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上,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進宮。
今天靳永貞也沒特別裝扮,只穿了件淡黃色的緞子裙,裙擺上用金線繡上幾朵梅,臉上略施脂粉,擺明了她今天只是來湊熱鬧,不是進宮跟人搶位置。
右相夫人挑剔的瞧了她好幾眼,最後也懶得理會她。把她交給宮娥伺候,就徑自去四處寒暄。
靳永貞雖不常在宮里走動,但也不是第一次進宮,又加上狩獵之行,目光看著四周的小姐,她大多認識,都是朝中權貴之女,不過因為靳永貞最近的名聲實在不好,所以也沒人來搭理她。
她樂得輕松,徑自一個個的打量這些為了溫良玉所選的妃子人選,品頭論足一番。
每個人——除了她以外,全是盛裝華服,艷光四射,這個「玉公主」真是好福氣,雖然名聲再差,但端著那張好看的臉和身分,眾家女子哪個不是雙眼帶笑、心中懷春的盼他垂青。
「听聞,聖上本欲指婚于她,卻被玉王爺所拒。」
那耳語不大,卻正巧傳進了靳永貞的耳里。
真是應了那句,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波瀾不驚的坐著,還刻意的挺直了腰桿子,想耍听得更仔細。
「也難怪,玉王爺俊秀風流,怎麼會看上這種庸色。」
「是啊!我听我爹說,她還在皇家狩獵時打傷過玉王爺。」
「這麼粗鄙。」
「自然——將門出身,總是舞刀弄槍,沒半點規矩,右相夫人私下也跟我娘說了,這靳家二小姐如頑石。」
靳永貞心中覺得好笑,這些人從未真正的認識她,卻一個個說得好似跟她很熟悉似的。
說吧!說吧!她又不痛不癢。
她不客氣的開始吃起宮娥送上的甜食,入耳的那些批評就當配菜。只是想到溫良玉要從這些愛說三道四的女人中挑一個當妻子,她的心就沒來由的沉了下來。
她悶著心,一口又一口的吃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本是不變之理,他要成親是早晚,但看在要繼續當朋友的分上,可不可以不要挑一個討厭她的人當妃子?
靳永貞在這生著悶氣,宴席上首的寧貴妃也沒好到哪去——
「姊姊,怎麼不見玉王爺?」
寧貴妃臉上掛著笑,看了開口的柳貴妃一眼,輕聲說道︰「該是有事擔擱了,一會兒便到。」
「這百花宴可是為了三皇兄而備,」寶公主坐在柳貴妃的身旁,說起風涼話,「母妃,你說這主角沒來,不就沒戲了。」
寧貴妃忍著氣,柳貴妃仗著自己一副好模樣,得了幾年的恩寵,又生下二皇子和皇長女,在宮中驕恣了無數年,幸好二皇子福薄早夭,無子的她將來再有作為也比不上她這個生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寧貴妃。
柳貴妃膝下現在就只有寶公主這個女兒,疼之如命,故養出了寶公主的蠻橫無禮,令人看了厭煩。
今日是她為了寶貝麼兒溫良玉所辦的百花宴,京里眾閨閣千金皆入宮,可不能有一絲的差錯。
寧貴妃雖面上一如以往,但心中不免著急見不到那向來如野馬般的兒子,耳里又听著那對母女冷嘲熱諷,心中來了氣。
「寶公主關心玉王爺倒是兄妹情深,」寧貴妃和藹一笑,但話中字字帶刺,「王爺大婚後,可得快快輪到公主,不然再留著可就不知多大歲數了。真是可惜武狀元被聖上指婚,不然也該是個好人選。」
寶公主聞言,心中一窒。這不擺明了往她的痛腳上踩嗎?正氣不過的想要回嘴,但是柳貴妃壓了下寶公主的手。
「姊姊有心了。」雖是一臉感激,但柳貴妃心頭卻是滿滿憤恨。
雖說後位空懸,自己與寧貴妃都有同等冊封,但生兒生女在皇室來說就是不同,寧貴妃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是太子,一個玉王爺,太子就不用說,將來是一國之主,但那個玉王爺——縱是荒唐度日,狂妄自大,聖上還是百般忍容,連城池都能賜,見他流連花間,一個願娶妃,還硬是讓寧貴妃辦了百花宴給他挑妃子。而她的寶公主看中了個人,聖上卻不顧寶公主的心思,指給了他人。
若是她的二皇子還在……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她的心一悶。如果孩子還在,今日或許就不是這樣的局面。
「說到底是咱們阿寶沒玉王爺的好福氣。」
「這是自然。」寧貴妃也回得不客氣。「畢竟不過就是個公主。」
柳貴妃聞言,臉上的平靜再也偽裝不了。
「母妃,」原不想來的太子溫良仁因為寧貴妃開了口,所以勉為其難的露了面,他清楚母妃是想要弟弟看在他這個兄長的面上安分些,但他可沒料到宴會還沒開始,母妃跟柳貴妃就擦出了火氣,他不由在一旁輕聲說道︰「皇弟隨後便到,還請稍安勿躁。」
寧貴妃聞言,面上一窒,最後緩緩的一笑,這才意會自己的失態,怎麼就跟柳貴妃鬧上了。以她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無須跟柳貴妃或寶公主計較,她有個才華洋溢的太子長子,還有個俊美無雙的王爺次子,柳貴妃這對母女向來就不是威脅。
「玉王爺到。」
殿外的太監聲音揚起,靳永貞可以察覺空氣中微微的變化,原在她身旁低聲交談的眾千金全都閉上了嘴,微低下了頭。
靳永貞連忙用力的將嘴里的糕點吞進去,跟著站起來,學著垂首而立,但還是忍不住的側著頭,看向門口。
溫良玉大步流星走進來,俊臉上的笑容溫柔,雙眼熠熠生輝,自然而生的雍容之風令眾女一靜,想見卻又不敢抬頭直視,全都端著一副進退有度的淑女樣子。
靳永貞看著她們頷首低眉,心中還真替她們感到辛苦,她目光不經意的與溫良玉直視,就見他的眼中晶光一閃,然後視線越過她,看向她的身旁。
她的心一突,雖然很快,但她注意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打量。她的身旁是太師之女,長得確實很美,肌膚如雪,清麗嫻雅——看他的眼神,敢情是相中了太師的嫡女?
宴會開始,眾家小姐自然是接受安排的使出自己苦學的才藝,彈琴、吹簫等皆是有備而來。
尤其太師嫡女的箏彈得極好,輕柔時如小溪濺濺,奔放時如萬馬奔騰,看來為了今日真是下足了功夫。
靳永貞的手無意識的伸向盤子內的糕點,塞進嘴里,然後狀似不經心的看著坐在太子身邊的溫良玉,只見他一臉專注,眼中彷佛世上只剩太師千金一個女人似的。
「甚好。」當琴聲一停,寧貴妃不由大贊,心中本就屬意太師千金,這會兒連忙叫人上來,「玉兒,你以為如何?」
「好。令人如痴如醉。」
聞言,太師之女一臉的嬌羞。
見兒子這樣專注的盯著太師之女,寧貴妃心中大喜,賞了對代表富貴的葫蘆簪。
那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賞賜,連她都沒這麼好的東西,寶公主不由一哼,「不過就是彈了首曲兒罷了。」
柳貴妃瞥了寶公主一眼,「別胡說。」
「本來就是。無聊,」寶公主坐直身子,「靳永貞。」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起,靳永貞差點被嘴里的甜糕給噎住。
「靳永貞,」寶公主不悅的又喚了一聲,「本公主叫你。」
靳永貞使勁將甜糕吞下去,有些狼狽的起身上前,記著表姑女乃女乃的教導,學也學得三分像的行了個大禮。
寧貴妃掃了寶公主一眼,不知這刁蠻公主又想如何。
「眾家千金都各自獻藝,怎麼獨獨少了你?」寶公主不客氣的問︰「難不成是瞧不起咱們玉王爺?」
靳永貞听出了寶公主要找麻煩,她微斂下眼,「回公主,臣女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表現表現。听聞你劍舞得好,趁此良辰,舞一曲讓眾人欣賞。」
耙情這個寶公主把靳家劍法當成雜技來看了?靳永貞暗暗皺了下眉頭,她想找自己麻煩,若拒絕,擺明了給她找到了機會。罷了,就當練劍,在衛國公府她每日都做。
她淺淺一笑,「既然公主有雅興,臣女只好獻丑了。」
上殿並未帶劍,靳永貞恭敬的看著寧貴妃,「敢問娘娘,可否借劍一用?」
寧貴妃正要開代,一旁的溫良玉卻伸出手,伺候的張公公立刻遞上一把劍。
溫良玉接過後,直接往靳永貞的方向丟了過去。
靳永貞沒料到他會突然丟下一把劍,連忙伸手一接,險險的接住。
「沒想到,還真有兩下子。」溫良玉語氣中的嘲諷意味十足。
靳永貞也沒惱,知道他十有八九是在氣她進宮出現在這里,但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那個總愛下旨的父皇,她有爺爺壓著,難不成還能抗旨不成。
「謝王爺賜劍。」
靳永貞手中握劍,眼神一冷,突然一劍刺出,退步平劍劃過,看似靈巧卻力道十足。
「不虧是靳氏劍法,力道沉厚,」溫良仁在一旁,不由嘆道︰「一劍刺出,倒有屠龍之勢。」
溫戾玉注意到兄長目光似有若無的飄到自己的身上,他的手無意識的轉著扳指,嘴角微揚,「不過是小兒弄劍,何奇之有?」
靳永貞自幼習武,听力奇好,她的劍鋒一閃,單腳支地,直指溫良玉的方向。
別人或許不知,但溫良玉心知肚明是自己這句話惹惱了她,她這性子也好模,不要提及靳時維的腿,不侮辱靳氏劍法,基本上都不會惹怒她,讓她失分寸。他好整以暇的坐著,勾著笑看台下的她。
只是這時原本舞得虎虎生風的靳永貞忽然腳一軟,單膝跪了下來,跌在台前,幾乎同時訕笑聲起。
靳永貞的眼神一斂看著地面,砸向她腳跟的石子很小,有人存心要她出丑。她一個咬牙,將劍往空一拋,雙腳一蹬,彈跳而起,擲劍于空中,飄然轉身,彷佛方才的失誤沒有發生。
溫良玉的目光看向寶公主身後的侍衛,自從柳貴妃的兒子死了之後,她便開始緊張自己唯一的寶公主生命安危,找了不少高手守在寶公主的身邊。
見那侍衛的手又有動作,他眼也不眨的扯下自己玉帶上的翠玉珠子,準確的彈向他的手腕。要不是人太多,他就直接把這珠子打進他的腦子去。
沒長眼的家伙,全天下只有他能欺負靳永貞,其它人連踫都不能踫一下。
那名侍衛神色一僵,目光飄向他的方向。
溫良玉勾了勾唇,目不斜視的看著舞劍的靳永貞。
侍衛的眼神微斂,立刻恭敬的退到了寶公主的身後,低語了幾句,就見寶公主的臉色大變,難以置信的目光飄向溫良玉。
誰人不知玉王爺是個流連青樓的紈褲,他怎麼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功夫。
見他狀似輕松的癱在椅上看著舞劍的靳永貞,寶公主自然而然的將目光越過溫良玉,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帶刀侍衛墨寒。
墨寒在一旁將溫良玉的所做所為看得清楚,跟在王爺身邊久了,溫良玉根本無須開口,他便明白了意思,他眼神微冷,手握劍柄看向寶公主。
他冷酷的樣子帶著威迫警告,寶公主的神情一凝,連跟在玉王爺身邊一個小小侍衛都敢對她這個金枝玉葉挑釁,她不由一個咬牙,心有不甘的瞪著靳永貞。
她雖與靳永貞無大仇,但是她心儀武狀元,母妃答應要幫她去向父皇提一提,誰知道父皇竟把她心中所喜指給了靳永貞的嫡姊。
本想趁著今日百花宴要為難這個奪她所愛的女子,沒料到靳時維沒來,倒是她的妹妹來了,她自然就把氣全出在靳永貞的身上,讓靳永貞丟人,代姊姊受過,誰知道溫良玉的侍衛卻給靳永貞撐腰,她實在氣極。
「你失了分寸了。」
听到身旁兄長的聲音,溫良玉依然一派輕松。
「阿寶要出氣,你就由著她,」溫良仁的聲音依然不疾不徐,听不出太多的喜怒,「今日靳永貞不出丑讓阿寶出一口怨氣,只怕將來靳永貞的日子不會好過。」
溫良玉瞄了兄長一眼,雖說溫良仁什麼都不問,但事情似乎都瞞不過他,要不是心里明白哥哥疼他,絕對不可能加害于他,他還真有些怕他。
讓靳永貞丟臉的事,他做多了,所以輪不到阿寶那丫頭出手,這次還是由他來吧,就當教訓她沒听話,跑進宮來了。
四周響起的贊嘆令溫良玉收回了心神,就見靳永貞跪在殿下,臉色因舞劍而微微泛紅。
「劍在你手,揮舞自如,不愧為將門之後。」知道母妃不喜舞刀弄劍,對靳永貞不會有太多贊揚,溫良仁索性率先開了口。
「謝太子!」靳永貞恭敬的低下頭,將寶劍入鞘,高舉過頭,朝著溫良玉的方向,「謝王爺寶劍。」
張公公正要向前,溫良玉的手一抬,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身,親自走到她的面前將劍給接過手。
「自古寶劍贈英雄,可惜今日英雄是紅妝。」他將劍拔出鞘,直指靳永貞。「靳永貞,你方才那一摔,眾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靳永貞可以感受劍鋒在自己的頭上,但她依然動也不動,微低的頭看不出心中的思緒。
「唉,」他故意嘆了口氣,把劍一收,「女人畢竟只是女人,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撐不起大場面。」
那不屑的口吻令靳永貞一時沒忍住氣,開口說道︰「既說臣女撐不起大場面,可見王爺武藝過人,只是臣女猶記,王爺曾是臣女手下敗將。王爺當日曾許諾臣女有機會再次交手,臣女敢問王爺,今日可否再次討教?」
她的話使四周一靜。
「王爺,臣女可否討教?」
他嘴角一揚,竟也不顧在大堂之上,只將衣擺一撩,在跪下的她身邊蹲了下來,「你……要跟本王打?」
「是!」靳永貞低著頭,兩人近得讓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氣味,她壓低自己的聲音,故意說道︰「玉公主,你也想在心上人面前展展威風吧。」
「心上人?」他低頭看她一副恭敬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是啊!」靳永貞微抬頭,從他肩上瞄了過去,「不是想選太師之女為妃嗎?」
他挑了挑眉,「這都給你看出來了?」說她笨也不笨,他母妃確實是屬意太師之女給他為妃。
「我還不懂你這家伙嗎?你那雙色咪咪的眼一瞄,我就知你看上了誰。」
「怎麼?你嫉妒?」
她沒好氣的一撇嘴,就算是有那麼一點,她也打死不會認,她拉高音量,「王爺既是頂天立地男兒漢,臣女一介女流實不足為懼才是。」
「好啊!」寶公主正愁找不到機會整靳永貞,立刻看著寧貴妃,「娘娘,就讓三皇兄和靳家二小姐打一場吧!」
「這怎麼行?」寧貴妃立刻拒絕。
溫良玉可是她的心頭寶,誰不知道玉王爺長得絕色,卻沒半點武藝在身,那個靳永貞舞刀弄劍慣了,之前在木蘭圍場還曾經傷過皇兒,若在這個為兒子選妃的百花宴上又傷了,這可不成。
「皇子尊貴,」寧貴妃冷著臉,「不可。」
「母妃無妨,就讓兩人玩玩。」溫良仁在一旁開了口,心里明白這是溫良玉故意導的一場戲,于是幫腔。
寧貴妃心中為難,但溫良仁都開了口,最終只能允了。
靳永貞一雙眼閃閃發亮,緊盯著溫良玉,「王爺,為免刀劍無眼,臣女便赤手空拳與王爺對戰。」
擺明就是瞧不起他,溫良玉也不惱,揮了揮袖子站起身。
「好。」他將手中的劍隨意揮了揮,那不熟練的樣子如小兒弄劍,令見者都忍不住心驚膽跳了起來,「來吧。」
「王爺,來了。」
溫良玉一副無聊的樣子點點頭。
靳永貞縱使想要教訓他,但也不會真的讓他失了面子一下子就落敗,于是朝他的臉上一拳揮過去,這麼簡單連孩子都知道閃的拳頭,沒料到溫良玉竟然閃也不閃,一拳直接打中他的眼。
溫良玉哀叫一聲,蹲了下來,申吟著蹲在地上。
「天啊!」寧貴妃大驚失色,「皇兒?」
溫良仁臉上沒有貴妃的驚慌失措,反而為了控制笑意而低著頭用力揉著太陽穴。
太子妃也略微心急的看著,「太子爺,這可如何是好?」
「將玉王爺扶下去,」溫良仁一抬頭,臉上的冷漠依舊,「請太醫。」
看著溫良玉被扶了出去,寧貴妃也急急的跟去,看來這場宴會要不了了之了,見狀的靳永貞一臉蒼白。
「太子爺,」靳永貞急切的看著溫良仁,「臣女、臣女——」
「與你無關。」溫良仁打斷了靳永貞的話,「莫放心上。退下吧。」
低著頭,靳永貞一臉不安的退了回去。
主角走了,這下真是沒戲唱了。而靳永貞這個傷害玉王爺的破壞者,成了千古大罪人。
靳永貞也不在乎周遭的耳語,就算把她說成了母夜叉,趁機報玉王爺不願娶她之仇,她也沒氣惱,她根本無心傷他,怎麼他就蠢得不閃不躲?以前就知道他沒用,卻不知他真這麼沒用。
一個宮娥上前,在她的耳際低語了句,靳永貞點了點頭,低著頭起身離去。
爆外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頭,她認命的上了馬車,是表姑女乃女乃的意思,要她立刻離宮回府。
她苦著一張臉,傷了溫良玉這件事,縱使無人追究,但心里內疚得很。他的臉,那張俊臉——早知道打肚子就好。
看著兒子俊臉上的右眼掛著一個黑眼圈,寧貴妃不由惱道︰「靳二小姐實在膽大妄為。」
「母妃,是兒臣技不如人。」
「什麼技不如人?你貴為皇子,她本不該直接開口找你比試,如此潑婦,將來看有哪戶人家敢收她。」
「沒人收,她大不了不嫁。」
「說這什麼話,」寧貴妃緊張兮兮的瞧著他,「可還痛?」
「痛極。」溫良玉掛著可憐兮兮的表情。
寧貴妃心疼不已,「可惜宴後本還安排了與眾人共賞煙花,你瞧,前頭正熱鬧,你卻只能形單影只躺在這里,真是給那不知進退的丫頭壞了事。」
「母妃別惱,將來有的是機會。你也別只顧在這里陪著我,快去前頭露個臉。里頭可有兒臣未來的妃子,母妃可得替兒臣好生照顧一番才行。」
「你啊!難得挑了個自己喜歡的,」寧貴妃撫了下自己的鬢角,「你先歇會兒。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恭送母妃。」
寧貴妃拍了拍愛子的手,起身離開。
「王爺,你真沒事?」張公公等寧貴妃走了,這才上前仔細的瞧著,「靳二小姐下手也是狠的,明天可得黑了一大圈了。」
「無妨。」溫良玉要來手鏡打量了一下,「她以為我會閃開。」
「是啊!王爺,你怎麼不閃?」
「她想威風就讓她威風,」只要視力無礙,皮外傷只須點時間就好。溫良玉將鏡子一甩,「她那性子得吃吃苦頭才好。」
「讓人吃苦頭,不怕自己舍不得。」
听到門外的聲音,溫良玉未見人,先露出了笑,「皇兄。」
溫良仁大步走了進來,「特來瞧瞧你,可憐這張好看的臉,看來得要瘀青個幾天了。」
「無妨,小傷而已。」
「之于你是小傷,但你這招也夠狠的了。」溫良仁坐了下來,盯著自己寵愛的弟弟,「大庭廣眾之下給她難堪,寶公主是該開心,可是靳永貞就糟了。」
溫良玉一副好笑的神情,「現下傷的人是我,被她打倒的也是我,難堪?怎麼也落不到她頭上。」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胡涂,她這一狠拳下來,人家只會記得她沒規矩,不會說你軟弱。女子名節一事如同性命,今日在宴上一鬧,不怕靳二小姐尋不著良人。」
「她是衛國公府的二小姐,自有不怕死的人上門。」听溫良仁一說,溫良玉也有些明白即便他是想替她避禍,做得也有些過了,也許他是更氣她不听他的警告吧。
听聞窗外一聲巨響,他望向窗外,煙花綻放星空,好不美麗,他扯開話題,「皇兄怎麼不陪著皇嫂?」
「她自有眾人陪著。」溫良仁的口氣索然無趣。
他有太子妃和兩個側妃,說不上討厭,但也沒有喜歡到入骨,他是太子,早被教導不可鐘情于誰,就像父皇也是後宮佳麗無數,但從未專注在一個妃子身上太久。
「皇兄可知自己錯過了什麼?」
溫良仁不由輕挑了下眉。
「靳家的大小姐——靳時維。」
溫良仁淺淺一笑,「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只有我要與不要,從無錯過。」
溫良玉也沒反駁,「皇兄言之有理。確實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只是靳家兩女特別,雖非絕世美人,但勝在靈動,不像木頭。」
溫良仁大笑出聲,「你這是承認了你心儀靳家二小姐。」
「非也。」溫良玉搖頭,「那丫頭性子沖動,雖然不像木頭卻如月兌兔,只知惹是生非。」
「若論惹是生非,天下間誰勝得過你。」溫良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要怎麼折騰隨你,別鬧出太大的事來就好。母妃替你相中了太師之女,你方才也見了,是個絕色。縱使你再不願,親事早晚也得定下,不然你還真想去娶個外族公主不成。我看估計你被打了一拳的事,這個時辰已經傳到了父皇的耳里,他現在肯定氣惱在心。你倒好,出了事,轉身就走,我可不成,為了我的耳根子清淨,求你別再胡鬧。」
「我明白。」關于自己的親事,溫良玉沒擺在心上。不過就是娶個正妻擺在家里,天底下依然沒人管得住他。就如同皇兄所言,女人而已,只有他要與不要。
「對了!有探子來報,說是墨城正大興土木,要開什麼摘星閣,不知跟京城的摘星坊可有關聯?」
「似乎是有點關聯。」
「你啊!」溫良仁實在拿這個弟弟沒辦法,「若讓父皇知道你開青樓,還一家開過一家,他肯定被你活活氣死。」
「所以皇兄就費點心思,替臣弟瞞著吧。」
不瞞也不行,他可不想皇室的家丑外揚。堂堂一個王爺四處開青樓,擁名妓,如此驚世駭俗。
「既然皇兄已知,不如臣弟全說了。臣弟還打算在墨城再開間采月坊,你不知這世間男子之美更盛女子,看在皇兄疼愛臣弟的分上,臣弟可以送幾個進宮給皇兄瞧瞧。」
「你——」溫良仁立刻起身走開,若再談下去,只怕氣死的是自己。
溫良仁一出去,張公公立刻恭敬的在一旁說道︰「王爺,靳二小姐已經被送出宮去了。」
溫哀玉靜了一會兒,最後才輕描淡寫的說︰「出宮也好,這丫頭功夫還行,腦子不好,進宮來存心讓阿寶找麻煩的。」
「有王爺護著,寶公主也傷不了靳二小姐分毫,全天下能傷靳二小姐的怕只有王爺。」
「多嘴。」溫良玉淡淡的啐了一聲。
張公公立刻眼神一斂,退了下去,「王爺息怒。」
溫良玉的食指無意識的輕點著床板,不發一言,突然起身。
「王爺?」張公公立刻上前。「要去哪里?」
「摘星坊。」
「可是王爺,宮中宴會未散,王爺離宮不好交代。」
「就說本王傷了,心中難過,所以得上摘星坊找個漂亮姑娘安慰一番。」
張公公聞言,真想雙眼一翻暈過去,若真把話傳出去,別說聖上,就連寧貴妃都會被狠狠的氣上一頓。
偏偏溫良玉絲毫不見一絲心虛,畢競天之驕子向來呼風喚雨,此生從沒對任何事情認真上心過,這樣的高傲,以為天下盡在他的指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