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有附屬餐廳,餐點十分大眾化,物美價廉又美味可口,適合眾人口感,深獲好評。
十一點剛過,餐廳里的阿桑已經準備好各式菜肴擺在一格格菜盤上,以自助方式販售,任由顧客挑選愛吃的菜色再算帳。
一大鍋紫菜蛋花湯擱在靠近廚房門口,以便湯料不夠時好添加。
「青,我們來早了,你看餐廳一個人也沒有。」孟潔為蹺班感到愧疚。
「沒人才好,我們可以盡情地談情說愛不怕人打擾。」他就是打這個主意才跑去「綁架」她。
「你喔,不正經,這里是醫院呢!」她擔心要是被病人家屬撞見會很尷尬。
醫院才有氣氛,不過……家里的床更舒適。左天青想念她的體香。
要不是拗不過她一再的請求,他可不願浪費半個月與她朝夕相處的時間,跑來醫院接受老爸奚落的炮轟,嘲笑他沒姊姊們帶種,管不住另一半。
笑話,他們這四胞胎中只有他有「種」,姊姊們還得靠老公播種呢!
他只不過比較疼老婆,舍不得她因責任問題而愁眉深鎖,所以犧牲假期「陪」她來上上班,開開刀,當個不盡職的半吊子醫師。
必于另一副業他已知會經紀人安迪,暫時停止安排走秀工作,他要追妻去也。
已決定的舞台表演半途撒手,任性的舉動積下大筆的違約金,他非常有手足情誼地推給三姊夫,因為三姊夫錢最多又會賺錢,不幫三姊夫消耗一些「銅臭」有違左氏良心。
而左氏良心就是沒有良心。
「乖,你先坐在窗戶邊看風景,我去取食物。」左天青拍了拍她的肩笑笑。
不一會兒,他兩手捧滿如小山高的食物,貼近她身旁坐定,兩人面前各有一大盤菜和白飯。
「來,多吃點肉,你這幾天瘦了一公斤,要補回來。」他夾了一塊五花肉放在她的白飯上。
有嗎?她瘦了一公斤?孟潔嘟著嘴,「你知道我不吃肥肉的。」
「挑嘴。」他一口咬掉五花肉上的肥肉部分,將剩下的瘦肉部分塞入她口中。
孟潔嚼了幾下,口齒不清的說道︰「你寵我嗎?」
「你是我老婆,不寵你寵誰?今日的炸蝦不錯,嘗一口看看。」兩人分食著一只蝦。
「好像有點油膩,我要喝湯。」她吃不慣太油膩的食物。
「啊!我忘了舀湯,你等一下。」
像一陣急風,左天青放下筷子快步地走向湯鍋,舀了兩碗熱騰騰的紫菜蛋花湯,但因燙手而走得很緩慢,兩眼則小心地直視著手上的湯。
突地,一道黑影擋住他的路,他看到一雙女人的高跟鞋,視線往上一吊,眼中躍入一張美麗卻高傲的臉孔,他故意要繞過她。
可是她像一道影子,他往左跨步,她跟著左移,他反身往右行,她挪動身子朝右走。
「你的神經系統失調嗎?我建議你去找王醫師掛個號,他是神經科專家。」
範櫻櫻揚起自以為最美的四十度嘴角。「你沒看見我站在你面前嗎?」
「我不認為自己能跟鬼談話。」他就是看見她才要走避。
「看到我為何不打聲招呼,我沒那麼容易被忽視吧!」她不容許他忽視自己。
她要他。
這是一個自我的挑戰,她的自尊無法忍受那日的難堪,她要索回那份羞辱,以婚姻作為代價。
「如果你想討論禮儀問題,我勸你最好先去翻翻書,你的禮貌比小學生還欠缺。」好燙的湯,他快忍不住了。
她自信的一笑。「我的教養絕不致令你失了顏面。」
左天青忍耐不把熱湯往她得意非凡的臉上潑,他們在雞同鴨講嗎?她眼楮瞎了不成,沒瞧見他的手已經被湯燙紅了,還一徑地說著鬼話。
何況她的教養好壞于他屁事,吃飯的人最大。
「你的教養讓我大開眼界,好女孩不會擋男人的路,這是範家的特別教育嗎?」
範櫻櫻臉色微變,逞強地說道︰「我是女人不是女孩,你給我睜開眼楮瞧。」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太猖狂了。
「讓開!不然不管你是女人還是女孩,我都不會對你客氣。」他實在忍無可忍。
「你敢」她挺起傲人的胸靠近他。
「你……好,既然你要自取其辱,休怪我成全你。」驕縱無理的臭女人。他氣惱的在心里咒罵。
左天青看了左右一眼,將湯放在最近的一張桌子上,沒有惜花之心地撥開她,力道之猛讓範櫻櫻幾乎站不住腳連退數步,搖搖擺擺差點跌倒。
他懶得理會她,端了湯繼續走。
此時,餐廳門口陸續進入一些病患家屬來買自助餐,以及一些挨不住餓的護理人員。
「青,你怎麼可以欺負女孩子?你看她快哭了。」孟潔听不到兩人的爭吵,單純的同情起範櫻櫻。
左天青揉揉她的發,溫柔地抽出面紙為她拭去嘴角的油漬。
「吃你的飯,潔。她那叫活該,不值得你為她抱屈。」哭?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太好強了。
「她好漂亮,你推她的時候沒有罪惡感呀?」她全憑感覺說出,不帶一絲妒意。
罪惡感是左家唯一不存在的基因。左天青不以為然,「我沒有推她,而且在我心目中你最美,她連你的一根頭發都不如。」
再漂亮也不及他老婆美麗,潔那帶點深棕色的迷人雙眸,不笑媚人,笑起來醉人,核桃似的眼珠子清如深潭,鵝蛋般的臉型還有著豐腴的美人尖,範櫻櫻哪及得上。
再說他老婆每一寸肌膚都是麗質天生,百模不膩,哪像範櫻櫻一副人工雕琢的粗糙樣,少了粉的掩飾一定見不得人。
「你敢拿我和一個情婦似的小護士相提並論?」惱怒的範櫻櫻正巧听到最後一句。
「嘴巴給我放干淨點,誰是情婦!」眼一眯,左天青冷冷地沉下聲音。
「敢做不敢說嗎?她不是寡廉鮮恥地被你包養了大半月,難不成你們蓋著棉被純聊天?」
包養?!要不是她太咄咄逼人,他真想放聲大哭,自己住的是潔的屋子,吃的是潔親手所煮的食物,他才是被「包養」的人。
「誰給你權力管我的私事,你不過是我父親醫院中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小醫師,憑什麼在此教訓我老婆?」
「你老婆?!」範櫻櫻氣得嘴角抖動。「她不夠資格,我才是最適合當你妻子的人。」
左天青笑得猖狂,眼底一片駭人的冷然。「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妄想當我的妻子,你該不會是被弄大肚子還搞不清楚被誰下的種,所以想賴上我吧?」
他雖不常到自家醫院走動,但對範櫻櫻在外面的風評略有所聞,她常和一些駐台外交官廝混,參加各類只有高級官員和上流人士與會的派對。
範櫻櫻性生活之糜爛可媲美在酒店上班的女子,她還曾和一位已婚的美籍商人鬧過不倫之戀,差點被對方的妻子告上法院,幸好她有個有錢老爸,出錢遮羞了事。
听說最近這幾個月她安分多了,頂多到外國人士出沒的酒吧找性伴侶,一夜歡愛後各自離去,不留下任何污名,標準的美式作風。
柄外的留學生很難不受開放的性關系影響,在歐美國家也視性如同三餐,沒有所謂的貞操觀念或是道德感。而她的思想及行為已經西化,自然不認為有錯,他也無權去評判中西不同的道德觀,只要她不把矛頭指向他的女人。
「左天青……你不要欺人太甚。」範櫻櫻的臉色已不是以難看兩字來形容就可以了事。
「你搞錯立場了吧,我們安靜在此用餐,是誰莫名其妙徒生事端?」作賊的喊抓賊,本末倒置。左天青快受不了她了。
「我生事端?!」範櫻櫻尖銳地拔高音階。「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分不清什麼女人對你而言是最好的。」
她將一切過錯怪到埋首猛吃的孟潔身上,一雙厲眼幾乎要穿透孟潔低垂的腦門,不曾檢討自身。
左天青被她搞得啼笑皆非,驀然地拍桌起身。「你有完沒完,潑婦叫春啊?」
「我……」她從沒被吼過,當場怔住。
「你該慶幸左家人不打女人,否則你就可以享受醫院員工住院的折扣優待。」
哼!不知輕重。他惱火至極。
「我……我不會原諒你……你竟對我咆哮……」範櫻櫻紅了眼眶,打翻桌上裝飾的花瓶。
「滾開,不要壞了我的胃口。」
他們鬧得不可開交,旁邊圍了不少側目的觀眾,而孟潔仍像無事人一般,在花瓶翻覆時,優閑地抬頭看了一眼,非常「賢淑」地扶起放回原位。
她的怡然自得惹火了範櫻櫻,以為她故意作樣子示威,不容許她的漠視而揮向其中一碗熱湯,飛濺的湯汗在左天青極力的擋護下,仍在她的手背上留下數點泛紅的痕跡。
「好痛。」孟潔的眉微顰。
「忍一下,我吹吹。」他立即向一名護士要來冰水淋在她手背上,心疼地捧著她的手輕吹。
「裝模作樣,不過就幾滴燙不死人的湯。」範櫻櫻惡毒的說道,恨不得是潑到她的臉。
「你該死。」
左天青反手賞她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口角流血,淚水當下飆出眼眶。
「你打我?」
「不過是個打不死人的巴掌,用不著裝模作樣。」他立即還心顏色,把她說過的話悉數奉還。
「你為了這個死賤人打我?我絕對不會輕易饒恕你們,我要你們付出代價。」範櫻櫻咬牙恨瞪著親昵相擁的兩人。
從來沒人敢給她臉色看,更遑論打她引以為傲的美臉,她由妒生恨,眼底的狠厲迸射。
天之驕女的她怎堪受此屈辱。
「你們在干什麼,不吃飯圍在一起耍猴戲呀?」
一道權威性的低沉嗓音介入,引得眾人回頭一顧,驚訝而一致地輕呼。
「院長?」
聲音的主人便是一直在門口偷窺的左自雲。
一早兒子偕同未來媳婦踏進醫院起,他就像小偷一般布下眼線,只要和兩人有關的消息一定先傳到院長室。
他是從不進醫院餐廳,但在「熱心人士」的通風報信下,他身先士卒當起左家開路先鋒,一探兒子的感情世界。
順便偷點好畫面向女兒們炫耀,以彰顯他一家之主的地位,免得老是居于下處。
「院長,希望你不要循私,左醫師的行為已嚴重危及醫譽。」範櫻櫻憤慨地抹去嘴角的血絲。
「呃!是。」左自雲清咳了一聲,眼神心虛地錯開她臉上明顯的五爪印。「青兒……左醫師,跟我到院長室。」
左天青無所謂地聳聳肩,一手摟著孟潔的肩,一手拿著餐盤率先走出餐廳,毫不在乎後果。
留下的左自雲一臉興味,隨即意會到範櫻櫻聚滿周身的怒氣,連忙板起臉孔佯裝生氣好安撫她,畢竟出手打人的是他那有個性的好兒子。
「真是抱歉,範醫師,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無理,給你一個合理的交代。」
☆☆☆
「喂,兒子呀!好歹你看你老爸一眼,我長得沒那麼凶神惡煞吧!」
世道淪落,五倫失常。
左自雲好笑地瞧著兒子體貼的舉動,霸佔院長的大位哄他的小護士,一點都不把自己老爸放在眼里,囂張得實在有夠像……左家人。
「爸,你打算怎麼處罰我,將我革職?」左天青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喂佳人吃飯。
「小子,你想得美,我這間破醫院還等著你來接手呢!」想逃避責任,甭想。他不會讓兒子如願的。
「噗!」破醫院?孟潔當場將一口飯菜噴出。
「小心點,我老爸是面目可憎點,但看在我的份上,請你包涵一下。」左天青淺笑擦擦她的臉。
「青」她臉紅地嬌嗔一聲。
左天青一副了然的模樣。「我了解、我了解,是為難你了。」
「我不是……」
「沒關系啦,潔。我老爸這張可怕的臉皮嚇壞了不少孩子,我不會怪你的。」他說得煞有其事。
「你……算了,我說不過你。」還是三緘其口,孟潔干脆放棄爭辯。
她不做無謂的爭論,反正到頭來還是被他困住,不如當個無聲旁觀者,好過被他扯進他們父子的混戰中。
「潔,你傷害我脆弱的心靈,好像我正在欺壓你。」他故作受傷的表情,眼中盡是笑意。
「你別玩了,剩下的飯你吃,我飽了。」她把餐盤推向他面前。
「我好可憐哦!吃你的剩飯殘羹。」左天青口中嚼得津津有味,嘴上仍在作戲。
孟潔想想也對,听不出他話中的消遣,直接拿起他面前的餐盤,在他的錯愕下往垃圾桶一倒。
她這個「正常」的舉動令看戲的左自雲忍不住發噱,笑聲自然地流泄。
「活該,你再扮小丑戲弄人吧!自作聰明的笨兒子。」他的笨兒子糗大了。
左天青用著「哀怨」目光直瞅著她。
「潔,你好狠的心,連剩飯殘羹都不肯施舍我,我就這麼討人厭嗎?」
她微微一愕。「我以為你不想吃我剩下的食物,所以才收拾一下,免得弄髒院長的桌子。」
「誰說我不想吃,你哪只耳朵听到了?」桌子弄髒有清潔人員收拾,可惜了他的飯哪!
「對不起啦!下回我把吃剩的東西都留給你。」孟潔無邪地看看躺在垃圾桶里的殘肴。
「連雞骨頭也留給我?」他無意地一提。
「好。」
好?!左天青眉一挑,有點氣悶。「我又不是狗,干麼吃雞骨頭?」
「是你自己說……」她認為他本來就很怪,啃雞骨頭不為過。
「我錯了,寶貝,是我太挑剔了。」如同老爸所言,他是活該。
明知她天生單純還故意捉弄她,活該受點現世報。
「如果你們結束午餐對話了,可否正視我的存在?」左自雲不甘寂寞地插上話。
孟潔抬抬迷糊的眼,月兌口而出。「院長,你怎麼還在這里?」
嗄?!兩父子同時傻眼,接著發出爆笑聲。
一直沒有離開的人怎會「還在」,她實在有趣得緊,單純的心思配上艷麗容貌,教人無法不驚奇,歡笑倏的充斥著院長室。
「對了,兒子,範醫師心高氣傲,你得防一防。」左自雲意有所指地看看孟潔。
左天青馬上領會其中含意。「爸,你放心,我不會把你金孫的娘給搞丟了。」
「嗯哼,打鐵要趁熱,我把禮堂、新房都布置好了,說個日子吧!」他好盤算盤算。
「呃,這個嘛……我也很著急,可是新娘子遲遲不肯點頭,可能會來個雙喜臨門。」他為自己的「努力」自豪。
差勁,還沒搞定,到底是不是左家子孫?左自雲瞪了兒子一眼。但一轉身,他便笑得像和藹的長輩,兩只眼眯成魚線般細。
「媳婦兒,你幾時嫁給我兒子,他是有些娘娘腔,為人小氣奸險了些,但大體上說來還像個人,蒙你不嫌棄就要了他吧!」
陰險老爸在說什麼,這是在為他說好話嗎?根本是在扯後腿嘛!左天青在心里嘀咕著。
孟潔陡地看看四周,牽強地笑笑,「院長,你在找人嗎?這里沒有姓席名芙兒的人呀!」
席芙兒?她……她……左自雲真的讓她給難倒了。
「潔,你沒有見鬼,老爸是問你何時要嫁給我,這里絕對沒有‘第四者’存在。」左天青一眼就看透她腦子里的想法。
孟潔松了一口氣的表情令人莞爾,她果然想偏了。
「我們才剛認識,談這些是不是過早了?」她沒有結婚的打算。
「不早不早,媳婦……呃,我叫你潔兒吧。閃電結婚的人比比皆是,你不用擔心婚後會受委屈,我們家一向重女輕男,絕不會讓你吃到苦。」
左自雲不放棄的再勸,「而且這兔崽子要是敢欺負你,用不著我出手,他上頭那三個大女人聯盟的姊姊,一人踹他一腳就足夠踹成內傷,你盡避安心下嫁。」
終于說出實情了,老爸還真是重女輕男,近二十八年的苦難就是這麼來的。左天青哀嘆自己命運乖舛。
「院長,我……」
「叫我爸爸或是公公,咱們不是外人,千萬別客套。」左自雲就像狐狸一般諂媚著說。
鮑公?!那不是太監。孟潔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院……呃,」爸爸兩字她著實叫不出。「可不可以過些日子再談這件事?」他的笑容太燦爛,讓她……害怕。
她覺得太快了些,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倉促不得。
而現在的生活也不差,不一定要一紙結婚證書來約束彼此,萬一婚後才發現不適合,那不是很麻煩嗎?還得再簽一次字。
她是個很懶的人,不喜歡麻煩。
「過些日子?」他的笑容變得有點僵。「兒子,你是不是半夜偷打她?」
天哪!這老頭太過分了,居然懷疑起自己的兒子。左天青不悅的說︰「老爸,你有幻想癥,還是老年痴呆提早找上你?」
「死小孩,你巴不得我變白痴好少管你呀?」左自雲一惱,往兒子身子打了幾下。
「輕點,老爸。會疼耶!」年紀一大把了,脾氣還那麼嗆,左天青暗暗搖頭。
「不疼我干麼打你?你以為陰天打孩子,閑著不打浪費時間。」連個老婆都搞不定,生他何用。左自雲嘆了口氣。
瞧瞧那三個女兒多孝順,把她們老公制得服服貼貼,女婿們要往東往西就只要她們的一句話,哪像他……無能。
真是生兒不如生女呀!左自雲大嘆。
「潔,你快點頭說好,不然老爸會打死我的。」左天青順勢抱著孟潔求饒,看能不能拐到老婆應允。
她尷尬地干笑。「不會啦!虎毒不食子,院……呃,是在開玩笑嚇嚇你。」
「嫁我不好嗎?」他認真地抵著她的額頭問道。
「青,你知道我很迷糊,可是婚姻是終身大事,不能馬馬虎虎地下決定,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她的心願是當只無尾熊,整天掛在尤加利樹上吃飽就睡,睡飽張眼就有得吃,用不著費心去張羅其他事。
但一旦成了妻子的角色,無尾熊就得變成袋鼠,一天到晚跳來跳去,她一定會累得像一攤泥,怎麼都捏不成一個人形。而且人家常說婚前受寵如同一位公主,婚後便順理成章地淪為深閨棄婦,只為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忙碌。
「原來你在床上的表現很馬虎,人家才不肯委屈呀!」未能如願的左自雲故意酸他兒子一句。
「老爸,老媽最近很憔悴,該不會你已經打下班鐘,老是處于六點鐘方向吧?」左天青反諷道。他猛得很,她可愛死了。
已成了他們每日必上演的「家事」,一日不來個幾回就渾身無勁,誰敢質疑他不用功。
「你……沒大沒小,我早晚會被你氣死,你媽幸福得很,臉色紅潤得像水蜜桃。」他還沒到棄甲歸田的地步。
他們談論的A級話題孟潔沒興趣,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起身準備回去小兒科病房,有些小病人該打針吃藥了。
「潔,你要去哪里?」
握住門把的手停了一下,她側著首。「上班呀,快兩點了。」
「上班?!」左天青尖聲怪叫。「我們在討論終身大事,你卻只想著要上班?」潔太不重視他了。
想他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寵兒,名聞國內外的頂尖外科醫師,多少名媛淑女前僕後繼地只求與他一夜溫存,她竟然不為所動的想去上班?!
他這輩子可沒做過什麼大奸大惡的壞事,反而佛心聖手救了無數條生命,為何他的成仙之道如此坎坷、艱辛?
「不是已經討論完了嗎?」
「那你告訴我結論是什麼?」他把她拉離門口,雙手圈住她的腰。
她吞了吞口水說道︰「結論是……以後再談。」
「以後再談?!」左天青的臉色泛青。「說,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
「不、不是啦!我只是認為還不是時候。」
「喔,那我不逼你,自個訂個時間表,十天還是半個月?」這是他耐心指數的極限。
超過這個時限,就不要怪他使陰耍詐搶新娘。
十天?半個月?孟潔支吾其辭,「青,我……」
「好了,就十天吧!老爸,你可以開始發喜帖、量禮服,我們回去上班了。」
「青」
左天青不給她反對的機會,一把扯著她就往院長室外帶,到了門外她就會自動消音,因為他就是吃定她不愛在人前喧嘩的個性。
「嗯!不錯,有我的遺傳。」左自雲微笑地關上他們忘記合上的門。
☆☆☆
「櫻櫻,別嘔氣了,下樓來說給媽听。」喬玉英在樓下喚著女兒。
踩著優雅的步伐,全身泛著怒氣的範櫻櫻走下樓,手腕上一束艷紅的玫瑰被她手中的刀刃切成一片片,隨著她搖曳的身影飄散,只剩下殘枝碎葉。
她不會砸東西出氣,一旦惱了她,她就會取出銳利的手術刀,將象征惡魔之血的玫瑰切成碎片,表示她在手刃痛恨之人。
飛散的殘紅代表人體飛濺的血液,讓她擁有殘酷的痛快感。
「我的心肝寶貝,誰讓你受氣了?快告訴媽,我非讓他好看不成。」夭壽哦,女兒的臉都腫了。喬玉英看了好心疼。
「這個仇,我會自己報。」範櫻櫻隨手放下殘花,利刃揮舞向桌上的盆花。
「媽了解,你的脾氣倔,凡事要自己來,可是我總要曉得是誰打了我的小心肝呀!」她就這麼個女兒怎能不寶貝?
範櫻櫻玉顏一陰。「是我們院長的獨生子,天才外科醫師左天青。」
「喔,左天青那個混……嗄,你說誰來著?」該不是那個左家吧?喬玉英不安的想。
「左天青。」
喬玉英吶吶的問道︰「左氏四胞胎之一的左天青?」她衷心希冀不是他。
「就是他。」範櫻櫻眼神一轉,心帶著不甘。「媽,你不會怕了他吧?」
「這……」她支吾了片刻。「櫻櫻呀,左家人不好惹,尤其是他那三個姊姊很厲害,隨便一個都可以整垮我們。」
喬玉英是怕呀!
左家三姝,一個是律師舌利如刃,一個當警官狂猛似豹,另一個做記者筆能致命,她一個也惹不起,即使她的身分是國代。
還有她們的丈夫更不簡單,一個是手段狡詭的狠厲商人,一個是殺人手不軟的黑幫大哥,另一個更是操縱股市漲跌的鬼面大戶,她……她怕到腳底都寒成霜。
「你怕我可不怕,這口氣不出,我不甘心。」範櫻櫻從未受此屈辱,她非報仇不可。
「乖孩子,你听話,不要和左家人作對。」
她冷冷的勾起唇角一笑。「好,我不動左家人。」
因為還有一個更可惡的女人,如果不是孟潔的狐媚蠱惑了左天青,她今日也不會受此莫大羞辱。
她絕不原諒錯待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