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寨里的女人只有兩種用處,一是老的、丑的,專做洗衣、灑掃、廚房的活,一是寨里男人的玩物,每日被數個男人輪流玩,除非被某個男人看上眼帶走當屋里人,否則只能被玩到殘。
寨里的男人大多沒有把自己的女人當為妻子,即使是大當家也沒有正正式式拜堂成親的妻室,他們都是隨興的取樂,管女人叫婆娘,當牲畜般使喚,少有人把她們當人看。
徐芸兒就是這般長大的,沒人教過她對不對,字也識得不多,叫她打兩套拳還行,若讓她坐不搖裙、笑不露齒,她肯定是做不來,她認識的女人大都是給男人暖床用。
「妻子是與他同甘共苦、生死與共的人,在他死後唯一能葬在他身邊,在他家的祠堂里與他的牌位共排。」
「喔,妻子是這個意思……」了然的徐芸兒忽地覺得不對,剛才說話的是女人,而且是……「你是見山哥哥的妻子?!」
「我想他說了。」用不著再一次解釋。
她鬧起脾氣的一吼,「我不管誰說,我問的是你。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當見山哥哥的妻子,見山哥哥是我的!」
「芸兒你……」趙逸塵正要開口,身側的妻子拉住他。
她自己的仗自己打,和他的帳一會兒再算。
「青梅竹馬,從小指月復為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過了六禮,由花轎抬進門的元配,在祖宗面前磕過頭,世人皆知的趙府長媳,你還想知道什麼?」她是名正言順的趙家媳,連皇帝都不能否認。
看到她,皇甫婉容想到任性自私的豐玉公主,她們最大的共同點是以己為尊,以為所有人都要奉承她們、對她們卑躬屈膝,繞著她們打轉,眼中只有自己,看不見別人。
又是青梅竹馬,又是父母之命,禮數之全然不懂的徐芸兒被繞得七暈八素,「你……你在說什麼呀?听得我耳朵嗡嗡響,你這人真是壞心,專說我听不懂的話。」
她還抱怨別人說得太復雜,讓她听得腦子打結。
「她是說她是有媒有聘的良家女,連官府都得承認她是你見山哥哥的女人,日後不管你見山哥哥有多少女人都歸她管,她可以任意打罵責罰。」
看到徐芸兒恍然大悟之後露出的震驚與不信,對她沒什麼好感的駱青也不禁生出些許同情。
「什麼,她是來搶我見山哥哥的?!」震驚之後是憤怒,徐芸兒緊緊的攥住趙逸塵的手臂不放。
「我不用搶,他早就是我的。」你才是晚來的。
看著妻子瑩白透亮的柔美面龐,趙逸塵心底生起驕傲與滿意,眼含柔情地只容得下她一個人的身影。
「你說謊,見山哥哥說要娶我的,我們就要拜堂了。」她很慌,很不知所措,好像有什麼東西快失去了。
「我不叫沈見山,我姓趙,叫趙逸塵,你喊的見山哥哥並不存在,我也沒說過要娶你,只言明要先知道我是否娶過親再說。」是推托之言,徐氏父女的意圖太明顯,叫人煩不勝煩。
他並沒有打算一輩子留在胡陽大山,娶她更是斷然不可,在他恢復部分記憶前已準備和師父離開了,他想去尋找自己的家人,只是來不及向寨中眾人說明。
「你忘了是我救了你嗎?你怎麼可以不報恩,忘恩負義?要不是我帶你回寨子,你早就被野獸拖走了。」徐芸兒很不甘心,不相信他會這麼冷酷的對待自己,雖然他一向便是冷漠疏離。
喲!還是救命恩人呢,真是天大的恩惠呀!謝氏垂下的雙眼比銅鏡反射的光還亮,熠熠閃動。
「她救了你?」皇甫婉容美目輕睞的瞅了丈夫一眼。
他聲音放輕地在她耳邊低言,「一會兒再向你解釋。」
趙逸塵冷然的眼神看向駱青,要他盡快把人帶走。
駱青一頷首,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徐芸兒惹禍的本事,從小被放縱著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無腦的當天下是她的,她可以任意妄為,無法無天,天塌下來了還有一個徐豹頂著。
她把自己的命玩掉了不打緊,就怕她一時口快把寨里的兄弟都賣了。
「芸兒,先跟我回客棧,有什麼話等晚一點再問清楚。」趙家老二和繼母面和心不善,她若不走,豈不是把把柄送到人家面前,請人笑納。
她那草包的腦子斗不過成精的老妖婆。
「我不走,見山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跟他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她死也要纏著他。
「你……」
「哎喲!你們這些年輕人也別為難人家小泵娘了,好歹是我們趙府大少爺的救命恩人,大恩無以為報,留人住幾天也是應該的,咱們東園還空著,就讓徐姑娘住吧!」你鬧得越大越好,我們才越有機會得利。
「伯母,還是你對我最好,他們都欺負人。」一見有人撐腰,徐芸兒立即投奔敵營,毫不猶豫。
「好,好,他們不好,就你一個人好,我陪你說道說道,看你怎麼救了我家塵哥兒。」
這丫頭很傻,很好套話。
「他是見山哥哥。」她糾正。
「好,見山。」謝氏假意配合她。
「伯母,我跟你說,那一天我溜下山,正想到河邊喝水,正好看見離岸不遠,趴著不動的見山哥哥,我以為他死了,過去踢他一腳,沒想到他睜開眼看了我一眼,我見他生得好看就叫小猴把他拖回寨子,我們是……」
「駱青,把人拖走。」言多必失。
「好。」他早該把她一掌劈暈。
「娘,不好了,我屋里的桃紅死了。」
趙逸風面色驚惶的跑向謝氏的屋子,眼神慌張。
「死了就死了,多給她老子娘一些銀兩,讓他們帶回去葬了。」不過是一個連明路都未過的通房丫頭,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謝氏很冷漠,不把下人的命當命,幾兩銀子就能買到。
「娘,不是銀子不銀子的問題,而是桃紅是我的人,我吩咐她做了一件事。」可那件事不知成了沒?
「什麼事?」她閉目養神,讓手勁強的李嬤嬤揉著陣陣發疼的額側,她最近偏頭痛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
「她和在東園做事的梅紅是同一批入府的丫頭,感情很好,我讓她們常來常往,給了桃紅一包藥交給梅紅,讓她下在大房的飯菜里,先前給了五兩,言明事成後再給她二十兩。」
梅紅是在院子里澆水的粗使丫頭。
謝氏倏地睜開眼。「什麼藥?」
「砒霜。」他囁嚅的說道。
砒霜?!「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糊涂,砒霜有杏仁味。」她也曾以此毒殺過老爺的一名外室,差點被查出來。
因為有那股味兒,那名外室沒吃,沒死于毒殺卻因小產而流血致死,也注定她活不長。
「娘,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桃紅死了,她是吃了廚房送來給我的蓮子粥才死的,死時口鼻流著黑血,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噴,她一直抱著我的腿要我救她……」
他嚇都嚇死了,要不是她貪嘴搶了去,死的就是他。
「你一向不愛蓮子的味道,廚房怎會送蓮子粥給你……」等等,是警告,警告他別搞些有的沒有的小動作,他想下毒害人就先讓他嘗嘗誰的手比較快,以眼還眼。
謝氏的心口顫了一下,看著兒子的眼中有著後怕。
「娘,梅紅也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這才叫他害怕,他一下子折損了兩個人,想害的人卻還活著。
「八成是死了。」她看似平靜的面容下暗暗心驚。
「那邊敢殺人?」趙逸風心里很不安。
「都敢下毒了還不敢殺人。」她還是太小看老大夫妻了,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敢弄鬼。
「是誰做的?大哥是讀書人,他會做出這種有違君子之道的事嗎?」大嫂更不可能,她只是一名弱質女子。
「讀書人也有雞鳴狗盜之徒,被逼急了,沒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為了自保而反擊。
「娘,那我們該怎麼辦,大哥他們是不是知道我們要害他們?」為什麼會失手呢?明明算計得萬無一失。
看兒子沒出息的著急樣,謝氏不禁搖頭,還是歷練太少了。「冷靜,別慌,以不變應萬變,自從多年前那件事,老大就懷疑我們了,他只差沒明問是不是我下的手。」
「那我們要不要……」他做了個「殺」的動作。
「還不是時候。」要一擊必中才能出手,否則死的人會是他們母子倆。
「娘,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要等一等?爹都把綢緞莊、書畫鋪、古玩店都交給大哥打理,還說他若做得好就把三千畝土地也給他,家業全由大哥接手。」到時他什麼也沒有。
趙逸風原本管著糧食行和成衣鋪子,可是不久前城里開了家米店和「錦繡坊」,生意被搶了一大半,要不是還靠著老客人支持早就倒了,他爹對他的表現很不滿意。
有個書念得好,經商能力比他強的大哥做比較,他就顯得越來越不濟事,連陪襯紅花的綠葉也快做不成了,他爹每回見到他就皴眉,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表示失望。
「什麼,這麼快?」她本以為還會過段日子再說,老爺的身子還很健朗,能再操勞幾年,不急著傳給兒子。
「爹本就屬意大哥,說我們趙府有大哥才會昌盛,以前以為他死了,才不得不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有意栽培我,如今正主兒回來了,要我這替身何用?」爹的心是偏的,從未有過公正,好的就留給大哥,他就在後頭撿漏的。
「風兒,娘不會讓你受到委屈,你要有耐心,娘這一生都葬送在趙府,他們不能不補償我們。」
懊她的,她一兩不少地拿回來,誰也別想把她守護多年的家搶走。
她所謂的守護是守住財產,而不是照顧好府里的每一個人,她把趙府家業當成她的私人財物,唯有親生兒子才能繼承。
趙逸塵是多余的破壞者,楊氏死的那一天他也該死了,不該讓她進門後還要當後娘,擺出慈母面容博名聲。
「娘,有你真好。」有謝氏的保證,趙逸風安心多了。
「還不能掉以輕心,老大這回回來有些不同了,他看起來比以前冷漠,而且深不可測,他那雙黑幽幽的眼楮一掃,讓人有種骨子里發寒的感覺。」她有點不敢直視。
「娘說的事我早就發現了,你沒看我都不太敢靠近他,我怕他會把我撕成兩半。」他是真怕這個大哥。
「一定和他失蹤的三年多有關。」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判若兩人,定是受到某些遭遇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