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淑萍走進房間,就看到應小渝在發呆,一張嘴微啟,嘟嘟噥噥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走過去接近她,再輕輕往她背上一拍,「哈!你在想什麼?」
「呼,你干嘛嚇我?」應小渝拍拍胸口,她被嚇了一跳,所謂惡人沒膽大概就是像她這個樣子吧!「我都走進來大半天了,就看到你發呆,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不必了,我沒胃口。」
人稱「食物磨碎機」的小魚會沒胃口?
小魚真的是愈來愈詭異了。
「是沒胃口還是喉嚨痛咽不下去?」蕭淑萍好笑地問她,「這不像你喔,阿達的事不是解決了嗎?你還為他悶悶不樂!」
「不是。」誰在想阿達啦?她想的是另外一個人。「淑萍,我告訴你喔!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耶!」
「誰?只要不是女的,就不會嚇到我。」
「當然不是,不過他有潔癖。」
「有潔癖?!」
這不是女人的專利嗎?而且在嫁人之後更為嚴重;有了小孩嘛!就更不得了了,萬事以小孩為重,潔癖到龜毛加五級不止。
「對,還有他好像對一生之火過敏。」
她想過了,以前他看到她總是捏住鼻子,但最近不會了,她還以為他懂點禮貌了,仔細想想,又不像。
她找出這之間的差別在于,她有沒有擦香水。
「他過敏?!那不就慘了,你不最愛那味道的嗎?」蕭淑萍說完,突然也想起在小魚身上最近也沒聞到那個味道了。
莫非這是——愛情的力量引。
「這些都還好辦,最嚴重的是,他吻過我。」
「這算什麼嚴重?」蕭淑萍怪叫。
「他又不喜歡我,他說他一點都不欣賞我。」
祈拓哪有這樣說啊?是她解讀錯誤,這個誤會可大了。
「你是說……他、不、喜、歡、你,卻、又、親、你?!」
應小渝點頭。
「怎麼這麼奇怪?」蕭淑萍喃喃自語片刻才說︰「難怪你不吃不喝,我還以為你還沒有走出失戀的陰影哩!」
「拜托,我沒有陰影好不好。」白了淑萍一眼,她哪有時間做陰影特效啊!她現在快被煩死了。在工作室的時候,她想起自己有多在意他的想法,當他說自己不好的時候,她有多想哭……
這種心情只有自己懂。
而她也終于弄清楚,當阿達說要分手,她之所以沒有那麼難過,是為了什麼,是因為祈拓就在身邊。
她喜歡他,所以不在乎阿達的變心;如果阿達不變心,她就成了負心女了……
「那、他是什麼樣的人?」蕭淑萍簡直佩服死小魚了,才剛失戀馬上就找到春天,此桃花綿綿不絕、剪不斷來理不亂……真是太厲害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啊!
「還什麼樣的人?!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大導演祈拓啊!」
「祈、拓?!是他!難怪、難怪……你最近老是提他,原來是注意他很久了。」小魚這幾天都不出門,一出門就是要上鏡;回來又常常祈拓長、祈拓短、祈拓左、祈拓右的,雖然口里盡是他對她在工作上的抱怨,但她還是提個不停。
原來如此呀!
「我有常提他嗎?」應小渝渾然不知。
「有!不信你問敏慈。」
那麼就是有嘍?
「真的有這麼明顯嗎?可是我到今天才發現那麼一點端倪耶!」
「那就證明了你很遲鈍。」
「是嗎?胖子本來就快速不起來啊!不過說到這個……他好像也不喜歡胖子,完了,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那我不是注定單戀嗎?」
她是不會主動追求人的,即使發現她欣賞著一個男人。
「你怎麼知道他不喜歡你?」
「想也知道,誰會喜歡我這種體格的女生?淑萍,我想到了,你把你每天吃的東西都列出來,我跟著你吃,說不定能減肥。」想瘦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太在意。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是真的!
「你別傻了,有這麼簡單嗎?你吃了你媽做的菜十幾年了,怎麼你媽不胖,反而是你胖呢?」
「說的也是喔。」
她像泄氣的皮球,縮了回去,「那該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說實話,蕭淑萍也沒有辦法。「他不喜歡胖女人這點比較麻煩,算了,我勸他趁還沒有陷得很深,趕緊月兌身,還是另尋目標吧!」
另尋目標?!
也對啦!這是最快的作法。
可是——她很喜歡他認真工作時的樣子耶!看著鏡頭時的專注、發號司令的氣勢、言行舉止不失男子氣概,還有那一身頎長的身形……
應小渝心想這下糟了,她戒不掉了。
胖子難道不能過擁有愛情的甜蜜日子嗎?
堡作室里——
空氣污染這麼嚴重,肌膚有空洞的你、怕、了、嗎?
Model意意扮成電台DJ,拿著麥克風用柔柔的嗓音說出台詞。
接著,意意拿出D牌卸妝棉,輕松利落地將臉上的妝擦得一干二淨;擦完化妝品之後,肌膚居然連毛細孔都看不見?!
應小渝瞠大了她的眼楮,用力地擠著「隱形眼鏡」,看能不能看出破綻來。她完全忘了她來觀摩的目的、更忘了自己曾經對她產生一種敵視的念頭,一看到人家的肌膚這麼完美,滿腦子只有「我要跟她一樣」的念頭。
這樣美美的,至少祈拓會注意到她……
「卡!OK,收工!」祈拓一聲令下,工作人員馬上動起來。
應小渝忙沖上去,攔住意意。「意意,你是用哪家保養品吶?告訴我好嗎?」
意意被她突來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忙呼救,「導演,快來幫我拉開她……」
「意意,我沒有惡意,只是問問……」
「哎呀!你不要過來……」
意意一直後退避開應小渝的攻勢,本來想跑開,可她想起自己的套裝穿著,跑不遠,只好可憐兮兮地看著導演。
「應小渝,你在干什麼?」祈拓喝道。
「我、只是想問她擦什……」應小渝回頭想解釋,但還沒來得及說完,意意不知道怎麼搞的,身體整個往後跌,剛巧踫到了道具燈架,燈架「支持不住」也倒了。
包不幸的是,「嘩啦啦」一聲,燈泡破了,玻璃劃傷了意意的臉……
「啊——」意意尖叫,更在手指沾上了血之後,痛哭失聲。「……流血了、我流血了。」
「看你做的好事。」祈拓責難她一句,立刻上前扶起意意。
「導演,我的臉……」意意哭得宛如梨花帶淚般優雅,好功夫!
「沒事的。」祈拓安慰她,然後用喝斥的口氣朝著應小渝吼道︰「你還站在這里干嘛?快叫救護車!」
那一點……傷,不用叫救護車吧?!
應小渝本想應回去,但見到祈拓那張盛怒的臉,反駁的話一句也吐不出來了。
她抱著難過的心情去打電話。
意意被送醫「急救」。
應小渝傻傻地跟到了醫院,想說可以幫上忙。誰知遇上的,卻是一連串的難堪……
「……她的臉還有血水流出,恐怕要觀察一兩天看情形再說,如果傷口沒感染的話,很快就可以出院。」醫生說道。
「那如果感染呢?」應小渝雞婆地問道。
「如果感染就要消毒但最好不要。」
「消毒喔——不會這麼嚴重吧?」
「這麼嚴重喔?!」不是小小的傷口嗎?她偷覷了身旁的祈拓一眼,他果然拿白眼瞪她,一臉沒好氣。
「醫生,謝謝你。」他上前道謝。
「不客氣。」
待醫生走後,他轉頭就罵她,「這下你高興了?一切都可以如你所願了!」
她根本听不懂他在暗示什麼?她只听得出他有別的意思。
「你在說什麼,我也不希望這樣啊!」其實要消毒就消毒,也應該沒什麼大不了吧!她換了個念頭想。
況且,她又不是故意的,來醫院的途中她也道過歉了,還不停地說對不起,那證明了她不是故意害她摔倒,然後去撞到特效燈,接著被割傷臉……
「你心知肚明。」說完,他邁開大步要進病房去看意意。
「等等,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心知肚明的?」她攔住祈拓不讓他離開。
「要我說出來是嗎?好,別怪我不留情面,你放意讓意意受傷,好讓自己當上女主角是不是?所以找機會推她?你知不知道她的臉比你的重要多了。」
祈拓氣她的不自愛,她為了成名已經變了心性,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決定不管她有什麼動機,盡避他愛她,他還是會阻止到底,不惜用任何方法。
「什麼……你說我是、我是……」應小渝一听,所有的委屈涌上心頭,他怎麼可以這麼說她?
她不過是想為了更漂亮些、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誰想到代言的事了?!
還有,那是意外!不能因為她在意意的旁邊就怪她,若是她也受傷了,他還會這麼怪她嗎?
說不定在旁邊鼓掌叫好,說她變成這樣比較漂亮等等。
他也還說意意的臉比她的重要多了……
他嫌她丑、不重要……不,沒人要!
一片真心被這樣糟蹋,還是她昨夜才想通喜歡上的人這麼說,她心痛如絞,一股由心而來的哀傷籠罩著她,那還是生平第一次有的感覺……連那次阿達的拋棄,她都沒有、沒有這麼地難受。
「不管你是什麼,你什麼都不必說了。回去等通知。」祈拓揮揮手,必須殘忍地做出這個決定。「什麼意思?!」
小渝猶如墜入迷霧當中,茫然無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誤會已經讓她初萌的熱情滅絕,連偽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阿達說要分手的時候,她還可以在發怒後笑笑說沒關系;但這一次,她為什麼連假裝無所謂都辦不到呢!
是他的話傷她太深,是她的太在意為難著自己,讓自己這麼難受的呀!
她臉色慘白地抬眸看他,好像不曾認識過這個人一般,但不識得的人竟能傷她這麼深、如此重……
「就算是意意受傷,我還是不會讓你接她的工作,我說的夠清楚嗎?」祈拓無情地說。
他要讓她知道,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白費工夫,沒有用的。
對她這樣傷害一個人的行為,始料未及,更有可惜的情緒,這種對錯看她的心痛,他清楚可聞。在他的印象里,對她徹底改變,她再也得不到他的注意。
「我不會再讓你接近意意,就算是必需違約,我也不會讓你得逞,清楚嗎?」
「夠清楚了。」聞言,應小渝含淚說道。
他用「得逞」!
這兩個字多麼嚴重,他自己知道嗎?
這代表著他認定了她的「詭計」!
她沒有使計……
祈拓不給她機會求取什麼原諒,他轉身離開,直到進入病房前,他都不曾回過頭。
祈拓,你說錯了,我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要你注意我罷了,如果連你都看不清我,我還要其他人的目光做什麼呢?
如果連你也對我不屑一顧,我何必爭取上電視的機會?
如此簡單的道理,連你也不懂,我還用解釋什麼?
不必了、不必了、不必……
在成串的淚水落下前,應小渝在心底悄聲說。
一回到家,應小渝就開始收拾行李,她要回家!
她一向能吃、能睡、沒煩惱,可是遇上了他,她就沒辦法辦到這點,甚至弄到最後,他對她的種種意見都會傷害到她,讓她落淚。
尤其是當她看到他對意意那副關心的樣子,她就心碎了,再也笑不出來。
所以,她要走!
回家去算了,拍好的代言廣告隨便他要怎麼處理,丟掉、燒掉都好,她不在乎了。
「……小魚你回來了。咦?!你在什麼?」
「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你要出國啊!祈導要帶你出國去玩喔!」傅敏慈問道,想到那天導演的緊張樣,兩人八成是有兩撇了。
「不要跟我提他。」應小渝賭氣道。
「你們吵架了喔?」傅敏慈不怕死地追問。
不得了!她該不會是撞見一男一女吵架,然後女的離家出走,接著男的可憐兮兮的為愛走天涯……這種爛戲碼吧?
應小渝白了她一眼。
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傅敏慈更加肯定了。
媽呀,快告訴她,她要不要通知「不知死神降臨」的男主角啊!
還是等男主角「失魂落魄」、「神情憔悴」地找上門來、在「登報尋找愛人」之前,才說明是誤會呢?
暗敏慈很認真地在考慮當中,然後她準備找硬幣來擲芰。
在這段時間里,應小渝已經收拾好行李了。
「告訴淑萍,我走了,我把最喜歡的杜少爺留給你們兩個,還有一包模範生也給你了。我這一走,再也不回來了。」
「等等——小魚你等一等。」傅敏慈攔住她,剛剛「天意」是告訴她,最好是通知「不知死神降臨」的男主角比較好。
「干嘛!」
「我、耶!你這樣走很不夠意思耶,至少也要讓我們請你吃一頓‘餞別宴’再走嘛?而且現在這麼晚了,‘野雞車’也買不到票。」
「晚?!現在才下午四點!」
「野雞車最末班是下午一點。」胡謅一通。
「真的?!」
「嗯嗯。」隨便唬弄一下,小魚很好騙的,傅敏慈才這樣想道,應小渝便接口道︰「那我坐火車。」說完就要走。
「慢——慢、且慢!罷剛我看新聞,說花東列車停駛。」
「胡說八道。」
敏慈的居心太明顯了,她才不會上當。
「真的啦!不信你看電視、看電視。」傅敏慈顯些招架不住,忙把搖控器塞給她,「你仔細看新聞,說不定會重覆再報。」
拖得了多久是多久,她趁應小渝不注意的時候偷溜進房打電話。
應小渝則假裝開電視,在傅敏慈走進房間的時候,悄聲離開。
醫院里——
意意緩緩地睜開眼楮,入眼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鼻端嗅進淡淡的藥水味……想到了之前發生的事,她猛然坐起,兩手忙地在臉上撫觸。
「醒了?」祈拓發現她的不安。
「導演?我、我的臉……」
「沒事的,醫生說只是個小傷,不會留下疤痕的。」
知道女人最在乎容貌,他先報喜以免她想偏了。
見到意意松了一大口氣,他才想起小魚。她跟她們不太一樣,她可以放任身材變形,雖然她也曾經想減肥,但那似乎是可有可無的舉動,她好像只是在減好玩似的,並不是真的那麼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
「那就好。對了,小魚不是也上了救護車嗎?」
「被我罵走了。她害你受了傷,我怎麼可能讓她進來看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失望大于賭氣的,他真的沒有想到小渝會變成這樣……她失去了原有的本質,他比她難過百倍、千倍。
「她害我?沒有啊!是我自己的鞋跟突然斷了才會跌倒,跟小魚沒關系。」
「不是她推你?」他猛然心驚。
「不是啊!」
祈拓聞言,心沉了下去。
想起自己的指控,他不禁汗顏,他被自己蒙蔽了,才會傷害了她。
「你怎麼不早說?」
「我、我都嚇壞了,我怎麼知道你以為她推我?!沒關系啦!明天再解釋清楚也一樣……導演,對不起喔!這幾天可能進度要延……喂,導演你去哪里啊?」
祈拓一刻也不能等,他要向她道歉,只要一想他說出口的話有多麼難听,他就羞愧難當,他必須立刻向她道歉,但在那之前,他還想不到一個好方式來請求她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