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他二十九歲,她二十三歲。
二十九歲的寇磊已經有一個屬于自己的辦公室,手下員工加上倒茶小妹,總共二十七人,他相信總有一天,他的員工數會大于他的年紀。
雖然理智告訴他,做這行投機生意,根本不需要太多員工,只要少數的精英,就能在一年中為他賺進數億利潤。
他到底做什麼工作?很簡單,就是玩股票,他替自己玩股票也替幾家大戶玩,玩得好嗎?
可好的咧!只不過再好,在寇家長輩眼中,始終不是正當行業。
到底在長輩眼中,什麼叫正當行業?
很簡單,比方說醫生啦、律師啦、科學家啦,或大學教授都算,這種別人取代不了,能從年輕一路做到老的行業才叫正當。
至于總統、立委那種四年一任,要讓人從年頭罵到年尾的行業都不算正當了,何況是個炒股票的投機商人,所以搶錢、累積財富,還是寇家老老小小積極要做的重要工作。
談過寇磊後,再來談談關家兩姊妹,代代高職美工種畢業後就留在家中,幫一些刊物畫專刊漫畫。
有人說她言辭犀利,有人說她觀察敏銳,有人拚命想挖出她是個怎樣的人,卻徒勞無功。
因為,臉上傷疤把她留在家中,她足不出戶,不與外界有任何交集。
其實代代早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搬出關家,獨立生活,但是她不走,代代執拗認定,該離開關家的人是鄭雅青,她要替母親保住這個家。
二十四歲的淳淳高中畢業了,但是連連兩年,她都沒考上大學,可是她從不放棄大學夢,直到今年許多大學招不到學生,她好不容易請寇磊拜托市議員,讓她進了台北一所私立大學。
她但願能順順利利畢業,順順利利念上研究所、博士班,奸趕在他想結婚前,拿到文憑,嫁給他。
除了念書以外,她也在寇磊的辦公室里當倒茶小妹,只要沒有課,她就賴在他的辦公室不走,陪他工作、陪他皺眉也陪他應酬。
換句話說,只要沒課,大家總能在寇磊的身後找到她。
我不喜歡去上學——在淳淳幫他倒了第七杯咖啡後,他總算注意到她在他身邊繞來繞去,總算注意到,她在一本筆記簿上滿滿畫一堆文字。
「為什麼不喜歡去上學?听不懂、同學不好相處,還是老師難溝通?」寇磊的聲音在耳後傳來,下一秒,她身邊的沙發凹了一角。
「男生很愛玩我的頭發,女生很愛瞪我。」
罷開學那幾天,她們的不友善讓她懷疑起自己做錯什麼,後來她明白,就算她不動不說話,她們仍然討厭她。
「為什麼男生要玩你的頭發?」他一臉大便,那坨大便從他出生就緊跟著他,沒意願從他臉上自動蒸散掉。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她懊惱極了,對這群莫名其妙的同學,她不曉得怎麼處理比較適當。
瞅她一眼,寇磊敢肯定,小時候那一場車禍把她的智商撞笨,讓她連最簡單的人情世故都搞不懂。
「你不會問問,他們為什麼欺負你?」
「我問了,他們不說,直對著我笑;我問寇爺爺,他說我是溫室花朵,被你養笨了,處理不好周遭的事。不管是哪個回答,我都找不出答案,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子對我。」
他養笨蠢蠢?
表話,她的笨居然要他擔上干系?
車禍撞笨她,有可能;關家老爸遺傳差,生個笨女兒,有可能!必家巫婆棍子太狠,打笨了她,更有可能!她的笨千千萬萬種可能,就是不可能被他養笨的。
也不想想,要是沒有他,蠢蠢早被打死了,請問死人和笨人哪種好?
他對她,只有恩沒有過,想賴他養笨她?下輩子吧!他既不是蠢蠢、也不是呆呆,人家隨便唬唬就嚇著啦!甭想!
「下次他們再玩你的頭發,大方一點,剪一撮下來,送給他們。被人家模過的頭發就不要了。」
淳淳笨,他不笨,那些男生的心思在于追求,想到這層,他更生氣了。
他沒好臉色,拉住她的頭發把玩,那是他花大把大把錢養出來的,誰說旁人有權利玩。
「這樣子好嗎?也許他們只是想借來玩玩,不是真心想要我的頭發。」
「管他們,我叫你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過別忘記警告他們,再踫你的頭發,下一刀剪下的將是他們的手指頭。」
走到抽屜旁,他從里面拿出兩瓶潤發乳,那是寇磊前天托人從日本帶回來的,听說效果好得很,西拉蕊也用同一個廠牌。
「好棒哦!你買兩瓶。」
打開瓶口,淳淳湊近聞味道,是她最喜歡的薰衣草香。
「我可以只買一瓶嗎?」
要是只買一瓶,她肯定會拿去送給代代。
這個蠢瓜有任何好東西,都要先拿到代代面前獻寶,姊妹情深也不是這種深情法,她們要好到連他都吃味。
偶爾他出言諷刺淳淳,說將來她有了理想對象,說不定要讓代代先挑過,確定呆呆不要之後,她才敢嫁。
「代代看到一定會很高興,告訴你哦!代代的頭發跟我一樣長了,放下的時候遮住左半臉,疤痕就看不見。」
「她沒錢整型嗎?問她要多少,我給!」
想想,從多久前開始,代代已不再到他家敲門,要他陪走上一段?
大概是從他當兵後開始,也許是兩個姊妹漸長,由不得鄭雅青高興打罵就打罵,隨著年齡增長,她們的日子逐漸好過。
不過,淳淳倒沒因為日子好過,就少往寇家跑,她仍然天天窩在他房里的小書桌上念書,仍然霸住他的床睡覺,害他每個月要花錢找人到家里消毒。
「代代說……那是懲罰,不能除去,她要留著這個疤,留到……」
「留到什麼時候?」他反口問。
「留到殺掉壞女人……」十幾年來,她們從未稱呼過鄭雅青一聲阿姨或媽咪。
「你也同意她?你瘋了嗎?」他的口吻又是生氣,他真的很愛生氣。
「我想代代只是說說,不會有事的啦!」
她忘記她們是雙胞胎,對事情的堅持度一樣,代代想殺壞女人的決心,不會比她想嫁給寇磊,永遠離開家庭少。
「最好是說說就算了,我不打算將來到監獄探視你們。」
「放心,那是代代的願望,又不是我的。」
她的願望是讀博士嫁給他呀!
「她動手策畫殺人,你會袖手旁觀?」
瞪蠢蠢一眼,他站起身,把桌上的東西收拾整齊。什麼懲罰、什麼殺人,全是兩個頭腦不清的笨女人在說鬼話。
「我、我……我不知道……要是真的,我要怎麼辦才好?」淳淳追著他問。
「你想咧?」拿過手提電腦,他大步走向辦公室外。
「我想……想……我想到了,我就跑到你家找你,你一定會處理。」
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由這點看,寇爺爺說他把她養笨,實在不是空穴來風。
他自顧自往外走,沒等她,當淳淳抬頭發現他已經不在時,忙回頭去拿自己的皮包,一回身——砰!卡到辦公桌,撞出一塊大瘀青。
寇磊快步往外走,在員工辦公室前停了停,三秒、五秒……在他數到第十下時,嘆口氣,往回走……
這個蠢蠢肯定又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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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在磊哥哥床上,淳淳被一本愛情小說感動得痛哭流涕,寇磊沒理她,直接把一盒面紙丟到她身上,繼續手邊的股票分析工作。
這張床是特地加大尺碼訂制的,沒辦法,她愛賴他床的習慣,從六歲以來,數十年如一日,改都改不過來。
吼她,她哭;好好說,她使出磨人功夫;瞪她、不理她,她總有辦法讓他投降,套句寇女乃女乃的話,小磊的脾氣只有淳淳收拾得了。
大床搬進家門那天,寇爺爺幸災樂禍說,將來小磊結婚,這張床並躺三個人,絕對沒問題。
幸好他的房間近三十坪大,否則哪放得下這樣一張大床、一排電腦桌和兩個大衣櫃,不要懷疑,她的衣服有十之八九都搬到寇家來了。
「磊哥哥,是不是有正當事業的男人才能叫作男人?」淳淳突如其來問。
「當然。」
離開電腦桌,他仰身躺上大床,淳淳爬爬爬,爬到他身邊,枕著他的大手,側身望他。
好帥哦!天底下再沒有男人比她的磊哥哥帥,因為啊……磊哥哥是她的眼中西施,沒人贏得過。
「我不這麼覺得,只要是我喜歡的男人,不管他有沒有事業,我都會愛他。」
「蠢蠢,這種觀念不對,貧賤夫妻百事哀,就是說婚姻的悲哀不在于這個丈夫是否缺乏才氣能力,而是在于他養不起自己和家庭。」
他正色,支起上身嚴肅對她。
「我可以養他啊!如果我喜歡他,而他不喜歡正當職業的話,我會在外面拚命賺錢,反正只要有愛情,夫妻不應該分彼此的。對不對?」
「蠢瓜,一個吃軟飯的男人有什麼好愛,想談戀愛眼楮睜大一點,免得誤上賊船。」
他用力敲敲她額頭,想把她的笨腦袋敲醒。
「女生讓男人養,沒人會說女生吃軟飯,為什麼男人被女生養叫吃軟飯?」
「沒有為什麼,男人養家天經地義,如果你敢在外面隨便找個男人養,我一定會把你從二十樓丟下去。」說著,他的火氣又上升。
這個冥頑不靈的蠢蠢想氣死他啊!他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居然要去養別人家的男人?別說真養?光想他都不準!
「可是……」
可是人家想養啊,愛情至上,小說里都嘛是這樣說的。
「再說可是,我馬上把你趕出去,永遠不準你到我家來。」他怒吼—聲,把她嚇得翻滾到床邊邊去。
「不管不管,這次我不听你的。」她和他杠上了。「雖然你沒有正當事業,可是我要養你,就是要養你,說定了,不改不變,管誰吃軟飯,我就是養定你了。」
「我?誰說我沒正當職業要人養?」
「爺爺說的。」所以她要努力賺錢、拚命存錢,好在將來結婚以後養他。
她忘記現在給她薪水,讓她有錢可存的老板,正是她眼前這位沒正當事業的男人。
「爺爺說的?他說什麼你都听,誰告訴你,我需要你養,何況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結婚?」
這個女人頭殼不好,胡作聯想。
「你雖然聰明,可是記憶力真的不大好,我說過要念博士、要嫁給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為什麼你老記不住?」
淳淳懊惱,再一次,她強調自己的心意。
「你的頭腦更不好,我說過之NO、NO、NO,我不會娶你,今天不會、明天不會,永遠都不會,你要我說幾千次才相信,我‘絕對’不會娶你。」他在絕對二字上加重音。
她笑笑,沒把他的絕對听進去。
以前他說「絕對」不讓她躺上他的床,結果他為她訂了一個特大號彈簧床;他說「絕對」不讓她到公司攪和,結果她成了公司里的倒茶小妹。
他說「絕對」不牽她的手走路,現在他不但會走幾步、回頭等她,還會在她摔跤之後,牽起她,兩個人並肩齊走。
所以啊……他的「絕對」,听听就好,千萬不必太認真。
「我餓了,你要不要吃東西?」
轉栘話題,下回有空,她再提醒他結婚的事,現在……他有點發火,可別拿雞蛋去踫石頭。
「冰箱有泡芙。」
他的火氣消失在她立即轉栘的話題里——他見不得她餓。
「我去拿!」
她彈跳起身,著地時,踩到床單,滑了一下,整個人往床面摔,幸好他的反射神經夠快,翻到床的另一側,否則他的肉身讓她撞上來,他的鋼筋銅骨沒事,她肯定要受嚴重內傷。
「你躺著吧!我去拿。」
寇磊拿她當太歲,安好供好,他才放下心出門。
「淳淳,有人找你。」寇媽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誰找我?會不會是壞女人?」
她一口氣跳到寇磊身後,抓住他的衣角,身子開始發抖,好幾年沒挨打了,可是一想到鄭雅青,淳淳還是忍不住恐懼。
「不要怕,我陪你出去,她不敢對你怎樣。」
牽住她的手,寇磊帶她走出房門。
大廳外一個清秀男孩,拿著一把花束,臉上有著靦腆。
他看眼前這個一言不發的高壯男人,縮縮肩,深吸氣,鼓起勇氣說︰「不好意思,我剛剛到關穎淳家里,她的家人告訴我她在七號。」男孩再對一下門牌號碼。「請問……她在這里嗎?」
「王以聞,你怎麼來了?」听到熟悉的聲音,淳淳從寇磊身後探出頭。
「他是玩你頭發的男同學?」
寇磊的不友善很明顯,濃濃的眉下襯著一張屎臉,幾個凌厲眼神,讓人不自覺想後退。
「他不會,他對我很好。」整個人站到寇磊前面,她笑出燦顏。
「關穎淳很可愛,班上同學都很喜歡她。」
他拿淳淳的可愛,解釋自己對她的好。手抬高,他把手中的一大把花送到淳淳眼前。
「不要……不要……」揉揉發癢鼻孔,她想打噴嚏流鼻水。
「你別客氣,這是我們集資買的,想邀你和我們一起出去看電影。」他被推派出來當代表,邀約佳人。
「我真的不要。」
忍不住打第二個噴嚏後,寇磊的手帕適時搗上她的鼻口。
「你不喜歡香水百合嗎?不然你喜歡哪種花,下次我買來。」王以聞慌了手腳。
「她對花過敏。」
寇磊抓起王以聞手上的鮮花,直直走到門外,弧線拋過,整把鮮花在垃圾桶內找到人生最後的歸依。
「對不起……」
接在噴嚏之後的是咳嗽,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寇磊二話不說,推著淳淳就要往房里面走。
「等等……」王以聞直覺壓住門扇。「她對花過敏,那麼下次我不送花了。我很抱歉……」他但願還有機會挽救。
「很好,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寇磊隨口敷衍兩聲,又要闔上門,可是王以聞不死心,手仍壓在門板上,和寇磊做爭奪戰。
寇磊轉身對淳淳說︰「你進去喝杯溫開水,然後吃兩顆蜂膠,再到冰箱拿泡芙,我要兩個。」
「好!」
她點頭應聲,對門外的同學,手揮過兩揮,打個再見招呼,淳淳自顧自往里走。
「她、她……還好嗎?」王以聞囁嚅。
「在你的花還沒送來之前,她很好。」沒表情的臭臉,讓人心慌。
「對不起,下次……」
「沒有下次。」
剝奪淳淳的交友自由權,他絲毫不覺得罪惡。
「那……我們可以約她和我們—起去看電影嗎?」
王以聞把寇磊的自作主張解讀為監護權,他認定寇磊是關穎淳身邊的重量級人物。
「她對男人過敏。」
「等等,你有什麼權利阻止關穎淳交友!」
「就憑她是我妹妹。」叩!門關上,他不管門外那個讓人過敏的男人作何感想,一心擔憂著淳淳上樓梯有沒有好好走。
他有股沖動,想叫蠢蠢干脆別上大學算了,光想到一群虎視眈眈的男人,老盯著毫無自保能力的蠢蠢,他就很難放心。
打開門,他讓想法化成行動。
「蠢蠢,明天起不要去上學了。」
「不行,我要念完大學、研究所和博上班。」她老調重彈。
「同學欺負你也沒關系?」
「沒關系,我才不怕,他們再壞也沒有壞女人差勁。」
「好,如果你決定要繼續念書,我們要先約法三章。」
「奸啊!要約法什麼?」
「不能單獨和男生走在一起。」
有沒有听過校園暴力,他的擔心有理。
「好。」沒問題,她只愛和他走在一起。
「如果有任何人欺負你,你都要馬上向我報告。」這回他下手不會客氣。
「好。」淳淳喜歡磊哥哥當她的盾,時時刻刻在他身後尋求保護。
「同學約你出去玩,你不能答應。」
現在男女關系復雜,他不準他的笨蠢蠢被污染。
「好。」小意思,和他們出去,比不上留在他身邊看言情小說有趣。
「學校里的社團能不參加就別參加……」
他的約法從三章變成三十章,再變成三百章,要是淳淳努力一點,可以編著成書,書名是——寇子治家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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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得很沒意思。
不在家、不在辦公室,幾天沒回來也不交代去了哪里,害她夜夜獨守空閨,無精打采。
拿著課本,念幾句,放下書,到窗邊探探頭,他沒回來,趴在床邊,又念幾句,回窗邊探,他還是不回來。
是他害人不專心,是他害人不認真,若是期末考考壞了,他要負全部責任。
「淳淳,出來吃飯羅。」寇媽媽打開房門說話。
「我不想吃。」
嘟嘴,心髒怪怪的,會抽筋、會發酸,會不舒服,她等著磊哥哥回來帶她看醫生。
「你不吃飯又瘦了,磊哥哥回來會凶人。」
這幾年,代代來家里的次數很少了,倒是淳淳把這里當自己家,吃吃睡睡的,早成為寇家的一分子。
「他不曉得在忙什麼?很多天沒回家。」抱起抱枕,淳淳想生氣,可是她天生脾氣好,學不來發火。
「小磊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他有回家啊!只不過你們兩個人都長大了,老擠在一個房間睡覺不大好,雖然我們對你們兩個有信心,知道你們不會亂來,不過,總是長大了,分房睡比較妥當,所以我們在寇爸爸的書房擺一張床,阿磊就睡那里。」
「哦……是我佔了磊哥哥的床,難怪他生氣。」
「小磊不是生氣,他很忙啊!小磊不年輕了,過了年就要滿三十,他總要花點時間替自己找個喜歡的女生考慮婚姻問題。」
「他想要結婚了嗎?什麼時候?」淳淳心驚,忙問。
「大約在這—、兩年吧!」
交女朋友、雙方家長見面……小磊的動作一向俐落,不會讓全家人等太久。
「可是……我還要七年才能念完博卜。」這是在最順利的情況下。
「這件事跟你念不念博士沒關系。」
佳真笑了,淳淳讓小磊保護太過,保護出一副單純性子,將來真出了社會,恐怕要吃不少虧。
「當然有關系,我想嫁磊哥哥,就要先把博士念完,可是只有一、兩年,我肯定辦不到。寇媽媽,你們不能再等幾年嗎?」她拿起書,保證自己會拚命念。
佳真拍拍她的肩安撫。
小女兒的心事她怎會不明白,不過小磊只拿淳淳當妹妹看待,沒有多余想法,男女之間,不能只是一廂情願。
「寇媽媽能等,可是寇女乃女乃、爺爺可不能等,淳淳,你大了,寇媽媽拿你當自己人,才把體己話告訴你。你肯把我的話听進去嗎?」
「什麼話啊?」
「男女之間要談到婚姻,必須有深厚的感情作基礎,不能單是靠想像,單單在愛情小說找感覺,懂嗎?婚姻是一種很嚴肅的東西。」
「我知道,我和磊哥哥在一起十幾年了,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結婚之後會很開心。」她將用盡努力,讓他永遠開開心心。
「那不一樣,磊哥哥拿你當妹妹,你也知道寇媽媽就他一個兒子,從小他總是一個人,很孤單的,幸好你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陪伴他成長。他喜歡你、他寵你、保護你,他當你是親妹妹處處照顧,當然,我必須承認他的保護欲過度膨脹,什麼都不讓你嘗試,不讓你有機會受傷。不管怎樣,妹妹永遠是妹妹,沒有人會和妹妹結婚的。」
「可是……我喜歡他啊……」
說不定,他也能試著用她喜歡他的方式喜歡自己。
「你的世界很小,除了小磊之外,你看不到其他人,等你再大一點,等你接觸的男人夠多了,你會發現,對小磊,你只是依賴。」
踫踫她的長發,佳真心疼,若是能夠,她願意淳淳當媳婦,可是,小磊的態度很堅決,她猜,兒子很清楚淳淳對他的意義。
「磊哥哥是這樣想嗎?」
「對!」
佳真在她眼里看到受傷,嘆口氣,自己是過來人,她相信受傷是成長的代價。
「小磊堅持不和你結婚,事實上,前幾天,你父親曾經到家里來,和我們談論你和小磊的婚事。」
「磊哥哥怎麼說?」
「他說絕對不和你結婚,當時場面有點尷尬,但是我們試圖向你父親解釋,你們之間的關系只是兄妹。」
「可是磊哥哥說過很多次的絕對,到最後都改變了!比方他說絕對不穿毛衣,可是他穿了我織的毛衣;他說我絕對不可以出國,可是他陪我到紐約玩了。所以很多時候,他的絕對並不算數。」
「你可以勉強一個人的習慣、承諾,卻不能勉強一個人的心,愛情跟心有很大很大的關系,它不能被要求或勉強。假設小磊喜歡的對象沒有淳淳漂亮、可愛,個性沒有淳淳溫柔善良,可是小磊就是喜歡她時,你說我們能怎麼辦?」
「把他搶回來,不準磊哥哥和那個壞女人在一起。」她直覺反應。
「不對,我們只能給他們祝福,祝福他們的愛情路一帆風順。」
「我們很難過……怎麼辦?」
「我們都愛小磊,希望他快樂,就不會在意自己是不是難過。」
「一定要這樣嗎?」
「是的,如果我們真的愛他的話,我們會為了他,要求自己將就,會喜歡他喜歡的、接納他愛的。你懂寇媽媽的意思嗎?」
「嗯!」點點頭,她想她懂。
「懂了就好,我們下去吃飯好嗎?今天我做了你最愛的清蒸石斑哦!還炖了代代喜歡的菱角排骨,等一下幫寇媽媽帶給代代。」模模她的發梢,這女孩誰不是疼進心里。
「我想……再想一想,寇媽媽……可以嗎?」
「當然可以,相信寇媽媽的話,我們家淳淳那麼漂亮可愛,將來一定會踫到喜歡你的真命天子。」對于傷她,佳真有強烈不忍。
淳淳沒說話,靠在看不到他的窗邊,心一直一直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