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妳現在住的地方?」
「嗯,姑姑,你們先坐一下,我去倒水來給你們喝。」
武俏君走進小廚房,留下在客廳里四處參觀的武玉津和她的年輕男友江崇家。當她端著白開水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姑姑已經坐在沙發上無聊的輕點指甲打發時間,而她的男友則站在電視機前打量那個元氣姜餅屋。
「我說俏君,聖誕節早就過了吧!妳怎麼還不把這個姜餅屋丟掉?」江崇家說著拿起它翻轉看著。
武俏君忍住叫他放下姜餅屋的沖動,「我看它還滿漂亮的,所以就繼續擺在那兒當裝飾。江先生,過來這邊坐吧!」
確定他將姜餅屋擺回原位,她才悄悄松了口氣。
說出來也許很荒謬,但是她真的將元氣姜餅屋當成自己幸運的象征,對她來說意義重大呵!
「我說俏君,妳當初怎麼會找這種套房?環境不好,空間也狹小,跟以前住的別墅差太多了吧!」武玉津嫌棄的揮揮手,語調冷淡的說。
雖然說是同一對父母所生,但是武弘文兄妹的年齡差距頗大,再加上他結婚得早,武俏君和姑姑的年齡其實並沒有相差太多。
刻意忽略她語氣中的譏誚,武俏君低頭苦笑回答,「姑姑,別墅突然之間被債主拿去抵償債務,能夠在短時間內找到這間便宜的套房,老實說我已經很慶幸了。」
武玉津舉起杯子喝水,沉默不語。
江崇家笑了笑,臉上一點也不顯尷尬。「我說俏君,希望妳別生氣當初我跟妳姑姑拒絕讓妳搬到我們那兒住。妳也知道,我們家也不算寬敞,加上妳姑姑的東西又多得堆滿整間屋子,所以……」
「我沒有生氣。」武俏君無奈扯笑,「而且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客廳安靜了幾秒鐘,氣氛尷尬而沉悶。
沒多久,江崇家又接續話題。「對了,我听說弘文企業最近陸陸續續接到一些訂單,也得到生產大廠巨碩的全力配合,這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爸爸的公司應該有救了。」說到這件事,武俏君顯得欣喜不已,雙眸忍不住又往電視機上的姜餅屋瞧去。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姜餅屋精靈也說不定!
武玉津緩緩放下杯子,「別忘了弘文企業我也有一些股份。」
武俏君聞言緩緩收回目光,「是的,我知道,我沒忘記。」
「現在公司的近況怎麼樣了?」
「召回了幾個年資較久的員工回來上班,因為業務已經開始運作,所以必須有一些人手幫忙。」怕武玉津他們有太樂觀的想法,武俏君連忙補充,「不過當然還是盡量以儉約為原則。幸虧那些跟隨爸爸很久的員工們不跟我計較薪資,大家現在共同的目標就是讓弘文能夠恢復到以往的榮景。」
「俏君,妳干得太好了。」江崇家嘉獎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當初妳從英國莫名其妙被叫回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到現在有了這一些小成就,很了不起。」
「不,並不全部是我的功勞。」
「哦?」江崇家挑了挑眉,「妳的意思是說,還有別人幫妳嗎?」
不知道為什麼,武俏君覺得他好像在試探她什麼。「當然,我得到很多人的幫助,憑我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妳指的是這個啊。」他笑了一下,站起身。
她目光緊緊跟隨他晃來晃去的身影,「不然我應該指什麼?」
江崇家像是沒有听見她的問話,走到雜物間,伸手握住門把,輕輕旋開一道縫隙,「這里頭是什麼?」
「雜物間。」
其實是童德帷的狗窩,但是武俏君直覺地隱瞞。除了不喜歡江崇家那窺探似的態度,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讓姑姑知道她現在和一個男人……同居。
這時始終保持沉默的武玉津不悅地皺眉,「崇家,你做什麼?問東問西的。」
他聳聳肩,闔上房門走回沙發坐下。
武玉津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俏君,這一點錢拿去替妳爸繳掉積欠療養院的費用,療養院的護士三不五時就打電話來煩我,我都快被他們搞瘋了。」
「謝謝姑姑。」
「這算是我借給妳的。」可別以為是不用還的。「听護士說妳爸爸瘋得越來越厲害,現在連妳都不認得了。」
「爸爸會好轉的,我相信他會好轉的。」武俏君期望的目光忍不住又往元氣姜餅屋瞟去。
這算不算是她的壞習慣?只要心里頭有什麼渴望,就自然而然會想到它,她真的好傻呵,就算這世上當真有姜餅屋精靈的存在,又怎麼可能慷慨的完成她一個又一個的願望。
「好了,錢交給妳我要走了。」武玉津拎著皮包站起身。
「姑姑,有空再過來坐。」
「嗯。」
送走他們兩人,面對一室的寂靜空蕩,武俏君松了口氣。她不是不喜歡武玉津,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們兩人就是不親。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不投緣吧!武玉津總是認為她太稚女敕了,而她則認為她做人太冷漠。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童大閑人也很冷漠,不只如此,他還驕傲自大、狂妄無禮,簡直是集諸多缺點之大成,但是為什麼她就是無法討厭他呢?好奇怪……
哎呀!不要多想了,她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不一會兒,她急急忙忙找來一張小紙片,認真而專注的寫下幾個字,然後緩緩放下筆,拿起紙片舉到唇邊輕輕啜吻,再小心翼翼地卷起它放進姜餅屋里。
「求求你,希望這個願望也能成真!」
童德帷發誓,他真的忍夠久了!
說真的,這輩子他還不曾像現在這樣努力壓抑自己過。可以了,做到這種程度就足以榮登聖人的寶座,他不需要再勉強自己忍耐下去!
「妳要去哪里?」
他揪著抱枕,瞇眼望進武俏君房門未關的香閨,冷冷道出積壓在心里的疑問。
一襲低胸露肩的連身禮服襯托出她縴細美好的身材,藕白色的絲質衣料在燈光照耀下顯得嫵媚亮眼,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她穿著這件極度招搖的禮服站在燈光明亮的豪華宴會廳上……
老天!她無疑是全場唯一矚目的焦點。
而如果他真的任由這件事情發生,任由七、八百個相貌偉岸卻內心婬邪的男人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看,那他就罪該萬死了。
「說話啊,我在問妳話。」
正在梳妝台前戴耳環的武俏君透過鏡子凝視他,「你心情不好啊,今天出去找工作不順利是不是?」調轉視線審視自己的儀容,她思索了下伸手輕輕調整項鏈墜子的位置。
童德帷譏誚冷哼,「有什麼好調整的,反正不管妳怎麼擺,墜子永遠都只會夾在妳露出來的之間,如果它可以說話,我猜它會呼叫呼吸困難。」
聞言她吸了口氣,按捺脾氣的轉身看他。「請問你今天到底被幾家公司拒絕了?」火氣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耶!
歹勢,他少爺這輩子最不需要的就是找工作,向來都是工作找他。「妳還沒告訴我,妳穿著這一身稀少布料要去哪里招搖?」其實他已經猜到了,可是他還是要她親口說,因為這樣他才有罵髒話的借口!
「注意你的措詞,我不是要去招搖,我是應邀去參加一場商界聚會。」
「聚妳個頭,那根本是一群無聊男人把女賓客當成母豬的評選大會!」
「你又知道了?」
他當然知道,因為他一向是男人圈里公認的最佳毒舌王。「那種宴會不去也罷,把衣服換下來,過來陪我看電視。」
「不行,今晚也許能夠藉由這種場合認識不少商場上的人士,對弘文企業的業務拓展應該有幫助。」
童德帷翻了翻白眼。就知道她會這麼說,這個腦袋裝花崗岩的女人……「那好吧,我陪妳去。」別被他逮到哪個男人膽敢貪看她,否則他就挖下對方的眼珠。
武俏君皺起眉頭,略顯為難的看著他,「可是我不確定是不是能夠攜伴參加耶,其實我也是經由巨碩企業的總經理邀請,才能出席這一場宴會。」不得不承認,以弘文企業現在的處境,根本不會有人想要邀請她。
「這一點妳就不用擔心了。」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有眼無珠的女人說了,宴會的主辦人今晚能夠得到他的賞光可是三生有幸,對方只會感激得痛哭流涕而已。
泄憤似的扔掉抱枕,童德帷起身挺胸,「等妳換件衣服咱們就出發。」
「是你該換件衣服吧!」T恤牛仔褲的就想出席商界宴會?
「我敢跟妳保證,妳穿成這樣絕對談不到生意。」
「為什麼?」武俏君再度低頭審視自己的裝扮,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太美了,結果所有男人會爭著看她,而他則忙著揍他們,于是大伙不歡而散,她當然什麼生意也談不到。「妳這樣賣弄風情會讓人懷疑妳的能力。」
「真的嗎?」
當然是唬爛的!「商場上,男人只跟精明干練的對象談生意。」
「那我立刻換衣服。」說完,她走進房里,沒多久房門打了開來──
童德帷只看一眼,便頻頻搖頭。「跟剛才那一件沒有差別。」
不露胸改露背!媽的,這女人還是沒有學到教訓,她到底懂不懂?只要是她的一切別人都不準看。
武俏君垮下肩,「那我到底該穿什麼?」
她開始懷疑起自己在商場上的應對能力了。但是這實在不能怪她,雖然她從小便是個千金大小姐,身邊的朋友也都是一些企業家的少爺、女兒,可後來她便一個人到英國留學,盡避在那兒生活依舊富裕優渥,可相對地也逐漸月兌離所謂的上流社會。
坦白說,這一次返回台灣強迫自己投入這個陌生的社交圈,她並不感到向往或留戀,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夠遠離這個她不擅長的復雜圈子,回到英國享受那輕松悠哉的留學生活。
「當然是我說什麼妳穿什麼,妳要知道,我可是比妳還要了解那種場合。」
見她對他投以質疑的目光,童德帷包加強調,「真的啦,妳信我一回行不行?難道我會害妳嗎?我是那種不懷好意的壞人嗎?」
童德帷絕對是一只善于欺騙的豬!
踏入氣派豪華的宴會廳,武俏君立刻氣憤地仰頭瞪視他。
可惡,她被騙了!
在他鼓舌如簧的哄騙勸說下,她穿上款式最保守的上班族套裝出席宴會,然而當她看見會場里女賓客們衣香鬢影、爭奇斗艷的景象之後,她覺得自己像是跳錯世界的癩蛤蟆。
而這種羞辱,就是她身旁的王八蛋所造成的!
童德帷無所謂的聳聳肩,「妳想回家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走吧!」
「放手,我不想跟你說話。」僵冷著俏臉甩開他的手,她連瞥他一眼都不願意。「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硬著頭皮她也要留下來,決定今晚絕不再讓他遂了心意。
他一把捉回她的手,俯首性感低語,「記得別離我太遠。」
她已經氣爆了,無暇理會他語氣中的狂肆與眷戀。「隨我高興,你管不著。」
「無所謂,反正我不會讓妳離開我的視線。妳認命了吧!」
邪魅嘴唇一字一句的吐出,像是在她耳邊撒下性感無比的迷離魔咒,神奇地引來她一陣心慌,她驀地轉頭看他,卻深陷在他邃墨如寒星的眼眸里。
瞅見她怔忡可愛的模樣,備受誘惑的,童德帷再也壓抑不了心頭因她而起的狂囂悸動,嘴角噙起一抹笑容,他情不自禁地俯低俊臉,一分一寸的欺近她嫣紅的雙唇……
就在世界即將靜止的剎那,會場里突然響起一陣麥克風刺耳的干擾音,武俏君嚇了一跳立刻回神,尷尬推開他。
老天!她真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被他迷惑得忘了身在何處。
「大家好,我是今晚的司儀,歡迎各位來賓蒞臨今晚的宴會……」
臉頰酡紅的她轉身,馬上想要逃離他身邊。
不趕快離開不行,他對她有著莫名的強烈吸引力,會讓她忘了思考、忘了自己姓啥名誰,基于女性敏銳的直覺,她只想趕緊離開他、躲開這個讓她意亂情迷的邪魅男子……「噢,你做什麼?!」
驀然被一個強勢力道扯進他胸懷里,她輕哼一聲,驚訝地仰頭瞪他,卻意外迎上他封吻而下的唇……
「不……」
童德帷將她緊緊擁在懷里熱情擁吻,直到司儀結束冗長而無趣的開場白。
武俏君簡直無法思考,迷離間感覺到他濕熱的舌筆直竄進她的唇腔,帶來一陣危險的戰栗,嫵媚柔弱的嚶嚀聲悄悄自他們兩人熱情膠著的唇邊逸出,帶著一種逗人心扉的強烈酥麻感。
緩緩退開她嫣紅的雙唇,他厚實的大手憐愛地輕撫那粉女敕臉龐,讓細致如絲緞的肌膚觸感在自己的指尖幸福游走。
「記住,別跟太多人說話,別讓太多人凝視妳的眼楮。」
他突然低沉沙啞的嗓音透著難以抗拒的性感,努力想要清醒的她,發覺自己又忍不住悄悄沉醉了。「為什麼?」
他輕笑,再度俯首啜吻她。這麼甜,叫他怎能克制自己不去品嘗?
「女人,男人的自制力一向薄弱,妳若是盯著他們太久,那些人的色心就會蠢蠢欲動。」
武俏君低垂著螓首抿唇俏笑,想問他是不是在意其它男人為她心動,卻又提不起勇氣。
萬一他說不是呢?他不但性情冷漠又別扭,要是從他口中听到不想听見的傷人話語……不,在她還沒有累積足夠的勇氣之前,她不想去面對這個問題。
「放開我啦,我今晚可是有任務在身。」
「是妳自個兒摟著我的脖子。」
對耶!她的雙手什麼時候環上他的頸項?老天,難道說她也和他一樣在那個親吻中投入忘情。
粉女敕的雙頰更被嬌羞染得紅艷,她咬著下唇推開他,頭也不回的趕緊逃開。
十幾分鐘後,刻意低調不引人注意的童德帷,慵懶地端著一杯伏特加斜倚在角落的牆柱旁,緊盯不遠處的武俏君,悠閑頎長的身形看起來是如此的自由而狂放,面對著滿屋子西裝筆挺、衣香鬢影的菁英名媛,一身襯衫牛仔褲隨性裝扮的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局促,反而有種特立獨行的野性俊美。
「我沒說錯吧,你一定會參加今晚的宴會的。」
他冷淡的睨了走到自己身旁的童光宇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指使巨碩的人邀請俏君過來的。」
童光宇朝表弟舉了舉杯,淺淡了下,「OK,我承認我動了手腳,但是我發覺自己這麼做其實是多余的,因為現在有大把人想要藉由武俏君來接近你這位惡修羅。」
「荒謬。」
「一點也不荒謬,你看看武俏君的身旁圍繞了多少人,就知道我說的不假。對了,是你讓她穿那一套老處女套裝出席宴會的吧,面對一屋子打扮貴氣性感的女賓客,她這一身穿著打扮的確挺標新立異的,只不過我得坦白講這還是沒什麼功用,你當然也看得出來那些男人眼神里充滿對她的興趣吧?」
沒錯,正是因為如此,他的俊臉才會越來越陰晦。
放下了酒杯,童德帷排開前方花枝招展的女人們,朝被眾人圍繞的武俏君走去。
再也顧慮不了自己的身分可能會曝光,他知道她的心里對他和巨碩企業的關系仍有一些疑慮,也曉得如果被頑固的她發現其實他一直欺瞞她,她會有多強烈的反應。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論點,女人似乎都對男人的刻意隱瞞有著夸張難解的反應,尤其是他愛上的這一個。
是的,如果他夠聰明,他應該馬上退回角落默默喝酒,或者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因為遲早會有人認出他,發覺惡修羅真的身在台灣,多待一秒鐘、多讓一個人看見他,她就越有機會發現他是誰。
可是沒辦法,他就是忍受不了有男人以著感興趣的眼光盯著她,更別說是一群披著文明皮毛的狼。
就當他欲接近她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冒了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童德帷皺起濃眉,「滾。」
「童少爺,我知道你現在跟武俏君同居……」
他凌厲雙眼倏地冷冷掃向眼前點頭微笑的年輕男子,「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