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
距離那個她過度樂觀、以金能跟蘇灝好好談的晚上,已經一個禮拜了。
早知道……算了吧!別再早知道了,自從蘇灝出現,她就不停處在早知道的扼腕狀態下。
七天過去,她仍不斷咒罵著自己,發生車禍那天,她根本就不該出門。其實,她明知道對方故意刁難她,根本沒多大誠意要采用她的設計稿,約她那麼早的時間看設計稿,只是找碴罷了。
短短一個星期,她失去了兩份工作,一份是在便利商店當中班店員,一份是二十四小時咖啡館的服務生。兩份工作做不到五天,她的腳就遭到意外橫禍。本來想說請幾天假就好,可惜兩邊老板都以店忙沒辦法讓她請假為由,辭退了她。
人家說︰上帝關了一扇窗,必會開啟另一扇窗。真是既靈驗又諷刺!她失去兩份工作,但也得到另一份新工作,當蘇灝的專屬伴游女郎。這就是那個晚上的結局!
專屬伴游女郎!虧他說得出口,也虧她居然接受了。假使威威沒在電話里向她形容他認識的蘇灝,她可能不會糊里糊涂地妥協在蘇灝的吼聲下。
威威口中的那個蘇灝,不是以前那個愛笑、愛熱鬧的蘇灝。威威說的那個工作機器蘇灝,她從來沒認識過。
都是她害的,她只能像蘇灝吼的,她欠他的,她該讓他討回去。
如果當蘇灝的伴游女郎,這種分明要侮辱她的方式,能讓蘇灝的恨少些、甚至消失,受點委屈又如何!
換個角度看,這種日子其實也差不到哪兒去。每個白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能拿來畫畫,看一件件賞心悅目的新衣服出爐,她偶爾會感激蘇灝。只不過,她的感激從不會超過夜晚十二點。
一個星期來,蘇灝幾乎天天在這兒過夜,也不忘天天冷著一張臉對她。只有在床上,他才會有點溫度。然而,每回歡愛之後,他給的又是比歡愛之前更冷漠的表情,似乎是他要她,卻又厭惡要她。
但最過分的是,昨天他竟然在激情時刻停下來,問了足以讓她全身血液冒火的該死問題︰「你知道現在佔有你的人是誰嗎?你分得清楚我跟古岳威、或你的其他男人的不同嗎?你會在心里比較誰好誰壞嗎?在你申吟的時候,會不會搞不清楚該叫哪個名字?」
她听完只能氣憤地推開他,口不擇言說︰
「這幾天你听我叫錯過名字嗎?等我喊錯名字,你再抗議也不晚吧!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到目前為止,我還沒在床上喊錯名字的紀錄。男人對我來說,上床月兌了衣服,都是一個樣子,如果你指的好壞是指持久度,那我的答案是,差不了幾秒鐘,這答案你滿意嗎?」
緊接著她下床套上棉質衫,甩門離開臥室。
出了房門,她踩著重重的步子到餐廳,拉開冰箱拿了瓶水,灌了幾口,然後頹喪地坐上椅子。
沒多久,她毫不意外听見大門被人用力關闔的聲音,時間是深夜十一點四十九分,那是蘇灝第二次拿她的大門出氣了,卻是七天來第一回,蘇灝沒留下來過夜。
總而言之,昨天她真的氣瘋了!瘋到只想傷害蘇灝、看蘇灝難過,因為蘇灝用那麼傷人的問題讓她難過!他們兩人會不會是前世相欠?今生才這般互相折磨。
她不是不知道蘇灝在矛盾的厭惡里,還莫名地在乎著她?!不是不知道問出那些蠢問題的蘇灝,心里的難過沒少她幾分!
從「那件事」發生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又七個月,她從沒埋怨過上天、從不去想那種事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昨晚,在蘇灝被她氣走後,她一個人坐在靜得讓她發慌的餐廳里,首次埋怨起不知名的力量……
回想昨晚又有什麼用呢?紫築拿著畫了老半天仍畫不完的設計稿,發呆。
五點多了,蘇灝一整天沒打電話給她,今天他會來嗎?
就算是還債吧,也該有個限度,他們若要像昨晚那樣繼續下去,兩個人都會發瘋。
也許沉溺在罪惡感里,不是件太健康的事,她覺得虧欠蘇灝,那她能怪誰虧欠她呢?老天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也不願意。把自己當作還債的抵押品,根本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是不是該終止這個錯誤了?
「老板,李先生那個案子,橋聲說有麻煩,需要您幫忙。漢義企業那個案子,對方不服判決,確定要上訴,漢義的常董早上來電,請您回電。威和已經決定把明年的顧問聘約給我們,文總裁請您盡快跟他商討聘約。明天——」
罷踏進事務所的蘇灝,還沒進自己的辦公室,就對一路跟著他報告事情的助理不耐煩揮了揮手。
「讓我安靜十分鐘,十分鐘後,麻煩你端杯咖啡給我,我們再談。」走進辦公室,他將助理關在門外,無視對方一臉驚愕。
來回開了十數個小時的車,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沒闔眼,他的感覺不光是累這個字可以形容。
他很久沒像昨晚那樣,徹底失控、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離開那棟大樓,他一路開到阿里山。時速多少,他根本懶得理會,只記得凡踫到高速公路的測速照相器,閃光燈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狂飆到阿里山上,從滿天漆黑等到人聲鼎沸的觀日人潮涌現。
太陽沒出來,他就站在觀日台上半痴呆的望著雲霧,懷疑著怎會沒多想就把車開到這個地方?
那一年,粱紫築大學三年級,參加系上舉辦的阿里山系游。
那一年,剛從研究所畢業的他,陪家人出游。他記得,那個早上太陽也像今天一樣,沒出來。
在這個觀日台上,他第一次遇見梁紫築、第一次听見她獨特的嗓音。
他常想,假使梁紫築的嗓音沒太特別,那個早上他還會不會注意到個子嬌小的她?
如果她的聲音沒在低沉沙啞中,多了幾分黏人的磁性,他還會不會在听見她喊著——「喂!大個子,你好心點讓我站你前面啦。」之後,轉頭看她?
那個不見太陽出現的早晨,個頭嬌小的她,把自己包里得像團雪球,白色的羽毛衣、白色的針織長圍巾、白色的球鞋、白色的手套、白色的針織圖帽,一身雪白的她在五顏六色的人潮里,像極了不小心從滿山雲霧分出來的一朵小白雲,落在擁擠的人群里。
他才回頭,就被她抓走所有注意力,他帶著不確定打量她,不懂為什麼會有對顏色選擇如此絕對的人?純粹的白色,她一定是瘋狂喜歡那個顏色。他當時是這麼想的。
那時,她看他轉過頭似乎有些驚訝,趕緊指著她身後同系的男孩子,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是說我後面這個大個子。」
他對著她的話,笑了。不自覺側了身,表示他願意讓雪白色的她站到更前面的位子。如果那個男孩子擋住她觀日的視線,他必然也擋住她的視線。
「沒關系。」她靦腆對他搖了搖手,「我站在這里就可以了。」
他沒再說什麼,正打算轉回頭繼續等待日出,她身後那個男孩子,卻以發現新大陸的夸張語氣說︰
「哈!小豬,我第一次看到你害羞耶。人家帥哥都願意委屈把前頭的位子讓你,你還羞什麼啊!看到帥哥,要趕快下手。小豬想找到人要,很困難的,所以每次機會都要好好把握。」那男孩子接著就將她往前推。
很奇怪,當時他對那個男孩子的話報以微笑後,竟極為自然的伸手拉住她的羽毛衣,將她拉往自己身前的位置。他的動作事實上是種冒犯、是平常的他絕不會做出的行為。可是那天,他卻覺得彷佛一切就該如此發生;他就該由那個男孩子將她推向他之後,完成拉住她的動作。
他至今都還記得那件白色羽毛衣蓬松柔軟的觸感,如同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般——一朵小白雲。
等待日出同時,他無視身邊家人三雙好奇打量的眼楮,和她聊了起來。
「為什麼叫小豬?你長得不圓也不胖,怎麼得到這個綽號?」
「兩只豬。」她答得迅速,卻十分突兀。
「兩只豬?」他則是听得困惑,看著她白色圓帽下露出的短發層次分明,那黑亮的短發與她一身雪白,在他眼中,已然是阿里山觀日台上最搶眼的對比。
「我的名字叫梁紫築,念快些听起來就像兩只豬。小豬是我真正綽號的分身,我真正的綽號是兩只豬。都怪我老爸老媽糊涂,要取名字前也不多念幾次,害我從小到大都擺月兌不掉兩只豬的封號。」
「我們似乎同病相憐,不過我沒你那麼慘。我的名字叫蘇灝,一直到上國中,我開始跟同學玩梭哈、賭點零用金時,才被取了一個‘輸了好’的綽號,每次玩撲克牌,同學就會起哄,喊著︰輸好!輸好,看來我們都有很不用心、隨便給孩子取名的父母。」
他不用看就能感覺到,父母在不遠處丟給他的白眼,而他的妹妹小瑾則在旁邊笑得毫不含蓄。
「你人緣很差嗎?為什麼你同學都希望你輸?」她原望著日出方向的目光,轉移了。仰著一顆小小的白色腦袋,研究似的看著他。
「我不是人緣很差,是人緣太好。大部分同學都跟我很好,我幾乎跟每個同學玩過撲克牌,卻從來沒輸過,導致跟我玩過牌的人,全希望看我輸一次。所以弄到後來,只要玩撲克牌,就有一堆人圍著我喊︰輸好,輸好!」
「你真的沒輸過一次嗎?」
「我輸過一次,在國中畢業典禮那天。輸給我們班導師,我忘了是誰起頭,總之,導師听同學說了我的不敗紀錄,加上同學胡鬧,我跟老師賭了一盤,我輸了那一次。」
「你真的輸給你的老師?還是你讓他?」
對這個問題,他笑而未答。心里其實很驚訝,不管是當時,或者多年後的同學會上,所有人都覺得他輸了那一盤是天經地義的事實。沒有人問過剛剛的問題,沒有人有過懷疑。他甚至沾沾自喜,得意自己的演技高超。而眼前這團剛認識的小白雲,居然看穿了他。
她真的看穿他了嗎?或者那個問題,只是踫巧被問出口的。
他們在觀日台上閑聊,直至等不到日出的人群逐漸散去。
最後他拋棄了家人,而她拋棄了同學,所有他們認識的人,全去趕塔阿里山小火車了。他們則是決定一起散步走回飯店……
一夜飛車、一整個注定要疲憊的早晨,蘇灝站在觀日台上呆望著沒有日出的雲海,回想——
想著他們在同樣地點的相遇、想著那些對白與畫面,同樣的山,不同的是眼前的白雲,不再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般潔白;同樣的觀日台,不同的是,他不想再愛她的心情。
不想再愛……表示現在的他,無能為力地仍愛著她,不然,他不會痛苦的問著那些教兩人都難堪的問題!
「叩叩。」敲門聲響起。
十分鐘,過得好快。他嘆氣,厘不清的腦子,依然未見起色,還是亂。
「進來。」
助理端進一杯咖啡,放下杯子就說︰「老板,剛剛漢義常董又來電話,因為你說要安靜……」
「家新,我問你,事務所如果幾天沒有我,會不會倒閉?」
安靜了幾秒,助理才不安地說︰「應該不會吧……」
「很好。橋聲手上的案子,你跟他說,他若是一個人再搞不定,可以開始準備辭呈。漢義的案子交給永芳負責,威和的聘約讓育天去談,我會先撥電話到威和打聲招呼。
其他的瑣碎小事,暫時由你全權負責。有緊急狀況,撥我的手機。我很累,想休息幾天,可能兩天或三天,沒要緊事盡量別找我。
現在你有十分鐘時間,向我報告這幾天有什麼非我處理不可的狀況,可以的話我希望沒有任何狀況。我已經超過三十個小時沒睡,有點累。如果你能讓我休息,我這個當老板的,會很感激你,並且考慮幫你加薪。我的話說完了,輪到你說了。「他疲憊地喝了一口咖啡。
「報告老板,事務所運作正常,未來幾天也會正常,請老板安心休息。」
「謝謝你。」一杯咖啡只喝進一口,等到他想听的答案後,他一刻也沒多留,離開了事務所。
「威威,我需要你的幫忙了。」紫築撥了電話,招呼也沒打,就是一個「命令」。
「都一個星期了,你的求救會不會太晚?而且你居然狠得下心,整整一個星期對我不聞不問,就這麼有把握我一定會幫你?」
「對不起嘛,威威。我不是故意整個禮拜都不理你,我有苦衷——」
「陪另一個男人恩愛甜蜜,算哪一類苦衷?」
「我才沒陪另一個男人甜蜜——」
「有沒有你心里清楚!」
「死威威,你干嘛一直打斷我的話?」
「是,小的錯了。公主請說。」
「別逗了啦。幫我想辦法,好不好?蘇灝他——」
「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要打斷你的話。你不覺得這種事,在電話里很難說得清楚?況且,我整整一個星期沒看到你,你能不能可憐一下我想念你的心情?我們見面再談,好不好?」
「嗯……好吧,不過不能在我家,我不知道蘇灝今天會不會來,我們約個地方踫面比較好。」
「你到我家好了。」
「好,我幾點到你家?」
「現在如何?」
「那一會兒見。」
岳威掛下電話猜測著︰看樣子,這一整個星期,蘇灝大概天天在小築那兒了。
她確定要他幫的忙,是趕走蘇灝嗎?
威威送她到家已經深夜十一點多了。
她懷里抱著一只白色波斯小貓,咽嗚咽嗚地叫得溫柔、暖暖的在她懷里摩踏著。
威威說,為了討她開心,他才下定決心買下這只她很早就想要、但威威一直反對她養的小貓。
必于蘇灝,她根本沒法兒跟威威討論出什麼像樣的結論。因為威威的每個提議,在她听來,都太爛了!只會給蘇灝帶來「二度傷害」。說到最後,一整個晚上她的最大收獲是,在古家吃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得到一只可愛貓!苞她需要的「幫忙」,差了十萬八千里。
「到了。我陪你上樓。」
「可是——我不知道蘇灝在不在?」
「我真的被你打敗了,這個不行、那個也不同意,你覺得你的優柔寡斷,能趕得走蘇灝那只蒼蠅嗎?」古岳威停好車,不管紫築的猶豫,已經將車鑰匙拔出鑰匙孔。
「蘇灝才不是蒼蠅,他只是受了很重的傷。」她說得小聲,模著小貓。
迸岳威翻了翻幾個白眼,真不知自己是欠了梁紫築什麼!
「是。他受傷了,那你呢?你就沒有委屈嗎?小築,听我的勸,要,就跟蘇灝把所有事講清楚,兩個人重新來過;不要,就現在下定決心,徹底做個了斷。」
「我也想了斷,可是——」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想了斷,我幫你。把事情交給我,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也保證不傷蘇灝太深,OK?別再猶豫了。好不好?了斷的過程里,受傷本來就在所難免,蘇灝會受傷、你也會,對不對?」
「威威,我——」紫築轉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噓。」古岳威用拇指壓住她的唇辦,「你一個小女人受傷都能復原了,蘇灝這麼大一個男人,復原能力難道會比你差嗎?優柔寡斷不像你的作為。晚上你不也說了,再不作決定,兩個人都痛苦。」
紫築低頭,暫時沒回應。
他望著她猶豫的模樣,有些心疼,鑰匙又放回鑰匙孔里,重新啟動車子,開了冷氣,看來她需要一段時間再想想。
「威威,我是不是錯了?」她低著頭,靜默後再開口的聲音,有些听不太清楚的哽咽。
「你是說當初決定逃婚嗎?」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想看清她是不是強忍著眼淚。
「嗯。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突然不再像當初那樣肯定自己做得沒錯。」
「你真的很愛他吧。」他看見她眼里的淺淺淚光,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她聳了一下肩膀,沒答是,也沒反駁。
「你要不要考慮選擇跟他復合?」
「不要。」她答得干脆。
「這樣好了,明天開始到我公司上班。」古岳威悄悄在心里嘆息,看來要她「想通」,沒那麼快。
「為什麼?我告訴過你,我對秘書這個工作一竅不通。」
「你真心要蘇灝離開,就到我公司上班吧。不會秘書的工作,就從打雜小妹做起,反正咖啡館服務生、便利商店店員,這些工作你都願意做,到我公司當個打雜小妹你應該能勝任。我們別再討論了,听我的話,把事情全交給我。」
她想了很久,終于非常困難地點了頭。
上了樓,古岳威幫她開門,站在門外,紫築朝門內掃了一眼,一片漆黑,有一下子分不清心里真正的感覺是松了口氣、還是失落?黑漆漆的大廳,她直覺認定蘇灝沒來。
「你進去,我不進去了。明天早上七點,我會來接你。」
紫築走進門里,轉身面對門外的岳威,一會兒才說︰「威威,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傻丫頭,你不覺得現在問這問題很多余嗎?想對一個人好,在我來說不需要任何理由。」他輕輕掐了掐她的臉。
「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我先警告你喔,我什麼優點都沒有,人不高、又不聰明,也不豐滿,重要的是,我不想愛你……」
她總算恢復一點活力的話,引發了古岳威的爽朗笑聲。
「這麼記恨啊?放心!你什麼優點都沒有,但有其他女人都沒有的本事,就是逗我開心。」
「幾乎都是你在逗我開心,我——」她放下手上的小貓說得沮喪,最近她根本沒力氣逗威威開心。
「丫頭,別想太多。你應該像蘇灝出現之前一樣,常常笑,別讓蘇灝影響你太多。我喜歡一個星期前,那個莽撞、逗人發笑、也常把笑容掛在嘴邊的小築。請你明天記得把那個小築還給我,晚安。」
迸岳威在她額頭吻了一下,然後將她轉向室內推了幾步,又緊接著親密地貼著她耳朵低語︰「明天我會幫你帶營養早餐,晚上沒有蘇灝幫你暖被,找我送的小白貓一起取暖吧,再見。」
幫她關了門,古岳威轉身走回電梯,等待電梯到達同時,他算計著那扇他剛剛帶上的門里,一場「爭執」正要起跑。
「你就捺不住一天寂寞?我不在你身邊有多久?才剛滿二十四小時吧?」
紫築剛壓下客廳大燈開關,轉頭看見沙發上的蘇灝,嚇了好大一跳,差點喘不過氣。
對蘇灝冷冷看她質問的三個問題,答不上話。
一眨眼,蘇灝已經從沙發移動到她面前,用恨不得殺了她的目光瞪著她。
「說話啊!是我給的錢不夠?還是我昨天晚上沒讓你滿足?你的身體就這麼需要男人嗎?你要男人是不是?我現在就——」他發了瘋似的搖晃著她,懷疑自己怎麼忍得了這麼久、懷疑剛剛他怎麼沒先拆了古岳威全身一下的骨頭!
「夠了!蘇灝,求求你,別這樣,你听我說好不好——」紫築讓蘇灝的瘋狂嚇住了。相較于蘇灝幾秒前才在沙發上的冷冷質問,他瞬間爆發的怒氣,顯得突然而恐怖。她被搖得頭昏腦脹,忍不住也跟著蘇灝放大音量。
「說什麼!你還有什麼話說,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想听!」他氣得將她推往沙發,撲上前,用力撕裂她的白色洋裝。
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他瘋狂?是她穿了一身潔白洋裝跟古岳威出去刺激了他,讓他想起阿里山的雲?或是古岳威與她的親昵……
他只知道,他的心,有道傷口又一次被人揭開、被人狠狠踐踏;他只知道,他難受極了、痛極了。于是本能地,他也想讓她難受。
這個蘇灝跟七天前強要她的蘇灝不一樣,此刻的他眼里沒有一點理性,紫築望著他深不見底的恨意,慌了起來——他似乎真的想傷害自己!
在恐慌里,她不由得反抗起來,未料,她的反抗更加刺激蘇灝,他用了更多的力氣對付反抗的她。撕毀她的衣服後,他奮力拉扯她的。
在拉扯與反抗中,蘇灝壓在她上頭,舉起手似乎是要重重落下、落在她身上,紫築直覺以為蘇灝要傷害她、以為他會動手打她,原本努力反抗要推開他的手,下意識護住頭部,月兌口喃喃說著︰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求求你……」如果不是蘇灝的模樣驚嚇了她,她不會說出這些討饒的話,蘇灝這一面,她從沒見過!她第一次覺得害怕他、怕這個發狂的他。
他的動作,在她的哀求下,凝結了。
其實……他只是想,抓住她盲目亂揮的手,只是想……他到底在想什麼?看著她在他身下瑟縮、害怕的模樣、看著她身上在方才拉扯中留下的一塊塊暗紅色痕跡……
他像塊燒得火紅的鐵瞬間進入冷水般,立刻回復理智,回到現實。
蘇灝一下子隔開了兩個人的距離,他怔怔地站在沙發旁,俯視沙發上衣衫不整的她,再看看被他扯壞扔在地上的洋裝殘骸,眼里似乎有滿滿的不解,不明白向來理智的他,怎會發瘋到讓她以為自己要……動手打她?!
紫築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不安放下護著頭的手,目光找到站在旁邊的蘇灝,蘇灝的表情,撼動了她,他那麼挫敗的神情,還夾雜了茫然、脆弱……這些從前他不會有的神情,接連著再三出現。
「對不起,」他看著她,痛苦地低喃,像是說給她听,又像是說給自己听。「不管你對我做什麼,這輩子我絕不可能動手打你,對不起。」
他再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這一回,大門被輕輕打開、輕輕關上。
紫築蜷縮在沙發上,听著蘇灝走開的聲響。
他好像離開得很平靜。紫築待在原位,想著蘇灝的神情,想著想著,淌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