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好這對沒經過戀愛就直接邁入婚姻的小夫妻,一來結婚時兩個人年紀都太小;二來感情基礎不牢;三來嘛,結婚才一個多月兩人就包袱款款地南下,天高皇帝遠,怎叫家里人不擔心?
所以,祝沈兩家的家長幾乎三天一個電話追蹤小夫妻的生活情況,生怕哪天鬧出個婚變來,那就鞭長莫及了。
不過還好,結婚這麼幾個月來,別說什麼婚變,連個吵嘴都沒听到兩個人提起,祝辛遙本身就不多話,沈佛庭倒是多話,只是成天都嘻嘻哈哈,沒個正經。
周末一大早,電話就「嘟嘟」響起。
「喂。」沈佛庭拿枕頭蓋住腦袋蓋了半天,電話還很有耐心地叫,她實在被吵得不行了,才伸手撈過電話。
「丫頭,你還睡覺?」沈家主婦很不開心地在那端叫。
「娘親,」沈佛庭無奈地叫了聲,「你怎麼這麼早就來騷擾我啊?」
「還早?都十點了!你居然還在睡?周公都起來了你還睡!」
沈佛庭打個哈欠,瞄眼牆上的掛鐘,明明才九點半,「周公起不起來關我什麼事啊!反正我老公還沒起來就對了。」
「你們兩個啊,真是!」沈家主婦開始嘮叨。
沈佛庭一邊打哈欠听著一邊看身邊躺著的人,真奸詐,居然把電話擺到她枕頭邊,自己還蒙頭大睡。她眯眼一笑,嘿嘿,兩個腳趾靠近祝辛遙的大腿處,微微用力在肉最多的地方一夾——
「嗤!」
祝辛遙從被子里露出半個頭,發型十分稻草,「你干嗎?」
「你丈母娘找你。」沈佛庭笑眯眯地將電話擱到他耳邊,自己翻身偷笑。听到他不甘不願地叫了聲「媽」,她全身上下一陣戰栗的感覺竄過,雞皮疙瘩就顆顆冒起。
她都沒叫那麼親熱呢!
听他「嗯嗯啊啊」地和自己老媽在對話,她抱著枕頭準備繼續睡,祝辛遙掛了電話,就從棉被中將她挖出來,「懶豬,起來了!」
「乖,讓我再眯一下。」沈佛庭如小貓一樣眯著眼,盡避身體已經有小半被祝辛遙提起離開了床,但臉還是很頑強地粘著枕頭不放。
祝辛遙忍住笑,跳下床走到她睡的那邊,拉著她起身,「快起來,你昨天答應我什麼?」
「什麼?」她耍賴。昨天他們看足球比賽,兩個人猜勝負賭今天的午飯誰做,結果她輸了。都怪尤文圖斯啦!
十一二月的天氣,在廣東還只算微涼,陽光依然燦爛,祝辛遙拉開窗簾,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四角的短褲,今天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懶婆娘拖起來做一天稱職的家庭主婦。
「懶豬!起來。」祝辛遙幾乎將她整個抱起。
沈佛庭的臉偎在他的月復部,還不時蹭蹭,呵呵,比棉被還溫暖,她張臂抱住他的腰。
祝辛遙架住她的胳膊向上提,這女人越來越重,真的快要有變成小豬的傾向了。沈佛庭卻奮力向床的方向施加反作用力,祝辛遙一時手滑,沈佛庭離床一半的身子眼看就要跌落下去。
「小心!」祝辛遙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但沈佛庭更快地抓住了他的褲角。
「哧溜」一聲之後,少兒不宜。
一時靜默。沈佛庭「嘿嘿」干笑兩聲,「老公,你真是生龍活虎啊!」
當當當,人形番茄正式登場……
中午十二點左右,小兩口出現在附近的超市買菜。
「我要吃魚!」沈佛庭快樂地宣布。
祝辛遙冷哼,「你會做嗎?」
「你會不就好了。」她理所當然地說。
「做夢。」祝辛遙才不上這個當。
沈佛庭耍寶似的半閉上眼,「我做夢啦做夢啦,夢到了……」
祝辛遙好氣又好笑,「白痴。」他推著車往前走,順手拉了還在原地做夢的沈佛庭,「走啦,笨蛋。」
「你老是用豬啊白痴啊笨蛋啊之類的詞匯來叫我,我就是這麼被你叫笨的。」沈佛庭發牢騷,轉眼注意力又被貨架上的蔬菜吸引過去,「咦,遙遙,你看,這個番茄好眼熟啊!」
番茄還有眼熟的嗎?「是你的熟人就不要買了,免得回家煮了你還心疼。」祝辛遙看都不看一眼。
「當然要買,這叫殺熟啊!」沈佛庭舉起那個番茄,遞到祝辛遙面前,「你看,人形番茄。」
轟……臉一下子被燒紅了,薄薄白皙的面皮沁出點點紅色,人形番茄這個比喻只在那種時候沈佛庭才會說,現在在超市里她居然這樣大聲嚷嚷,祝辛遙痛恨自己的臉皮薄。他瞪沈佛庭一眼,有點不甘願那個番茄的形狀的確很像個人,又忍不住斥責她︰「胡說什麼!」
沈佛庭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什麼,反倒拿食指戳戳他的臉皮,十分曖昧地湊在他耳邊低語︰「你思想很黃色哦……」
他抓下她的手,真是夠了,「走啦!」把她手里的番茄抖落回蔬菜區,他拉著她走向海鮮販賣區。
「去那邊干嗎?」沈佛庭滿懷希望地問,仿佛看到魚已經做好端上桌一般夢幻。
丙然祝辛遙說︰「讓你夢想成真。」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為自己悲哀,號稱是天才的他居然要靠耍點小小的卑鄙才能斗得過這個古靈精怪的老婆。
「老公……」她唱作俱佳,差點要在超市上演一個感動到涕淚並流的戲碼。
「小心!」祝辛遙攬住她的腰朝旁一帶,閃開了一輛手推車,「走路都不看路的!」他小聲地在她耳邊埋怨。
卻發現她的注意力轉到另一邊,一直盯著剛才推手推車過去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看背影,那男人矮矮胖胖,頭發微微謝頂,頗有些老態。倒是女人的背影看起來曲線優美。
「看什麼?」他扳過她的臉。
沈佛庭皺眉,怔住,「好像三皮。」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呢?她好像覺得三皮是看到她的,但是三皮什麼都沒說。
他回頭再看了眼那女人的背影,「你那個同學?」
「你怎麼知道?」沈佛庭反倒嚇了一跳。
「上次在星巴克不是見過一次了?」他指了指在水里悠游的一條魚,示意服務員幫忙打撈出來稱重。
「你記性真好。」她都忘記他們已經見過一次了,「我在想三皮怎麼會和那個人在一起。」如果她沒眼花,好像三皮是纏著那個人的手臂的。
「你想听夢幻版的答案還是現實版的?」祝辛遙戲謔地問。
「啊?」她茫然地看他,「有什麼差別?」
祝辛遙接過稱好重的魚,放到推車里,又拉著她繼續前行,「夢幻版的比較適合你,就是忘年戀所以在一起;現實版就是為了錢。」
「三皮才不是那種人。」沈佛庭選擇相信夢幻版。
祝辛遙冷冷一嗤,「那她為什麼不和你打招呼?」
「她……可能沒看到我。」她也不確定。
「那你看到她為什麼也不打招呼?」他問。
她答不上來。可能是一剎那覺得情況太詭異,所以忘記反應了。
「好了,笨蛋,專心想想這條魚怎麼吃吧!」祝辛遙有點不滿她的目光一直朝另一個方向游移,盡避那兩個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哦。」沈佛庭再看了一眼,這才扯回自己的目光。
目光是收了回來,但祝辛遙卻看出她一直有點心不在焉。在超市出口的收銀台,又看到了那一男一女。這次,是目光正接,誰也躲不開誰。
那個外號叫「三皮」的女生正在等待收銀,看到她,先是意外了下,然後撩了撩火紅的頭發,年輕嬌好的面孔上浮現一抹笑,「庭庭,真巧。」
「呃,是啊,好巧。你住敖近?」倒是沈佛庭不夠坦然自若。
身邊的矮胖男人也側目過來,又轉頭看了看「三皮」,似乎有些不耐的神色。
「我大學同學。」他們听到她這樣給矮胖男人解釋。
三皮點點頭,仍舊笑著,「是啊。下次再聊吧,我們今天還有事。」她也沒有互相介紹,挽著那個矮胖男人就走了。
然後沈佛庭就很郁悶地听到了三皮口中叫出了這樣一個稱呼︰「老公,我們走吧。」
「老公……」沈佛庭喃喃自語。
正在掏錢包付款的祝辛遙聞言轉頭,「干嗎?」
她抬頭,迎上他直勾勾的眼神,下意識地轉開了頭,凶巴巴地說︰「誰叫你了?」真討厭,想著正事呢,居然拿這種眼神望過來!差點害她也變了人形番茄。
可是三皮她……
「沈佛庭!」祝辛遙有些不耐煩地叫道。他鮮少直呼她的名字,一般如果到這個時候,就代表他已經瀕臨爆發邊緣。
真是受不了了,從超市回來到現在,原本說好她煮飯的,不煮飯坐著看電視發呆兼浪費電費也就算了,他做飯叫她打個下手切菜,居然可以拿自己的手指去配菜?
怎麼?他們至于到這地步嗎?好像窮得買不起肉,要靠自產自銷來果月復一樣。
「啊?」沈佛庭抓著菜刀,還是茫茫然投來一瞥。
祝辛遙氣結,抓起她的手放到水龍頭下去沖,「哎喲,痛呢!」傳導神經過長的女人這才反應過來。
「發什麼呆?」祝辛遙瞪她,「還在想你那個同學?」
「啊?你怎麼知道?」沈佛庭捧著手指看看,真慘,傷口被切得很深啊。
「廢話,不然你還能想我?」頗怨憤的口氣啊。
「我只是覺得很怪。」
祝辛遙冷笑,「真不知道你這麼有情有義呢。」
「什麼意思啊?」她斜瞟他一眼,有點不滿他這樣說。
「可不是,」祝辛遙找了創可貼,一邊替她包好一邊說,「這麼長時間沒見,也沒見得你們多思念對方,互相不聯系不也相安無事過了大半年?現在又何必在這里替別人操心,那麼大的人,自己做什麼難道自己還不知道?」
「可是……」她想說什麼,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表達。
祝辛遙將她的手指包好,雙手在她肩膀上微一用力,將她轉向廚房門,「可是什麼,笨蛋,出去看電視吧,別在這里礙手礙腳的了。還有,手暫時別踫水!」
「知道了。」
走出兩米遠,她又忽然折身回來,探了個頭進廚房,祝辛遙正背對她在切剛才沒切好的菜,「遙遙……」
「什麼?」他頭也沒回。
「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不用我洗碗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倒是听不出什麼心不在焉的感覺,反倒顯得異常的精力充沛。
面部再度抽搐。他冷冷一應︰「嗯。」
她笑眯眯地看電視去了。
等了一會兒,祝辛遙趁炒菜的當口回頭瞄了在沙發上窩著毫無愧疚看電視的女人一眼,有些不滿地嘀咕︰「你什麼時候洗過碗?」
就算是一開始兩人說好,誰負責做飯的話另一個人就負責洗碗,她還是次次有辦法賴掉,總的來說,大部分家務都是他包干了。
明明她的年歲要大些,卻總是感覺他像帶了個女兒一樣。
「真是的,家門不幸。」小半歲的男人發出圓圓鈍鈍的聲音,一邊炒菜一邊喃喃說道。
「我覺得他不幸福。」
一周後的一個中午,和葉少眉對坐,在員工餐廳吃飯的田雨琳忽然這麼說道。
葉少眉聞聲抬頭,「誰呀?」
順著田雨琳的目光看過去,是祝辛遙和公司一個男同事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吃飯。葉少眉收回目光,有些吃驚地問︰「Tina,你還沒死心啊?」
「喜歡一個人怎麼可以說死心就死心?」田雨琳收回目光拿叉子在餐盤里戳弄著,若有所思地說道,「何況……我覺得他不幸福。」
「哪里不幸福?」咦,這好友還真有點死心眼。葉少眉再多看了祝辛遙一眼,好像從認識他那天起他就是這個鬼樣子啊,總是一副好像誰都欠他錢的冷淡樣子,也沒所謂什麼幸福不幸福的,可惜了那張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