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用六安瓜片更醇香,但賤妾是苦命之人,沒福氣飲好茶,僅能從大少女乃女乃手中得到幾兩龍井的賞賜,賤妾將千辛萬苦釣上來的鯽魚橫背劃刀,抹上鹽巴,蔥姜切絲備用,茶葉少許泡出半碗茶湯,然後將魚放在荷葉上,將酒、蔥姜和茶湯等配料淋在魚上烤……」
難在配料,翠花的去大廚房「借」,荷葉柔韌不易破,用來蒸魚多了和香味,還能代替瓷盅,一舉兩得。
要是她有個小廚房,就不用在院子里堆灶了,蒸煮更為便利,還不致引來仗勢欺人的饞貓,蠻橫又無理的劫食。
她想要有小廚房的要求大少女乃女乃說有難處,所以她的小廚房蓋不成,本來盤算著想烤出糕點甜食向外兜售也變成空想,她以往擅長的水果薄餅、水果蛋卷、漿果餡餅、甜甜圈、水果派等都要油鍋煎炸或烤箱,沒有灶台和鐵鍋根本做不出來。
不過相談甚歡的大少女乃女乃還算夠意思,回絕了她的小要求卻送了她一份大禮,提前把一年的月銀送到她手中,足足有一百二十兩銀子,讓她一下子成為小盎婆。
「創業」的第一桶金到手了,她得好好思量該做什麼將本金翻倍,等她存夠了一千兩,應該能買田置產,到時她想辦法離開,在田邊蓋座宅子,有了安身之處後再另尋生財之道。
她絕不做籠里的金絲雀,從未想過要待在沐府終老,有朝一日她要飛向更廣闊的天空,當個後院女子不是她要的,不見山、不見誰的牢籠會逼死她,而她也做不來妻妾同室。
「你說茶也能當如菜,烹調出美味的菜肴?」想到他經手的差行生意,沐昊然的輕佻樣頓然無蹤。
「給我茶葉,我能給你一百道茶品佳肴。」看出他態度的轉變,杜雲錦也不再自稱賤妾,好增加談判時己方的氣勢,杏色大眼水亮如瀲灘波光。
「所以?」他目光炯亮,笑意一綻。
「所以總要給我一點好處,譬如,一間由我自行支配的小廚房,或是一道茶肴用幾兩銀子來抵,我不貪心,夠我零花就好。」她腦子里有個算盤正飛快地撥著珠子,計算能獲利多少。
先人……不,是後人的智慧不容小覷,各式食譜月月都有出版,她房里就有一整個書櫃,她借用一下為自己增廣財源並不為過。
想著距離自個兒積財的預定目標越來越近,越想越歡喜的杜雲錦露出得意的笑容,那秀麗的雙眸迸出絢爛光芒,剎那間面容生動了幾分,益發明媚,讓人眼楮一亮,看傻眼地怔忡。
「你,作夢。」沐昊然回過神來,否認自己那瞬間的心動,故意冷誚道。
他做的是茶葉生意,而非開酒樓,以茶入菜的食譜對他助益不大,頂多是錦上添花,還構不上非要不可的地步,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可你吃了我的魚,總要付費,天底下沒有白吃的魚。」能賺多少算多少,不無小補,她努力斂財中。
「我的魚,你敢跟我要錢?」
他一副吃干抹淨的囂張嘴臉,好似沒拿她這個小妾來下菜,她就該覺得慶幸,要感恩叩謝,她別不識好歹。
因為滿嘴辣,他不得不停口,將剩余的魚肉賞給一旁看得直流口水的趙春,主僕倆很無恥的分光了杜雲錦辛苦一上午的成果,而後心滿意足地瀟灑走了,一眼也沒看向滿臉沮喪,用竹簽在地上畫圈圈的鼓腮小妾。
「姨娘,我們的魚沒了。」等了老半天,一口也沒吃到的翠花兩眼淚汪汪,餓得連魚骨都想吞下去。
「沒魚,就烤些蝦呀!我還會讓你餓著不成?幸好我留了一手,沒把雞蛋留在同一個籃子。」
這叫防君子不防小人,有些賊的手伸得太長,不得不防。
其實她一開始防的是後院那些女人,當她的病略有起色時,遺花院外頭就出現不少探頭探腦的人影,或窺探、或收買、想知道她還有沒有余力和其他人爭寵。
嫉妒的女人相當可怕,防不勝防,她們像死不瞑目的陰魂無所不在,有女人的地方一定不太平,小心防備總沒錯,誰曉得她們何時會突然冒出來害她,下點小藥或誣陷她爬牆什麼的,那真是冤到沒鬼當。
沒想到她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神出鬼沒的大白鯊,牙尖嘴利的掠奪毫不手軟,橫掃一空,不留半點渣。
唉!他到底是來干麼的,有事無事嚇她一回嗎?
杜雲錦不想猜測惡質男人在想什麼,她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早日月兌離令人心驚膽顫的苦海,登岸為良妾……良民。
「!還有蝦,可是……好像……有點小……」塞牙縫都不夠,不足她的小指長。
「小有小的吃法,把剩下的茶水拿來,看我變戲法。」窮則變,變則通,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好的,姨娘。」翠花興匆匆的拿來半碗茶。
烤魚用剩的龍井茶水能重復使用,只不過茶香味會越淡罷了,但還是能拿來做佐料。
喜歡弄點新鮮吃食阿呆杜雲錦在釣魚之際,意外發現池塘的水草從里有小蝦出沒,她靈機一動,用里衣做成的漁網——捕撈,因為蝦小,撈了好一會才有足夠的量。
之前她用芭蕉葉包著,沒人發覺,本想等烤完魚後,再烤來當零嘴吃,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只好將就地拿出來應急,蝦子再小也是食物,能吃就好。
「記牢了,這叫 庫大葉鹽水蝦,雖然我們沒有這種茶葉,不過可用碧螺春或龍井茶替代,蝦子加蔥、姜、鹽和茶水泡入味後,包在芭蕉葉里,放在石板上烤……」她縴手熟練的一翻一折,方形蕉包立即成形。
蝦子很容易烤熟,石板的溫度剛剛好,蝦子很快就熟了,等芭蕉葉一打開,紅通通的小蝦跟水煮沒兩樣,鮮女敕水紅,光澤誘人。
「哇!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姨娘,可以吃了嗎?」翠花已經迫不及待了,巴不得大快朵頤。
「吃,為什麼不吃?快吃,免得又被賊惦記著……」有了前車之鑒,杜雲錦二話不說,下箸極快。
嗯!真鮮甜,鼻間聞著淡淡的茶味和芭蕉葉的淡香,蝦子雖小,肉質卻很甜美,貝齒輕輕將蝦殼一咬開,香甜布滿口腔,讓人回味無窮……
呃,為什麼多了一雙筷子?銀光閃閃,看來十分眼熟……
眼角一抽的杜雲錦順著銀箸往上瞧,那張討債的大臉很不識相地又出現了,讓她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非常的圈圈叉叉。
不能罵人,只好問候他身、體、健、康。
「你怎麼又來了?」她能不能踹他一腳?
土匪勾當做得很順手的沐昊然一勾唇,將鹽水蝦連同芭蕉葉一並取走。
「忘了知會你一聲,爺是代替大少女乃女乃來探病,你這蝦小了點,沒肉,下回換大蝦。」
杜雲錦滿心怒意,還大蝦呢!連蝦米都沒有了。
悶呀!
「大少爺探完病了,賤妾暫時死不了,托你的福,慢走,不送。」
「又改口了?你倒是花樣百出,讓爺舍不得走了。」想趕人?沒門!他還沒逗夠她……
咦……逗?他怎會對吃膩的小菜感興趣,是一時晃神吧?
沐昊然還沒發覺他對這一向覺得厭煩的小妾多了一份心思,目光總不自覺地膠著在那張引人流連的小臉上。
不走?她倏地繃緊雙肩,防賊似的盯著他。
「沒了,都被你吃光了,我們遺花院很窮,拿不出金饌玉食招待。」
「杜姨娘,你還藏了什麼?拿出來。」他一臉邪笑,像搜出贓物的青天大老爺,胸有成竹地等偷兒認罪。
「你……」她憤然地一瞪,好似有人挖她少得可憐的家產。
「沒有了,全孝敬你了。」
「真的?」他不信。
看他存心賴著不走的無賴樣,杜雲錦一咬牙,從炭火中撥出幾顆小黑炭,「只剩下這些了。」
「你讓爺吃木炭?」她可真敢。
「這是番薯,烤過後軟女敕香甜。」她將外層的番薯皮剝開,金黃飽實的綿軟露了出來,甜香四溢。
「原來番薯也能用烤的,不僅僅是和粥一起熬。」倒是新吃法,下一次叫廚房的朱師傅也弄這道新菜色……
「嗯,那團黑黑的是什麼,不會又是你暗藏的好料?」
眼真利,連這也能瞧見?
杜雲錦狀若無事地反其道而行,把泥搓的圓球推倒他腳邊。
「吃吧!吃吧!好吃的泥團子,我用來增加石板的熱度,你要啃得下去,就一口吞了。」
「泥團子?」沐昊然狐疑地看看烏漆墨黑的泥團,又瞧了瞧滿臉熱切的杜雲錦,他眉頭略微一蹙,將泥團踢開,上頭的泥屑有些剝落,裂出一道又一道龜紋似的裂縫。
可是,還是黑幽幽的泥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