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訝然。「成人腦神經外科?」
面對她的追問,柳清羽眼露不耐煩地月兌下醫用手套,打算離開。「我只負責小兒醫治。」
「等一等,你不能走,不管你是小兒科還是腦神經外科,病人需要你,你就得留下,人心是肉做的,看到那麼多人雖需救治,你真能狠下心坐視不管嗎?除非你不是醫生。」
「……」如墨烏撞冷然的瞪著她,再瞪,他難得被激怒得扯下封唇口罩。
誰知道她非但沒閉上嘴,還指著他鼻頭大喊--
「啊--搶車賊?!」
搶車賊?她指的是他不成?
一向公認脾氣溫和,鮮少與人起爭執的柳清羽左眉一挑,冷視個小膽大的實習醫生,嘴角掛的笑意偏冷,有些嘲諷。
打他懂事以來,還沒人敢指著他鼻頭說他是賊,更逸論搬出長篇大論的為醫之道,口沫橫飛地教訓他該怎麼做個受人尊重的好醫生。
一個人的口水有多少他算是開了眼界,她居然可以不換氣,滔滔不絕地把人打死在原地,一張一閱的嘴皮像裝了強力電池,不知疲累地動個不停。
又是一只過于理想燃燒熱情的小菜鳥,她真以為僅憑一己之力足以改變世界嗎?
真是不自量力。
只是,他一身的疲憊從何而來,明明他早該離開是非之地,為何又拖廷了好幾個小時,多救活了好幾個本該喪命的傷員?
他的手違背了理智,身體自有意識地有了動作,維持生命的儀器嘩嘩作響,他投入的專泣連自個兒都意外,只因身邊那個叨念不休的小老太婆。
「你……你不要一直瞪我嘛!我真的很窮,請不起你吃大餐。」夏向晚笑得很心虛,兩眼發亮地瞅著剛榮升她新任偶像的男人。
「你也知道我在瞪你呀看來你還不算太遲鈍,我幾時成了搶車賊?」她眼楮有問題,月兌窗看不清。
「那個……你本來就搶了我的出租車,那天我趕著到急診室值班,你搶先一步坐上車,揚長而去。」害她遲到不說,還被指導醫生嚇得滿頭包。
經她一提醒,他心中慢慢有了印象,一道包得全副武裝的身影浮現。「你就是那個浪費醫療資源,鼻塞嚴重的小表?」
他想起來了,那個人生中唯一的一污點,就是因她逗趣又不肯認錯的模樣讓他一對沖動行事,先搶先贏地搭車走人,渾然忘卻自己無此需要。
棒天他才請人幫忙取車,但車窗上已貼上好幾張逾時停車的紅單。
「就說我不是浪費醫療資源,我一直想解釋,可你根本不讓我開口,不斷地打斷我的話。」她有口難言,積了一肚子鳥氣。
失笑的柳清羽不自覺地抬起頭,揉亂了她半長不短的及肩黑發。「你的感冒好了?」
「呢還有點痛,不過不打緊了,自己是醫生嘛開藥打針很方便。」
他目光一沉。「是實習醫生,而且你咽喉發炎還敢吃麻辣火鍋?」
一室的喔笑聲,熱騰騰的煙霧繚燒上升,偌大的店家坐滿七成以上,湯頭滿是火辣辣的顏色,浮著一層令人流汗發熱的紅油,先看就知道有多刺激腸胃。
「我這是以毒攻毒,用花椒的辣度殺死細菌,我……」她說得振振有詞,卻在兩道冷銳的視線下聲音漸小。
「這叫有精神還是不怕死?」以毒攻毒,虧她說得出口。
她的頭越來越低,聲如蚊納。「人家很久沒吃麻辣火鍋,嘴饞。」
柳清羽冷笑地彈她額頭。「身為未來的醫生還敢這麼糟塌身體,以你這樣的心態,以後怎麼照顧你的病人,你想告訴他們自然療法嗎?不用吃藥也會痊愈,看診治療是多余的。」
「偶一為之又不犯法。我是健康寶寶,很少生病……」她小聲的嘀咭著。
「你在說什麼,以為我沒听見嗎?」
連忙抬頭的夏向晚露出了刻意討好的微笑。「柳醫生,你想吃什麼盡避點,我……我請客。」
她肉疼了一下,暗自盤算皮夾里的錢還能不能撐到月底。
本來她是和菁菁約好要大吃一頓,誰知有異性沒人性的好友因為男朋友來找她而爽約。
窮學生沒錢是眾所皆知的事,早她幾年出社會的好友見她苦哈哈的過日子,才好意相約,接濟她一餐好料。
可」借人算不如天算,發情不敵愛情,她被放鴿子,還得多負擔一個人的餐費。
「養生鍋。」柳清羽看也不看菜單,向服務生點餐。
「養生鍋……」好貴哦!是全店最貴的鍋品。「柳醫生,你吃得真清淡,一堆菇類蔬菜的,你有吃素食的習慣哦!」
「給你的。」他嘴角微揚,斜睨她稍後的表情。
「喔!傍我的……」她忽覺不對,臉色為之一變。「等一下,我要吃麻辣火鍋啦養生鍋淡而無味,吃在嘴巴里一點味道也沒有……」
不讓她嘮嘮叨叨的爭論下去,柳清羽像是玩她玩上癮了,一把拎起她翻高的後領,直接扔坐袖木色長椅,一人一邊對坐。
而他點的是鴛鴦火鍋。
湯頭是由服務生送上桌,一人一鍋,食材自取,放在生食區,另有冰品和飲料無限供應,甜點和乳制品一樣擺滿低溫櫃內,任其取用。
不過較昂責的食材則分盤擺放,依盤子數目計價。
「你不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還不快吃,多吃點好補足體力。」話太多,嘴里塞些食物才會閉嘴。
看著夫到碗里的香菇、蘑菇、杏鮑菇、金針菇,她心好酸,欲哭無淚。「我可以沾醬吧」
柳清羽將調味的沙茶醬碟推到她面前。「少量,不宜多,口味吃得太重有損喉嚨。」
可你卻吃香喝辣,大口吃著對身體無益的麻辣食物!夏向晚有怨難吐,一臉哀怨地盯著麻辣湯鍋里的美味食材,口水直淌地想著入口的麻辣。
人家是吃得大快朵頤,薄汗直冒,她是形同吸蠟,口中味道淡得像在喝白開水一樣,好不飲恨自己的先入為主,一時口快。
她以為收入豐厚的主治醫生,應該吃不慣比路邊攤高級一點的火鍋店,所以隨口一問表示禮貌。
畢竟他在醫治完重傷的男童後就打算離開,是她一直磨一直磨,求他留下來幫忙的。
他的醫術令人敬佩,不論是傷勢輕重的劉斷,或是搶救手法,皆完美得教人嘆為觀止,仿佛是神手其技的表演,看得她為之傻眼,崇拜不已。
敬佩之余,她居然沒衡量自己的能力,過度興奮地邀約她心目中的神。
現在的她是悔不當初,神是放在心里崇拜的,不能請下凡食人間雜糧。眼巴巴地看人大談好料,她不禁大罵自己豬頭,沒事自找麻煩,難得一次的稿賞毀在自己手中。
「苦著一張臉干什麼,想讓人食不知味?」她在想什麼不難猜,所有的心情全寫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
夏向晚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食不知味的人是我,喝著沒味的清湯,淡得胃口大失。」
「還真委屈了你,不知情的人當是我在虐待你。」人在福中不知福,他曾幾何時關心交情不深,僅見兩次面的小菜鳥。
她實在不像醫生,小小的身軀,大而圓亮的茶色眼瞳比較像迷路的小兔子,她不慎由豐美的草原走進都市叢林,眼神干淨得不懂生存的殘酷。
本來就是你欺負人!夏向晚在心底月復誹。「不委屈、不委屈,柳醫生是為了我好嘛!」
嗎,她吃菜,清清腸胃。
「知道就好,要感恩在心。」柳清羽狀似認同她的乖巧,實則暗笑。
「我很感恩,非常感激你的照顧。」只是她好想吃辣,冷冷的冬天喝一口辣得過癮的熱湯,人生一大享受。
見她一臉饞相,他忍不住地笑出聲。「賞你一片毛肚吧省得你把口水流在湯里。」
聞言,她萎靡的小臉倏地發亮、兩根筷子伸向麻辣鍋底。「太幸福了,我的舌頭……」
「吃慢點,小心燙……」看她迫不及待的吃相,他好笑地搖搖頭。
「太……太好吃了,人間美味,這辣度、這嚼勁……天呀身為人類是上天的恩惠,我死也甘心。」一口還不夠,她陶醉之余又偷倒了兩片牛肉,迅速地一吞。
「口無遮攔,說什麼死不死,不吉利。」他朝她腦門一敲,以此做為懲戒。
揉著痛處,夏向晚笑得滿足。「柳醫生,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麼事?」她傻手手的表情挺順眼的,沒有教人厭惡的算計。
「借我一千塊付賬,等我下個月發薪再還你。」她請不起。
柳清羽一頓,兩眼直視亮得燦爛的晶眸,一抹笑意從唇邊沫開。「我有說過要你請嗎?實習醫生是一級貧民,真吃你一頓白食,我怕胃痛。」
「嗄?」
她怔然。
他的意思是她不用付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