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此時一聲焦急的低喚響起。
「落英?」
「主子,茱萸院出事了。」她是來搬救兵的。
落英看的不是邵小蓉,而是趙無眠,她第一聲「主子」喊的是邵小蓉,而第二聲「主子」則是真正的主子。
至于一旁面色古怪的柳公謹,她一眼也沒多看。
「咦!出了什麼事?我才剛從茱萸院過來,風平浪靜,一點事也沒有。」她是在路上踫到那個世子的。
落英看了趙無眠一眼,見他微點了頭才細說分明。「芙蓉院丟了東西,大少女乃女乃院子里的管事嬤嬤搜到我們院子,在主子的梳妝台下方找到個瓖貝漆盒,里頭有一副赤金細珊瑚瓖東珠頭面,據說是和親王妃賞給大少女乃女乃的珍品。」
「什麼?!在……在我屋子里?」邵小蓉訝然地睜大眼,不敢相信出身名門的大少女乃女乃會使出這般下流的手法,明擺著是栽贓。
「細柳和似巧都被打了,郭嬤嬤為了替主子辯解而挨了朱嬤嬤好幾腳。」專挑主子身邊的人下狠手。
「什麼?!太豈有此理了,真是欺人太甚!我都不在場,她們憑什麼動手打我的人……」可惡,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老虎不發威都被當成病貓了。
「因為她是大少女乃女乃,而你只是妾室,她可以不更不問拿捏你。」面色沉肅的趙無眠大掌搭在她肩上,略微使勁一壓,使其動彈不得。
「所以我該白吃虧,自認倒霉?」她眼眶有些紅,忍著不在人前軟弱,可是憋著的怒氣仍讓她雙眼蒙上了霧氣。
「覺得委屈?」他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滴。
她不搖頭也不點頭。「想扎她小人。」
「扎小人?」沒听過,不過……「小人不是不能扎,要扎對地方,配合子時、地利、人和。」
「你會幫我?」邵小蓉忽地兩眼發光。
趙無眠笑著往她額頭彈指。「別想指望我,東西在你梳妝台底下找到,你有理也沒理,百口莫辯,我頂多給你撐撐腰,保你沒事,但你底下的人就……」
壞人!她在心里輕啐。「如果我能證明不是我拿的呢?」
「很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她這黑鍋是背定了,席夢芝此舉是針對她。
「哼!我不信天下沒公理,她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就該乖乖讓她潑嗎?欺負老弱婦孺都該下十八層地獄。」她有最先進的現代知識,難道還怕斗不贏頭發長、見識短的古人。
帶著趙無眠這座靠山,加上茱萸院的人手,邵小蓉一行人往芙蓉院走,她心急如火燎,沒瞧見走在身後的落英悄悄地瞧了同行的柳公謹一眼,而他視線始終未落在她身上,只能落寞地苦笑︰原本邵小蓉還想著興許能先心平氣和的講道理,兩個女人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但是一瞧見兩個背部血跡斑斑的丫頭,以及瘸著腿跪地的郭嬤嬤,什麼貪生怕死全沒了,只覺得一把火往上竄燒,燒紅了她雙瞳。
「跪下。」
接著就听朱嬤嬤代坐在椅上的大少女乃女乃一聲喝斥。
邵小蓉翻了個白眼。又是這一句,有沒有新意呀。「我沒做錯事為什麼要跪?你知道只有一種人才要人下跪人——」
「放肆,做了見不得人的下流事還敢回嘴,是不是要賞你十巴掌才肯老實。」朱嬤嬤一使眼神,要小丫頭上前掌嘴「你才放肆,你個老太婆不過是府里的下人,一個比奴婢高一等的嬤嬤而已,怎麼說我也算是你半個主人,你哪來的權力敢對我指手劃腳!」哼!電視上都是這麼演,先聲奪人,把氣勢端起來就對了。
邵小蓉想起的是「喬家大院」里的喬大女乃女乃,那派頭,那口氣,那眼尾兒一掃,那才是宅斗的高手。
「你……你叫我老……老太婆……」從沒被人甩過臉皮子的朱嬤嬤當下氣得紅了險,一口氣上不來!
「什麼你呀你的,沒規矩,要喊我邵姨娘,或是姨女乃女乃。」一轉身,她又小女人地發嗔,「大爺,她惡奴欺牛,你要為賤妾做主呀!她連你的如夫人都不放在眼里,肯定也沒把你當回事,她一個婆子要翻天了。」
演得不錯,有模有樣的。「乖,听听夫人怎麼說,有我在,誰也不能無端冤枉你。」
趙無眠並未說重話,笑著輕輕帶過,可話里暗藏袒護之意,要人秉公處理,不能挾怨報復。
他將手輕放小妾頭頂,眼底含笑地輕揉,似是憐借萬分,讓人看了不敢小瞧邵小蓉。
「大少女乃女乃,她……」朱嬤嬤見狀氣結。這個小賤蹄子太可恨了,居然向大少爺告狀,先將她一軍。
面色陰沉的席夢芝冷道︰「你退下。」幾句話就被唬住,太沒用了。
「是的,大少女乃女乃。」朱嬤嬤一臉憤慨地退到一旁。
「別說我冤了你,這只瓖貝漆盒原本擱在我屋里,今日卻平空消失不見,我讓人四下找了找,卻在你那里找到了,你說這手腳不干淨的人是誰呢?」
邵小蓉從容應付道︰「敢問大少女乃女乃,前前後後查了幾個院子,還是只有茱萸院?」
席夢芝一頓,語滯,臉色微惱。「有人說看到你院子里的丫頭鬼鬼崇祟的,看起來不太安分。」
「有人是誰,請站出來,鬼鬼崇崇的丫頭又是誰,麻煩那個「有人」指證——」
哼,這種事總是我听他說,他听她說,她听我說,說來說去查無此人。
「你……你休要強詞奪理,東西明明從你屋里找出,不是你所為還能是誰,你老老實實地給我認罪少受皮肉痛。」這賤蹄子,還敢妄想月兌罪。
「我是據理力爭,沒做過的事卻硬要往我頭上栽,我死也不服。」見她又要開口,邵小蓉一陣搶白,「抓賊要拿贓,贓有了,但是賊人呢?有物證沒人證,抓到的不是賊而是栽贓,除非大少女乃女乃你能找出人證實我確有不當舉止,否則你憑什麼令人心服口服。」
「好,好,你可真是伶牙俐齒,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你不認是不是,來人呀!把這兩個丫頭往死里打,不招供就活活打到死。」席夢芝食指指向趴在地上的細柳及似巧,兩人的背已被鮮血浸透。
「是。」拿著長棍的婆子又準備下棍。
「等一下,我有方法證明自己的清白,讓該死千次的賊人現形。」邵小蓉沖上前擋在自家丫頭面前,不許人動手。
「你這是做賊喊捉賊。」席夢芝不屑地輕嗤。
「賊還不知道是誰呢!大少女乃女乃怕罰不了我會給自己丟臉嗎?」她出言嗆聲,便瞧見趙大少投來微帶責備的眼神,要她收斂一點,勿太張狂,把自己推到風尖浪口。
席夢芝一听,氣惱地一拍椅子扶手。「反了呀!你竟敢對我這般說話,你一個小小的妾室是仗誰的勢,我要你跪上三天三夜也沒人敢吭一聲,我現在教你什麼是規矩。」
邵小蓉故意要激怒她,伸出冰玉般的皓腕。「老太太賞的紫檀香珠,大爺送的鳳紋玉鐲,還有一匣子寶玉齋的首飾,我戴都戴不完,貪你那副俗氣的赤金頭面何用?」
「你……你把鳳紋玉鐲送給了她,還有寶玉齋的首飾?」她是正妻,卻沒有過一件半件的飾物,這算什麼!
「我——」趙無眠的話被打斷。
「大爺,你連鋪子、田契都給了我,還給我一萬兩買衣裳首飾穿戴,我是富婆了,誰還希罕大少女乃女乃那點舊東西,瞧那花樣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才會用,賤妾正是青春年少,哪像大少女乃女乃德高望重,那副頭面我還看不上眼呢!」要比嗎?先氣死你。
「你……你……」居然說她老。
「咳、咳!蓉兒,你說你能逮住真正的賊,我不偏袒任何人,就給你一次機會證明。」趙無眠以虛拳掩住口鼻,咳聲連連其實是氣岔的笑聲,黑眸深處是掩不住的寵溺。
得到趙無眠這一句話,席夢芝再不滿也無法阻止邵小蓉行事,只見她吩咐下人去找來石灰。
「石灰?!」
她拿石灰做什麼?有意在一旁暗助其力的柳公謹一臉疑惑地看向趙無眠,食指不自覺地摩挲下顎。
你問我?不妨自個兒睜大眼地看她耍花招︰同樣一頭霧水的趙無眠故作了然于心。
其實他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門路,只覺得她果真是個膽大的,當著席夢芝面前也敢直言。
至于細柳和似巧早被落英、繽紛兩人扶到樹底下休息,雖然她們執意要待在小姐身邊,但是那一身血教邵小蓉看得不忍心,于是要她們照顧傷了腿的郭嬤嬤,這才攔住她們。
「輕輕的倒在漆盒上!」她命令落英。
「什麼?!」席夢芝訝然地站起身,臉色變得很難看。瓖貝漆盒乃她珍愛之物,她平時珍借地命人上桐油擦拭,維持漆盒的光滑亮澤,宛如上了新漆一而今卻當著她的面將細白的石灰倒在她心愛的漆盒上,她心頭是一抽一抽的疼著,簡直是拿著刀剜她的心窩,一刀一刀剜得她鮮血淋灕。
而且那紫檀佛珠、鳳紋玉鐲明明該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個家世、容貌都不如她的沖喜小妾憑什麼搶走,她才該是受夫婿愛憐、老太君疼借的佳媳佳為此,她更加痛恨得夫婿寵愛的小妾,妒恨極了的席夢芝咬下唇,縴縴細指緊扣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