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雨,山路顯得泥濘難行。
「不好意思,劉大哥,讓你跟我一起受苦了!」寧心不好意思的看著一旁的劉福。
他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巧兒姑娘不用放在心上,這只是小事,劉福是個粗人,不覺得苦,只是你的腳還好吧?」
她的衣服濕了,但是被緊護在胸前的草藥幸好沒事,這讓她松了口氣。
四周已經罩上夜色,她隨著劉福返家拿了草藥之後,在劉福的堅持下,由他陪同下山。
不料兩人走了一段路後,她竟失足滑落下一個小陡坡,扭傷了腳,劉福焦急的將她拖上來,天空卻在此時突然降下大雨,結果,她與劉福都變得狼狽不堪。
沒地方躲雨的兩人身子都濕了,大雨滂沱,但她謝絕了劉福的扶持,堅持自己行走,吃力的走了一段路。
雨稍早之前停了,不然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巧兒姑娘,你要歇會兒嗎?」劉福有些心疼的看著她,腳都扭傷了,實在不該再走,偏偏她連讓他扶一把都不願意。
「我還可以!」她將一捆藥草緊護在胸前,慶幸現在不是冬天,不然她肯定冷得邊走邊打哆嗦。
遠遠的,他們同時听到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听那馬蹄敲打地面的節奏,就知道來人急著趕路,不然在這窄小的山路上頭騎得飛快,一個不好,只怕會摔斷脖子。
劉福怕飛馳而來的馬匹傷了巧兒,連忙伸出手,護住她的肩膀。
她來不及拒絕他的好意,那飛馳而至的馬匹便已停在她跟前,她先是一驚,抬頭看清楚馬上的男人時,臉上難掩訝異的神色。
唐文禹居高臨下看著她,臉色有些陰沉。
劉福沒見過唐文禹,但看他那一身裝扮也知道非富即貴,絕對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得罪得起的,于是他護著巧兒的肩膀,頭一低就想往一旁悄悄離去。
「站住!」他霍然重喊一聲。
劉福嚇了一跳。
「沒事的,劉大哥,」她輕聲安撫著,「他是二爺!」
「二爺?」劉福慢半拍的想起,原來這人就是唐窯來的那位貝子爺,巧兒就是為了他而上他家拿藥草。
他是有耳聞這位貝子爺英雄出少年,卻沒料到他不但年少,而且還氣宇不凡,他這個小樵夫站在他面前,就跟小蟲似的不起眼。
唐文禹翻身下馬,見一個男子摟著寧心,他的胸口猛地揪緊,一股他說不出口的酸澀涌至喉嚨,他的眸子不見溫和,沉著聲音問︰「你來這里做什麼?」
她不解的看著一臉陰郁的他,「這個,」她拿出小心翼翼護在懷中的草藥,「是給你的!」
他冷著臉用力的拍掉她手上的藥包。
他的舉動使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整個人愣住了。
「二爺,」劉福見狀,連忙彎腰撿了起來,「這可是小的家里祖傳的藥草,巧兒姑娘……」
唐文禹壓根沒耐性听他說什麼,一把將寧心拉了過來。
這麼一拉扯,扭傷的地方令她痛得皺緊眉頭,但她倔強的沒有哼一聲,雙眼直視著被他不留情丟在地上、現在在劉福懷里的藥草。那是她為他求來的,可他卻如此不屑一顧!
「我是什麼身份,」他目光如炬的瞪著劉福,厲聲喝斥,「你以為我會希罕這來歷不明的藥草嗎?」
被拉入他懷中的寧心渾身一僵。他這話是對劉福說的,但卻一針見血的直直刺進了她的心窩。
她揪心的抬起頭,看著一臉沉冷的他。
她熟悉這個眼神,當初他為了水柔而要將她送回京時,他就是這麼看著她的。
那時他言談之中的不屑與高傲讓她明白,縱使自己對他付出再多的關心與愛,對他而言,永遠只是可笑的多余。
在她是個蒙古格格時是如此,如今一介平民的她更不可能有何不同,他對她來說,更高不可攀。
忍住撕心裂肺的痛,她幽幽的開口,「爺別怪劉大哥,是巧兒太過一廂情願,忘了爺的身份高貴,怎麼會希罕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東西。」這話是在告訴他,也是在提醒自己,別傻得再作不可得的美夢,他永遠不會是她的!
听到她的話,他猛然低下頭,見到她受傷的表情。
他以為他能壓下對她的情感,只求她此生平安順遂過一生,但他做不到!
他忍不住用力的摟住了她,她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他沒肯放手,低著聲音說︰「別再做這些事了!」
「不會了。」她斂下的眼里沒有流露心中的情緒,仿佛木頭人一般的道︰「再傻也不會再自取其辱了。」
知道她誤會了,他急著想解釋,「我是擔心你……」
「巧兒何德何能得到二爺的關心。」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還能表現出好似在意她的模樣,夠了!別再騙她了,她也不想再作夢了。「巧兒只是個奴婢。」
不!你不是!你是個格格啊!他抱緊她,想解釋,但她忘了一切,縱使他說得再多,她也不會相信,最後千言萬語全化成苦澀吞進肚里。
他松開她,俐落的翻身上馬,對她伸出手,「上來。」
她搖了搖頭,退開一步,「不了,巧兒自己走回去便成。」
唐文禹詛咒一聲,不顧她的反對用力的將她拉上馬。
「別動,」他的手扣住她的腰,「不然你會害我們都摔下馬!不要口口聲聲說自個兒是奴婢,卻總是做些違背主子的事。」氣她看輕自己,也氣她一再推拒他,所以故意用話刺激她。
她的心一擰,低著頭,不再看他,也沒有言語。
沒有理會呆愣在一旁的劉福,唐文禹載著寧心疾馳而去。
被他擁在懷中的感覺五味雜陳,這熟悉的觸踫,讓她又愛又恨又難以抗拒。風聲呼嘯而過,嗅聞著他身上的氣息,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如此靠近,曾經熟悉的懷抱,卻不再屬于她,她的眼眶微熱,不禁微垂下眼睫。
「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他的低語伴著風聲傳來,里頭的情感使她的心跳全亂了。
她不懂,他反反復復,似多情又無情,他到底該如何面對他?想起糾葛的情感,使她的大眼涌上水光,閃著光亮,卻只能緊咬著下唇,不讓淚水滑落,為他該落的淚水不是早已流盡?
馬才進了窯場的矮牆,廚娘帶著灶房里幫忙的小丫頭率先跑了出來。
廚娘關心的問道︰「謝天謝地,巧兒,你沒事吧?」
寧心沒有說話,只是搖了下頭表示她沒事。
幾乎才一下馬,唐文禹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你的腳怎麼了?」他急問。
「扭傷了。」她的口氣是不以為意,仿佛受傷的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