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游宴賞,幸從今得侍君王。瑤階小立,春生天語,香縈仙仗。玉露沾冷裳,還凝望,重重金殿宿鴛鴦。」
戲台上的女子戴著旦花冠,身穿白繡袍、翠袖大細舞裙及瓔珞錦雲披肩,扮的是「長生殿」里的楊貴妃。
在牛家集開武館的董先是地方大富,他今天迎娶第八房小妾,若要是平常當然是得好好的熱鬧一番,可惜的是他最近有個人命官司背在身上,所以縮頭縮腦的躲了起來,以躲避官府三番兩次的傳喚,因此就不能大肆鋪張慶祝了。
不過他那很有孝心的兒子,還是請了金陵最有名的戲班——四喜班,來作一出戲,還在後園擺了宴席,請的是新娘一千在花樓的姊妹淘,還有武館的徒弟們,算一算都是自家人。
演的這出長生殿當然是八夫人最愛听的,描述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浪漫淒美的故事,總是令人百听不厭。
台上唱得熱鬧,台下則是鬧烘烘的吵成一團,有的賭錢、有的說笑,有的喝酒、有的大啖美食。
幾乎沒什麼人正眼向戲台上瞧上一眼,但這樣的情況到嬌滴滴的楊貴妃出場後有了大轉變。
那姣好的身段,流轉的媚眼,又柔又軟的聲音,被迷住的不只是戲台上的唐明皇,就連台下吵鬧不休的粗魯大漢,也聚精會神的看著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她。
一出長生殿演到了獻發這一折,唐明皇思念楊貴妃,無端將情緒發泄于內侍身上,之後高力士獻楊貴妃之發,使唐明皇見而悲泣,嗚嗚咽咽的唱個不停,讓台下的觀眾開始不耐煩。
「這老家伙還要唱多久,還是趕緊換美人上場吧!」
「叫楊貴妃出來!」
大家正在吵鬧時,董先已經笑咪咪的帶著八夫人巡桌敬酒,鶴發和紅顏差距實在很大,可是人家有得是錢,就算年紀大了一些,他還是有本事把恰紅院的紅牌娶回家擺著。
「兄弟們多暍幾杯呀,沒暍醉的都不許走!」挽著嬌妻的董先高興得連白胡子都跟著笑容抖動。
早知道小雲雀這麼知情識趣,他就該早點去捧她的場,犯不著在金家那丫頭身上下盡了水磨工夫,結果弄得自己狼狽下堪,還背了這樁人命官司在身上,躲躲藏藏的好下窩囊。
「爹。」董念祖低聲說道︰「你還是趕緊進去吧。」
前幾個月,爹看上了賣豆腐的金丫頭,千方百計的想把人弄進來,結果怎麼樣都到不了手。
爹一火,叫廚娘假裝要買豆腐,把人弄進府來,想來個霸王硬上弓,沒想到那金丫頭拚死抵抗,爹一不小心就把人給掐死了。
于是金家哭哭啼啼的告到官府去,縣太爺派人查訪得知所告屬實,于是要捕頭將犯人押進衙門審罪。
他只好把闖禍的爹藏起來,還好武館里的壯漢很多,應付起那些捕快是綽綽有余。
他理直氣壯的說爹出門遠游,根本不在家,金家所告乃是誣陷而已。
可這個縣太爺自命清高,以為自己是包龍圖再世,說什麼要還金家一個公道,居然下令追捕他爹。
「怕什麼,我在我自個家里,難道還伯有人闖進來對我不利嗎?」董先不悅的眉頭一皺,「再說這里都是自個人,也不怕消息走漏出去。」
笑話!他開的是武館,教出來的都是高手,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把他從家里逮出去?
就憑奉興縣令和他那個蠢捕頭?想把他逮去衙門,下輩子比較有可能吧。
「爹,還是小心一點好。」董念祖道︰「我听到消息說謝捕頭到金陵去請了一個厲害的人物過來。」
謹慎一點比較好,等他獻的那些錢送進知府家里時,諒那個小縣令也不敢不听從上司的吩咐,把金丫頭的案子壓進箱子底。
「你就是會掃我的興!」董先怒道︰「這麼多人在這,你怕我丟了不成?」
「小心駛得萬年船呀。」董念祖他對小雲雀使了個眼色,要她幫忙勸著點。
她笑著撒嬌,「老爺,這些人鬧烘烘的吵成一團,我根本听不見台上唱些什麼。不如我們就進去坐著,叫那個小旦來唱出思凡。」
「就依你。」董先模了她的下巴一把,「不過那小旦沒你貌美,我瞧著你就夠啦。」
小雲雀輕笑一聲,嬌嗔道︰「老爺就會哄我。」
她的確是有幾分姿色,也滿自豪的,在里面听人家說四喜班的小旦嗓子好、身段佳、扮相又美,所以特地出來看看的。
不湊巧的是那演楊貴妃的小旦剛好下去了,所以沒瞧見,她轉念一想不如叫她進來看個仔細。
于是她親熱的挽著董先,兩個人轉過身去時,听到後面眾人拍手鼓噪著,「美人出來了!」
接著突然台上有人一聲大喝,「老賊!站住!」
只見再度出揚,一副弱不禁風模樣的楊貴妃大喊一聲,聲音渾厚威武,實在和她那嬌柔的扮相一點都下相稱,害得唐明皇當場唱下下去,就連司樂人員也忘了繼續敲敲打打。
她擺出攻擊姿勢飛身一躍,從戲台上飛撲而下,有如一支離弦的急箭,朝董先射去——
「老賊,哪里走!」
董家父子同時一愣,沒想到她居然身懷武功,而且還是針對董先而來的。
對方的攻擊來得太快,董先抓起旁邊的一張板凳,夾著勁風將她的來勢先擋了一擋。
她伸掌往板凳上一拍,它凌空轉了一圈之後跟著她穩穩落到地上,她玉手一探,五指成爪搭上了他的肩頭。
「還想跑?」她暍道︰「殺人償命,跟我走!」
董先明明看見她手伸了過來,也使了閃騰的身法挪避,居然還是避不開她而被逮個正著。
他情急之下肩頭一沉,一掌就揮出去以求自救,她放開他的肩頭,變招迅速的抓住他兩只手腕,喀啦兩聲將其拉得月兌了臼,忍著疼,他見自個的雙手已無力垂在身體兩旁,大驚之下兩只腳立刻跳起來攻擊敵人。
她裙子一拉,露出了蔥綠色的燈籠褲,穿著黃色繡花鞋的小腳俐落將他的攻勢一一封住,在轉瞬間將他制伏。
她一手抓住他的腰帶,一手提住他的後衣襟,像提個小孩似的輕松,掠上了杯盤狼藉的桌子,又飛身上了牆頭。
事情發生得太快,不過是眨眼的瞬間,董先就已經被制住擄走!董念祖和其他徒弟大驚失色,紛紛追了上去。
董先受制于人又怒又驚,驚的是她提個人還能如此奔跑迅速,而听見徒弟們的呼喊聲越來越遠,可見她已經把他們遠遠的拋在身後;另一方面他又氣憤自己技不如人,讓這不知名的花旦當著眾人的面打敗。
「你究竟是誰?董某哪里得罪了?」想到她剛剛說什麼殺人償命,難道是替金家出頭來著?還是她就是兒子剛剛提到的厲害人物?
可她明明是個戲班子里的花旦,怎麼會有這樣不凡的身手?
她哈哈一笑,細聲細氣的拖長聲音念起了慢詞,「天寶明皇,玉環妃子,宿緣正當!你說奴家是哪位?」
「寒水依痕,春意漸回,沙際煙闊。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數枝爭發……」
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臉上帶著一抹淺笑,口里吟著張元干的詞,雙手背在身後,悠然的走在溪邊。
他後面還跟著一名少年,雖然背著一擔行囊,但是步伐穩健,絲毫不露疲態。
兩個人一前一後,神情悠然的觀賞著遠方的桃杏林,這時候梅花已經落盡,綠葉新開,沿途風光旎旖如畫。
「二哥。」落在後面的少年唇紅齒白,大約只有十七、八歲,是個少見的俊俏少年。
但跟他那俊秀非凡的哥哥一比,卻又顯得遜色幾分。
燕隨音的臉上略有稚氣,清澈的眼楮里充滿了疑惑,「你真的要這麼做呀?」
「前聘都送了,我人都來了還能有假的嗎?」燕凝萼的聲音充滿笑意,一雙神采奕奕的眼深邃而靈動,笑嘻嘻的臉上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輕佻神情。
「那、那咱們也用不著這麼犧牲呀。」他同情萬分的說︰「那姑娘的名聲不好這麼多好姑娘對二哥情有獨鐘,他的選擇多得很,何必為了錢屈就一個聲名狼藉的老姑娘?
「誰叫咱們家需要錢,那就只好將就一下了。」燕凝萼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嫁妝豐厚就好,名聲臭沒關系。再說你二哥也不怎麼年輕了,對方年紀大點又有什麼關系。」
新娘子二十歲是有點蒼老沒錯,不過可也是大戶人家眾僕奴好生伺候著的千金,想必應該不會讓他在新婚之夜倒胃口才對。
「二哥,你才二十五,哪里老了?」燕隨音說道︰「風家小姐真是好福氣,不用跟人家爭就輕松當上了燕二少夫人。不過還真是不公平,我看袁晴晴比她好上一百倍。」雖然人家只是個繡娘,可是溫柔秀氣又知書達禮,而且還對二哥一往情深。
他一向崇拜瀟灑不羈的二哥,雖然燕凝萼長年在外游歷,這次是為了燕家面臨空前的危機才回來幫忙,但並不影響自個對他的崇敬。
所以他對二哥為了得到風家主人風代華的金援而答允聯婚,感到氣憤又不平。
風家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也不想想他那嫁不出去的女兒名聲多臭,居然想委屈他二哥娶個沒人要的老姑娘?
燕凝萼哈哈一笑,「你怎麼知道她這個燕二少夫人當得輕松?」
他其實也沒那麼犧牲,而且人都還沒進門來,隨音也太早替他抱下平,對這素未謀面的風小姐反感起來了。
她的確有些不好的傳聞,听說她生性殘暴、奇丑無比,全金陵的男人一听到風小姐的名字,據說膽子大一點的連玩笑都不敢開,膽子小一點的可能就站著昏過去了。
再加上一直自認為是男人的她,先前竟蹦出個從塞北來的未婚妻找上門,且不管風家兩老出外探親不在府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吵著要完婚,結果在成親那天,莫名出現個男人擄走了新娘,從此兩人消失無蹤,而這場鬧劇變成了金陵人茶余飯後的話題。
傳言說得很夸張,但是燕凝萼並不在乎,因為燕家需要的是她的錢而不是她的人。
燕隨音點點頭,一臉曖昧的說︰「難道你打算讓她不輕松?」要欺負她、折磨她嗎?
千萬不要少算了他這一份,他很願意為照顧「二嫂」多出一點力量。
燕家原本在東北做的是皮毛、藥材的買賣,所擁有的上地放眼望去是看不盡的,而從東北發跡之後,他們才舉家遷入京城。
只要一入京,說起回燕莊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戶人家。
自從有經商之神稱呼的燕嘯天過世之後,燕家的主事大權就落到了長子燕初華乒上。
只是燕初華是個書生脾氣的貴公子,只懂得作畫吟詩,對生意方面卻是一竅不通。
而老二燕凝萼則是被燕嘯天笑稱是個關不住的人,他天性好動,愛冒險好刺激,從十六歲起就離開了燕家四處去游歷探索,偶爾才會寄些只字片語回家。
老三燕隨音更不用說,他還只能算是個孩子,對于掌理這麼大的生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還好燕嘯天有兩個弟弟幫忙指導、照看著,燕家的財產才能守得好好的。
遺憾的是去年燕初華听信了幾個朋友的話,孤注一擲的想大撈一票,又為了貪快想先搶佔市場,而將大部分的貨物改用河運的方式送上京,誰知船卻在中途出了事,所有的貨物全部沉入河底,損失慘重。
若沒有一大筆銀子來周轉,燕家只能等著一敗涂地了。
這時和燕嘯天很有交情的風代華得知消息後,及時表達願意伸出援手,言明只要他的寶貝女兒能嫁入燕家,他絕對下吝嗇嫁妝。
于是燕凝萼有了這個叫風月的未婚妻,而他這次是特地來金陵拜訪丈人,順便看好日子來娶親的。
燕凝萼神秘的一笑,「你問這麼多干什麼?」
這個小弟听他說要只身前來娶親,怎麼樣都下肯放心硬要跟來,說伯他被風家的人欺負了。
他在外面闖蕩了這麼久,什麼事沒經歷過?英雄充過、狗熊當過,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還有什麼事能夠讓他有所損失?
包遑論只是娶個妻子回家擺而已。
兩個人正在說話時,叮叮當當的一陣鈴鑾之聲響起,一匹黑馬急速的從後面奔來,因為路徑狹窄,它右邊的前後蹄是落在溪邊的,踏踏的濺起了水花。
黑馬上坐了一個錦衣怪人,說怪人是因為他臉上涂畫得紅紅黑黑的,似乎是戲台上演鐘馗的扮相,燕隨音心里覺得奇怪頻頻回頭多看了幾眼。
而燕凝萼則是有些驚訝,但隨即又恢復了原本笑嘻嘻、漫不經心的模樣。
「讓開!」
馬上的風光嬌聲叱著,聲音清脆動听,身形看起來像是男子,但聲音卻是貨真價實的女音,不過燕家兩兄弟卻沒听出來。
燕隨音看黑馬在這狹窄的路徑上奔得這麼急,生怕倒楣給撞上了,連忙避到旁邊去,兩只腳都踩進了溪水里。
看到燕凝萼居然還笑嘻嘻的下閃下避,他著急的出聲提醒。「二哥,小心!」
燕凝萼恍若末聞,不知道是嚇呆了還是怎麼樣,居然就站著不動,一副等人家撞上來的樣于。
風光見他不讓,自己的馬奔得又急,根本來不及避開他,于是只好在狂奔之中拚命夾緊馬月復,將馬頭往旁邊一帶,黑馬便嘩啦嘩啦的沖進了溪里。
這突如其來的轉向使黑馬受了驚嚇,腳立起來不斷的嘶鳴著,將背上的她給拋了出去。
只見風光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姿勢美妙的站在樹梢,身子還跟著枝干輕輕的上下晃動著。
她的姿勢瀟灑又優雅,但一開口卻是怒火沖沖,而且聲音還跟剛剛不同,變得渾厚低沉。
「你干什麼?!叫你讓開沒听見,還是這麼大一匹馬你沒瞧見?」這人是呆子還是傻瓜?那個少年都知道要躲,偏偏就他像塊木頭似的呆站著。
她可是有十萬分火急的事得立刻趕回家去,一刻都不能夠耽誤的。
「你跟我說話嗎?」燕凝萼抬頭看著她,慢吞吞的問。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腳上生根種在路中間嗎?」她哼了一聲,從樹上翻身下來,用力瞪了他一眼。
這位穿錦袍、大花臉,聲音匆男匆女的怪家伙風光,正是鼎鼎大名的黃金名捕風光。她另有個閨名喚風月。
黃金名捕里就數以男人自居的她最強悍、熱血,也最以自己身為名捕而感到自豪、驕傲。
她從小就想成為一個濟弱扶傾的江湖豪俠,十歲就拜在武林三雄之一的絕情門門下習武。
絕情門只收男弟子,所以她便隱瞞了性別順利的師學絕情門門主,跟一堆男孩子一直雜混到十六歲才被發現是女兒身的事實。
絕情門門主坦然接受了最優秀的弟子其實是女子的事實,因此風光成了這位絕世高手唯一的女傳人。
從小在男人堆里長大,她熱愛男人不受拘束的行為舉止,厭惡那些因為生為女兒身而得遵從的教條規矩,她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她老是說自己是女兒身鐵漢心,而她亦扮男人扮得毫無破綻,很少人知道她是女的。
就像她常說的,扮男人其實很容易,把自己當男人就行了。
可是她的爹娘卻不能接受她的看法。二十歲以前她一向自認為男人,但二十歲以後,突然大家都來提醒她她是個女人,應該要盡生為女人的本分,那就是嫁個相公生一窩兒子。
雖然她對這些提醒全是左耳進右耳出,然而去年發生的未婚妻逼婚事件,卻讓她至今余悸猶存。
唉!說起這樁烏龍婚事她就頭疼,原先她是為了追捕一名大盜而到塞北,沒想到一身男裝打扮及不羈的言行舉止,卻讓當地第一美人傾心不已,然而一心緝拿大盜的她哪有心思理會美人,更別提怎麼應允兩人親事的?因此在緝盜歸案後便理所當然忘記在塞北的一切,沒想到後來卻突然接到那美人的信,說要親自到金陵與她拜堂完婚。
當時情急的她趕緊向好哥兒們求救,叫他們來禮堂搶人,沒了她這個堂當然拜不成。
景澤遙拒絕她還能理解,可是冷灕香答應了卻又沒來,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還好有個瘋男人來大鬧禮堂,並擄走新娘,否則她可就麻煩了。
只是到目前為止她還想不透那人是哪來的,本來她以為是冷灕香或是景澤遙找的幫手,可是之後卻又收到那消失多時的瘋男人的信,上頭竟寫著雖然新娘不是盈盈美人,但一見鐘情的兩人亦願共結連理之類讓她一頭霧水的話。
而之後探親返家的父母得知此事震驚不已,痛加自省後下定決心要為她找一個歸宿,她那殺千刀的爹甚至對外大放消息,說她這個名聞遐邇的名捕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歡迎各家公子上門來提親。
或許是名捕的威望太過,所以現在她還是乏人問津。為此,風家兩老天天咳聲嘆氣,而她則是樂得繼續當她的男人。
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又憑空冒出了一個未婚夫,她不回去弄清楚怎麼行?
「兄弟,你真是會開玩笑,我又下是樹,腳下怎麼會生根呢?」
「那你擋在路中間干什麼,沒看見馬來了嗎?」呆頭呆腦笑得傻呼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蠢蛋。
「看是看見了,就是來不及。」燕凝萼繼續慢條斯理的說,一副溫吞吞的模樣。
「什麼來不及?!我看你是找死!」風光又罵了幾句,然後搓唇作嘯,召喚跑開的黑馬回來。
他緩緩的搖頭,「正所謂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不想,而是來不及。」
「是你動作慢,怪不得我騎得快。」慢吞吞的,她看他說話這麼緩,都忍不住替他著急,想幫他把話說完。
他抱歉的一笑,疊起手給她作了一個揖,「那是我不對,閃得太慢,差點讓你撞到我。」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燕隨音見自己一條褲子全濕了,沒好氣的說︰
「見路這麼小條,你還把馬鞭得這麼快,要是撞傷了我們,你賠得起嗎?」
二哥居然還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難道是剛剛差點被撞倒,所以嚇胡涂了,神智不清的亂說話嗎?
風光眉一抬,高傲的說︰「撞傷了嗎?」
人家這位呆瓜都不計較了,這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路人大聲什麼?
「撞傷了就來不及了,理虧還這麼凶?!」他又道︰「這條路是給人走的,你騎馬進來就是不對。」
「笑死人了,路是給有腳的走的,要說誰有資格走在上面,我的馬還比你多了兩條腿,為什麼它不能進來?」
看兩人吵嘴,燕凝萼笑而不語,模著被風光召喚而來的黑馬,低聲道︰「乖馬兒。」
「你吵什麼吵?」風光不耐煩的說︰「要真撞傷了,你再到衙門告狀去,現在給我讓開,大爺沒空跟你羅唆!」
早知道會又突然冒出個未婚夫來,她就不到奉興縣去幫謝捕頭抓董先那個壞蛋,好好守在家里盯著閑著沒事老想把她嫁掉的爹娘。
「小黑,過來!」她一眼瞧見自己的愛馬親熱的廝磨著燕凝萼,還伸出舌頭在他手上舌忝舐著,于是喊了一聲。
听見主人召喚,雖然陌生人手上的東西好吃,但有靈性的小黑還是乖乖的走了過來。
燕隨音繼續道︰「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呀?」這個高瘦的花臉怪人還真是蠻橫呀!
「是你瞎纏才對。」又沒撞著了,他的興師問罪才沒道理呢。
接著風光一躍而上,馬月復一夾就竄向前去。
燕隨音沖著她的背影喊,「遲早跌死你!」
燕凝萼笑道︰「隨音,你干麼口出惡言呢?」老是逞口舌之快,對對方也是絲毫無損呀。
「我氣不過呀。」他一臉不服氣,「哪有人這樣橫沖直撞的,連句抱歉也不說,還大剌刺的怪我們擋了他的路。」
「或許人家有急事,得趕著去辦。」他用一種很體諒的口吻說道︰「反正也沒撞到我,就算了。」
听二哥這麼說,燕隨音也只能算了,但還是咕噥著,「可惜了我這條新褲子。」
「對了。」燕凝萼走了幾步之後,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小心腳下。」
「為什麼?」他下解的問,還特地看了看腳下有什麼東西。
就是普通的黃土地兩邊有些碎石、野草和枯枝,僅此而已。
他笑呵呵的說︰「有髒東西。」
「是嗎?」燕隨音還是不懂,一頭霧水的盯著地上,但看了半天實在也看不出什麼,于是把他的忠告當作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