的野田靜子,「若讓我查出有誰搞鬼,將來一定十倍奉還!」最後他將視線定在野田靜子身上,「從此之後,不是朋友!」
野田靜子听得出這句話話背後的涵義。這次不過是還個人情,卻得罪了傅家,甚至還跟松鶴會館結下了梁子,看來以後跟台灣的黑道勢力談事情會有麻煩,這個算盤怎麼算都是她吃虧了。
但她還是平靜的看著白艾帆,懶懶的將手中的鑰匙丟給貝郁琦,「車子給你,你快跟去吧。」
貝郁琦沒有遲疑,拿了鑰匙就跑,白艾帆正想去阻止,野田靜子卻伸手擋住了他。
他的眼眸倏然危險眯起,外人看總以為他笑臉迎人,性情溫和,但只有熟知的人才知道,他個性冷狠,比弟弟更不留情面,「讓開!我不打女人!」
「我可以當第一個。」
「讓開!」白艾帆也不客氣,伸手就想推開她。
但是手還沒踫到,她便抓住了他的手,擺明就是不讓他去追貝郁琦。
這是她自找的,白艾帆的眼底殺機驟現,狠狠的打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