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麼了?」
承受他那灼人的視線,莫名的,所有難過的感覺都沒了,君懷袖只是覺得不好意思,一張粉臉條地紅了起來。
不是她的錯覺,雖然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總覺得突然之間,他整個人就變得不太一樣了。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嗎?
「沒什麼。」他意有所指地說道。「以後,絕不會不管你了。」
「喔。」听不出他話中的意思,乖乖地讓他抱著,她單純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臉上的紅暈未褪,一張帶淚的甜美嬌顏還是紅通通的。
「那可以留下了?」他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小行囊。
「不,不行,我得離開。」想起這件事,顧不得貪戀他的懷抱了,她掙月兌了開來。
「為什麼?」他又圈回了她,對她,他是不可能再放手了。
「我一定要走的。」甜美的臉蛋上浮起一抹黯然,她的心情又悶了起來。
心里頭不舒服到了極點,她無法不記掛那些不靈驗的卦,因為那連帶代表著冷雪的生死。如果……如果為冷雪卜的卦也是出錯的,那冷雪不是……
不敢往下想去,她將自己緊緊地、緊緊地理人他的胸懷中。
「因為那一天的事嗎?」以為她介意當日打她的事。他想起她剛剛說的一番話,發現他確實一直沒以她的立場設想這件事,當時的她畢竟是初來乍到,確實不知道事情的輕重,走失的局面也是陰錯陽差所造成的,實在不能把事情全歸罪到她身上。
「沒關系了。」聲音從他的胸前悶悶地傳出。「我知道,你以為我有危險,氣我不正經地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心里頭氣極,一時失控才打我的。」
這些,全是商胤煒離開前跟她說過的。
他不語,因為事情確實就像她說的一般。
「你要我道歉?」思索了一會兒,他歸納出一個結論。
她輕搖了下小腦袋,「事情過了就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就是說,她早原諒他了,先前氣悶只是介意他不聞不問的態度,現在說開了,知道他不是不喜歡她,那她就沒什麼好繼續放在心上的了。
「那……」在否決掉先前的原因後,他不解她何以堅持離開。
他能確定,絕不可能是在問濤別院里受了欺侮。現今別院里的人疼她、寵她、逗她開心都還來不及了,怎可能會有人舍得惹她傷心失意?
「雪兒,我要去找雪兒……」她哽咽。
好難受好難受,只要一想起來,她的心就難受得緊。
「她?」不明白怎麼會址到冷雪,闕傲陽有些詫異。
「雪兒她有危險,我要去找她。」她解釋。
「怎麼會這麼想?」知道不是因為他或是這里的關系,他放下了心,抱起輕盈馨香的她,信步往一旁的椅子走去。
滿腦子全是那些解讀失敗的卦,憂心于冷雪的生死的君懷袖沒留意他的舉動,乖乖地任由他擺布,直到他抱著她坐下,她也沒發覺。
「怎麼了?」順了順她的發,他再問。
「我的佔卜……不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坐在他的腿上,可憐兮兮地將自己埋在他的胸前,她好小聲、好小聲地將涼亭中發生的事給說了一次。
「沒的事,那八成是你不專心,所以才出的錯。」听完她的敘述,他再自然不過地接口。
「怎麼可能,一連三次耶!」她不信他的安慰,逕自將她的憂慮說出︰「雖然不知道哪里出錯,但是我每次解都解成相反的意思,我怕雪兒的那一卦也是,要是她沒讓貴人給救走了,那怎麼辦?她跌下那麼深的懸崖,一定很痛、很痛的……」
「不會的,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聞著她身上傳出的淡雅清香,他神色自若地說道,適才地在瞬時內便已想妥了所有說詞。
「什麼事?」
「派出去搜尋的人已經有了回報,是好消息。」
「真的嗎?找到雪兒了?」君懷袖驚喜。
「不是。」他否決她的結論。「相反的,是一點消息也沒。」
「這麼會是好消息?」她傻住。
「怎麼會不是?」他理所當然地反駁。「這代表你卜的卦完全靈驗,你的雪兒遇上了貴人,已經讓人給救走了,所以我的人才會怎麼找也找不到。」
將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發揮到最大,他鎮定如常地分析著,從那冷靜自持的表情看來,完全看不出,他所說的全是安撫用的謊言。
「可是那三次……」是很想相信他,但她對那三次出糗的卦仍耿耿于懷。
「這世上,誰能無錯?極有可能是因為你太過于心急,想挽回最初的失誤,壓力過大而造成的失常,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面不改色地分析,冷峻沈穩的王者氣勢有著完美的說服力。
純真如她,怎能看穿他高明的哄騙之詞呢?對這一番善意的謊言,她只覺得,他說的全說到她的心坎兒里去了。
「對!就是這樣!」懷袖興奮地拍著小手表示贊同。「我就知道,我卜的卦一定靈……」知道這話說得太滿,有自知之明的她俏皮地吐了吐粉女敕的丁香小舌,連忙又加了句。「雖然有時候會出點小小的差錯,可是那只是有時候,大多時候還是滿靈驗的,畢竟跟其他事比起來,這可是我最擅長的一項了。」
「其他的?」覺得有趣,也是因為要帶開她的注意力,他問:「你還學了些什麼?」
「很多啊,其實也說不上是學,在宮,呃,在家里無聊,就每天跟著老頑童師父玩兒嘍,躲迷藏、煉丹藥、試試防身暗器……什麼事都做做,所以什麼都不精,反正就只是好玩兒嘛。」又一次是在緊要關頭將宮字及時縮了回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怕再出這種錯誤,她邊說的同時,很認真很認真地在心中告誡自己──為了不泄漏行蹤、讓人抓回宮里去,她絕不能再犯這錯誤!
「老頑童師父?」腦海中自動搜尋江湖名冊,但在他的印象里,江湖中並沒有這號人物。
「對啊,就是老頑童師父。」她甜甜地笑著,整個人就像顆糖般,甜得化不開。「師父他老人家說過,他說他在江湖中可是數一數二、響叮當的人物喔,不知道……」她頓了一下,為了稱謂的問題。
因為他接連著幾天的避不見面,所以這是她第一次踫上怎麼叫人的問題,不過,幸好這還難不倒她。
「不知道闕兄有沒有听過?」她很快地接著說道。
闕兄?他的眉因為這怪異的叫法而扭曲了起來。
察覺他的不自在,甜甜的臉蛋上有著不解。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還是你希望我叫你闕大俠?」想了想後,她像是頓悟什麼似地建議著。
闕兄?闕大俠?
「是誰教你這些的?」當真是怪異得緊,尤其是從她口中說出的方式。
「是師父教我的呀,他老人家說了,行走江湖要有禮貌,遇上男的就要以『兄』或是『大俠』來尊稱,至于遇上女子的話呢,不論老少,稱呼一聲『女俠』就是了。」她乖巧有禮地解釋。
「大致上是這樣沒錯,可你用不著套用在我身上。」他皺著眉說道,打心里排斥這生疏的稱謂。
「你不愛我這樣叫你嗎?」眨著無辜的水靈雙翦,她看著他。
「喚我的名吧。」他獨斷卻不顯霸氣地決定了稱謂方式。
「喔。」她听話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試叫一次。「傲陽……」
听著她軟軟的嗓音喚著他的名,一種莫名的滿足感瞬時籠罩他整個心,雖然陌生,但他確定喜歡這樣的感覺。
哀著她的頰,他露出一抹難能可貴的笑。「嗯,就這麼決定,喚我的名吧。」
*****
小心再小心地,三道身影躡手躡腳地從門廊前緩緩、緩緩地退了出來。
不是故意要放慢動作的,實在是怕驚擾屋里頭的人兒,所以才會放慢了動作,以求在不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無聲地退場。
「好可怕。」直到三人到達安全的範圍外後,清風撫著心口喘氣地說道。
「傻丫頭,有什麼好可怕。」劉安面帶微笑地看著與孫女兒一般年紀的清風。
「傲主啊,他竟然也會笑耶。」回想那畫面,清風一臉的不可思議。
「拜托,是人都會笑的。」明月比較理智。
「那你說,傲主像是會笑的人嗎?」清風不甘心地反問回去。
「呃……」確實是不像,明月語塞。
「看吧。」清風得意地抬起下巴,一副「我早說了」的表情。
「你們兩個丫頭,夠了吧!」听不下去兩個丫頭的對話,劉安帶著縱容的笑出言制止。
「這怎麼能『夠』了呢?」清風頑皮地做了個鬼臉。「傲主這一笑,實在是哭得太反常了,真希望能把問濤別院里的人全聚集起來,讓他們看看這一幕。」
「真是胡來。」劉安笑罵。
「劉管事笑得這麼開心,其實你心里比我們更訝異吧!」明月機靈地猜測。
「一定是的。」清風搶著答話。
「說起訝異,這倒是真訝異了。」一面微笑,劉安一面老實地承認。「我也算是打小看著傲主長大的,可從沒見傲主像今兒個這般開心的樣子呢。」
說他看著闕傲陽長大一點也沒錯,因為他從年輕時便開始在這問濤別院服務了,也就像他所說的一樣,他從沒看過這位新一代的當家有過今日這般人性化的表情,今日有幸一見,難怪他會這麼驚訝了。
「看來,懷袖小姐真的是魅力無窮呢!」明月下了個結論。
「那是當然的,就像劉管事說的,懷袖小姐是天女下凡,是人間少有的玉人兒。」清風笑咪咪地補充,很為能服侍到這樣的嬌貴人物而感到高興。
「對對對,你們說得都對極了,那現在可以做事去了吧?」閑磕牙時間終了,劉安催兩個丫頭做事去。
默契極好,清風、明月相視一笑,「做事,做事了。」
看著兩個丫頭嬉鬧地離開,身為問濤別院管事的劉安這廂也沒閑著。
得趕緊修書一封,商總管在出門前有交代,在他不在的期間,問濤別院里所發生的任何異常的事全得記下,立即飛鴿傳書向他報告。
傲主笑了,這件事夠異常了吧?
想來,商總管特別做下的交代,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了。
嗯!他可得好好地寫下這件事
就這麼辦,趕緊修書報告去!
*****
不似所有與闕傲陽相處過的人,君懷袖一點地不明白眼前這男人笑容的珍貴。
看著他因為笑容而顯得更加迷人的俊顏,除了有些無法抑制的臉紅外,不帶心眼兒的她不像其他人一樣,會打從心里冒出天將下紅雨的感覺,她只是漾著淺淺的紅暈,甜甜回他一笑。
「傲陽。」她又喚了聲,像是想習慣這名一般,然後笑開了一張臉。「真好听呢,這名字是什麼人幫你取的?」
「我父親。」闕傲陽回答她。
她等著,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他。
是看得出她正期待著什麼,可闕傲陽不清楚她因何而期待,又是在期待些什麼,不解,所以他也回看著她。
不想表現出這麼沒耐性的樣子,但等了一會兒後,她實在忍不住了。
「然後呢?」她還是開口催問了。
「然後?」他的樣子看起來很是詫異,像是不明白為什麼還有這個「然後」。
「對呀,然後呢?『傲陽』這名字該是有什麼特殊意思,或者是其他什麼有趣的典故吧?像我,我的名字是我父、就是我爹爹。」還是不習慣民問用詞,一時之間差點兒又說錯,懷袖傻笑了下,這才又道:「我的名字是我爹爹替我取的,『懷袖』這名字表示我是他最心愛的寶貝,好像他揣在懷中時時刻刻帶著的珍寵。」
「可想而知。」她的解釋正如他原先所想。听著她悅耳甜潤的嗓音,對這一番解說,他無條件表示認同,冷峻英偉的俊顏上隱隱含笑。
「那你呢?你的名字有什麼特殊意義嗎?」在他有所反應前,她自己又快樂地接了口。「別說、別說,讓我猜猜、傲陽……嗯,取名傲陽,你爹爹是不是希望你傲視寰宇、做個陽世間最了不起的人?」
他揚眉,沒表示任何意見,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研究的。
「我說對了是不?」她當他是默認,可覺得得意極了。
喜歡她這樣子地笑。那麼樣的燦爛,那麼樣的歡喜無憂,對著她純真無邪的笑顏,他幾乎要看得入迷,不能明白,這世上為什麼會有像她這樣的人,就像是能讓人忘卻所有煩憂似的,僅是一個笑意盎然的歡顏,便能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並甘心付出一切,以求長保這抹甜笑。
「嘻,傲陽,你這名取得可好,跟我的懷袖一樣的好听呢!只是……
只是你也別太累了,你已經夠了不起了,別再板著一張臉加強你那一身的逼人氣勢了,看你冷著臉不說話的樣子,如果是不知道的人,恐怕會讓你嚇到呢!」撫著他的下頰,她老實地說道。
「那你呢?怕我嗎?」感受她輕柔的撫觸,他在宜人的淡雅清香中淮拜?
「怕?」像是听了什麼有趣的事一般,她笑了出來。「怎麼會,我知道你跟雪兒一樣,都不是什麼壞人,雖然看起來冷淡不好親近,可其實你們只是不輕易也不善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已。」
苞一個已死之人計較不是他會做的事,所以就算是與冷雪被相提並論,讓他不是很滿意她的答案,但也勉強接受了。
「像你們這樣的人,要改怕是難了。」皺皺小鼻子,她搖頭又晃腦的,那故做正經的樣子好不逗趣。
「改了又如何?」他讓她惹得想笑。
「是不如何啊?可是高處不勝寒,你一直這樣子,別的人敬畏你都來不及,怎會想到要親近你,這樣……你不寂寞嗎?」她一臉的懷疑,一雙圓圓的妙眼打量著他。
「寂寞?」從沒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他略感驚訝。
「是啊,寂寞!」她用力地點點頭表示肯定,「而且不光是寂寞,還好辛苦的呢!」
想他闕傲陽,活了二十六個年頭,有誰對他這樣說過?
他不語,只是看她,像是洗耳恭听,等著她賜教。
「當然辛苦了,我知道的,要當世上最了不起的人是件很辛苦的事呢!好比身為九堂院首的你,要經營這麼大的事業,除了文韜武略缺一不可外,對事情的思慮要比別人周密、要謹防有心人士的暗中算計,在事情的判斷上,不能有太多個人的情緒、不能憑自己的喜好做事,凡事以大局為重,不論什麼事,都務必要做到最好,以謀得最多人的利益……一個人要做到這樣,還能不辛苦嗎?」知道自己的口才不好,但她已經盡力地把想說的給表達出來了。
他是真有點訝異了,沒想過竟能從她口中听到這番見解。
「怎麼會知道這些?」這善解人意的可人兒啊!哀著她柔美白皙的豐頰,他的心中溢滿許多從未有過的心情。
「我就是知道嘛!」淘氣地輕吐粉女敕小舌,她知道絕不能說出她是拿父皇與六王叔當範本來說嘴的,要不,若讓他追問下去,別說是父皇跟六王叔的身分會曝光,就連她自己的身分也不保了。
「咦?我們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太危險了,還是連忙改個話題吧。
闕傲陽知道她想帶開話題,雖不明白她為何對自身的事絕口不提,但他也沒強迫她。
「呃……我們原先是在說什麼?」努力想著原先的話題,可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糟了,快想快想,千萬別讓人套出她的身分,在找到十二個師兄前,她可不想讓人揪回宮里……等等!
「啊!」她慘叫一聲。
在闕傲陽開口詢問前,君懷袖忙不迭地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怎麼了?」他制止住她。
「不行、不行,我得趕快離開,我還有事要辦呢!」她急道。
真是的,師兄!她是出來找師兄們的,怎麼全忘了這回事兒了?
「什麼事?我讓人替你辦。」他專斷地說道。
「沒人能替我,這事兒我得自己辦。」她又想推開他,但無可奈何,他就是不放手。
「什麼事得你自己去辦?」他很不滿意她急欲推離他的態度。
「就是幫我父──」最後一刻,她還是將「皇」字給咽了下去,「我是要幫我父親,就是我爹爹找人。其實也不對。該說是要幫我老頑童師父找人、傳話兒,是我自己想找這些人來幫我爹爹的。」
「到底是幫你自己、你爹還是你師父找人?」他不接受這種模糊的答案。
「就是老頑童師父死了嘛,我要把這件事告訴老頑童師父的其他徒弟,然後把這十二個師兄找來幫我爹爹做事。」她解釋。
「十二個師兄?」
「對啊,十二個,因為老頑童師父說他們是七俠五義,那總共就是十二個。」她老實地回答。
「七俠五義?」闕傲陽皺眉,這名號他听都沒听過。
「是啊,七俠五義,很響亮吧?我這十二個師兄一定是俠義心腸、急公好義的賢能智士,才會讓人冠上這麼響亮的名號。不過想也知道,是我老頑童師父的徒弟嘛,當然是很厲害的。」她一臉與有榮焉。
「你沒見過這些人?」略過她想像的贊耀,他以她的話來做判斷。
「沒啊,我是在師父斷氣前才知道我有師兄的。」
「你這師父是怎麼認來的?」他問。對這人的來歷很是好奇。
「呃……其實是陰錯陽差啦。」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因為被告誡不能說。「反正就是兩年前踫巧認到的,從那之後,師父教了我很多東西。」她強調。
早料想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闕傲陽已認定了她所謂的師父,實則是個利用她的天真善良來騙吃騙喝的老人家,所以直接略過她的強調。
「七俠五義是嗎?我讓人替你找。」他做下決定。
「不行,我得自己去找才行,這是我送給爹爹的大禮,我要找他們來幫爹爹做事,當然得由我自己找才有誠意。」她連忙抗議。
「誠意?你找出他們是要幫你爹爹做什麼?」直覺覺得這騙子師父教出來的徒兒也好不到哪兒去,即使是有個七俠五義的美名也一樣。哼!七俠五義?連听都沒听過,哪兒來的欺世盜名之徒。
「你不知道,我爹爹他……他的生意做得很大,需要很多有能力的人來為他效力。」她勉強找出個說法來回答。
「你爹爹是做什麼的?」這樣問不是懷疑她的話,闕傲陽百分之百地相信她──依她的談吐言行、飲食習慣跟一些小細節上的行為,在在都足以證明她是出身于大戶人家的千金嬌兒,只是他想像不到,她的家是有多大戶──現有此一問,純粹是臨時順口問的。
「我……我不清楚。一眨著眼,怕露出馬腳的她努力想著合理的解釋︰「爹爹他……他的事業很大,什麼都做的……」
他接受了她的解釋。一些大戶人家的女兒嬌生慣養的,個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尤其像她這樣天生生來讓人疼寵的嬌嬌女,為了保持她的那份難能珍貴的性靈,家里的人是不拿這些世俗之事煩擾她也是自然的。
「哎呀,你別問那些了。」她連忙再帶開話題。「反正我要找我十二個師兄就是了,而且是不讓人幫,我要親自去找,親自!」
「問題你不知道他們人在哪里。」一句話,堵死了她的抗爭。
「可是……」她想著反駁的話語。
「我沒不讓你『親自』去找,但在找之前,該先讓人去打听出這十二個人的下落是不?」在她感到苦惱前,他已出聲安撫她。「事有先後順序,你先留下來等,等有了那十二個人的下落,我再帶你『親自』去找也不遲的,你說對不對?」
這……好像有道理耶?
考慮了片刻,最後,一抹甜甜的笑揚起,她點點頭。「那就這樣說定了,到時候你再陪我去找。」她完全相信他的建議。
「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一語雙關。
「嘻,你想,我這十二個師兄會是怎麼樣了不得的人呢?七俠五義,江湖上評價這麼高,一定是跟你一樣了不起的人。」想起未曾謀面的十二個師兄,她又開心了起來。
看著她興致勃勃的樣子,為了不讓他失望,繼冷雪生死的謊言後,又一個善意的謊言出口──
「江湖上是非恩怨多,我致力經商,能避則避,對這些事沒研究。」他說。
事實上,就因為致力經商的關系,不管是經濟、政治還是江湖中的事,他都得有著某種程度的了解,所謂知己知彼,方熊百戰百勝。而對于她的老頑童師父或是七俠五義師兄們,他壓根兒是一點印象也沒。
「沒關系,我只是要告訴你,是我老頑童師父的徒弟,那一定是很厲害的,真的,因為我老頑童師父真的是無所不能……」揉了揉眼楮,她替自己挪了個舒服的姿勢。
闕傲陽沒接腔,只是順手理了下她的發。
她突然僵住。
因為突然想到,她這樣的姿勢是紀師傅口中壞女孩的表現……一想到此,兩道秀巧的眉登時擰了起來。
「你覺得我是壞女孩兒嗎?」想到什麼說什麼,她開口問道,
「怎麼突然這麼問?」他詫異她換話題的速度。
「沒什麼,只是臨時想到的。」微嘟著小嘴,她戀戀不舍地推離他的溫暖。
完全不懂,為什麼讓人這樣摟抱著就是壞女孩?她覺得自己什麼也沒變啊,不過就是讓自己有個舒服的好姿勢而已,她喜歡讓喜歡的人這樣抱著她,但紀師傅卻說不可以,這是為什麼呢?說起來,其賈她也早該找人問了,為什麼從她十二歲後,她父皇就不再抱她了呢?
她真是一點兒也不懂這其中的原由。
「什麼壞女孩,你別胡思亂想。」不是嚴厲的話句,但很明白地宣示著,他不喜歡她這樣說自己。
覺得他的樣子比起紀師傅還要有說服力,當下,懷袖覺得他說的話比較有道理,是比較值得信賴的,所以她決定將紀師傅所說的話給忘掉。
「對了,我剛說到哪兒了?」心情頓時變得極好,她又舒舒服服地窩回他的懷中。
「你師父。」他失笑,好心地提醒她。
「對,就是我老頑童師父。」她想起來了,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下去。
「你別看我什麼都不精,可我老頑童師父才不是這樣,他真的是個絕世高手,是我這個徒兒自己不爭氣而已。」輕巧地打個呵欠,她滿足地抱緊他,將小臉蛋埋在他的胸膛中舒服地磨蹭,就像只討寵的小貓咪一般。
「累了?」無法不注意到她明顯的倦意。
「還好。」撐起精神,她笑了笑。「我想跟你說話。」
鬧了大半天了,也該是累了,但她不想結束這樣的時光。當然,並不是說以後就做不到了,只是她就是想多延長一會兒這樣子的感覺,好輕松、好愉快,她喜歡現在這種氣氛,有人寵著她、哄著她,陪她聊天解悶。
當然,寵她、哄她的人,她一向就不缺,可現在的感覺不一樣,不光是有他提供的溫暖,她心里頭很清楚,那是因為「人」的關系,因為跟其他人比起來,他是不同的。
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或者,是因為他的懷抱所帶給她的感覺吧?
他的懷抱,總是讓她有種溫暖跟心安的感覺……有點像記憶中父皇的溫暖懷抱,但除了同樣的值得信賴與珍寵外,說是相同,感覺起來卻又是那麼的不一樣,一種她說不出來的不一樣。
不過,無論如何,他的胸膛真的是很舒服又很溫暖,像是會讓人上癮般,是個會讓人深深眷戀的溫暖懷抱就是了。
此外,也或者是因為他的樣子。當然,這指的不是他有著一張她看過最好看的臉,她指的,是他不言不語時的冷漠模樣。
他總讓她聯想到冷雪,那個不善言語、有著最冰冷的外表,卻跟她親如姊妹的冷漠女子。雖然他是男的,但就是感覺嘛,而因為這一點,對他,她總有種熟悉的親切感,很自然而然地會想親近他,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
其實,他為什麼會顯得跟別人不同,真正的原因不明,但她知道自己是喜歡它的,那種感覺太過于奇妙,她說不出來,只知道她喜歡他、眼前的男人──闕傲陽,在最初時就喜歡上了。
「說話?以後多得是機會,累了就睡會兒吧。」他為她的孩子心性啞然失笑。
「不累、不累,我們來說說話嘛。」她嬌聲央求著,就是不想讓他離開。
「我不走,你先睡會兒。」看出她的意圖,他承諾,一點也不像是先前連避著她好幾天的男人。
「嗯。」她欣然答應,但還有下文。「那我們還是可以談談夭嘛。」
「談天?談什麼?」因為她的堅持,不由得讓他出現了一絲的為難。天知道除了公事以外,他可從沒想過談天這檔子事,總不能讓他對著她大談公事吧?
「什麼都好啊,像我們現在,不就是在談天說話了嗎?」她好不天真地笑著說道︰
「那好,我們來說話。」看著她那讓人無法拒絕的甜笑,他順著她。
「好,我們來說話,你知道嗎……」
這是個適合私語呢喃的午後,不管是什麼樣復雜的心情,有什麼話,都悄悄地說,讓那些不明的心情及感情趁此加溫沈澱。
疏松影落回廊靜,芳草香生小洞幽。
何用別尋方外去?人間亦自有丹土。
好一個適合私語呢喃的午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