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當太陽高高升起的那一刻,先前被他吻得喘不過氣的她,也因熬夜不睡的體力宣布告罄,眼皮重得往下垂,不自覺抱著身側的熱源緩緩睡去。她全無防備的睡容平靜甜美,令他看得出神,情深意動,舍不得吵醒她,因此只好溫柔的抱起她,安置在副駕駛座。
可惜時間不能一直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別說椅子她睡起來不舒服,他看了也心疼,加上公司事務他也不能放著不處理,所以才決定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先送沉睡佳人回家。
只是她家巷弄窄小,不利車子通行,他只好把車暫時停在巷口,自己充當人力轎夫,背起她用走路的方式將人平安送到家。
「那就好,沒讓自己難堪。」她點頭,繼而不滿的拍一下他的頭。「你干麼不叫醒我?一路招搖的走進巷子,我人見人愛的好名聲全被你給毀了。」
初日輝黑瞳閃著光亮。「放心,我會負責的,將來沒人要你、找不到好婆家,我會委屈點自我犧牲,包下你可憐的下半生。」
「你在胡說什麼?皮在癢」這人居然把她爺爺的話當真,一字不漏的听進耳朵里。
羞惱不已的她又舉起手,打算教訓膽敢「調戲」她的傲學弟。但是她的手尚未落下,夏爺爺隱含責備的嗓音已先傳來。
「還在磨磨蹭蹭、嘀嘀咕咕什麼?嫌丟的臉還不夠大,非把街坊鄰居全招來才甘心呀!」現在的年輕人一點也不知羞,竟在長輩面前打情罵俏。「爺爺,你沒瞧見他欺負你的孫女嗎?你快點教訓他,用你的拐杖打得他滿街跑。」她打著「借刀殺人」的心眼叫嚷著。
夏爺爺冷哼一聲。「我只看到你企圖使用暴力。家門不幸,沒把你教好是我的不對。」
「爺爺……」可惡的臭爺爺,居然幫壞學弟出氣,不疼他最寵愛的小綾見了。
「撅什麼嘴?難看死了。」過了年都三十了還一副小丫頭脾性,真是長不大。
夏語綾的撅嘴變為扁嘴,有些埋怨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寶貝孫女竟不敵不請自來的外人。
「在屋里就听見你們爺兩大呼小叫的聲音,柞在門口干什麼?還不進來?我煮好了稀飯和蘿卜炒蛋咦?咱們有客人呀,這俊小子是誰家兒子?一起進來,用餐吧。」嗯,相貌堂堂,義表出眾,不錯不錯。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臉上多了幾條皺紋的夏女乃女乃則是老婆子看小伙子,看得順眼極了,還露出滿意的微笑。
「女乃女乃,他是喝洋墨水的人,吃不慣我們的清粥小菜……」
不等夏語綾送客,初日輝已自動自發跟著進屋來到夏家餐廳,接過夏女乃女乃盛滿粥的瓷碗坐下,一口粥一口醬菜吃得不亦樂乎,還反客為主的招呼她入座。
「在國外可吃不到地道的台灣料理,女乃女乃的手藝真好,好吃到我連碗都可以吞進去了。」為了表示所言不假,他真的吃得不少,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那是我女乃女乃不是你女乃女乃,不要亂喊,請加個「夏」字。」夏語綾又瞪他。喊得其順口,她听得真瞥扭。
黑眸閃著笑意,初日輝順水推舟道︰「早喊晚喊都得喊,先養成習慣。」
她一听差點沒昏倒,偷偷伸手指了他一下。「少在我爺爺女乃女乃面前亂說話,不然我饒不了你。」
「沒關系,我喜歡求饒……在床上。」他小聲調侃,以為沒人會听見小兩口的甜蜜情話,偏偏夏爺爺、夏女乃女乃年紀雖大,倒是耳聰目明,听得仔仔細細。
夏女乃女乃一口粥嗆個正著,只差沒往兩人臉上噴。「你……你們……呱……在交往吧?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她就這麼一個孫女,沒見到孫女有個好歸宿,她可是死了都不放心。
「女乃女乃,你扯遠了,我們不是……」女乃女乃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看到影子就開槍。
「有。女乃女乃,我很喜歡你們家語綾,我要娶她當老婆。」在不久的將來。初日輝在心里補充了句。
夏語綾氣怒地瞪眼,但沒人理她,連最疼她的爺爺也繞著結婚話題打轉。
「你姓什麼?叫什麼?家里有什麼人?從事什麼工作?有沒有能力養家活口?我家小綾兒這些一年過得很辛苦,我不許有人虧待她…」
「姓初名日輝,家庭成員很簡單,父母俱在,沒有兄弟姊妹。但不用和父母同住,不需要侍奉公婆,有穩定收入的工作,老婆再揮霍也養得起。」
初日輝簡單響應,避談自己有個復雜的家世和別有心機的繼母,也沒說他是風華集團的新任執行長,手中同時掌握金融企業、財團、百貨等多家公司,是資產百億的富二代繼承人。
即使如此,他侃侃而談的紳士氣度仍深受兩老喜愛,笑語不斷的一直與他攀談,簡直把他當成自家人看待了,熱絡程度教人為之傻眼。
被冷落一旁的夏語綾很不是滋味,更暗自吃味。她的爺爺女乃女乃變成別人的了,笑得開心不是因為她承歡膝下,而是莫名闖進她家的男人。
他真的會是她靠岸的港灣嗎?為什麼她的心無法安定,猶帶間號?
「我吃飽了,上樓換衣服,等一下要去上班。」砰的一聲放下碗,她有些不悅地起身。「我送你。」初日輝同樣把碗放下,拉住想逃走的身影。
「不必了,我有車。」她習慣騎單車上班,一來健身,二來節能減碳。
身為廣告主任,其實公司有配一輛車給她,可是她通常把車放在公司的停車場里,除非外出拜訪客戶或需要出席應酬,否則少有用到車子的機會。
「我堅持。」他輕握住她的手,卻任她如何掙扎也掙不開。
她看了眼他冷峻但堅持的眼神,力道漸漸的弱下。「哼!自找苦吃。」
他眉目染笑,將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啄。「反正以前也沒少吃過悶虧,親愛的小夏學姊對欺凌學弟向來不遺余力,我早就習以為常了。」
「什麼話?好像我對你很不好似的。你要搞清楚,要不是我費心的罩你,以你不愛理人的臭脾氣,被人拳打腳踢準有你的分。你那時候踐得多令人討厭啊,連我都想扁你……」
激昂不已的女聲漸行漸遠,屋里兩老相親一笑,露出會意的欣慰笑容。
他們的小綾兒長大了,找到可以照顧她的好男人,多年放不下的心終于可以安下了,不再需要操心。
涼了的粥也別有一番好滋味,老夫妻互相為彼此挾著菜,享受這難得的寧靜,心靈真正的安穩。
風,吹起了,搖動餐桌上藤籃里的矢菊,幸福的香氣隨風飄送。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把上億廣告包給沒什麼名氣的廣告公司?!你是一時豬油蒙了心,犯胡涂了,還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成不了氣候,連點小事也辦不好,平白送錢給別人花……」
三分鐘前,一道氣沖沖的身影不待人通報,一把推開體重不及他一半的秘書小姐,氣焰高張地沖進執行長辦公室,劈頭就是一連串炮轟質間。
罵完後,康金寶第一眼看的不是坐在皮椅上的冷峻男子,而是本該寫上他名字的燙金「執行長」名牌,那是他處心積慮差點就到手的位置,如今卻被個無名小子給搶走了。
問他甘不甘心?
從他雙手握成拳的動作看來,他豈只不甘心而已,根本是憤怒到極點,不敢相信他用盡心機的一切竟然落空,硬生生將寶座拱手讓人。
「進來前要先敲門,沒人教過你該有的基本禮儀嗎?」初日輝冷聲訓示,連抬頭看一眼也沒有。
被小輩教訓,康金寶不快地端起長輩架子。「我是你舅舅,見自己的外甥敲什麼門?你沒起身相迎還敢拿喬,洋墨水喝多了就忘本呀?沒教養的小畜生。」他罵得痛快,卻不知自己的得意撐不了多久,在初家的地位早成昨日黃花,枯萎了。
「找著縫就攀關系,這種事只有康家人才做得出來。你吠完就出去,重新敲門再進來。」初日輝不留顏面,冷酷無情的說。
「你我妹妹好歹是你繼母,輩分上叫我一聲舅舅不為過……」康金寶當場難堪地軟了氣勢,刻意搬出兩家的姻親關系。
「康月虹那婆娘我都不當一回事,你算什麼東西?一攤爛泥。」他連踩都懶得踩,怕髒。
康金寶一手指著他。「你……」這小子竟然目中無人到這種地步,連他也不放在眼里。
「出去!」初日輝厲喝。
一雙揮濁的眼色一沉,康金寶憤然走到門邊,用腳瑞了幾下門。
他滿臉怒意,本想直接拍桌大罵,仗著長輩的身分給人好看。長年的橫行已養大他的膽子,他不信有人敢不給他面子,當著他的面壓他氣焰。可是,一瞧見外甥那雙冷得駭人的黑眸,他驟地背脊生寒,心生俱意,不自覺地往外走。
不過為了一別苗頭,表示他不是好惹的人物,所以他把下巴一仰,舉腳瑞門,讓坐上執行長位置的臭小子知道他才是有資格大聲說話的人,毛頭小子就該一邊涼快去。
「待會我會吩咐會計部,修門的費用從你薪水扣。」初日輝瞄了眼凹陷一角的門板如此說。
「什麼?還扣?!你存心讓我活不下去是不是?」康金寶大驚失色,差點沖上前和他拚命。
「公司資產容不得破壞,我只是秉公處理。」就算是他自己,破壞公務也要接受處分。
聞言,康金寶氣急敗壞地大吼,「有沒有搞錯呀!你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做得也太過分了,大刪我業務部的預算,還不許陪客戶應酬的花費報公帳,你想讓公司的業務沒法做,被人比下去是不是?」
令他大動肝火的原因,不僅是水漾沒拿到廣告合約,這只是借題發揮,他最大不滿其實是無錢可用,本來最有油水可撈的部門突然被下了禁令,從此之後,他喝花酒、養女人的開銷全沒著落,教他不急也難。
而且初日輝大張旗鼓的重整公司,打亂他多年計劃好的布局,目前他的人馬不是被調離原職便是降級,讓他手忙腳亂有如損兵折將。
包可恨的是,他特意安排了相親宴,結果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人一口氣來了兩個,一搭一唱嘲笑他如花似玉的女兒,氣得兩個女兒都哭紅了眼,發誓再也不要受此羞辱。
不過沒關系,這些帳他全記下了,好在他還有另一個女兒,天生是狐狸精……
喔,是發光的明星,模樣嬌媚、身材四凸有致,哮起來連他都快受不了,相信沒有男人能逃得過她致命的魅力……
初日輝眉一挑。「康經理,你真敢看我手上的賬單嗎?一件女人的內衣三萬五千元,一條桃紅色口紅兩萬三千元,蒂芬妮的粉晶鑽戒、萬寶龍的鋼筆、還有一打「七十萬」的……請問你用的是金子做的嗎?」這樣的報賬清單也只有他敢開,不要臉明目張膽地要錢。
康金寶一愣。「保……?」有嗎?他連那玩意兒也寫上去交差了?
「不過你放心,所有不符公司業務應酬效益的賬單我全未批準,你拿回去自行處置。這件事我不會上報董事會,你以後自個兒要收斂。」初日輝看似網開一面,實則正一點一點地倒掉他的根,令他再無立足之地。
「什麼?!」他沒批準?康金寶頓時大驚。
「還有。」
「還有?!」他幾乎是扯著喉嚨尖喊了。
「先前核銷的金額記得要補全,年底前好報賬。」這人吞下的錢全都得吐出來還給公司。
康金寶臉色陰沉地沉聲說︰「你想趕盡殺絕,一逼我走沒無路?」
「那是公司的錢,不是你的私人財庫。凡事適可而止,你的吃相太難看了。」初日輝冷嘲道。
「公司的錢又怎樣?將來不一定全是你的,分一點給自家人用用有什麼關系?反正你花到死也花不完。」要不是月虹沒生個一子半女,初家財產哪有你的分?康金寶在心里不屑地道。
康月虹從二十出頭就跟了年長她二十多歲的初京華,今年她都四十二歲了仍在拚生子,一心想盡快懷上孩子,母憑子貴,可是一晃眼二十年過去了,肚皮還是毫無動靜,去醫院檢查都說沒問題,偏偏就是怎麼也無法如願。
求神問佛,試過無數偏方,甚至找高僧作法都沒用,眼看就要過了生育年紀,她真的急了,還曾向丈夫提議取精,以人工方式受胎。
可初京華當時並沒有回答,只淡模地看了她一眼,此事便無下文,而她也不敢再提。
雖說是夫妻,辜實上他們跟陌生人沒兩樣,兩人維持一周兩次的性生活卻沒有同房,各有各的臥室。他沒去找她時,她不得擅入他的房間,相處模式一如金主和被包養的女人,僅是上的宣泄。
正室的名分是初京華為了方便出席各大宴會而給她的,因此才在元配死後將她扶正,不過他早就言明他的財產悉數留給親生兒,妻子與外戚不得爭奪,只有在他活著的時候,她大可從他身上挖錢,能挖多少算多少,全憑她的本事。
可想而知,康家兄妹怎麼甘願只分得一小口殘羹,龐大的產業誰不心動?拿不到全部起碼也要分走一半。
所以她需要一個兒子,迫切地要留種,無奈丈夫生病氣色越來越糟,幾時要走也說不定,她若不弄個籌碼保障自己,將來只怕真的一毛錢也拿不到。
為此她不得不多次主動誘惑年邁的丈夫,想趁機偷取他的精子好做人工受精,可這些事上不了台面,康金寶更不會自己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