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
「大總管,這樣下去,怎生是好?就快三個月了,少主生死未卜,咱們陽谷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下去吶?」
「是啊!少主既沒兄弟又沒子嗣,難不成大家就此解散,以後各玩各的?」
「大家稍安勿躁!」面對來自各堂口的負責人,東方甫凝肅了面容,道,「不論是人是尸,還沒找到少主之前,陽谷萬萬不能解散!」
「可是……大總管,快三個月咧!已經快三個月咧!」
「沒錯,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大家冷靜點!」東方甫一臉剛正,「咱們不能白白將陽谷的優勢,拱手讓給西門家吶!」
「這……」
「西門家處心積慮要入東南地界,咱們要是這時放手,豈不如了他們的意?」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東方甫字字鏗鏹,「諸位有不少都是代代在東方家做事的,倘若少主失蹤不到三個月,咱們就放棄了,可對得起陽谷歷代的主子麼?」
場面陷入一片岑寂,大伙兒面面相覷,拿不定主意。
半晌,終于有人慎重發言︰「大總管,我看這麼著,要是過了中秋還不見少主回谷,咱們就好好商量日後如何辦,總不能一直群龍無首。」
眼見不少人點頭同意,東方甫情知不能再堅持什麼,于是長長嘆了口氣︰「好吧,就以中秋為限。」
「日出東方」——東方甫深睇著大廳的懸匾,即便是現在,效忠東方家的執念數十年來亦未動搖。只要他東方甫在世一天,西門家就甭想染指東南!
☆☆☆
天光微明,醒蟬喧嘩出了晨音。
「謝謝大夫和掌櫃叔這些日子的收留和照顧。」
「嗯!」大夫點點頭,「回家的路上,凡事多注意些,可別再受傷生病了。」
「大夫說得是。」笑是甜的,說出來的話自然裹了蜜,「像大夫和掌櫃叔這麼好的人,可不多見。天底下,怕只有這兒的大夫會給咱們打雜抵藥錢的機會。」
「這小月子呀,就那張嘴兒行!」食指朝她點了點,掌櫃搖頭嘆道。
「掌櫃叔,現在就這麼說了,那表示……掌櫃叔將來肯定會想我。」戚小月微微昂起下頦兒,一臉得意樣,「不想我的人,也會想我說的話。」
「你這丫頭!」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對這雙兄妹,著實有些難舍呀。
大夫轉對東方日剎︰「我看,你們就早些出發吧,日頭不會那麼毒。」
「嗯。」東方日剎抱拳相揖,神色穩斂,「就此別過,來日再見。此恩此情,我會時刻記在心上。」
說完,他的眸光照向戚小月,恰巧迎觸她的抬睞,兩人不覺相視一笑——
此去天涯,惟卿為伴……
東方日剎和戚小月循著澔江一路上行,沿途尚稱平安。
「奇怪了,坐船不是更方便麼?怎麼你會決定要走陸路?」伸袖抹了抹汗,戚小月粉女敕的雙頰被暑氣蒸得紅通通的。
「走水路的話,目標過于明確。如果有人執意要殺我,絕對會掌握流江往來的船只。」東方日剎神氣定然,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這就是現實,他們回陽谷必須面對的。
「到底是誰,三番兩次想殺你?」
他沉默不語,鐵樣的表情透不出一絲情緒。
戚小月徑自道︰「是西門家的人麼?」
東方日剎霍地停步,目光湛湛,直瞅著她︰「為什麼你會這麼猜?」
她跟著停了下來︰「初五那天,你不是說了個名字,叫什麼‘西門凜’的?」
「沒想到,你還記得?」
「那當然了,我戚小月的記性最好了。」她拍拍胸脯,毫無謙虛之意。
「你記性好,我相信……」心底滑過一絲惆悵,腦海中交疊而過的,是九歲的月娃兒和眼前的戚小月。
「西門家的人,為什麼要殺你?」她鍥而不舍地追問,同時算數了先前發生過的事,不由得咋舌,「雖然我常說你的臉皮是鐵做的,不過你可比西門家差多啦,依我說麼,這西門家八成心是鐵做的,否則怎麼會想得如此周到,布下層層殺著,非得置你于死地不可?」
懊感動麼?戚小月正義憤填膺地為他打抱不平,然而,西門家和他之間……東方日剎眉頭稍攏,猶自盤算該如何回答。
戚小月這邊卻已等不及,出聲抗議了。
「喂喂喂!你不要又僵著一張臉,什麼事兒都往肚子里塞去!」指頭在他胸膛戳了戳,戚小月瞪著他,半警告、半威脅地說,「話講在前頭,我不想老是猜呀猜的,也不想再做你肚里的蟲,你自個兒把話說明白,要不當我沒問,要不就當我自作多情、自討沒趣。」
「這麼想知道?」她的「凶狠」反倒讓東方日剎柔了嚴肅線條。
眼珠兒溜轉,表情忽又滑軟,戚小月抓起他的手搖呀晃的,雪頰沾染了緋紅。
「以前當然無所謂,但現在……現在……現在就是放不開了麼!」
睫羽斂垂,欲掩明眸顧盼風流,卻遮不斷含羞笑靨燦燦灼灼。戚小月直率又顯嬌憨的反應,落在東方日剎眼里,便燻風似的暖入了胸懷。
長指輕輕摩娑著柔荑,他的嗓音沙啞而溫存︰「有你,真好。」
她微赧地縮了縮頸子,仍噙著笑︰「是我說的嘛,我會在你身旁。」
戚小月每字每句說得飛快,恍若蜻蜒點水般巧捷,而那遭拂掠的水,是他岑寂的心湖,只一觸,便晃漾起漪漣圈圈……
被東方日剎熱乎乎的視線看得渾身不自在,戚小月忍不住偷偷踩了一下他的腳尖︰「噯,別老瞧著我,說話吶!」
她這一喚一動,讓他回了神。東方日剎忙將悸動收藏,之後才笑了笑反問道︰「言歸正傳,你對西門家知道多少?」
「唔……這個嘛……」抬眼看他,她答不上話。
「你怎麼肯定要殺我的一定是西門家的人?」
戚小月想想,她判斷的惟二線索,一是初五那天親耳听到的名字,二是大總管的話,確實薄弱了點,只得大方地承認︰「好吧,算我結論下得草率!那到底是誰這麼心狠手辣,搶了陽谷的貨不說,還屢次要殺你?你心里有數麼?」
眸光倏寒,握著她的手一緊︰「你知道有人搶了陽谷的貨?」
糟糕,說溜嘴兒了!戚小月心下暗暗叫慘,表面卻挑高了眉,佯作全不在意。
「我住在陽谷,當然會知道嘍!」
話,低喃在他的唇畔︰「是麼,住在陽谷,當然會知道?」
戚小月沒听清楚他說了些什麼,只想著自己心虛,趕緊挽了他的臂膀,湊上笑臉一張,輕快地說︰「咱們非得站在這烈日下頭說話麼?走走走,前面有茶亭,先去喝碗茶再說!」
東方日剎由著她轉移了話題,然而,甫化柔緩的神情,這會兒,可又凝肅了起來……
到了茶亭,戚小月打了兩碗茶,便同東方日剎一塊兒倚坐樹下乘涼休息,驀地從前方傳來了爭吵聲——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我並沒有妨礙你。」
「我……我不想你跟著,就這麼簡單,行麼?」
「我只想遠遠跟著你,就這麼簡單,行麼?」
戚小月心生好奇,循聲探頭望了去,但見起口角的一男一女︰男子身著藏青色長衫,卓爾雋拔;女的一衣杏黃,姿容俏麗。
「噯!咱們要不要過去勸架?」手肘輕輕撞了撞東方日剎的前胸,戚小月興味兒十足地問。
東方日剎掏出巾子遞了去,口頭上輕描淡寫地答︰「听他們交談的內容,應是舊識,咱們插不了手,也最好別插手。」
「你說得也沒錯啦……」戚小月隨手接過巾子,在額際按按抹抹,視線仍是不由自主往那兒瞟去,突然間,她十指猛力扣住東方日剎的臂膀,哇哇叫了起來——
「別樣在這兒了,快去救那姑娘呀!他們……他們倆動起手啦!」
☆☆☆
在戚小月的咋呼下,東方日剎終究插了手,可在他出手前,那著杏黃衣的小泵娘已經在拉扯間扭傷了腳;她拒絕那男子的扶助,遂向東方日剎和戚小月求援。眼見她不良于行,無奈,東方日剎只好背負著她,到鄰近村鎮尋找安身之所。
「疼、會疼……」
「你忍著點,我現在正要檢查你有沒傷到筋骨。」東方日剎握著她的右踝,以指輕壓。
「她傷得怎麼樣?」蹲在他身旁的戚小月亦很關心。
「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揚起頭,東方日剎給了那姑娘一記安慰的溫煦笑容。
眼珠暴突,戚小月聲怪叫了起來︰「你……你居然在笑、在笑耶!」
「笑?」那姑娘先瞧了瞧東方日剎,再轉向戚小月,「他笑,很奇怪麼?」
「姑娘,這……你有所不知啦!」戚小月站直了身,拍了拍她的肩,睥睨的模樣仿佛萬事盡在胸中,「這家伙呀,平日總是繃著臉,活像戴了張冰冰冷冷的鐵面具,火燒、刀砍、石磨、水沖,全都沒用。」
「有這麼糟麼?」那姑娘笑瞅了東方日剎一眼,「我倒覺得他待人和善體貼,應該挺好相處的。」她看到戚小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于是又加了句,「我不說謊的,這話絕非造假,我是真這麼覺得!」
「許是他心情好。」戚小月暗暗朝東方日剎輕吐粉舌。唉……想她剛遇到東方日剎的時候,可是將他奉為鐵面瘟神咧!
身為兩位姑娘評頭論足的焦點,東方日剎並沒說話,只是微哂。打從意外救起這位姑娘,他就莫名起了一種貼近的熟悉感,自然而然地,沒有任何特殊原因,連他自個兒都無從解釋……
「姑娘,你怎麼稱呼呀?」
「我……我……」似有躊躇,她半晌才擠出了答案。「我叫冷霜。」
戚小月點點頭︰「白天追著你的人,是誰?」
「他……他……」又是一陣支吾,冷霜勉強給了個回復,「他是我哥哥。」
「哥哥?那不就跟咱們同樣?」戚小月圓亮了眼,轉了朵笑,「我是戚小月,他是戚大日,听名字就知道咱們是兄妹啦!」
為了安全及方便,這一路上,東方日剎和戚小月仍舊扮作兄妹。
她還有問題。「你哥哥怎麼對你這麼凶?」
冷霜趕忙道︰「其實他不凶,你別誤會了。」
「不凶?」輕哼自鼻噴出,顯然戚小月並不同意,「他要是不凶,會跟你動手麼?還害你扭傷了腳踝。」戚小月頓了頓,繼續探問,「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冷霜微紅著瞼,兀自總忖該如何應答,東方日剎卻已斂了臉色凜了聲︰「人家腳傷正痛著,你急著問東問西,又不是審犯人。」
他的口氣並不粗惡,可一听便知嚴厲得緊。他向來善藏情緒,如今先是笑後是怒,雖在旁人眼里是小小反應,但她是知他的,這面具顯然因為冷霜而撤下了。
因為,剛認識的冷霜……
除了微惱,戚小月更覺委屈,登時抿緊了嘴、黯沉了臉。
「這點傷,不礙事兒的。」冷霜年紀雖小,但心思敏銳,馬上含著笑打圓場,「姑娘有什麼問題,盡避問。」
「沒問題,我沒問題要問。」戚小月悶悶丟了句話,「冷姑娘,你好好休息,我還是不在這兒打擾了,晚安。」
說完,甩頭就往門外去,對東方日剎連瞧都沒瞧一眼。
「小月姑娘生氣了,你快去安慰她吧,兄妹總是和和氣氣的好。」冷霜覺得尷尬已極,勉強扯出個笑。
東方日剎攢緊濃眉,深深瞅著冷霜,那相親的感覺,不單是難以分析,且始終揮之不去。最後,他只是低噪道︰「我先送你到床邊。」
「沒關系,我自己……」
冷霜正想回絕,豈料話還沒說完,身于倏地騰了空,竟是被他攔腰抱起,驚得她不知所措,粉頰霎時燒得紅透。
「早點安歇吧。」將她輕放床沿,東方日剎客氣地微微頷首,神容依舊肅斂。
房室里獨剩她一人了。冷霜望著門扉,滿心困惑——這對兄妹,人是善良,但著實奇怪;妹妹怪,哥哥更怪!
她怔怔想得出神,全沒發覺窗榻外有雙深摯眸眼,凝瞅著,未曾稍移……
她……人呢?
出了冷霜的房間,東方日剎隨即轉步去找戚小月,沒想到,應該有她在的房室卻是一片空蕩蕩。
這會兒,她又跑哪兒去了?
東方日剎無暇多想,立刻在客棧里四處急尋,最後是在天井一角發現了她——
「臭王八!臭雞蛋!早知道,我自己去救美人,才不讓你當英雄咧!」戚小月蹲著,正對剛在地面畫成的「東方日剎」恨恨迭聲罵,順手拿了塊石頭就往「他」身上砸去,可明明氣極,卻在最後關頭硬是轉了向,敲在「他」的旁側。
一下、兩下、三下……她叩叩叩地使勁猛敲!
說氣他麼,其實更惱自己——她不想這麼耿耿于懷、不想變成小鼻子小眼楮的戚小月、更不想把自己陷在抽不了身的泥淖里。
酸澀如軟霧,騰上了眼,隨即凝成水淚,舉在半空的手,失了力,緩緩落垂。
東方日剎靜立在她身後,不知該怎麼面對她,怎麼將連自己都模不清、想不透的情緒告訴她……
亂了,慌了,真的迷惘了。
當此時,卻听得戚小月一聲輕呼——
「不行!與其在這里跟自己慪氣,還是找他說清楚去!」遽然起身,她迅速揩去淚痕,腰桿挺得直直的。
霍地回首,乍見孤佇蒼茫月色下的一介人影,戚小月發覺眼眶沒來由地又泛起濕潤,原先欲訴的字句全噎在喉間,吐不出也咽不下。
就這樣,兩人無言相對許久,誰都不曉得該如何開啟溝通。
「喂,你說話啊!」悶聲丟了話,先沉不住氣的是戚小月。
「要說什麼?」東方日剎低調地把問題丟了回來。
「我怎麼知道。」再丟過去。
「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又還給她。
「你……」戚小月忍不住了,噘嘴嗔了句,「你不會道歉吶?笨!」
「抱歉,剛剛是我……」
東方日剎話還沒說完,懷里就撲進了一副柔軟身軀。
她是真忍不住了,環抱著他的雙臂收得緊,徑自叨叨控訴了起來,「都是你!害我變得很討人厭,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鬧脾氣,以前……以前從不是這樣的。都是你害的啦!」
輕擁著她,東方日剎的神情摻雜揉合了溫柔、憐惜與歉疚。
「你不是鬧脾氣,更沒討人厭,會掉眼淚也很好。」聲嗓沉沉,他的字字句句從肺腑而來,「不好的是我,是我惹你生氣、害你傷心。」
「對!不好的是你、是你……」戚小月埋首在他胸前,抽抽搐搭地哭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東方日剎始終保持靜默,直到她的哭聲漸歇,才逸了絲嘆息緩緩說道︰「我從未想過要當救美英雄,冷姑娘是生得好,但我可沒被美色迷住了眼,只是……」
「只是什麼?」戚小月抬起了臉,不解地問。
東方日剎微微沉吟︰「冷姑娘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早該識得的。」
聞言,戚小月立刻從他懷中跳開,圓睜了眼,指著他的鼻子哇哇叫︰「天吶!她不會又是你以前踫過的什麼人吧?」
他還沒回答,一個念頭急雷似的打過她的腦際,戚小月驚得立刻拔高了聲量︰「難不成,她就是那個正主兒?就是你錯認我是她的那個正主兒?」
她可比任何人都明白,明白東方日剎對那位正主兒的……感情……
倒是東方日剎笑了︰「我確定以前沒見過冷姑娘。」
「真的?可我覺得,你的記性不是很好哎!」她擺明懷疑。
「我很確定沒見過她,她不是你說的什麼正主兒。」他堅定保證。
「呼……那就好!那就好!」戚小月大大吁了口氣,隨即又覺得不對,「那你怎麼會說好像早該識得?」
「我也不明白。」
瞧他濃眉微擰的困惑樣兒,想來並沒騙她,他和冷霜應該是素昧平生;既是如此,戚小月亦向他坦訴心事,「我先前難過是因為你明明不常生氣,今兒個竟為個陌生人對我惡聲惡氣的,我、我……」
「吃醋」兩個字,她是怎麼也說不出,餃留在口里,酸得雪頰一片嫣紅。
「惡聲惡氣,並非惡意。」她嬌甜的模樣,勾得他情思晃漾,不禁淡淡笑道,「或許咱們在一塊兒久了,受你燻陶,情緒藏不住了。」
「嗯哼,真是這樣就好了。」戚小月被他的話逗出了笑,覷睨了他一眼,繼續說,「也對啦!至少,現在用幾滴眼淚就能騙你說些心底話了。」
「是幾滴眼淚麼?」東方日剎忍不住打趣。
戚小月朝他吐了吐粉舌,扮了鬼臉。
不費一語,東方日利只是握住她的手,拉她回到剛剛的角落,要她一同蹲下。然後拾起石頭,再畫了個人形,就在「東方日剎」的身邊。
「你知道這人是誰麼?」他問。
「當然是我。」她答。
「你剛剛漏畫了,我替你補上。」伸指在她鼻尖點了下,難得語氣如此輕快。
「我不是漏畫。」戚小月表示抗議,「剛才,我是畫人來出氣的。要畫,當然只畫該打的人!」
「東方日剎再可惡、再該打,他的身邊不能少了戚小月。別再忘了!」字才落定,東方日剎隨即俯首,便要烙吻丹朱。
戚小月動作迅速,右手立刻捂住他的嘴︰「等等!現在不行!」
濃眉懷疑地挑起,花好月好人好心情好,為什麼不能……
「起來起來!」左手抓了他的時,兩人同時站直身子,這會兒,她才松開了罩在他嘴邊的右手,「好了,可以繼續了。」
「嗯?」
見東方日剎一頭霧水、顯然缺少慧根的樣子,戚小月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將雙臂環上他的頸項——
「噯,你不覺得上回在澔江邊那樣蹲著親嘴兒,很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