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讓茶葉面膜上市前,杜雲錦得先面對一疊又一疊的帳簿、帳簿、帳簿、帳簿……堆成小山,綿延成峰。
沐昊然人狂傲,行事作風也是雷厲風行,沒人猜得到他竟會在一夜之間派出八路人馬七十二個僕役,將金寧城方圓百里內沐家名下的茶行帳簿全給搬回府,不給人有一絲喘息的空間和互通消息。
陸陸續續回來三十一間鋪子的帳簿,依先來後到的次序堆疊在角落,後續還有多間鋪子帳簿未送達。
他瘋了,一定要拖她下水嗎?
連續熬了三日夜的杜雲錦已經熬出熊貓眼,每日熬到次日寅時,無處不酸痛的身子才能沾到床,睡前再用特制的菊花茶眼膜敷在眼眶四周,隔日才不致兩眼浮腫得見不得人。
最令她不平的是,為什麼看帳的人是她?為了不被那鬼畫符似的帳簿弄暈,她還得一本一本用條列式的記賬法記錄下來,也讓看的人能一目了然,不用費心再去一條一條的對照,加加減減算出總數目。
「姨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先吃點百合茯苓粥,你已經好幾個時辰沒起身動一動了。」
翠花擔心的勸著,主子前些日子剛養好的身子,可不能因為勞累過度再度病倒了,這幾日的操勞讓姨娘足足瘦了一大圈。
也跟著瘦了的她心疼主子的日夜不眠,特意用小火熬煮了快一個時辰的粥品,希望能多少給主子補點精力回來。
看著不曾減少的帳簿山,兩眼發暈的杜雲錦不住呻-吟,「去問問那個閑得快啃鞋幫子的家伙,他肥臀下的床榻坐熱了沒?別裝忙當大爺,個i額姑女乃女乃我滾過來——」
泵女乃女乃?
半坐半躺在內室軟榻上的男子愉快地勾唇,他一邊喝著現泡的女乃茶,一邊翻著整理得條理分明的帳簿,以女敕茶葉和菘菜拌肉當餡的鮮肉包子約雞蛋大小,一口一個不油不膩,入口有茶的清香和菘菜的脆甜,半肥半瘦的肉餡更是鮮美爽口。
听了主子的吩咐,翠花抬眼往內室望了望,有半分失神,好一副人間的美男圖,悠哉得叫人羨慕,若是再摘幾枝半開的菊花插在青瓷美人觚里,那就更相得益彰。
她回過神來,忙道︰「姨……姨娘,你不要害奴婢了,奴婢哪敢使喚大少爺?你小聲點別囔囔,吵著了大少爺,奴婢可沒好果子吃。」
她可怕死了大少爺的冷面,不笑的時候像閻王。
「你啃不動干饃饃,專挑軟飯吃呀!看我好說話就磨磨蹭蹭,那塊又冷又硬的鐵板踫也不踫,翠花,你變勢利了。」她不行了,得討救兵,再熬下去就要兩眼昏花。
「奴婢沒有勢利,姨娘冤枉人。」翠花極力喊冤。
「哼!」她輕哼。
「姨娘就別欺負翠花姐姐了,她是老實人,性子直率,姨娘若火氣大,就喝點綠豆湯,奴婢敲了幾塊碎冰在碗里,還放了一匙白糖,冰冰涼涼好入口。」綠豆退火又飽胃。
翠玉口齒伶俐多了,她看準了主子的好性情,隨口打趣了一句。
「給我來一碗,冰塊加多一點。」
內室傳出男人的聲音,丫頭們一個捂嘴低笑,一個瞪大眼,肝火旺盛的杜雲錦直接開口罵人。
「你這個吃貨!一說到吃就來勁,腿沒斷就自個兒爬出來,不要想有人服侍,大伙兒都忙得很。」就他最清閑。
「錦兒,你的帳簿算完了嗎?我欠個人陪睡。」含著笑意的調侃輕輕道出,讓一干丫頭們听得臉紅。
算完了沒……他當她是超級電腦,把數據輸入便能立刻得到結果?「有你幫忙的話會更快。」
這個下半身不怕爛掉的臭男人搞什麼曖昧,她可沒那麼隨便。
陪睡?
下輩子吧!
「錦兒心肝,是我听錯了嗎?你好像咬牙切齒,可別把牙咬崩了,缺了牙就丑了。」那就成了無齒……
「我比較想啃你的肉、喝你的血,剝下你的皮做人皮燈籠。」啊!為什麼算不完,她要崩潰了。
一心二用的杜雲錦根本不用算盤,她直接用心算,一本厚厚的帳簿其實內容沒想象的多,其中廢話就一堆,以國字的壹、貳、參、肆、伍……佔的篇幅較廣,她簡約成阿拉伯數字運算,很快就整理完了。
不過不是每一個人都認識阿拉伯數字,因此她像大少女乃女乃借人,先把十個數字的用法教給仰月和餃雲,讓她們再重抄過帳本,方便其他人翻閱和比照辦理。
新的記賬法由此產生,表格式的方便填寫,進貨買賣的交易明細簡單扼要,只要識字的人都看得懂,不一定要帳房,也省下對賬的麻煩。
沐府茶行的一貫做法是分內、外兩本帳簿,內帳記收茶的庫存和收入,外賬是賣出數量及單價,但在日期上的標示各有出入,真要對得上很難,而其中的偷斤減兩更是難查,茶葉在運送途中或保存期間出了狀況也是無法一一對質,眾人各說各話,只能各憑什良心。
茶葉最怕的是潮濕,一旦受潮就全毀了,口感苦澀有霉味,有的還長了蟲,根本不能賣。
黑心的掌櫃買了好茶說是潮茶,東家不察也只好咬牙認賠了,而這無本生意一轉手是一筆巨利,東家的這損失還真沒得討。
可是換成杜雲錦的幾張方式,按年、月、日記錄得一清二楚,包括茶的種類、分級、定價和銷售量,哪年哪月哪日由誰經手買進多少茶葉,又在哪年哪月哪日被何人賣出,全部清清楚楚的記載著——經手人的記錄也很重要,茶葉出了問題便知道該找誰負責,不會再有一問三不知、互相推來推去的困擾。
「就快入冬了,眼下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你這屋里看著小,添這一只炭籠竟還不夠,不如多擺幾個,省得凍著人……」
說到凍著,沐昊然驀地想起去年元宵她的落水事件,兩道濃黑劍眉微微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