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通看了看自家的孩子,接過妻子已經抱得有點吃力的小女兒,「小小是吃貨,是吧?」
蘇小小偏了偏頭,在心里淚奔,表面上卻要裝可愛的點頭,「嗯!吃貨,小小要吃很多很多。」
他一笑,撫撫女兒的頭,「看來豆芽有毒是以訛傳訛,我家小小是小金蓮,她說的一定沒錯。」
「相公……」他怎麼也跟著胡鬧。
孩子們這會兒沒事,要是一會兒鬧起來了,他們做父母的還不心疼死,真是不讓人省心。
「先少少的炒一些,咱們大人先吃兩口,沒事再給孩子吃,凡事要勇于嘗試。」蘇正通笑著朝小女兒小臉蛋香了一口。
「爹,我幫忙,好吃的菜。」她得意地仰起鼻孔,好似廚藝好得有如廚神,隨便擺弄一番便是佳肴。
「呵呵,你是越幫越忙,讓你娘忙活去。」他舍不得女兒和灶火為伍,要是傷著了她,他可就心口疼了。
「我要幫忙。」小腿兒一蹬,很是固執的蘇小小從父親臂彎滑下,邁開短短的小腿跑向娘親,小手拉住她淺綠色裙擺。
「唉,真拿你們父女倆沒辦法。」全是拗性子的。
看兒子女兒吃下據說有毒的豆芽菜,過了許久仍未有「毒發」跡象,又在小女兒百般的糾纏後,趙玉娘勉為其難的點頭。
原先趙玉娘的意思是隨便下鍋炒兩下,應付應付就好,誰知一鑽進廚房,她那沒灶台高的小女兒彷佛上了戰場的將軍一般,下起軍令了。
一下子馬鈴薯切絲、一下子又要切肉絲,蘿卜切細,還要準備花椒,油下鍋,熱鍋,先炒肉絲再下馬鈴薯絲、蘿卜絲,炒得快軟時再下花椒和豆芽。
說句不臊人的老實話,灑上鹽巴和少許醬油,盛盤後的賣相還真不錯,冒著煙的香味叫人忍不住發饞。
可是讓人意外地,第一個伸筷「試菜」的人居然是不相信豆芽菜能吃的蘇朧月,她的理由是先替大家試試看有沒有毒,不能一家子都以身冒險。
一盤菜被她吃了半盤,再想往下挾一筷時終于引起眾怒了,整盤菜都吃光了,別人吃什麼?
那一次,蘇小小的一小袋綠豆種出十斤豆芽菜,在確定豆芽菜無毒,可以食用,而且大火炒過更好吃後,那十斤豆芽菜很快地消滅在蘇家人的肚月復中,他們用豆芽菜衍生了十幾道菜肴,目前還在增加中。
「爹、娘,這麼好吃的豆芽菜能不能種來賣錢?我給姊姊買珠花,讓娘戴銀簪子,幫哥哥們買兩刀紙練字……」
因為蘇小小「無心」的那一句話,蘇家人的鼻頭都發酸,一家六口抱成團,彼此取暖。
蘇家家境小康,在蘇小小兩歲時,蘇正通夫婦為了女兒的身子花去不少銀兩,引來三弟及三弟妹的不滿,因此在老夫人過世沒多久,三兄弟協議分家,各顧各的小家。
長子得了現銀和祖屋,身為秀才的蘇正通不用納糧繳稅,每個月還能得縣衙發放的二兩銀子,所以三十畝土地和一座莊子歸他;老三則是得到鎮上的兩間鋪子以及一片果園。
說來,其中最吃虧的當數老二蘇正通,他一個文弱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除了書本外,他拿得動鋤頭嗎?分給他田地,他也下不了田,只能望著雜草叢生的土地興嘆。
包別提他兩個兒子還小,根本干不了體力活,所以荷鋤下田的莊稼事就甭提了,地再多再好,空無人力也只是擺設用。
幸好蘇小小的身子一日一日的健壯,請醫用藥的花費減了不少,省下一筆開銷,蘇正通以四六分將土地租出去,再加上每月二兩的銀子,日子雖不富裕但也過得下去,但是真要過得好就有幾分勉強了。這些銀子讓一家六口嚼用只是剛剛好,若有旁的開支便捉襟見肘,顯得局促了。
因為蘇小小無心的一句話,這一年冬天,蘇家人靠賣豆芽菜賺了一筆,只不過發豆芽是件極簡單的事,過不了半年就有人學會了,跟著賣起豆芽。
而後,在「玩耍」中,喜歡喝豆漿的蘇小小「無意」地在豆漿內加入石膏,反覆了數次,終于做出了豆花和豆腐。
在當時已有顏色較深的豆腐,以鹽鹵來點,因此豆腐的口感有點澀,微苦,並不是受歡迎的食材,少有人食用。所以當蘇家雪白如玉的白玉豆腐一推出,不澀不苦的綿密立即受到眾人的喜愛,紛紛下訂,搶著買來一嘗。
幣在蘇正通名下的「蘇家豆腐作坊」在一年後正式開業,滾滾而來的銀子像江水一樣洶涌。
于是他們將原來二明二暗的屋子換了,改買縣城內一處三進院的宅子,家里也買僕買婢,漸漸走向小盎之家。
「小小,別亂跑,新宅子你還不熟,別走丟了。」成長得越發精致的蘇朧月牽起妹妹的手,小心跨過月洞門門檻。
「姊姊,我長大了,不會迷路。」而且在自己家中,能迷路到哪去,她還能鑽到老鼠洞不成。
蘇朧月繃著如花小臉,替妹妹將散落前額的細發撥到耳後。「你只長大一點點而已,還不夠大,要乖、要听話,不可以亂跑,我們剛搬來什麼也不熟悉,不要讓娘操心。」
「好。」嘴上說好的蘇小小,一雙靈動的黑玉眼楮骨碌碌地轉動著。
快六歲的她是有長高一些,但身上的肉卻沒多長幾兩,原本看起來肉肉的腮幫子瘦了,圓臉拉長,變成清靈秀逸的瓜子臉,芙頰多出小小的梨渦。
不過在蘇家人眼中,她還是那個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娃兒,胳臂無力,小腳兒卻愛亂跑,動不動就發熱傷寒,需要好好照顧,長得再大還是家中麼女的蘇小小。
「不要只說好,你看你又要往哪里跑了,每次只要姊姊不牽緊你,一回頭你又不知跑到哪野去了。」她家小小怎麼這麼可愛,小嘴紅咚咚的,兩眼又黑又大,真好看。
蘇朧月是個疼妹妹的好姊姊,對她比對自己更寵愛。
「我到那邊看看嘛,你看,有花從牆邊長過來,那是不是杏花?」真是一枝紅杏出牆來。
「嗯,是杏花,你認識的花倒是不少。」她妹妹就是聰明,學什麼都比別人快。
「會不會有杏果吃?」她嘴饞。
「那是別人的,不能摘。」蘇朧月認真的告誡妹妹。
「可是它攀過我們家的圍牆呀!在我們家的就是我們的。」鄰居的手沒有五尺長,構不著牆另一邊的果實。
「不行,你的想法是錯的,要改過來,不是我們的不能要。」未經允許而取之謂之偷。
「什麼想法是錯的,說來讓爹听听。」這兩姊妹的感情真好,一到新宅子就手牽手的逛起園子了。
「爹,小小要摘杏果。」蘇小小指著枝頭上指頭大小的青果。
笑著抱起小女兒的蘇正通抬頭一看,小小的果實夾雜在盛開的花中。「尚未成熟呢,小心酸了你的牙。」
「那等它熟了呢?」她一臉希冀。
蘇正通的笑聲低沉,呵著女兒的胳肢窩。「好呀,等它熟了,爹摘它一籮筐,給小小這個貪吃鬼。」
「咯……咯咯……好癢……」
「爹,你不能教壞妹妹。」氣呼呼的蘇朧月瞪大了眼,鼓著雙腮,譴責父親的疼女無原則。
「爹,吃杏,不給姊姊,饞死她。」蘇小小捂著小嘴賊笑,一副得意的賊樣讓人忍不住發噱。
「好,不給姊姊,小小吃就好。」蘇正通寵孩子寵得沒邊,跟著捉弄一板一眼的大女兒。
假意生氣的蘇朧月輕哼了一聲,偷拍妹妹的小腳。
「爹,小小吃杏,你去讀書,考舉人、中進士,光耀門楣。」她爹有讀書的本事,她看過,有好幾次他偷偷地拿起書本,一看就廢寢忘食,沉溺其中。
「考舉人?」他一怔。
不是不心動,但是……他跟得上程度嗎?一度想放棄的蘇正通難舍心中的執著,小女兒的一番話又讓他重拾信心,學無止境,學海無邊,求學問是為了自己,試試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