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你怎麼可以嫁給這個大壞人?皇上是不是又指錯婚了?」
在大婚前夕,布置成新房的紫滌院中,發出不服氣的憤怒聲的是個不滿五尺高的小人兒。
瞧杜仲嘟嘴又叉腰的模樣,擺明了非常不滿意秦亂雨成為他的姊夫,故把一切怪罪給皇上,意思是指他亂點鴛鴦譜,隨便指了個壞心的男人給其姊。
那人不但欺負他個子小,還霸道不講理,搶了姊姊不還,又嘲笑他未斷女乃,可惡至極找了個女乃娘來監視他。
這樣卑劣又低等的男人配不上他美麗的姊姊,他一定要抗議到底。
最好是破壞這件婚事。
「姊姊,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像玉稍哥哥會哄人開心,長得也比他稱頭,是好丈夫人選。」
「他很風流。」柳未央淡笑地飲著清茶。
嗯!好像沒錯,他前天還調戲賣豆腐的姊兒。「那應哥哥他溫文儒雅又謙恭自持,絕對會疼惜妻子。」
「他是不錯,比子亂好太多,可是……」她頓了一下不說話。
杜仲性子一急得抓住她的袖口問︰「可是什麼,你不選他緩 悔。」
「我若選了他,你會死得很慘,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小孩子的任性應該可以原諒。
「怎麼會?我現在的身分是鎮國公世子,誰敢動我?」他可神氣了,現在人人見了他都得打躬作揖,好不威風。
「有,你最痛恨的那個人。」兩人天生相克吧!彼此不對盤。
「哼!我才不怕他呢!小人一個。」他鼻子仰得高高的,一臉不屑。
「的確是小人一個,小表。」秦亂雨大掌一覆,正好如倒碗般蓋住他的頭頂。
他嚇了一跳,身子一低隨即竄出。「喝!你是鬼呀!無聲無息地想嚇人呀!」
「人小無膽沒知識,這叫輕功,愛在人背後嚼舌根的小分化家。」嗟!想把他娘子送人,他活得不耐煩了。
「有什麼了不起,中了毒還不是解不了,要我姊姊在你身上插針。」沒用的男人。
「小表,你很討厭我對吧?」秦亂雨冷笑地板著手關節頭。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杜仲警戒的眼一眯。「對,我很討厭你。」
「真好,我也一樣討厭你,我們的興趣挺相近的。」他故作親切地模模杜仲的頭。
「你……你別想偷襲,我咬你哦!」他倏地一閃,露出森白牙。
「小表就是小表,一點長進也沒有,光會恐嚇沒實力,徒惹人笑話。」他惡意的嗤了聲。
「誰說我沒實力,以後姊姊會教我武功,然後我會變得很厲害,打得你落花流水。」他驕傲地揮著拳頭。
這小子好大的口氣。「很抱歉,小表,央兒得替我生兒育女,沒時間理你這個半調子徒弟。」
「子亂。」柳未央微嗔地瞟了他一眼。
「而且,我們要窩在床上親親我們的小孩,沒你的分。」他低頭一親心上人的粉頰示威。
她赧然的搖搖頭,不知該罵他孩子氣還是該嘆息,居然和仲弟一般見識。
「姊姊,你看他做人多惡劣,不懂得以身作則地教壞我,我們再逃一次婚,不要他了。」杜仲說得理直氣壯,教秦亂雨恨得牙癢。
秦亂雨臉色不佳地拎起他後領往外一丟。「去找你的女乃娘喝女乃去,小表。」
砰地一聲,用腳關上門。
「子亂,大婚前夕新郎新娘不能見面,你逾禮了。」她含笑地輕睨他。
「我想你嘛!」他撒嬌地貼著她的背一抱,吻起她的耳後。
「你一向視禮教為無物,總有藉口胡來。」柳未央後仰地偎在他懷中。
「知我者央兒,有幸得你為妻,是我今生唯一做對的事。」明天她將成為他的妻呵!
「狂妄,冷狷,你呀!無可救藥了。」好溫暖的臂窩,此人將是她一生的依靠。
「可是你偏就愛我。」他撩起她的發,細細吻著她平滑的左臉。
這是他的私藏,他願當全天下最吝嗇的男人,絕不與人分享她。
皇上、太後,甚至他的親胞姊一再要求也沒用,不給看就是不給看,誰能奈他如何,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不許俗人染指。
「是呀!不愛你都不成,霸道的王爺。」愛得毫無理性,就是他了。
「瞧你說得一口酸,愛我很為難嗎?」他用危險目光瞪著她。
柳未央握住他的手,放在頰上磨蹭。「為難的是我自己,愛你卻是世上最簡單的一件事。」
怎能不愛呢?
這個男人用他狂肆的愛緊緊裹住她,讓她無法呼吸地只能依賴他而活。
他像無形的湖,她是長翅的魚兒,不管飛得多高,跳得多遠,終歸要回到孕育她的湖心休憩、覓食,永遠也離不開水面。
「央兒,我愛你。」
「我也愛你,子亂。」
唇輕輕地一覆,秦亂雨深情的吻著她,似要告訴她今生無悔,獨鍾情於她。
陡地,她被人橫抱起,置於軟綿綿的喜床上,衣服一件件的少了,而他倆的四唇也未曾分開過。
「我要你,央兒。」
「我本來就是你的,你不是常向別人這般宣示。」她微笑地調侃他。
「頑皮。」他重吮她鎖骨上方凹處。
「啊!」
「噓!小聲點,我怕那小表會貼著窗偷听。」
他的手滑入她的褻褲,可才一踫到花心,突地,一陣巨響轟然響起,南風不知羞地全灌了進來,童稚笑聲咯咯而起,他們听見--
「段哥哥,你的火藥好有趣哦!一下子就轟掉了紫滌院的窗戶耶。」
秦亂雨當場臉色變得十分猙獰,馬上披衣下床。
「段玉稍,杜仲,我要殺了你們。」
笑聲依舊,只是遠了。
大紅蠟燭兩邊燒,雙喜紅字貼床頭,新嫁娘手往腿兒擱,一只巾蓋滿顏色,遮住多少喜氣。
哨吶聲不絕於耳,煙硝味鎮日不消,今日是無鹽公主和臨淄王爺的鸞鳴日,賓客迎門,禮堆如山,但恭喜聲帶著幾分訕笑,堂堂的臨淄王爺竟娶了個無鹽公主。
無鹽、無鹽,有才無貌,人盡皆知。
殊不知此無鹽貌似桃李,艷絕無雙,乃是一美人也。
無親人送嫁是冷清些,柳未央自行取下紅巾,月兌了鳳冠,她亦是邪肆之人,世問禮教與她何關,何妨放肆一回,她不想折虐了頸項。
門半掩,一雙繡花鞋輕巧的走過來。
「愚兒姊姊,應公子帶了一對夫婦要來向你道喜,你見是不見?」杏花兒小聲地問,生怕被前廳宴客的王爺發覺。
百譜先生?若是段玉稍她會予以拒絕,但應曉生是君子。「請他進來。」
「是。」
一衫白衣的應曉生輕搖著羽扇,微微的落寞藏於眼底深處,不易察覺。
「你很離經叛道哦!秦王妃。」她還是美得驚人,令人坪然心動。
她笑笑地看了一眼歪斜的鳳冠。「听說你帶了朋友來見我,怎不引見引見?」
「他們,你比我還熟。」
熟?!她困惑的偏著頭。
他緩緩一退,身後即走進兩個人。
來人映入眼中,柳未央的眼眶當場一熱,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希望你喜歡我的賀禮。」應曉生黯然一隱,消失在夜色中。
別了,我的愛,風,傳送著訊息。
「義父,嬸娘,你們沒死?」
杜憐秋扶著妻子蘇巧月來到面前。「央兒,你就跟你娘一樣美,義父很欣慰你找到好歸宿。」
「義父,」她哭著奔向他倆張開的手臂里,享受親人的擁抱。
「乖,別哭了,新娘子哭花了臉,可是會讓夫君笑話的。」同樣眼淚直流的蘇巧月以絹巾拭去她的淚花。
「我以為……你們都死了,我看見大刀往嬸娘背上一劈,整顆心都快碎了。」她哭得不能自己。
「是呀!我當時想也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一睜開眼就看見屋梁……」
那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的背有傷不能正躺,必須側著身,而一根橫梁就杵在眼前。
扁是背上的傷就讓她躺了快三個月,孱弱的身子療養了大半年才稍有起色,能下床行走則是近年的事,現在的她仍體弱得很,禁不起一絲小風寒。
「我們住在醫谷。」
柳未央詫訝極了。「當初你們是如何逃過那場大火?」
「有個常偷懶的下人,發現家里假山下有條水道可通城外,火一起時,他便通知所有人由水道逃生,我們才能避過一劫。」
「有多少人逃出生天?」感謝老天的慈悲。
杜憐秋嘆了一口氣。「不多,二十來個,其他……唉!沒逃過。」
「嬸娘的傷怎麼救得了?我遠遠一瞧就知道砍斷了背脊,應該無生還機會。」難道真有菩薩嗎?
「央兒,你還記得老背著一管水煙的師伯公嗎?」真多虧他及時伸出援手,救了妻子一命。
「他還沒死?」她驚呼一聲。師伯公少說有近百歲了。
「小孩子亂說話,師伯公還健康得很,天天跑去醫谷的慈湖釣魚。」老來優閑過日,人間美事一樁。
「仲弟知道你們來了嗎?」一家人也該團聚了。
蘇巧月搖搖頭的握住她的手。「仲兒就拜托你們照顧了,我和你義父不想再涉足官場。」
她了解的點點頭。「你們是看了榜文才尋來的吧?」
「是呀!皇榜貼得四處都是,下人們一看見就趕回來通報。」追謐鎮國公存何用?皇上的喜怒教人寒心。
「這回出谷打算待幾日?」
「不了,待會就走了。」久了,怕不忍。
「這麼快?!」好不容易乾了的淚又泛堤而出。
「再不走,新郎倌要拿刀追殺我們了。」杜憐秋好笑地指指一腳在內,一腳在外,滿臉怒色的男人。
「呃,你們是那小表……咳!仲……仲弟的父母?」那小表當他兒子都差不多。
「是的,王爺,以後請你多費神了,央兒和仲兒的脾氣不是很好,所以……」
「我見識過了,央兒是我的妻子,我寵她都來不及,她的拗性子我尚能容忍,至於令公子……你得多包涵了。」
「子亂,客氣些。」薄惱的柳未央顰眉說道。
杜憐秋不怒反笑。「王爺盡避教訓就是,小兒被央兒寵壞了,你不用顧忌我們夫妻倆。」
「嗯!本王會好好教教他。」哼!這個小表該死了。
「好了,夜深了,你們休息,我們該走了。」洞房花燭夜可耽擱不了。
「不,義父……」
秦亂雨將依依不舍的妻子拉回懷中。「不送了,兩位,小心階梯。」
「子亂。」眼睜睜望著兩老離去的背影,柳未央不禁有些怨慰。
「娘子,以後有的是時間去探望,何必急於一時?難道你想害他們被熟人撞見而不得不回朝為官,放棄閑雲野鶴的生活?」
「我只是……舍不得。」她鼻頭一酸地抽揩著。
「我答應你,過些時候陪你回醫谷一趟,你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前題是︰她未受孕。他陰險地望著她的小骯算計著。
「真的?!」
「我寵你嘛,誰教你是我最愛的娘子。」他擁著她走向床,交杯酒就免了。
「子亂,我愛你。」她摟著他的肩,腳尖一踞的吻上他的唇。
他暈陶陶的傻笑。「我更愛你,央兒。」
兩人往喜床上一坐,突然,砰地一聲,床板下陷,四根床腳也全斷了,灰頭土臉的新人看著柱子上的切痕,心里同時浮起一個人名,只有他有豐富的學識能推斷兩人的重量。
「應曉生。」
秦亂雨和柳未央相視一笑,真是欠了他。
「娘子,不介意委屈一下吧!」
「王爺都開口了,小女子豈能不從。」她故作不馴地坐上他的胸膛。
「我的愛。」
吻上她的唇,兩人濃情蜜意地席地纏綿,紅錦被成了愛的見證,他們在此孕育了新生命。
春風不解意,偷覷。
羞亮了一夜星斗,睜眼不成眠。
月兒高掛--人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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