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忍墨方踏入寢殿,一見到心之所系的男人,難掩悅色的鳳棲桐便快步迎上,雙手一張投入帶著松香氣息的胸膛。
「墨,你又去了哪里?朕等了你好一會兒。」
朕。
多麼生疏又高不可攀的自稱?就像有一堵牆橫隔在兩人之間,夫妻之情蕩然無存,只有君與臣。
他的笑,很淡,很輕,若有似無,骨節分明的大掌輕撫她綴滿珠釵寶石的發,眼中的柔情淺得難以察覺。
「去了御花園賞花,卻見到早開的梨花,瑩白花朵一如當年站在樹下的你,合情脈脈地向我說著心如梨花,年年為君吐蕊,芬香聞鼻。」他的眼里有著因回憶而起的眷戀,卻是關于在花叢間嬉戲的小小人兒。
仰著頭,鳳棲桐面上有少見的羞紅和赧色,「就是愛你嘛,此生不改,沒有你石忍墨就沒有完整的鳳棲桐。」
他笑著,笑得好溫柔,「所以我隨陛下入了宮,當陛下的歸處,在我眼中,陛下依然是那朵不染塵的梨白小花。」有君王手段卻無君王心,她做事不夠果決。
「墨,你在埋怨朕嗎?」即使他已是她的王夫,她仍常有不安,總覺得自己困住他,讓大鵬無法展翅。
「我答應過護陛下一生,此生絕不食言。」她與那個桃花一般的人兒都是他的牽掛,他發了誓便是至死方休。
鳳棲桐卻笑得淒楚,「可是打你成為朕的王夫那一天起,你就再也沒喊過‘棲桐’三字,好像身子親近了,心卻越離越遠,遠到朕很害怕。」
她害怕有一天她再也觸不到他的心,兩人形同陌路,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是萬人之上的君王,還有什麼好不滿害怕呢!天下盡在陛下掌心,這鳳瑤國中有誰比你更尊貴。」她能擁有的比任何人都多,只看她敢不敢伸手去取。
她微有惱色地噎了一句,「哪里事事順心,朕也有一肚子苦水,你瞧那些老賊老逼朕要雨露均露,可聯是女子非男兒身,明明不喜歡還得夜夜召寢,讓朕苦不堪言。」
他難得大笑出聲。「陛下不是很中意王側夫令你欲仙欲死的技巧,以及管側夫的溫存,每回軟腳下鳳榻,向我哭訴兩人性事太狠,可其實陛下的身子是喜愛他倆的陪伴。」
她不屬于他,她是陛下,夫妻間的專情並不存在,她只是習慣愛他,視他為不可或缺的所有物,並非真的非他不可。
所謂的被逼是她給自己找的借口,若是嵐兒必是抵死不從,寧願負盡天下人也不屈從,心如韌拿無法摧折。
「你不吃醋?」鳳棲桐有些惱羞成怒,有被人揭穿心事的難堪。她的確深陷兩名側夫的寵愛歡愉,可是她不愛他們。
「五年不是短短時日,縱有再多的酸醋也吃光了,除了適應它,我還能和陛下口中的老賊對著干嗎?到時為難的可是陛下。」
與她同床是盡忠,無可選擇的宿命。自問他愛過女王嗎?他仔細一想,絨許有過瞬間的心動吧,畢竟梨花帶淚總是惹人心憐,他是男子,未能免俗。
只是那瞬間的心動亦毀于她自己手中,以愛為名的束縛最是可恨,原本凌霄壯志在成為長公主侍衛的那一日毀于一旦。
「就是你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朕心慌意亂,感覺不緊緊捉住你,你就會飛走似的。」他對她的愛不若她對他來得深,鳳棲桐心知肚明,但是她不介意,只要他在她身邊,讓她能枕著他肩窩取暖。她可以什麼都不在意。
石忍墨眸色深沉地輕吻她的黛眉。「陛下是我的天,我還能往哪兒飛,陛下掐住了我的心。」
雖有氣,卻也放不下她,因為她太可憐了,以為捉在手中便是她的,殊不知捉得越緊越空虛,流沙般消失無蹤。
鳳棲桐笑了,神色飛揚。「皇妹自請出使騰龍國,你認為可行否明關有點不放心。」
他假意沉吟了一下,「出自她的意願嗎?」
「朕勸過她,可是她那牛脾氣你是曉得的,真要不允,怕是日日來擾朕,教朕不得安寧。」
石忍墨兩指隔看薄衣輕拈女王胸前嫣紅,一手護住她微隆小骯。「公主那心性還不是被陛下寵出來的,現下怪誰來看,全是陛下自作自受。」
她輕輕嚶嚀一聲,臉泛動情春潮,「那……嗯,你覺得呢?此行是否可為,皇妹代表的是朕的御命。」
輕柔地將她攔腰抱起,他笑而不答地將鳳棲桐放在鋪上厚厚褥子的錦床上,如雨細吻落下。
「後宮之中不論朝政,陛下心中自有定論,何須再尋求多余的意見。」
他不直接言明想法,以遷回的方式讓她認定她的決策無誤,在鳳棲桐心中,她是一國之君,所做的決定不會有錯,她問,只是想再考慮清楚,不確定萬無一失,不輕易點頭。
這便是自幼相處而有的默契,石忍墨對她心中所思所想知之甚詳,眉一動已知下一步,一舉三動了若指掌。
歷來君王無一不多疑,對身邊的人多有猜忌,若是坦白地為鳳棲嵐說情反倒不利,鳳棲桐並不願王夫與宮外官員多有往來,尤其是在鳳瑤國聲勢僅次于她的邀鳳公主,他們已經長大成人了,該懂得避嫌,不再是當年兩小無猜的幼童,太親近還是會令人心有芥蒂。
「呵呵……墨,你知道朕為什麼最喜歡你嗎?因為你從不討好聯,說些言不由衷的花言巧語哄朕開心,你實事求是、不違心,讓聯知曉這世上還有說實話的人,不為外在的浮華所迷,真心待朕。」
石忍墨時輕時重的,惹來她一陣輕顫,指尖一滑過,明黃色藕花雪鍛長裙盡落于地。「陛下的話太多了,銷魂的滋味只在不言中。」
「……墨,我要……」她雪女敕玉足纏上他,縴縴蔥指指住他臂膀。
鳳棲桐只有在情動時才會忘記女王的身分,成為單純的女人追求身心俱愉的纏綿。
「別心急,你可是有孕在身,要為月復中的皇子多保重。」
「我不管,快給我,我……我需要你……」她款擺腰身,難耐地貼近心愛的男人。
石忍墨眼中閃過一絲黯沉的幽冷,但他唇角輕勾道︰「謹遵陛下旨意,侍寢御前。」
分明該是極致歡愉,他的心卻是一片悲涼,這就是後宮女子的心情吧,以色侍人,博一時聖寵,而今他是回不了頭,只能墮落,化身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