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魅(上) 第6章(1)

書名︰夢魅(上)|作者︰黑潔明|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風起雲涌。

濃厚的烏雲,不知何時已如大軍壓境。

可楠離開那間被警方權充問訊室的圖書室時,感覺到一股冷風襲來,她不自覺朝風來處走去,看見那冷風是從同樣在二樓的日光室吹來的,那兒的大門敞開著,刺骨的風從空洞的窗戶中灌了進來,吹得被火燒過的殘破窗簾四處飛揚。

這朝南的房間,原本采光良好,無論是上午或午後,都能有充足的光線,但此刻卻因為急速轉變的天候,變得莫名陰暗,加上經過早上那場意外和祝融的摧殘,這屋子滿是破碎的玻璃、倒塌的桌椅,和被火舌忝舐過的痕跡。

寒風陣陣呼嘯著,窗外滾滾濃雲壓得極低,像厚重的灰被,罩著這整個世界。

然後,她看見了陽台門外城堡前方那座橋,不自禁往前走到那寬敞的陽台。

這里雖然稱作是二樓,但這個位于城堡正前方的主建築,每一層樓都挑得極高,她站在這里就能將前方景物一覽無遺。

城堡前是一座景觀花園,然後是一座塔樓,塔樓下方開了一扇門,外頭是一座跨越了斷崖的石橋,但塔樓此刻已經被撞塌,被撞出一個大洞,洞後方的石橋上是那架幾乎看不出原形的直升機,它焦黑一片,有一部分懸掛在空中,每當有風吹過,就會讓上頭的金屬晃動,發出擾人的噪音,但它大多數的機體都在橋上,擋住了大部分的出路。

看著那積滿天空的滾滾灰雲,和那破敗的塔樓,她心中不安更甚。

「你不應該進來這里。」

听到這句話,她猛的回神轉頭,看見那個男人。

寒風吹得他衣領翻飛著,也揚起他的發,他將雙手插在西裝口袋里,黑色的襯衫讓他看起來有些邪惡,卻該死的帥。

「這里是犯罪現場。」他說。

她看著他來到身前,開口啞聲道︰「我沒看到封鎖線。」

「這兒的警力不足,平常也很少發生謀殺案,警方沒什麼辦案的經驗,他們還沒來得及搜證。」

「噢。」她吶吶應了一聲,他的出現轉移了她大半的注意力,但她依然感到不安,她覺得有些尷尬,特別是在他那樣吻了她之後。

這男人沒有和警方告狀,她不知是自己薄弱的威脅奏效了,抑或是他已經排除了她是那個疑犯。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著前方那殘破的塔樓與石橋。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見這里開著,然後我看見那座橋。」她深吸口氣,道︰「欣欣和我說直升機墜落時,砸壞了橋,沒說砸壞了塔。」

「我想她覺得那並不重要。」他站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看著前方倒塌的塔樓。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這女人的聲音有些憂愁,讓他忍不住轉頭看著她,只見她不知何時又忍不住將雙手舉起,環抱著自己。

「你覺得塔樓很重要?」他听見自己問。

「不,只是有些事情很困擾我。」她注視著前方那座塔,秀眉微擰的說。

「什麼事?」

她抿著唇,半晌,才將視線拉回他臉上,道︰「倒吊的人,毀損的高塔,我無法不注意到一件事。」

他挑起眉︰「什麼事?」

「他塔羅牌中,倒吊的人是犧牲,高塔代表毀滅。」寒風吹著她的發,她伸手抓住那些溜出長辮的發絲,將它們掠到她耳後,看著他道︰「那家伙瘋了,事情才剛要開始而已。」

「我以為你說的算命只是一種心理學,是藉由算命師,厘清自己的心意。」

「沒錯。」她嘆了口氣,道︰「算命是一種心理學,但這位凶手擺出了牌面。」

他輕扯嘴角,「這只是巧合,你要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已經走了不少人,那位凶手或許就在其中。」

「或許。」她看著他,說︰「也或許那個人熟知塔羅牌,而他想讓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一怔,只听她深吸口氣,憂慮的說︰「我知道這听起來很瘋狂,但我覺得這不是結束,只是個開始。」

那不瘋狂,而是詭異。

這女人詭異又可愛得讓他寒毛直豎。

「所以,你知道凶手為什麼這麼做了嗎?」他听見自己問。

「不知道,只有兩張牌看不出什麼。」她聳著肩回答。

「我想我們不需要更多的牌面。」他說。

「相信我,我也不想看到更多。」她咕噥著。

她是認真的,她真的相信她所說的的話,那對她不是好事。

他開口警告她︰「小吉普賽,我希望你不要到處散播這個言論,那會在被迫留下來的人之中制造恐慌。」

「被迫?」可楠一楞。

「我想你注意到了。」他將手伸出褲口袋,指著那灰沉沉的天空︰「暴風雨即將來臨,貝魯斯剛剛宣布,因為天候不佳,機場那兒已經全面停飛,直升機得等到風雲過去才能回來。」

噢,可惡!

她眨了眨眼,雖然極力維持鎮定,還是忍不住白了臉,試圖尋找別的出路︰「車呢?也許可以坐車離開?」

「你看見了,直升機殘骸擋住了橋,這是個大案子,加拿大警方會派最好的鑒識人員來,不過那需要等上好幾天,直到他們搜證完畢前,我們都不能移動它。」

可楠深吸口氣,要自己鎮定一點,才開口再問︰「所以,我們還得在這里過一夜?」

「如果這場風雨明天就離開的話。」

她無法控制的又看向那倒塌的塔樓,只覺得寒顫爬上了脊梁。

「我不喜歡這樣。」她低喃著。

「嘿。」他舉起手,輕觸她小巧的下巴。

她嚇了一跳,拉回了視線看著他。

「有時候,有些事情得眼不見為淨。」他說。

可楠楞看著他,無法決定這一句究竟是威脅還是忠告,只感覺這男人的手指還在臉上,微微散發著灼人的熱度,教她屏住了氣息。

她忍不住悄聲說︰「我覺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那不是眼不見為淨就能消除的恐懼。」

「那也許你該試試轉移注意力。」

他是聲音沙啞又性感,而她感覺他又靠近。

噢,該死。

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英俊臉孔,她慌忙悄聲開口。

「別這麼做。」她語音不穩的低語要求︰「別吻我。」

「為什麼?」他眼微眯,藍眸透出謝維的不悅。

因為我該死的想,可你讓我腦袋不清楚。

他粗糙的拇指劃過她嬌女敕的唇瓣,讓她差點就這樣月兌口,幸好她及時從腦袋里挖出另一句。

「你在睡覺。」

「嗯?」他一愣,困惑的抬眉,停下了那像般的誘惑。

得到緩刑,她再喘口氣,道︰「你和警方說你听到尖叫時正在睡覺,剛剛在房間了,你不是這麼說的。」

「我說謊。」他眼也不眨的說。

她睜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怎麼,你不知道人是會說謊的嗎?」他扯著嘴角,垂眼看著她,微笑︰「況且,為了我的小命著想,我總得確定你不是那個瘋狂的凶手。」

「我不是。」可楠重申。

他凝望著她,點頭承認,「是的,你不是。」

然後,他直起了身子,幾乎是有些眷戀不舍的,收回了停留在她臉上的手。

不過,那當然應該只是她的錯覺,她偷偷再喘口氣,感覺在方才那瞬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你相信我?」她看著他問,發現自己的聲音還是太過沙啞,而她的心跳也依然跳得飛快。

他將雙手插回口袋中,再次揚起嘴角,那笑容看起來有些嘲諷,然後答非所問的道︰「小吉普賽,今天晚上,把你的房門鎖好,不要多管閑事,別和人談論你的不祥預感,那會對你比較好,然後或許我們都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說完,他主動轉身離開了她。

這男人最後說的話,確確實實是個警告。

忽然間,忐忑不安再次上了心頭。

寒風颯颯而過,教她打了一個冷顫,但她其實不是很確定那是因為風,還是因為眼前那個走入黑暗建築中的男人。

夜。

沉悶不安的氣氛在晚餐中凝聚,人們在觥籌交錯中交談著,雖然偶有輕笑聲,但那笑聲听起來也很勉強尷尬,像是硬擠出來的一樣。

她用餐時發現,城堡里的客人幾乎都走了,只剩寥寥數人,但馬可士.李維與瑪麗.泰勒導演和那位不叫杰西的男人還在,林姐和欣欣當然也是,她們倆是因為她昏倒了才沒走成,那讓她有些抱歉。

她看得出林姐很緊張不安,手中的紅酒一杯接著一杯,幾乎沒有空過。

空氣中,彌漫著沒人說出口的驚恐。

窗外已經開始下起了雨,雖然外面昏天暗地的,但她能感覺到明顯的濕氣,听見按細微的雨聲,和呼嘯而過的風。

「好了,就這樣了,我受夠了在這里玩弄我盤子里的食物。」瑪麗.泰勒站了起來,將餐巾放到桌上,看著始終站在一旁的總管貝魯斯,擺了擺手道︰「抱歉,不是食物的問題,但我想在經過這些事之後,我並沒有什麼胃口。」

然後她轉過頭,看著一干眾人,說︰「既然我們的主人顯然還是不打算出現,我要回房去休息了。杰西,你吃飽了嗎?希望你不介意陪我走過那些陰森森的走廊?」

說著,她沒等他回答一句朝門外走去,顯然很清楚那個男人一定會跟上。

而那位不叫杰西的家伙,確實也起身跟了上去,伸出手挽住那高傲的女導演,但他臨出門前,她看見他瞧了她一眼。

泰勒導演一走,馬可士.李維也跟著咕噥了兩句他吃飽了之類的話,然後放下餐巾離開、

「抱歉,我也沒什麼胃口。」林姐歉然一笑,她起身時,有點踉蹌,欣欣和可楠立刻站起來扶她。

「林姐,你還好吧?」欣欣關心的問。

「沒事,我只是被桌巾絆了一下。」林姐不好意思的道。

「我陪你回房吧。」欣欣說︰「反正我也吃飽了,可楠你——」

「我吃飽了。」可楠迅速回答,「我們回房吧。」

眼見餐廳里的人陸續走空,她真的還挺不願意留在這高大寬敞卻在暗夜中略顯陰森的房間。

于是,三個女人結伴上樓,她們沒多說一句,很有默契的一起在該轉彎的時候轉彎,特意繞過那個比較近但發生過命案的樓梯,走到更深處的那一頭才上樓,在經過二樓時,卻听見琴聲,三人好奇在轉角停下腳步,只看見二樓不遠處一間敞開的公共小廳中,泰勒導演正倚靠在一架平台鋼琴旁,彈琴的人被遮住了,但可楠可以看見那一雙將黑色襯衫衣袖挽起=到手臂上的結實有靈巧的大手。

瑪麗.泰勒握著香檳杯,半合著眼,一臉陶醉。

「所以說,大導演又怎樣?還不是喜歡小狼狗——」林姐看了,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然後猛的頓住,迅速拍拍臉,轉身上樓︰「可惡,該死,我醉了,快回房,快回房。」

「小狼狗?」可楠楞了一下,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雙大手拉回,轉身跟著上樓,傻傻的問︰「泰勒導演又養狼狗嗎?」

雖然知道不該在公共空間說閑話,林姐聞言還是不禁翻著白眼、扯著嘴角,有些嘲諷的說︰「當然,她養的可多著呢,不過他還挺喜新厭舊的,一年要換好幾只呢。」

「這樣不好吧。」可楠聞言,忍不住到︰「我听說狗狗很認主人的,它只把第一個主人當主人,被拋棄後都還會對舊主人心心念念,無法忘情呢。」

「你放心,那些小狼狗和她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況且他們也不是沒得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