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奔馳在馬路上,車內的氣氛說不出是尷尬還是沉悶,馮詩涵只好垂下眼睫,假裝專心地注視著腿上的兔籠。
「圓圓還好嗎?」一個紅燈空檔,他側眸一睞,看的卻不是兔籠,而是她柔美的側顏。
「呃,很好。」沒想到他會忽然問起自己的寵物,她愣了下,抬頭回望他。
那傻氣的可愛表情讓他心一窒,想親吻她的沖動瞬間強烈。
但他不能,他必須專心開車,也不能因一時躁進而把他的小羊嚇跑。于是關宇睿貌似鎮靜地把頭轉正,駕輕就熟的轉動方向盤,繼續朝家的方向前進。
家,不是他的,而是他和她,兩人共有的家。今夜開始,家里不再冷清空洞,一度迷路的女主人就要返家,他們的「孩子」圓圓也是。
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馮詩涵眼神困惑。是錯覺嗎?總覺得他開車的速度漸快,給人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困惑間,黑色奔馳已經轉入熟悉的前院,望著矗立在前方的別墅,馮詩涵心一酸,各種復雜的感覺涌入心頭。
可以回來這里真好,彷佛一切又回到熱戀時期……
雖然知道只是短暫「回鍋」當他老婆,但其實她私心幻想著一切都沒改變,他們沒離婚,感情沒變化,她還帶回上次拿走的愛心對杯,加強這個假象。
「下車。」發呆間,車已停好,關宇睿也下車繞到她這側,將車門打開,表情略顯不耐地垂著雙眸。
事實上他不是不耐煩,而是對她的遲疑感到焦慮。他擔心分開的這段日子里,她的心起了變化,對他或者對這個家的眷戀淡了。
他希望她眷戀,要她在乎與他有關的所有事物,沒錯,他承認自己的個性其實很霸道,佔有欲也很強,但這些只針對她一人。
「抱歉,我在發呆。」馮詩涵漲紅臉,對他歉然傻笑,趕緊提起兔籠下車。
畢竟身分和心態都不同了,她踩著拘謹的腳步,一副客人模樣的略略低頭,跟著前夫進了別墅。
玄關處擺著兩雙室內拖鞋。那是之前她逛無印良品時購入的,同樣的款式,同樣的顏色,不同的是尺寸大小。
「又發什麼呆?」關宇睿套上尺寸大的那雙室內拖鞋,扭頭看她,發現她這發呆的壞習慣很糟糕,萬一走在大馬路上肯定出事。
「那拖鞋……你沒丟喔?」她驚訝的指著他腳下,他順勢垂下視線,嘴角悄悄揚起,勾出一抹幾不可察的笑紋。
「穿習慣了,為什麼要丟?」再抬起頭時,他已將唇畔的笑紋斂隱,繼續掛著淡然表情騙人。
原來是因為穿習慣了才沒丟。馮詩涵心中一陣失落,又怕被他看穿,趕緊把臉壓低,帶上大門的同時也套上那雙溫暖的拖鞋。
一股久違的踏實感又回到身上,真舒服!趁著前夫背對她時,她亮開笑容,環顧屋內一圈,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久違的家,她回來了!啊,一樓陽台的九重葛好多枯葉,萬年青也有點頹靡不振,幫佣阿姨一定又忘了好好照顧,沒關系,回來住的這段時間,她可以好好幫它們重振雄風!
把行李拿進房間的關宇睿一下樓,就見前妻打開落地窗,走進陽台,動手拔除枯黃的葉片,清麗的臉蛋被余暉映得粲亮,粉女敕的唇漾著笑,神采奕奕的模樣,與那晚睡在病床上的憔悴大相徑庭。
她的笑容,比那些綠意盎然的植物還令人充滿活力,喉頭猛地一縮,他的腳彷佛有了自主意識,踩下剩余的階梯,也來到一樓陽台,倚著鋁門框凝視她。
時間似乎靜止在這一刻。
馮詩涵一抬頭,就迎上他異常灼熱的雙眸,心跳驀然一亂,蹲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側靠著門框,順長的身軀以一種慵懶姿態斜倚,他的視線深邃,瞬也不瞬地緊盯,俊臉好專注,慢慢地,她的臉頰逐漸浮出兩朵紅雲,縴柔的長睫不自覺地垂掩下來。
凝望了好片刻,直到她整張臉蛋都熟紅,幾乎快低垂到胸口,他才揚嗓,「吃飯吧。」
「喔,好。」怔怔看著他別開視線,旋過寬闊的肩膀走回屋內,她快跳到喉嚨口的心髒總算恢復正常。
呼呼,好緊張,以前的睿眼神有這麼嚇人嗎?剛才的他,好像想一口把她吞下……
晚餐叫了他們以前常光顧的一間餐廳外送,滿滿一桌子的菜,豐盛得像是宴客,讓她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要來嗎?」她呆站在餐桌旁,關宇睿徑自從她身旁走過,拉開椅子入座。
「沒有。」他淡淡瞟她一眼。
「呃,會不會叫太多菜了?就我們兩個人而已,根本吃不完……」狐疑的音量漸低,她的眼楮在瞄到好幾道她最愛的菜色時,瞬間整個亮起來。
他抿著唇微笑,將她開心的表情默收眼底,然後添了一碗白飯給她,還拉開了身旁的椅子,用意明顯。
他是要她坐他旁邊嗎?就像以前那樣?馮詩涵偷覷了他一眼,磨磨蹭蹭地靠過去,低頭坐下。
那副怯生生的小綿羊模樣,看得關宇睿想笑,忍不住想逗逗她,于是他故意夾了一塊她害怕的青椒,扔進她飯碗里。
「我不敢吃青椒。」她立刻愁眉苦臉地瞅他。
「我怎麼記得你很愛吃青椒。」他淡淡的說。
好過分!才過半年而已,他居然就把她的喜惡都忘了。咬著筷子,馮詩涵心中突生一股委屈。
「紅蘿卜。」他又夾了她第二害怕的食物給她,須臾,她小嘴都扁了。
「我也不敢吃紅蘿卜啊。」
「我忘了。」
好過分、好過分!她又氣又委屈,把碗內的青椒和紅蘿卜都挑掉,舉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卻被他硬生生在半空攔截。
「那是我的!」她抗議的大嚷。厚,他幾時變得這麼幼稚了?想吃自己夾嘛,為什麼要一直搶她的!
笑意爬上嘴邊,關宇睿看她氣惱得紅了臉,也不再鬧她,夾了好幾塊排骨和炒牛肉到她碗里。
「快吃。」收起幼稚的惡劣行徑,他溫柔地笑望她。氣憤瞬間消失無蹤,馮詩涵的心被融化了,空氣中的食物香氣多了一絲甜味。
經過剛才那番你來我往的奪食插曲,氣氛輕松不少,她也不再那麼緊張了,加上一整桌的菜有超過半數都是她喜愛的,她吃得又飽又滿足。
吃飽後稍作收拾,她將吃不完的菜仔細封上保鮮膜,放入冰箱冷藏。因為很早就開始負擔自己的生活開銷,所以雖然她的職業一向給人很虛浮奢侈的印象,但她不愛名牌,也很節儉,更看不慣浪費的行為。
拿起圍裙穿上,她將長發束起,站在洗手槽前開始清洗碗盤,縴細的背影在澄黃燈光照映下,溫暖了整個空間。
必宇睿立在廚房門口,半年來,盤據心頭的寂寥全被這抹背影驅散。
他的妻,終于回來了……
一轉身就看見身後的他,馮詩涵愣了一下,手中的碗盤滑回洗手槽,因為她清楚看見他眼底深濃的情感,心髒瞬間重跳一大下,好像快喘不過氣。
「睿?」她兩手都是泡沫,不好推開他,他卻執意一再靠近,兩人氣息相染,然後他壓低英俊的臉龐,完美的唇欲貼上她……
鈴鈴鈴!
門鈴突然在這時響起,曖昧靜謐的氛圍被破壞殆盡,她迷惘的雙眸也立刻撇開,緋紅的白皙臉蛋誘惑著他,于是他順從心中的渴望,托起她半邊臉頰,在上面烙下一吻。
她一怔,這下不只臉紅了,連兩邊白女敕的耳根都被漂染成粉紅色。他、他怎麼可以親她……他們已經離婚了呀……
門鈴還在催,關宇睿只好忍下想一親芳澤的渴望,滿臉不悅的退開身去應門。
洗淨雙手,馮詩涵輕撫留著他唇溫的臉頰,胸口暖暖的,那種熱戀時的劇烈悸動一直沒散,更因為他這溫柔的一吻,霎時全從心底涌出來。
如果剛才她沒躲開,他會吻她嗎?還是會臨時喊卡?他眼底的情感是那麼濃烈熾熱,彷佛眼中只剩下她,只看得見她一個人……
「宇睿,你好慢喔。我買了一些好吃的,還帶了一瓶紅酒……」忽地,一陣嬌脆的銀鈴笑聲飄入廚房,馮詩涵清楚認得那聲音的主人是誰,當下,彷佛一記悶雷直朝她的腦門劈落。
是吳姿婷。
前一刻縈繞心中的溫暖瞬間消散,只剩下苦澀,撫在頰上的柔荑也慢慢滑下,她轉過身,面對滿是洗碗精泡沫的洗手槽,眼底一股熱氣上涌。
丙然是這樣沒錯……
兩人離婚後,他和吳姿婷一定是越走越近,他們從大學時就熟識,對彼此的個性喜好了如指掌,听說,前幾年兩家父母還打算撮合他們,拱同樣沒有交往對象的兩人結婚。
「姿婷,我已經吃飽了。」
睿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口氣中的親昵感,令廚房內的她好難過。
餅去那些不安與自卑,又齊涌而上,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卻又束手無策。吳姿婷是那麼的優秀美麗,不管是家世還是臉蛋或頭腦,都無可挑剔,她和睿站在一起就像對璧人,就算再有自信的女人也會對自己心生懷疑,更何況是家世平凡的她……
「你又想騙我了對不對?上個月不是還因為三餐不正常鬧胃疼?厚,我才出國玩一趟,你就又開始虐待自己,沒好好吃飯了——」
拎著一袋美食與一瓶高級紅酒,正要踏入廚房張羅的吳姿婷,在撞見洗手槽前的眼熟背影時臉色大變。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吳姿婷錯愕的問,那口氣,就像是女主人在質疑不速之客,非常刺耳。
心在抽痛,馮詩涵卻擠出笑容轉身,想起上個月才在百貨公司巧遇吳姿婷,對照現在尷尬的場面,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好久不見。」思來想去,她只擠得出這一句。
吳姿婷瞪著她,就像看見怪物似的,眼底是掩不住的濃濃嫉妒。
自知道宇睿和馮詩涵離婚後,全世界沒人比她更高興,她早覺得這個婚姻是個大錯誤,離婚不過是遲早的事,像馮詩涵這樣的女人,既無家世也沒優秀頭腦,只是個在鏡頭前搔首弄姿的模特兒,和高大帥氣又優秀的宇睿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才是最適合宇睿的伴侶,相信沒人會反駁她,因為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就連宇睿的父母也說過希望她當關家媳婦,本來一切都會順理成章,毫無差錯。
偏偏馮詩涵就是這個差錯,搞砸了她設想好的完美計晝。
「你該不會忘了你和宇睿已經離婚,又跑回來找他?」興許是太過震驚,總是笑中帶刺,無論哪種場合都能維持大家閨秀風範的吳姿婷此刻表情難看,口氣尖酸。
馮詩涵眸光一黯,不由得低下頭,躲掉她尖銳的目光。「我……」
怎麼辦?難道睿真的跟吳姿婷在交往,是為了讓她沒後顧之憂才不說?她搬回來跟他偽裝成夫妻,是不是破壞了他們?心好痛!像被刀刃狠狠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