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女人幸福的表現是愛上做媒,因為希望全天下所有人都像她一樣幸福。但如果一個女人幸福到愚蠢的地步,就有些讓人頭疼了。
尤其這個女人還一貫自詡精明,並且絕對強勢,不容人拒絕。
尤其出于某種原因或者某個人物,這個女人你還不能去得罪。
祝辛遙頭疼地看著出現在他辦公台前的那雙黑色高跟涼皮鞋,確認自己昨天已經明確地拒絕了這位曾經是他師姐,但目前看來已經朝「師女乃」方向演化的女人。她難道還以為自己說的「結婚」只是玩笑話?
要不是看她老公,也就是他拿手指也數得完的死黨武左勛的面子,他才不理葉少眉,早翻臉走人了。
「晚上我請你吃飯!」昨天拿商量的口氣被這小伙子拒絕以後,葉少眉就汲取了經驗教訓,今天直接拿命令式的口氣對他說。
真看不慣他一下班就回家,成天兩點一線的生活有什麼意思?年輕人就該享受青春,享受美好的戀愛。
「好啊。」祝辛遙眉頭都沒打折一下,一口就答應了。
葉少眉笑了,「我還帶上Tina。」
Tina的中文名是田雨琳,兩年前加盟公司,做的是市場專員,自從這位小師弟進入公司後就開始常常望著人家若有所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作為師姐又是田雨琳的好友,她怎能袖手旁觀?就算田雨琳大了師弟兩歲又怎樣?現在不就流行老少配?
「隨你便。」一貫的少言寡語。就不信這樣還不能悶死她們兩個。
葉少眉笑眯眯地轉身走了,祝辛遙想了想,伸手拿起電話。
「下午好!」那端傳來活潑的女聲,听起來都覺得好像對方此刻正笑眼彎彎,像漫畫里的女孩子一樣可愛。
祝辛遙都不知道自己微微笑了起來,「晚上有空嗎?」
「嗯哼!遙遙你要請我吃飯?」那端的人愣了下,才笑意盎然地問。
難得他主動打次電話過來,沈佛庭這下貨真價實地笑彎了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平常除非是火燒眉毛的大事,否則是不會在工作時間打電話給她的。而南下的這半年,也沒發生什麼大事,所以她幾乎以為他並不知道她辦公室的電話。
祝辛遙的位置正位于窗邊,他將目光投向對面的大廈,沈佛庭就在那里上班,「別叫我遙遙。」
「那叫你什麼?」她反問。
「隨你,別叫遙遙就行。」他愣了下,隨即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發愣。
「那好,」听到她 里啪啦地敲擊鍵盤的聲音,幾乎可以想象她一邊將听筒夾在肩膀上一邊在忙碌的景象,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那叫你辛辛。」
猩猩?他哭笑不得。
察覺到他沒回應,她笑眯眯地說︰「還是你覺得叫老公比較順耳?」
的確順耳。他笑到一半停了下來,這下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在發什麼愣了,他很少和人這樣閑聊來謀殺時間的,尤其是在上班——這個在他的定義里應該是做正事的時候,居然是用來扯這些淡?「晚上一起吃飯。」
「好,在哪里?」她笑出了聲。
這讓他覺得有些狼狽,「不知道,等我電話。」
然後「再見」也沒有一句就收了線。
「你老公?」房治悅低聲問了句,頗有些不以為然。不知道佛庭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會喜歡一個听上去很軟腳蝦的男人,她明明看起來都還挺需要人照顧的。不過這話外人可不適合說,就算她們關系都還算不錯。
「是啊,約我晚上一起吃飯。八成又是有白食可以吃,拉我去蹭飯呢。」順便非常不厚道地再度在自己同事面前詆毀驕傲的老公一句,她笑眯眯的。
房治悅果然投給她非常同情的一瞥,仿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一般,「你老公在哪里做事啊?」
「老實說,」沈佛庭敲鍵盤的手指停了下,難得露出很認真的表情,「其實我也不知道。哎呀,他不願意說的原因八成只有一個……」懶得說。
房治悅挑挑眉,一副了解的樣子。原因一般就是自己工作比老婆工作差,所以不好意思說。沈佛庭或許知道,但估計也不好承認,「嗯,你們夫妻相處真奇怪。」
「哪里奇怪?」沈佛庭倒是愣了下。
房治悅抬頭看她一眼,「還不奇怪?很少看到你和他講電話或者發發短信息,一般你也不怎麼提起他,好像老夫老妻一樣。你們……結婚很久了?」好像某次听沈佛庭提起,他們結婚似乎還不夠一年啊。
老夫老妻?沈佛庭被這個詞徹底震懾了,「很像老夫老妻?」
「是啊。」房治悅想了想,「好像從來沒見你很甜蜜的樣子,真的不像你說的,才結婚不夠一年。」
「可是……」沈佛庭抓抓頭,露出和裝修得很氣派的Office非常不協調的不專業表情,「這很正常吧?」
「哪里正常!」房治悅四下看看,才小聲問她,「看你的樣子,你們很久沒有對對方說那三個字了吧?」
房治悅的表情好像那種電視上演的「師女乃」;沈佛庭很想笑,但是她更想笑的是,如果祝辛遙對她說「我愛你」這三個字的表情,一定比上次她整他吃龜苓膏的樣子還苦!
她還是笑出聲來了。
「你笑什麼?」房治悅瞪起眼楮。
她捂住嘴笑,「沒什麼沒什麼,不是笑你,我會回家試試,看他會不會說那三個字給我听的。」
房治悅正要說什麼,沈佛庭的電話響起來,沈佛庭擺擺手,先「哈哈」笑了一聲,才撈起電話,「下午好。」
「請問沈佛庭在嗎?」那邊是嬌軟的女人聲音。
沈佛庭隱隱覺得耳熟,「我是。您哪位?」
「笨妞,听不出我的聲音了嗎?」嬌軟的女人越發的嗲,只叫人覺得骨頭都要酥軟了。
沈佛庭一下子站了起來,「君君?」咦,難道那個婚紗照上的女人,服務員口中的老板娘還真的是她?
「笨妞,我還以為你消失了呢!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上次害我和三皮在廣州火車站等那麼久,你去哪里了?我以為你打道回府了。」陳閔君懶洋洋地說,仿佛一只貓臥在沙發上懶懶曬太陽。
沈佛庭搓了搓手臂上被嗲出來的雞皮疙瘩,明知對方看不到,她大咧咧地揮了揮手,「別提啦,我簡直倒霉透了……」她簡單地說了那天在廣州火車站手機被偷的經過。
「還是那麼傻呆呆的。」陳閔君還是那麼懶洋洋,「那你後來怎麼到深圳的?」
「就是我老公和我一起……」
「慢著,」陳閔君捉住了關鍵字眼,「你說什麼?老公?」這回聲音可算是清醒了。
沈佛庭笑眯眯地說︰「啊?我有說老公嗎?」
陳閔君很肯定地說︰「你有。」
「呃……其實……」
「親愛的笨妞,雖然你很擅長扮豬吃老虎,但是對我,這套是不是可以省略了?」陳閔君一貫比狐狸還精明,對沈佛庭又了解甚深,怎麼會不知道她此刻肚子里轉什麼花花腸子。
「好吧,就算我說了吧。」沈佛庭坐下來,還是一臉笑眯眯,反正她也沒打算要隱瞞已婚的事實。
「老實交代。」
沈佛庭慢條斯理地說︰「我听說你也結婚了,我們要不要互相坦誠?」
陳閔君低低笑起來,「好吧,哎,知道逃不過你那關。這樣吧,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飯吧,我約上三皮。」
「今晚?」沈佛庭想起先前祝辛遙的電話。
「有問題?」陳閔君懶歸懶,但卻有相當的敏感。
「沒問題,只是……你不介意多帶上一個人吧?」沈佛庭試探地問。
「如果是你老公,我就不介意。」
「呵呵……」傻笑帶過,從學生時代起,她就不是陳閔君的對手,「三皮現在怎麼樣了?」
「晚上見了不就知道了?」陳閔君笑笑,「約在XX路的那家星巴克咖啡如何?」
「XX路?」沈佛庭屬實有點路痴,「嗯,好吧,我到時候打車過去。」
「好的,晚上六點,我和三皮等你。」
放了電話的沈佛庭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要給祝辛遙撥過去……呃,好像記性不太好的那個是她,她根本不知道他辦公室的電話是多少。呵呵,平時打得少,也不像他那樣過目不忘,所以不記得也是正常的。好在還有手機在手。
「喂。」他仍舊是那麼簡潔。
「是我。」沈佛庭說道。
祝辛遙淡淡地說︰「我知道是你,有來電顯示。」
「呵呵,」沈佛庭也不介意他的惡聲,「喂,晚上我們去星巴克吧?」
「星巴克?」他皺眉,「在哪里?」
「在XX路啊。」沈佛庭重復了一遍陳閔君給她說的地名。
「哦,樓下那間咖啡廳?」
沈佛庭吃了一驚,「樓下?就在你樓下?那不是……」
「你對面。」就知道她搞不清楚地形,在這里工作半年多,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唔,我居然還說要打車過去……」她自言自語。
「幾點?」跳過她的月兌線環節,祝辛遙問。
「六點。」
「好,還有其他事?」他手頭還有很多事要做。
「呃……」竟然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房治悅和她說的話,沈佛庭抓抓頭發,「嗯,沒事了,晚上見了再說吧。」呵呵,到時候君君和三皮出現,準嚇他一跳!
祝辛遙掛了電話,又忙碌了一陣,葉少眉再度跑過來,「哎,師弟,我們去吃江西菜。」
「不了,去樓下星巴克就好了。」祝辛遙一邊忙著自己的事一邊丟出一句。
葉少眉愣了下,星巴克很貴的啊……難道?她眼珠骨碌碌地轉兩下,吃吃笑了,「那也好。我明白的!」她到時候會知趣地閃人的。
你明白什麼?祝辛遙對她的背影翻白眼,到了你才會徹底明白。
想歸這麼想,只是出乎祝辛遙意料之外的是,原來他也是到了之後才徹底明白,哦,準確地說,是所有人都徹底明白。
後來沈佛庭看某電視廣告,每次電視里喊出「一比一比一」的廣告詞時,她總喜歡笑眯眯地叫出「二比二比二」。
那天到場的六個人,確實形成了二比二比二的詭異陣營。
原本意氣風發準備好好展開自己做媒生涯的葉少眉被氣得眼斜嘴歪,又礙于人多和場面高雅,只能坐在最里面的沙發上生悶氣;滿懷希望的田雨琳看到沈佛庭後開始是徹底失望,再看到祝辛遙對沈佛庭也不過如此,又暗自揣測夫妻倆是否感情不和,念頭不知道轉到哪里去,一直心不在焉;陳閔君和那個綽號叫「三皮」但實則火狐一般的迷人艷麗的女子卻一直若有所思地淡笑著坐在一邊,十足十的看戲心態。
唯一正常的是那對小夫妻——男方的表情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女方則是貫徹始終的笑眯眯。
不到半個小時就不歡而散。
祝辛遙和沈佛庭打車回了家,祝辛遙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沈佛庭忽然在後面問︰「那個女孩子喜歡你是吧?」
祝辛遙沒答,直接開了門,在沈佛庭換鞋的時候才問︰「哪個?」
「就是那個一直看著你的女孩子啊,長頭發,挺漂亮的那個。」沈佛庭低著頭,把換下來的皮鞋放上鞋架。
「那不是你同學嗎?」祝辛遙把她的包掛上了衣帽架。
沈佛庭在後面拿食指戳他的背,「哼,不厚道的家伙,你還學會顧左右而言他了?」
「你想太多了。」他開了電視,在沙發上坐下來,「幫我倒杯水。」
「那你先告訴我,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喜歡你?」沈佛庭靠到他身上,笑眯眯地問。
祝辛遙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哎呀呀,人家喜歡听八卦嘛。」唔,好想掐他的臉,那麼可愛的聲音!她將頭抵在他的肩窩處,使勁蹭。
「包括我的?」他也不推開她,反正她蹭累了自然就會停下來。
「呃,不行啊?」她抬起頭,也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凶惡地抬起頭反問他。
他靜靜地望著她,「沒有不行,只是有點怪。」
「哪里怪?」她捏他的臉,暗喜在心頭,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捏到他的臉了。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偷偷捏幾下,不能捏痛,不然他就會發現了。
祝辛遙將她的手抓了下來,握在掌中,「你說呢?」
嗚嗚,心中遺憾啊……才捏了那麼幾秒而已。她微微心痛著,臉上還是一本正經,「我不覺得怪啊。」要在這種失望的情緒下還要假裝正派的樣子,真的非常考驗人的控制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