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奸皇女相終卷‧聖朝第一後|作者︰湛露|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令狐問君在離開黑羽港口的時候,本以為自己今生都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可是沒想到才時隔幾日,就不得不重返黑羽。
她拿了聖懷璧的腰牌半夜離開聖朝戰船,依然還是乘坐黑羽定海送她的那條快船,除了四名船工之外,她沒有再帶一個人。因為船是黑羽的,所以她入港時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黑羽定海帶回的大軍還有很多船艦都停在港口上,這讓她更方便將自己的船混入其中。
她熟悉黑羽都城的船港,找了一個較小較偏僻的港口停靠,避開了其他人的目光。因為是黑羽戰船,所以連港口值守的衛兵都沒有上來盤查,她便順利登港。
這一次她沒有去黑羽定海的將軍府。與他分別時,他的眼神告訴她,今生已不想再見到她了,而晨兒這件事如此棘手,若是她上門去找他,反而會給他添不必要的麻煩,于是她決定從其他辦法入手。
她選擇住在距離王宮最近的上元街的一處客棧內。客棧很大,客人很多,她依然改穿了男裝,所以並不引人矚目。
但她剛進入客棧,先听到的還是黑羽定海的名字一
「我以為護國侯倒了,黑羽將軍必然能重得聖寵,怎麼如今的形勢還是不對呢?」
她走過一名茶客身邊,正听到那茶客議論,不由得放慢腳步。
另一人說道。「是啊,先是不許將軍離港入城,而今進了王宮又不出來了,大王到底在盤算什麼?」
令狐問君一震。怎麼?黑羽定海和黑羽王之間的矛盾還是這樣深嗎?進了王宮不出來的意思是……被抓、被扣,還是……
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又不好去追問什麼,只得先要了間客房住進去。
等到了晚上天黑時,她俏悄在路上徘徊,查探四周動靜。
黑羽定海的將軍府她也路過了一下,門口並沒有前些日子的那些看守,可見對將重府的監視已經撤去。
王宮門前的守衛很多,她不便靠近,遠遠的看看那高高的宮牆,她心亂如麻,心急如焚。她只滿心的想著晨兒在不在里面?晨兒現在怎麼樣?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這麼多天見不到爹娘,會不會哭?
晨兒,你再忍一忍,娘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第一天教聖心晨武功,黑羽定海的確沒留情面,他讓這孩子扎了半個時辰的馬步,眼看看一顆一顆的眼淚從孩子的眼角滾落,他狠看心不吭聲,想著只要他開口求饒,自己就放過他了。但偏偏聖心晨雖然年紀小,卻骨頭很硬,即使哭得稀里嘩啦,就是不開口求饒,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他不得不主動開口說「行了」,那孩子的身子已僵得幾乎都動不了了。
黑羽定海沒和小孩子打過交道,見他不停抹眼淚卻努力堅持,心中對他又是佩服又是喜歡,同時自有一種難言的苦澀在攪動。
當時黑羽王已經走了,他們兩人單獨在後花園中,黑羽定海就將聖心晨抱起來放到膝上,幫他按揉腿部的穴位以便舒筋活血,邊問。「你現在是不是恨我恨得要死?」
一邊擦著眼淚,他一邊搖頭,「父皇說,小時候要多吃苦,長大了才知道甜。」
「你那個父皇一天到晚教你道理,他自己卻是個最不講理的。」黑羽定海哼道。
聖心晨不解地眨著眼楮看他,「為什麼?」
黑羽定海反而被問得語塞,瞪看眼說。!他……他為搶皇位不擇手段」」
「我皇爺爺說,我父皇是上天欽定的天子,在很早很早就已認定要讓我父皇做皇帝的。」小孩兒听得出「不擇手段」不是個好詞,于是本能地替父皇反駁。
他還是哼了一聲,「你倒是挺會替你父皇說好話的,看來他平時沒少嬌寵你。」
低下頭,聖心晨眼眶里又是淚漣漣。「父皇總是欺負我,不讓我和我母後一起睡,還要我讀好多書。」
黑羽定海壞心地挑撥,「那你心中就是很討厭他?要這樣的父皇有什麼好的?看我們大王多疼你。」
他眨巴看掛了兩顆淚珠的長睫毛,「可是……父皇是為了我好,母後是這麼說的。將軍,您小時候,您父親也嬌寵您嗎?」
又被他問得語塞了,黑羽定海沉默半晌後才悶聲說。「我父親要我立志保家衛國,鍛鏈筋骨,不畏酷暑嚴寒,怎麼會嬌寵我。」
聖心晨張開雙臂笑道。「所以我也要做大將軍這樣的人!我也要不畏酷暑嚴寒,鍛鏈筋骨!」
孩子天真爛漫的笑顏讓他簡直無法把臉板起來,雖然覺得孩子的臉型和五官有很多地方都像那個可恨的聖懷璧,但這雙眼,明澈如水,對旁人信賴得一塌糊涂的樣子,實在是像足了令狐問君。
「你父皇母後……很恩愛嗎?」他心中苦澀,卻忍不住想問。
聖心晨還是眨著眼沖著他笑,然後拚命點頭。
黑羽定海模模他的頭,感慨道。「你長得像你娘。」
他想了想,「父皇也這麼說,不過母後偷偷和我講,我像我父皇。」
「你願意像誰?」黑羽定海問。
聖心晨似是被這個問題難住了,這一回想得更久,才終于下定決心,「像父皇。」
「為什麼?」
「因為父皇可以做皇帝啊,好威風的!」小孩子心中到底還是崇拜英雄的。
黑羽定海笑了笑,「可你可能一輩子都做不了你父皇了。」黑羽王把他劫持來,又軟禁在這里,這孩子的結果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返回聖朝做聖皇。也許,他會死……
聖心晨這張只果般可愛的小臉總是不時的笑著,即使剛才練功練得兩眼淚汪汪,但這一會兒的工夫就又把剛才的痛苦都忘了,圍看黑羽定海的身子和他玩起了捉迷藏。
忽然間,像是看到寶貝似的,模著他的刀鞘感動地說。「好漂亮的刀啊。」
黑羽定海握住他在刀鞘上模來模去的小手,這次黑羽王並未要他解刀入宮,卻軟禁了他。「兵器可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隨便玩的,等你再大些……」他喉頭梗住了話。
再大些,再大些能怎樣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可以留多久,大王總不能一輩子把他就這麼軟禁在宮里吧?他的那些部下們一旦知道這件事,若是鼓噪起來,大王是否已經想好要如何應對?還是準備把他一脈的將領都斬草除根呢?
令狐問君在王宮外轉了兩天,一直沒機會進入王宮一探究竟。雖然王宮外看上去沒什麼變化,但是她卻明顯看出守衛在王宮門口的士兵更頻繁的更換崗哨了。據她所知,以前黑羽王宮的士兵是四個時辰一輪換,現在卻變成了兩個時辰一輪換,這說明王宮內的守衛人數及布置發生了變化。
在這樣密集森嚴的防守之下,她該如何見到兒子?
等到第三天黃昏時分,她看到王宮後門處走出了兩名上了歲數的太監,看他們的服色應是御膳房的買辦,她心念一動,悄悄尾隨上去,不遠不近的跟著。
因為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少,那兩名太監說話也不避諱,令狐問君仗著耳力,依稀可以听到他們的一些對話,大都是抱怨宮中事務繁雜,被頂頭上司苛責,也有各宮娘娘的爭風吃醋,或者皇子們勾心斗角的一些瑣事。
她一直跟著那兩人走來走去,竟然走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棧附近,原來這兩名太監是要去酒樓,她正不解,便听其中一名太監問那酒樓伙計。
「你們店中有人會做聖朝的菜嗎?」
她心中一喜,又靠近幾步以便听得更清楚。
只听那伙計不解地回問。「聖朝菜?咱們酒樓是正經黑羽人開的,怎麼會有聖朝菜呢?」
兩名太監于是互相嘀咕了幾句,「我就說不好找吧。」
「可是陛下吩咐的,怎麼能不找?」
「倘若真的找不到呢?」
令狐問君大看膽子在旁邊搭話,「聖朝人做菜講究精細,做起來太繁瑣了,咱們黑羽人可吃不慣那些。」
伙計跟著點頭,「是啊,原本我們試看做過一道什麼芙蓉蝦球,又費時又費工,成本高價格貴,結果沒有幾個客人點,也就撤除了。」
她笑道。「八成你們的選料也不對。這芙蓉蝦球最重要的是蝦,要用他們聖朝自產的河蝦吃起來才有那細膩口感,還要搭配青椒紅椒。咱們黑羽人就喜歡吃白菜馬鈴薯,青椒紅椒的價格太貴,黑羽哪有幾個人吃得起?」
兩個太監听她侃侃而談,不禁好奇地看她,因令狐問君一身男裝,那太監便問。「听這小扮的口氣,倒像是很懂聖朝的吃食?」
令狐問君說。「我游歷幾國,最愛的無非就是個吃字。雖然不敢說很懂,但是基本的菜總是知道一些的。」
因她說得一口黑羽官話,那些太監自然而然就把她當作了黑羽人,又听說她懂聖朝菜,兩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問道。「你就只是紙上談兵,還是會吃也會做?」
她兩手一攤,一會吃的人有幾個不會做的?找不到好廚子的時候,總是要自己做來以飽口月復之欲吧。」
兩名太監都是眼楮一亮。其中一人將另一人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又問令狐問君,「那你敢不敢做兩盤菜給我們看看?」
她訝異道。「做菜?在哪里做?」
兩名太監猶豫一下,「就在這里做,若做得好,我們付你銀子。」
令狐問君為難地說。「我又不是個廚子,兩位這要求,只怕我不能答應……」
那兩名太監急道。「你就幫幫忙,我們也不會少給你銀子的。」
她再詢問。「這飯是兩位公公吃,還是要給別人吃啊?你們就不怕我做的東西把肚子吃壞了?」
她一再試探,那兩名太監果然猶豫一下。
其中一人小聲地問另一人,「我就說……若是崔公公怪罪下來,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人卻道。「若不是崔公公逼著咱們出來找會做聖朝菜的廚子,咱們何至于這麼辛苦?找了三天了都沒找到,這一回總要試一試吧。再說,又不是進御膳房,食材調料咱們都盯得緊些,能有什麼事?」
這兩人大概是被上頭逼得太緊,糾結了半天,還是達成共識,一起來勸令狐問君,「您就給咱們做一道看看,一道菜,二兩銀子,怎麼樣?」
酒樓的伙計听得瞪大眼楮,「乖乖,這是要做給哪位娘娘吃啊?一道菜就二兩銀子?我們最貴的菜都賣不到這個價。我們酒樓掌勺的廚子一個月的工錢也不過才四兩銀子啊。」
令狐問君無奈地點頭了。「好吧,我可以試試,只是如果做得不好,你們也不要抱怨啊。」
見她答應了,兩個太監興奮地簇擁看她進了酒樓,和酒樓掌櫃的一說,掌櫃的很有些見識,知道最好不要得罪宮里出來的人,就同意讓他們借用廚房。
酒樓廚房里的東西都是現成的,令狐問君當著眾人的面,從容不迫地系上圍裙,將所需食材和調料都擺放在眼前,對兩名太監說道。「那我就做一道板栗燒雞好了。這是聖朝所有酒樓的基本菜,只是不知道兩位公公要送給誰吃,對方若是吃過這道菜必然會知道我這菜的妙處。」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澆油熱鍋,將板栗先過油煽炒一下,然後撈出,再爆香姜片,翻炒雞肉,加上調料和水,花椒桂皮等配料,將雞塊由大火到中火煮熟,收汁,再將板栗倒入,再加剩余調料繼續收汁,此時那雞塊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饒是常在廚房做飯的幾個大廚看到那雞塊色澤晶亮,肉質女敕軟酥爛的樣子,再加上撲鼻香味,一個個都忍不住贊嘆道。「這小扮還真是能燒得一手好菜啊!」
待這菜完全做成,令狐問君將其裝在一個帶蓋的壇子里,遞到兩位太監面前,請他們品嘗。
兩個太監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各用一雙千淨筷子揀出一塊雞肉放在口里,剛嚼了一口就忍不住連聲說好,「御膳房的廚子也不過是這種本事了。」
他們把用掉的食材錢付給酒樓掌櫃,又按約定給了令狐問君二兩銀子,然後小心翼翼的將蓋子蓋好,交代一聲,「明天這時,你還在這里等我們,倘若這菜上面滿意,回頭我們再找你做。」
令狐問君一邊卸下圍裙,一邊說。「我就住在隔壁的望月樓,你們若有事,就去望月樓找我好了。」
待那兩名太監走後,酒樓掌櫃的好心提醒,「你也不知道他們要做菜給誰吃,就這樣膽大的做了。若是對方吃著不滿意,回來找你算賬可怎麼辦?你竟然還敢告訴他們你的住處?」
她笑道。「掌櫃的這麼大的酒樓都敢借出廚房讓我用了,我又有什麼不敢說的?」
掌櫃的被她說得也笑了,「我看你做得一手好菜,不如你到我們酒樓來做事好了,我一個月也給你四兩銀子的工錢。」
在黑羽,一個最厲害的酒樓大廚也不過月薪四五兩銀子,掌櫃的一開口就用四兩請她,已是很好的待過了。
但令狐問君淡定地笑道。「我家中還有其他買賣呢,這做菜只是興趣,可不是我的專長,多謝掌櫃的美意,但我只能辜負您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她出了酒樓,只覺得郁悶了這麼些天,第一次腳步這樣輕快。她大膽猜測自己那道菜的去處,卻不知是否真如同自己的猜想,但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機會,她就算是冒著天大的危險也得拚命一試。
其實她原本也不是很擅長做菜的,畢竟年幼時東奔西走,哪有閑情逸致做這些有錢人才會稟受的奢侈,但跟聖懷璧在一起之後,他是個對吃極為講究的人,吃什麼,怎麼吃,總能說得頭頭是道,她耳濡目染,久而久之的也就知道了一些。後來做了太子妃,在吃的上面縱然她不講究,自有人幫她講究,而她偶爾看聖懷璧太累太辛苦,便體貼地主動為他下廚做點美食。
因為都是宮中的御廚親自教,再加上她生性職慧,領悟力強,漸漸地也有幾道能看得過去的拿手菜,每次做給聖懷璧吃時,他都樂得眉開眼笑,恨不得將盤子都吃下肚子似的。
當然,晨兒也沒少在他爹大快朵頤時蹭吃蹭喝,所以,倘若……假使……如果……萬一……這盤菜是送給她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她開始不停的興奮,恨不得跟著那兩名太監沖進王宮里看個究竟,但是理智又硬生生拉著她,讓她不得不回到客棧去耐心等候消息。
這一等,不知道要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