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丘羽先听到一些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談論什麼,于是,他連忙加快腳步,走入大廳。
「怎麼了?」丘羽先對一旁圍觀的人問道。
「丘總,是你呀!罷才怎麼沒看到你?」
「我剛才到處去逛逛了。」丘羽先說道。
「哦!原來如此。」對方點了點頭。
「怎麼回事?」
「不太曉得,好像有一個女服務生偷了東西。」
「偷東西?」丘羽先皺起眉頭,擠入人群里,發現被圍觀的人竟是他一直苦等不到的杜孟蓁。
「你說!你有沒有偷我的耳環?不然,我的耳環怎麼會少一只?我剛才明明就是叫你去拿的啊!」杜盈指控道,美麗的臉龐淨是不悅的神色。
她的怒氣折損了美麗,怒氣沖沖的容顏看起來猙獰極了。
「對不起,大小姐,我沒有拿你的耳環。」杜孟蓁搖頭說道。
罷才她回廚房想拿點東西吃的時候,便被人叫走了,因為,管家說社盈找她。
于是,她連忙來到大廳,沒想到杜盈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說她偷了她的耳環。
「沒有嗎?」杜盈微眯起眼,戴著白色蕾絲手套的手毫不猶豫的使勁揮向杜孟蓁的右臉。
「對不起!」杜孟蓁點了點頭,撫著紅腫的臉頰。
「你承認東西是你偷的?」
「是的。」杜孟蓁點了點頭。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個時候,她得很干脆的點頭「承認」東西是她拿的、事情是她做的。
「哼!看到你這張臉,我就覺得討厭!」杜盈揚起音調說道。「果然哪!做媽媽的會搶人家的老公,女兒就會偷人家的東西……嘖嘖嘖!龍生龍、鳳生鳳……你啊!就是賤!」她指著杜孟蓁的臉,不停的罵道。「你想怎麼說我都行,但是請你不要這麼說我母親!」杜孟蓁抬起臉,淩厲的目光讓杜盈嚇得後退了一步。
「你……你這是什麼表情啊?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杜盈揚起手,又想賞給杜孟蓁一巴掌,卻被丘羽先握住手。
「等一下!」丘羽先出聲了。
「怎麼了?」
杜盈看了丘羽先一眼,臉上立即堆起笑容,其實,她早已心儀丘羽先多年,但是,由于丘羽先始終不願意為了她而放棄其他的花花草草,于是,她才會在受不了丘羽先的花心之下,負氣答應劉旭的求婚。
「她剛才和我在一起,怎麼可能偷你的東西?」丘羽先說道,他雖然和杜孟蓁相識不久,但是他直覺的認定杜孟蓁不是那種會偷東西的人。
「是嗎?你剛才和他在一起嗎?」杜盈的臉抽動了幾下,不悅的說道︰「你和丘總在一起做什麼?想勾引人,是嗎?人家丘總可是大公司的老板,根本看不上你這個小賤人,你少痴心妄想了,這輩子你是沒有辦法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終究還是麻雀!」由于嫉妒杜孟蓁的心理,讓杜盈吐出尖酸刻薄的話語。
「沒有。」杜孟蓁搖頭否認,她若在這時點頭承認,只會讓杜盈下不了台,到時她的日子會更難過。「我根本不認識這位元先生。」
丘羽先不了解為何杜孟蓁要說謊,他不悅的揚起眉。
「羽先,她說她剛才沒有和你在一起耶!」杜盈得意的露出勝利的笑容。
「是嗎?」
「大小姐……」一名佣人從回旋梯上走了下來。
「什麼事?阿春。」杜盈看著下樓的阿春問道。
「我們找到你另一只耳環了。」阿春連忙將耳環拿出來,笑著說道。
「找到了?!」杜盈的臉色十分難看,她伸出手,接過阿春通過來的耳環,果然是她掉的那只耳環。「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你的房間里。」
听到阿春的話之後,眾人開始對杜盈指指點點。
杜盈則是惱怒的看了丘羽先與杜孟蓁一眼,再用力的推開站在她身旁的劉旭。
「你誤會人家,就這樣一走了之了嗎?不和人家道歉嗎?」其實這本來不關丘羽先的事,但是杜孟華的態度讓他興起了保護她的念頭。
「小盈……」丁純喚著提著裙擺走上樓的杜盈,「訂婚儀式還沒開始,你怎麼要上去了呢?」
「丟臉都丟大了,還訂什麼婚!」杜盈氣道。「我不訂婚,我不嫁了!」
說完,她便氣沖沖地走上樓。
「都是你!」丁純瞪著杜孟蓁說道。
「對不起。」杜孟姜搖頭說道。
「岳母,這……」眼看情況變成這樣,劉旭也十分難堪。
「阿旭,放心吧!」丁純連忙安撫劉旭,「各位賓客,訂婚宴照舊,小女只是鬧一下脾氣,一下子就會好了。」
丁純瞪著杜孟蓁說道︰「你還杵在這里做什麼?」
「那我先下去忙了。」杜孟蓁正想轉身離去,卻被丘羽先喚住了。
「等一下。」
停下腳步,她轉頭看著丘羽先,「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你忘了我們一起在……」
「很抱歉,你可能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杜孟蓁帶著歉意向他點頭,「我還有事情要忙。」
「嗯……」
訂婚宴會結束之後,丘羽先打開車門想上車,杜宗賢卻連忙走了過來。
「丘總。」杜宗賢說道。
「有什麼事嗎?杜老。」丘羽先的態度雖然和氣,但是眼神卻是十分不屑。
原本他還以為杜宗賢以仁厚出名,原來一切只是假像而已。
在外人的面前做的是一套,而私底下竟然放縱自己的女兒如此對待一個女僕。
「這……我想和你談談有關于我們兩家公司合作的事情,可否請丘總先留步?」
「談合作的事情?」丘羽先揚眉。
「是的,如果方便的話,請丘總到大廳一談。」
「談公事,我還是習慣在公司談,私底下的時間,我是不談公事的。」丘羽先笑道。「有什麼事,上班時再約個時間談,好嗎?」
「這……」
「怎麼?杜老很急嗎?」
「不、不,怎麼會急呢!」
由于杜家人揮霍成性,且近幾年本土紡織業急遽衰退,幾家知名品牌的大公司紛紛裁員、減薪,而以紡織為主力的杜家,每年的獲利雖然不至于到虧損的地步,但是也無法應付杜家龐大的支出。
杜家人一向奢華成性,沒有半個人是勤儉過日的,其實,杜家現在幾乎只剩一個空殼子而已。
但是為了維持門面,杜宗賢對外還是一樣的豪爽、大方,私底下卻是小氣、吝嗇得要命。
了解自己的公司不能再墨守成規下去,所以,杜宗賢相中目前當紅的「丘氏集團」,因為,「丘氏集團」經營的是高科技產業。
為了挽救杜家的頹勢,他積極的籠絡以高科技產業起家的丘羽先,他十分看中丘羽先的才華,甚至考慮將杜盈嫁給丘羽先,但是丘羽先卻看不上杜盈,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將杜盈嫁給劉旭。
然而,丘羽先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當然知道杜宗賢的目的,他只是不點破而已。
「那我們有機會再談。」丘羽先伸出手,「很高興今天來參加令嬡的訂婚喜宴,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了。」他的話語中深藏著濃厚的諷刺意味,「沒想到杜小姐外傳的一言一行,與我看到的真是大相逕庭,不過,幸虧我這個人一向只相信自己的雙眼,我真為了沒有與杜小姐有任何牽扯而感到慶幸。」
杜宗賢是個聰明人,丘羽先明白的嘲諷話語,他怎麼可能听不出來。
听到丘羽先的話,杜宗賢的老臉漲紅。
「我……真是……教女無方……」他汗顏的說道。
「無所謂,反正那是杜老家中的私事,我也不便干涉,我還是先離開好了。」丘羽先揮揮手。
「慢走。」
丘羽先坐上車,向杜宗賢揮了揮手之後,對司機說道︰「小劉,開車。」
「是的,丘先生。」
整理完宴席上的東西,杜孟蓁回到住的地方時,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
她在浴室洗了個澡後,才走出浴室。
嚴格說來,杜宗賢與丁純並沒有虐待她,她住的地方雖然比不上杜家主屋的壯觀,卻和平常人家的住宅差不多了。
杜宗賢讓她住在杜家主屋後方一棟三層樓的房子,那個地方原來是一個倉庫,後來倉庫拆掉,就蓋了一間專門給管家、女僕住的房子。
雖然杜家沒有虐待她,卻也暗示她,她在杜家什麼都不是,所以,別想在杜家掙得不該是她得的東西。
她知道杜宗賢與丁純的用意,她也一直恪守本分,不去奢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大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一名女僕對杜孟蓁說道。
杜孟蓁為自己倒了一杯冰開水,「不要叫我大小姐了,他們听到會不高興的。」
「但是你明明是杜家的大小姐啊!」這名女僕是新來的,由于與杜孟蓁住在同一個地方,所以,她有些同情杜孟蓁,而且她覺得杜孟蓁是一個好人。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既然住在這里,我和你們就是一樣的。」
「可是大小姐……」
「我和你說過,我不是什麼大小姐,你不要再這麼叫我了!」杜孟蓁揮了揮手。「基本上,我與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別再叫我大小姐了,知道嗎?」
叫她「大小姐」只會令她覺得諷刺而已,她若真的是大小姐,有可能活得這麼卑微嗎?
卑微?
對!她就是活得卑微,連螻蟻都活得比她好。
不過,不是有人說過要知足常樂嗎?她還是相當安于這種生活的。
她心里頭明白,杜家肯收留她、讓她住在這里,已經是個天大的施舍與恩惠了。
可是,能不要活在這里、住在這里,對她來說反而更是一種解月兌。
因為,這里的一切只會一再提醒她,她是多麼的卑微。
「好吧!那我要怎麼稱呼你?」
「就叫我的名字孟蓁吧!」她笑道。
「孟蓁……」新來的女僕對于杜孟蓁的名字念得不是很順口,「听說你剛才有到宴會上幫忙,對吧?」
「嗯!」
「那麼,小姐穿的衣服一定很漂亮了,听說小姐那一套禮服就要五十多萬元了。」尤其是杜盈頸項上掛的鑽石項鏈,听說就要一百多萬元了。
杜盈從頭到腳都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而這些外在的優勢也是他們這些佣人永遠無法得到的。
看到光鮮亮麗的杜盈,年輕的小珍自然會羨慕了。
「嗯!很漂亮。」杜孟蓁點點頭,「她很適合那樣的打扮。」像她天生就不是大小姐的命,將她安插在這種大家庭,只會顯得格格不入,若那一身美麗的行頭穿在她身上,可能會畫虎不成反類犬,白白糟蹋了。
「孟蓁,你真的不會嫉妒嗎?」很難吧!同一個父親,際遇卻差這麼多,任誰都會不平吧!
「以前會。」
想起往事,杜盈秦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
是啊!她以前會嫉妒、會看不開,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嗎?
這樣的她,哪有什麼資格抱怨一切呢?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始終為母親的死感到不值得。
為了一個負心漢踏上人生的絕路,甚至想帶著年幼的她共赴黃泉,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母親的死,杜宗賢有掉一滴淚水嗎?
沒有,母親那麼做,只是稱了杜家一家人的意而已,只是讓他們過得更舒坦而已。
杜宗賢會因此愧疚一輩子嗎?
哼!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菟絲花沒有依靠,就一定要自戕來了結余生嗎?
身上流著母親瘋狂血液的她,一旦愛上了人,會不會也像母親一樣有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態?
她閉了閉眼,一想到腦海深處母親全身是血的畫面,全身不禁顫抖了起來。
她會嗎?
她真的會嗎?
若是身上瘋狂的血液,會讓她為愛瘋狂、為情死!那麼,她寧可一輩子都不要踫這種會讓人發狂的毒藥。
毒藥?
是的,在她看來,別人心中酸甜苦辣的愛情就是毒藥,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內心帶著的瘋狂血液何時會催化,成為另一樁遺憾。
遺憾?
對啊!母親的死是一種遺憾,母親的死讓她發誓一輩子不愛人、一輩子不說愛、一輩子形單影只過一生。
「現在不會了嗎?」小珍真的是好奇死了。
「不會了。對了,你問這麼多做什麼?」杜孟蓁挑了挑眉,「你閑閑沒事做嗎?」
「哎喲!孟蓁,你不要這樣子嘛!我只是好奇問一下嘛!」小珍連忙揮揮手,「孟蓁,你不要太介意。」「介意倒是不會,只不過怕你連工作都丟了。」她只是怕這些話傳到杜家一家子的耳中,會對小珍不利而已。
尤其社盈向來是禁不起別人說的,這些話若是傳到她的耳中就更不妙了,說不定她一氣之下,小珍的工作便沒了。
「真的會這樣嗎?」小珍狐疑道。
現在經濟不景氣、失業率這麼高!知名的電子業大公司紛紛裁員,甚至連高階主管都難以幸免,而她這種小堡作自然就更危險了。
看來!她真的要少開口為妙了。
「小珍,你覺得不會嗎?」杜孟蓁反問道。小珍要是覺得不會,那麼,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只是幾句話而已,應該不至于要炒我魷魚吧?」一想到此,小珍的頭皮就開始發麻了。
「也許你可以試試看。」杜孟蓁開玩笑的道。
「不要,我才不要試。如果我的工作丟了,你要賠我喔!」小珍吐了吐舌頭。
「你認為我賠得起嗎?」杜孟蓁反問道。
「應該是賠不起。」小珍搖著頭。
「知道我賠不起,你還要我賠!」杜孟蓁好笑的敲了敲小珍的頭,「很晚了,快去睡吧!」
「好啦、好啦!」小珍給了杜孟蓁一記白眼。
「喲!不耐煩了嗎?」
「是啦!是不耐煩的想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別太辛苦了。」
「知道了。」
「你沒事嗎?不然怎麼一直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的?」丘羽先的頭抬也不抬,只希望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桌上的文件,不去注意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的人影。
他在心底暗忖,認識徐人杰不知是幸抑或是不幸。
因為,創立「丘氏集團」時,徐人杰就是他找來幫忙的,而且,徐人杰也是他大學時代的好朋友。
徐人杰的工作能力十分強,在各種硬體的開發上,自有不容小覷的能力,但是他一向都是吊兒郎當的,公司的文件有時堆得像山一樣高,他也不去處理,每天只會到秘書室與漂亮的秘書聊聊天、送送情書,不然,就是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的。
所以,每次只要徐人杰這麼清閑的時候,就是他想狠狠地痛扁他的時候。
不過,那時他找徐人杰來幫忙,徐人杰就說過不處理公司的業務,所有的事情全部要他一個人處理,徐人杰只負責年終分紅、分股利,掛個副理的頭餃,偶爾到公司晃晃就行了。
「你知道每次你進到我的辦公室里頭,就讓我想一拳打在你臉上嗎?」丘羽先皺眉。
「不、不,我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看我不爽很久了,而且,你說過要揍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是再怎麼樣,我們都還是好兄弟,怎麼可以骨肉相殘呢?」徐人杰夸張的說。
「好兄弟?骨肉相殘?」丘羽先揚了揚眉,「我可不記得我爸媽何時多了你這個兒子。」
「別這麼說嘛!有我當兄弟挺不錯的呢!最起碼釣女人的功力是一流的。」徐人杰自豪的說。
「是嗎?除此之外呢?」
「應該沒有了。」徐人杰仔細想了一下,才認真的道。
「沒有?你確定?」
「對啊!」徐人杰回答道。
他從來不喜歡當一個能力強的人。每日早上一起床,再繼續混水模魚,日子就能過得很愉快了。
「你真的是太謙虛了。」
「哪里、哪里。」徐人杰笑嘻嘻地道,突地,他像是想起什麼事一般,「現在幾點了?我進來你的辦公室有幾個小時了?」印象中,他好像才走進來沒多久而已。
丘羽先看了下表,「三十分鐘左右吧!你進來大概有三十分鐘了。」同時,他也模魚模了三十分鐘了。「這麼久了啊!真是不妙!」
「你是要告訴我,你打算乖乖地回你的辦公室處理你堆積如山的文件嗎?」徐人杰的個性他可是了解得很,他怎麼可能乖乖地回辦公室處理公文呢?
「不是,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麼事?」
「那個……我就是要告訴你,杜老頭來了,我是特地來告訴你這件事的,希望他沒有在招待室里等你等到睡著了。」徐人杰訕笑道。
三十多分鐘之前,在他要進入丘羽先的辦公室時,秘書就告訴他,杜宗賢因為有事想找丘羽先,所以,他就要秘書將杜宗賢請到招待室里喝咖啡,他則進去丘羽先的辦公室,順便告訴他,但是沒想到一說起話來,什麼事情就都忘記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沒有在一、兩個小時之後才想起這件事。
「看來我真的是年紀大了,不然,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呢?否則,就是有另外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對方根本不是重要的人。」徐人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其實杜宗賢會找上他們,用膝蓋想也知道原因,一定是為了周轉不靈的問題,既然有求于他們,就算受到屈辱,他也得繼續忍下去。
否則,他火大的甩頭就走,便什麼油水都撈不到了。
「在你看起來,杜宗賢是怎麼樣的人?」丘羽先從辦公桌前起身,走到徐人杰的身旁。他一向知道徐人杰對杜宗賢沒什麼好感,但是他很好奇徐人杰厭惡杜宗賢到什麼樣的地步。
「你說呢?」徐人杰將問題丟了回去。
「我的回答,你會滿意嗎?」
「當然,只要你別說徐人杰的個性像個人就行了,哈哈哈……」徐人杰朗笑了幾聲,轉過身說道︰「請容許我這個小小的副理帶你去見那個糟老頭吧!」
「糟老頭?」丘羽先揚了揚眉。
「怎麼樣?覺得我這個形容詞形容得不好嗎?」他笑道。
「不!我只是覺得你何時會將形容詞用得這麼貼切而已。」
「謝謝老板的夸獎,走吧!這邊請。」
杜宗賢坐在會議室里,等丘羽先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等了這麼久,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這一點讓他覺得憤怒極了。
但是礙于自己有求于人,所以,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得罪丘羽先,只能在心里生悶氣。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待他,一向都是他擺臉色給別人看的。
在等待的時間里,秘書來過兩趙,換了兩杯咖啡,他也詢問過丘羽先到底何時會到,但秘書給他的答案卻是要他再等一下。
這種話听得他一肚子火,正想大拍桌子離去時,接待室的檜木大門緩緩地開啟了。
杜宗賢轉過身,看著走進來的兩道修長身影。
「對不起,杜老,讓你久等了。」丘羽先客套的說。
「哪里、哪里……」杜宗賢連忙擦著額際的汗水,原本憤怒的氣焰已經消失無蹤了,剩下的只有搖尾乞憐而已。「丘總,你事情很多又這麼忙,我可以了解的。」他說出違心之論。
站在丘羽先身旁的徐人杰掩著嘴不停的竊笑,「我們老板是真的事務繁忙,不過,我想杜總也是吧!每天忙著在各大公司打轉,找老板磕牙、聊天兼套交情,看能不能再順便撈一點油水來周轉,所以……論忙,杜總應該不輸我們家大老板吧!」
徐人杰這一席話說得杜宗賢的老臉整個漲紅了起來。他是來借錢的沒錯,但是一旦被說破,老臉便都快掛不住了。「徐副理,你……」
「哎喲!杜老,你息怒吧!我講那些話全部是開玩笑的,你就當是狗屁吧!不過,我可是字字肺腑之言啊!這是我心里的想法,你若听不慣的話就不要勉強了。」徐人杰根本無畏于杜宗賢的怒氣,話說得一句比一句狠,像是非得讓杜宗賢羞愧得無地自容一般。
杜宗賢的確是想狠狠地發一頓火,但是礙于現在的情勢,也只能先忍下來了。
將一切情形看在眼底,丘羽先的臉上始終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
對于某些人來說,他的個性如同他的外表一般,予人一種完全無害的感覺。
但是,知道、了解他,與他深交的人就不會這麼以為了,因為,他的內心比他的外表更加強硬,甚至于更加冰冷。
在他的眼中,對于杜宗賢這種人不用太客氣,但是也毋需給他太難看。
在徐人杰狠狠地將杜宗賢羞辱了一番之後,丘羽先才緩緩地開口,「杜老,你別和我的副理計較,大人有大量,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何必為這一點小事而怒火橫生呢?」
「丘總,你……」
「杜老,你今日來到底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吧!」丘羽先打斷杜宗賢的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而徐人杰則是坐在他的身旁。
「事情是這樣的,就是上次我和你提的,要與你們公司合作的事……」
「丘老,你有沒有搞錯啊!你的公司是紡織業,我們公司是高科技產業,是完全不一樣的領域,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真是個好笑的老頭,看到現在高科技類股吃香就想來分一杯羹,也不想想是完全不同的領域,而且,現在「杜氏紡織」連連虧損,拿什麼錢來和他們公司合作?難不成他想插干股嗎?真是笑話!
「徐副理,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了。」杜宗賢不停擦著冷汗。
「知道的話就快回去吧!我們老板的時間可是很寶貴呢!」徐人杰揮了揮手,一副要請杜宗賢離開的樣子。
「不……其實……」
「人杰,你就讓社總將話說完吧!他今日會來我們公司,一定會有完整的企劃書送過來。」丘羽先笑道。
「啊!也對,我怎麼忘了呢?」徐人杰搔了搔頭。
杜宗賢從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從里頭掏出一份文件。
「這是我公司的資產負債表、損益表、現金流量表……如果可以的話,想請求丘總先借予我們部分資金周轉,等我們渡過難關之後,再還款給你們,甚至于一起合資開設新的工廠……」
听到杜宗賢的話,徐人杰不客氣的大笑出聲,「杜老,你是老得連腦袋都壞了,是不是?真的是頭殼有問題啊!哪有人先借錢周轉,才要合資開設新工廠的?」他真的是一個想佔盡天下便宜的糟老頭。
「這……」
丘羽先看著杜宗賢,等待杜宗賢給他一個合理的回答。
「丘總……」杜宗賢慌了,一向精明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合作條件太過于好笑,但是為了杜氏紡織的周轉問題,他不得不如此。
「怎麼了?」丘羽先揚眉。
「丘總,你知道我的公司還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不是嗎?」
「是不是有起死回生的希望,我得將這些報告送到精算部才知道,因為,看到這一堆密密麻麻的數位及圖表,我是很難理解的。」他說道。
「丘總,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還是你單純的想融資?一般來說,以你資產及負債的比例,你是沒有辦法在銀行貸到太多錢的,你知道嗎?」
杜宗賢不停的點頭。
「銀行利率其實挺高的,基本放款利率差不多在九點二五左右,你每個月要負擔的利息費用可是不低。」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了,我也向銀行要求貸款,但是……」杜宗賢說到這里,話止住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白白地讓你佔便宜,那麼,利息就算兩分吧!」
「兩分?!」听到這里,杜宗賢差一點喘不過氣來,「丘總,我們的交情算是不錯,你和我收兩分的利息,未免太高了吧……」他簡直是想坑他嘛!
「放屁!我們老板何時和你交情好了啊?」徐人杰插嘴,「杜老,你真的很愛自抬身價耶!」
「我的利息是比銀行還高,但是你也要想想以你們公司的資產結構是不是可以貸得到款項,你剛才不是也說了嗎?要不你去找地下錢莊借吧!相信你在那里一定可以借得到錢的。」
「丘總,你太狠了!」這分別是想將他逼到死路嘛!
平常丘羽先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一想到杜孟蓁所受的待遇,他就忍不住放出狠話,「哦喔!地下錢莊可能要四分利喔!真不曉得杜老能不能還得出來,要是不行,我可能得在水泥罐里找你的尸體了。」
杜宗賢微眯起眼,握緊老拳。丘羽先分明就是看不起他嘛!
「要不要借隨你。」丘羽先淡淡地說。
「這個……」
「先考慮清楚吧!有能力還的話就借,沒能力還的話就不要硬撐,否則,我們可能還得請討債公司上門呢!如何?」
「丘總,有沒有商量的余地?」杜宗賢忍氣吞聲的問道。
「要不要隨你,畢竟,我沒有要求你一定得和我們借。」
「可是,我……」
「杜老,你就廢話少說吧!要借就借、不要借就拉倒離開,別杵在這里礙眼了!」徐人杰議刺道。
「利息不能再減了嗎?」杜宗賢仍在掙扎。
「這是在菜市場里頭買菜嗎?不然,怎麼可以討價還價呢?」徐人杰冷嗤道。真的是好笑極了!
「等等,我還有事情想請教社老。」丘羽先像是想到什麼事一般,突然開口說道。
「什麼事?」
「那位叫孟蓁的小姐是你們家的女佣嗎?」丘羽先是在事後才探听到杜孟蓁的名字。
完全沒有料到丘羽先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杜宗賢先是愣了下,才回過神來,他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丘總,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呢?呃……這個……」
由于對外,杜家一向宣稱他們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杜盈,而現在如果要他改口說杜孟蓁也是他的女兒,就真的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而且,也會讓人以為他苛刻杜孟蓁,畢竟,訂婚宴上的情形,丘羽先也是有見到的。
「怎麼?杜老,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嗎?」丘羽先好奇的問道。
「丘總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只是很好奇在台灣就算是雇主也沒有動手打女佣的權利,而偏偏這種事情卻發生在我的眼前。」
「丘總,真是讓你看笑話了,要是沒有什麼事情,那我……」
「杜老,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丘羽先很好心的提醒他。
「呃……丘總問的是孟蓁嗎?她是以前我一個好友的女兒,那時那位好友因病去世,我們看她可憐,才收留仍在褓中的她,供她吃、供她住、讓她讀書,我們一家對她已經算很好了。」
「是啊!很不錯了呢,養條狗也沒有這麼有尊嚴呢!」徐人杰將腳伸到桌上,不停的晃動。
「這……」
「沒事了,杜老,你先請回吧!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你考慮借款的問題,而利息方面,兩分就是兩分,一分都不能少。」丘羽先從椅子上起身,「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