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你怎麼不反過來想想道是老天對霖潘,讓你奏盡一切苦難後拿回你應得的,蒼天有眼,不會讓你白受罪。」這一次他不會失去她,讓她死在周盈雲那毒婦手中!陸定淵凌厲的眼眸深處透著令人驚懼的銳利。
「我哪有受什麼苦……」她苦笑著不提以往所受的委屈,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何必舊事重提。
「她趁機陷害你,讓你有口難言,百口莫辯的種種事情我都知曉。」他手臂倏地一摟緊。
「你……你都知情?!」她驚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天底下沒有瞞得住人的秘密,只要用心,處處有跡可循。」他上次是錯在太相信善作表面功夫的王妃,以為她心如其人般美。
周盈瑞眼帶傷感的輕喟,「其實王妃姐姐也有可憐之處,庶女的身份讓她心有不甘,她汲汲營營于權勢,捉住眼前每個機會,她好強地想擺月兌世俗的枷鎖,為自己爭出一片天地。」
但她要得太多又不肯付出,認為是她理所當然該得到的,踩著別人的尸體當墊腳石,一步一步爬到她想要的高位。
「不要濫用你的憐憫,她不需要,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能親嫡母而棄生母于不顧,還有什麼人性可言,只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牲畜。」他這話又重又狠,滿是鄙夷。
咦!王爺他……似乎恨著二姐,為什麼呢?
不懂陸定淵為何改變的周盈瑞藕臂一伸抱住她愛的男人。她不知道上天為什麼垂憐她,讓她為人所深愛著,但她可以確定王爺不會因為二姐的背叛而痛心疾首了。
他們三人的宿命已出現天翻地覆的扭轉。
「王妃又去廟里上香?」
哪間廟那麼靈驗,讓二姐三、五日便帶著三牲素果、幾個伶俐的丫頭上山。是和尚會念經,還是尼姑素齋弄得好,讓人一去就迷上了,流連忘返、樂不思蜀,只差沒把頭發剃了念阿彌陀佛?
「是呀!又去了,這廟里供奉的神佛真這麼靈驗?」小青滿臉好奇。
「你月季姐姐有說什麼嗎?」她也真是的,話少也就算了,連往來的書信也寥無數句,多的一句也不肯添。
看著泉上的數行字,周盈瑞想嘆氣都不行,雖然她和季月已合作,但當她拿到月季的賣身契後,她依然和月季懇切地談了一談,才知周盈雲曾抬月季為通房,但之後被月季以自己辦事不力拒絕,她讓月季留在王妃身邊遞遞消息,沒想到她還真的把自己當成奸細了,每次的回信像猜謎似的,意喻不明還要靠拆字解句。
妃,上香。
十六夜,一綠頭。
拆開了很簡單,王妃在十六那日上香,過夜,綠頭是指王妃偷人。
原來不管經歷幾次,王妃還是和那人搭上了,不僅不以為恥,還越來越無所顧忌,連佛門聖地也成了私會地。
「她只說小姐聰慧得很,一看字條就曉得她想表達的意思,另外,她想要一點香蜂草和赤榆、毛蕊花,讓小姐一樣為她弄上幾個。」那什麼草呀!花的,听都沒听過。
「幾個?!」她還真敢開口。
周盈瑞咋舌,香蜂草和赤榆樹本地出產不多,有賴香料行自海外帶來,栽種不易又昂貴,她自個也只剩下幾兩存貨備用,得等下回有大黑船入港才有。而毛蕊花是季節不對,那是春日開的花,如今都入秋了,她上哪摘。
「不過,王妃到廟里干什麼,她拜再多菩薩王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呀!心不誠的人佛祖才不保佑她。」小青吹起火折子燃起燻香,將素白紙箋投入鎏金葵花黃銅香爐焚燒。
「小青,不許多嘴,話太多不怕掉腦袋嗎?和王妃有關的事全給我爛在肚子里,離開我眼前連提都不許提,就當沒這回事。」這丫頭真是不知死活,有的沒的事掛嘴邊。
小青一臉委屈的扁著嘴。「奴婢是怕她害小姐嘛!上次居然送泡了紅花的燕窩要給小姐補身,要不是小姐有個香鼻子,一聞就聞出里頭淡得幾乎沒有味道的紅花香味,不就被王妃暗算了,那東西可不好,輕者小產,重者終身不孕,她在害人吶!」
二姐她……唉!也只能使出這種卑劣手段,她不想有人比她早生出王爺的長子。
「這事別再說了,听見了沒。」
「是,奴婢的嘴很緊,絕不漏一點縫隙,我連洛錦都不說,小姐放心。」她三緘其口。
洛錦……周盈瑞微微發怔,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感受,王爺他……真的很不對勁,總覺得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比她所知的還要多,包括以前發生過的,以及尚未發生的,他總能早一步預做防範。
洛錦便是王爺的安排,十六、七歲左右,會點拳腳功夫,跟在她身邊以防萬一,只是千防萬防,人心難防。
有時她不得不懷疑,重生的人不只是她一人,連月季也給人一種超月兌世俗的感覺,聰明卻不顯露,將自己藏得很深。
這時,門被敲響,不等小青問話,英姿颯爽的陸明貞就走進屋。
「周小瑞你又在干什麼,磨磨蹭蹭的,換件騎馬裝換到茅坑里了是不是,你……咦!你穿這樣真好看,我也要學你綁兩根麻花辮再盤在後腦,用兩根銀簪子固定住。」清爽俐落又好活動,不怕被林子里的樹枝、長草勾到頭發。
聞言,她噗哧一笑。「你是在贊我還是稱贊你自己,這套衣服不是你拿給我的,我沒騎過馬,自然沒合適的衣裳,你就拿自個沒穿過的新衫給了我,你高我半個頭,我一穿,大了,就讓小青改小點。」
「奴婢改的。」小青頗為得意的湊上前。
陸明貞揮揮手讓小青退開,她湊近看周盈瑞身上的女敕黃色繡翠綠蓮瓣騎服,兩眼發亮直盯著,嘖嘖稱奇,衣衫貼著玲瓏腰身,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段顯露無遺,宛若柳絮飛花中走出的小花仙。
「小皇嫂,你這模樣可別讓我四皇兄瞧見了,不然他準用披風包住你,抱進你們休憩的帳棚,然後又……」她意有所指的曖昧一笑,眼里閃著熠熠亮光,葷素不忌的打趣。
「不害臊,都快招駙馬了還取笑人,等你大紅嫁衣穿上身,看我笑不笑話你。」這口無遮攔的丫頭,什麼都敢說。
一提到煩人的事,公主不悅的板起臉。「快走吧!這次我一定不能再殿後,讓皇兄們嘲笑我是繡花枕頭,說我拿針扎人比射箭準,起碼有大有小的針洞全落在布料上,沒長腳跑了。」
每次一提到這件事他們就笑她,還把自己的獵物丟給她,說怕她沒臉哭鼻子,抹淚擦涕一張花貓臉。
「公主你哦!就是個急性子,總要讓我把東西帶齊,毛毛躁躁的哪成得了事。」周盈瑞腰上系了一只粉色荷包,里頭鼓鼓的,似乎裝了不少有趣物品。
皇家獵場佔據三座山頭,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邊,月復地遼闊,樹木密布,草長過膝,山坡微陡,多野猷出沒,越往林子深處越陰喑,天光難人。
被公主拉著走的周盈瑞一到集合處,其實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她們算慢的,不過有陸明貞在,沒人敢說一句。
皇後並未同行,太子又發病了,她留在宮中看顧。謹、瑄妃陪駕,如今最得寵的周婕妤正陪著皇上從皇輦上走下來,不到二十歲的花樣年華伴在已過壯年的聖駕旁,她卻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以倨傲的眼神看向四方。
「父皇的小花朵兒,今兒個要不要皇兄們讓讓你,你先行一步,父皇讓他們三炷香後再入林。」看著唯一的女兒,皇上只是寵愛女兒的父親,卸下平日的威嚴,滿臉慈藹。
「不用,明貞行的,今天我可是有備而來,待會你們會嚇得笑不出來。」陸明貞嬌嗔的一跺腳。
「喔!是嗎?父皇拭目以待……啊!你玩得開心就好,不要逞強。」怕她輸得太難看又兩眼淚汪汪,不敢給她太多期許的皇上話說到一半又趕緊補上一句,不要她太好強而傷了自身。
「什麼嘛!我一定讓你們另眼相看,全給我等著。」瞧不起她的人要失望了,非要讓他們掉了下巴。
後宮多美女,能隨駕在側的嬪妃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見陸明貞氣呼呼的拉著一名素顏朝天,打扮素潔的女子跑開時,除了陸定淵黑瞳微眯了一下,沒人認出她是寧王側妃。
「小皇嫂,你帶了什麼?」她說不用箭也能捕到獵物,有可能嗎?實在叫人太好奇了。
「一會兒你就知道。」周盈瑞故弄玄機的一眨眼,朝林子的上風處走去,神情充滿自信。
一不會武、二不善騎馬、三不殺生,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怎麼能在一群騎術精湛,拉弓能射雁的皇子們之中拔得頭籌呢!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不只陸明貞大感懷疑,就連同跟在公主身後的侍衛、公公、宮女們也深感疑慮,尤其是背弓的侍衛們,他們奉皇命在適當的時候出手,幫公主作弊,射下她失手的獵物。
可是出人意料的,嚇到闔不攏嘴地正是這些人。
「你……你怎麼辦到的,太……太神奇了……」陸明貞瞠大眼,簡直是不可思議,它……它們全來了。
「這叫‘誘引香’,聞了這種香氣就會忍不住想靠近。」林子內的動物一聞到誘引香,紛紛地從隱藏處跑出來。
「這又是什麼……啊!你打我?!」看她又從荷包中取出手指長的響,想去模的陸明貞手被她拍開。
周盈瑞杏目一瞪。「這是有毒的,不能隨便踫。」
「什麼,有毒?!」她一听,避開了三步。
「少許無妨,嗅聞者會像癲癇發作,搖頭又擺尾地走得搖搖晃晃,然後抽搐,再來是昏迷,我用的劑量極少,不足以致命,若用三倍的份量,只消一刻鐘便陷入死亡。」
「哇!這麼厲害……」佩服之余她沒忘了一件事。
「那捕到的獵物還能吃嗎?人吃了不也中毒。」
周盈瑞笑著解釋,「去掉內髒不食,用醋水清洗三遍毒性盡除,毒素主要是進入髒器,本來我想用加了顛茄的迷香,但顛茄毒性太強,若不小心讓人誤食了,只怕神仙來了也難救。」
她在研究香料時發現有些香料是相生相克的,單獨用時是無毒,混在一起便是劇毒,有些本身就有毒,適當調配反而是治病良藥,少許的顛茄汁液滴入眼楮里能使雙目看起來更明亮,再加上月季告訴她的一些調香配方,兩人做了一番嘗試,配出幾款對身體有損的毒香,在必要時自保,其中之一便是今日用在獵物身上的迷香。
她不害人,僅以自保,因此份量很輕,最多使人昏迷但不喪命,中毒者依中毒程度昏迷一至三日便會自行解毒。
「還愣著干什麼,趕快把一地的野鹿、獐子、大肥兔撿一撿,等會來了大灰熊、山老虎我可不管,這點迷香迷不倒它們反而會讓它們獸性大發,到時獵物就是我們了。」
大型獵物野性難馴,不容易受迷香控制,一察覺到不對會暴動,沖撞任何會動的活物。
一听會有熊和老虎,大伙兒動作可快了,有人背起百來斤重的山豬,有人扛起好幾頭野羊,腰上或掛、或系的是山雞、野兔、大肥鼠、獐和莞是拖著走,膀粗的大蛇纏在手臂。
陸明貞從來沒有這麼神氣過,高高抬起的下顎可以頂到天了,她是最早回到營地的人,讓她的人卸下獵物,不用數了,多到眼花,一只一只往上疊,疊成一座小山。
她得意地讓人升起火,將昏迷未死的獵物去皮褪毛,取出內髒,用醋水連洗了幾次,整只上架去烤。
等到陸陸績績的皇子、皇親國戚拖著各自的獵物回營,只見端敬公主一手進貢的青梅酒,一手是肥得流油的獐子腿,吃得十分歡快地向他們揮手,當下錯愕地瞠大眼。
怎麼可能?!大家心里只有這個想法。
可是看到堆積如山,數量幾乎破百的大小獵物,頓時覺得自個手里那幾十只小獸就不值一哂,還是藏起來比較不丟人現眼。
不過每個人心中仍有不小的不解,幾個女人和沒種的太監,雖有數名身手不錯的侍衛,如何在短短的時辰內捕獵如此多的獵物,而且不見血、皮毛完整,沒看到一根箭。
「父皇、父皇,明貞厲不厲害?你看我大展神威。」快稱贊我,快夸我是最神勇的公主。陸明貞眯著眼笑。
看著塞到手上,烤得金黃的兔肉,皇上也跟著笑了。「明貞呀!輸不起不打緊,下回再費點心掙出好成績,父皇和皇兄們不會笑你,你找了多少人來幫忙呀!真是壯觀。」
他還不曉得女兒有幾分本事嗎?除了愛玩、愛鬧外,連女子用的弓都拉不開,她拿什麼技壓群雄?
「父皇少瞧不起人,真的是我獵的,只不過我有幫手,我們不用弓箭就能把獵物引來。」誰像他們那些臭男人,粗暴地用刀砍、用箭射,一劍剌入咽喉,噴得渾身血。
「喔!在哪里?」
他以為會看到一群人,卻只瞧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拉了,個個子嬌小、容貌稚女敕的小丫頭走到面前。
「她呀!小皇嫂,我們兩個女英雄就綽綽有余。」她學戲本上的俠士拍拍胸脯,不小心拍重了咳了兩聲。
「小皇嫂?」雙眉往上一揚,笑意滿面。
一道厚沉的男聲從一群皇子之中發出——
「啟稟父皇,那是兒臣的側妃周氏,素來與皇妹交好,也深得母妃喜愛,是兒臣的可人兒。」
皇上笑聲低沉,「是嗎?寧王的側妃呀!你上前一步,朕要問問你是如何幫了公主。」
「是迷香。」周盈瑞不慌不忙地行了個禮。
「迷香?」
「燻香的一種,在香粉或香柱中加入使其昏迷的香料,以煙點燃後飄出香霧,香霧被吸嗅後便昏昏欲睡,不自覺陷入昏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