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盈心猶豫了好半天,沒洗完的衣服還堆在門口,養母呢?她的氣平息了嗎?她和養父和好了嗎?怯怯的,她不敢進門。
蹲,卷起袖子,雙手泡入冷水里面,她決定還是把該做的工作先做完再說。
「你還曉得回來?為什麼不乾脆死在外面,讓我們省下一口飯!?」
養母的聲音比以往更尖銳,盈心不敢回頭,縮著脖子,加快洗衣服的動作,她想藉著更努力的工作,讓養母看見自己的「用處」,這樣或許能平息她滿月復的不滿。
「我真應該把你的命拿去找師公算一算,怎麼好好的一個富裕家庭,發善心領養一個女孩子,就會破敗到這等地步。」
盈心沒頂話,靜靜听著養母的數落,任由她把所有責任歸屬到自己身上。
「以前我哪天不是上上美容院、做做頭發、做做臉,舒舒服服過好命日子的?到底是哪個夭壽家伙建議我領養女兒,錯啊,錯在我心太軟,才會把你這個掃把星引進家門,破門敗戶,舉家不寧。」
盈心用力咬住下唇,告訴自己別听她,媽媽說過,她是最善良的天使,媽媽說,她有上帝眷顧,總有一天,她會月兌離這里。
對!她將笑著離開這里。不听她的話,她連一句都不要听!
「我看我們家是沒本事收容你了,反正你已經長大,還是趁早包袱收收,趕快離開我們曾家,回去當你的姜盈心。」
養母願意無條件讓她離開?盈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
「媽……你說的是真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
「我可以離開家里,到外面找工作?」
「對!你走了以後就不要再回來,我們家的家運不好,禁不起你來克。」她臉上沒表情,盈心猜不出她真正意圖。
「不,媽,我會每個月把薪水寄回來給你和爸爸,弟弟妹妹還小……」
「不用了,我的話你听不懂嗎?」她一口氣阻絕盈心的好意。
「對不起,我……」
「不用說對不起,我們曾家養你十幾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不用多,一百萬就好,你拿出一百萬,隨時可以離開。」她比出一根手指頭,在盈心面前晃晃。
「媽……我打工的錢通通交給你,可不可以讓我分期付款,把一百萬還清?」
「拿不出來?不會吧!我看你有錢得很,出門前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坐上闊男人的車子出去再回來,就一身亮麗光采。沒錢?去找那個穿西裝的男人要,玩女人不用給錢的啊!」她還記恨著余邦的恐嚇。
「那是我同學的哥哥,不是你想的……」
「乾哥哥也好、濕哥哥也好,與我無關,你到底拿不拿得出一百萬?」
「我沒辦法。」她低眉回答。
「辦法我可以替你想,進來吧。」
「我衣服還沒洗完。」盈心訥訥說。
「不用洗了,我自己洗。」
她要自己洗……盈心揉揉耳朵,確定自己沒听錯?
苞在養母身後,走進客廳里,狹窄的客廳里面坐了三、四個人,養父正陪著他們喝啤酒。
「不會叫人嗎?」養父一吼,盈心忙點頭,阿姨、叔叔、伯伯一個個打招呼。
「幾歲了?」
「快滿十八歲,你不用擔心年齡問題,只要你肯捧她,她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養母的推薦讓盈心不寒而栗,眼楮掃過一個修滿臉橫肉的男人,她隱約曉得他們正在談論什麼。
縮縮腳,她想轉身逃,一側眼,發現不懷好意的男人正站在她身後,用一雙貪婪齷齪的骯髒眼光從高處盯著她的胸前看。
門離她只有幾步距離,但不出兩步,她就會被他們捉住。
「好吧!這是一百萬的即期支票,身分證給我,以後她是我的人了,和你們曾家沒有關系。」胖阿姨說。
「我不要!」
盈心嘶喊出口,節節後退。
不!這不是她要的未來、不是她想的命運,她好不容易長大,不要再受控於另一群人。
「盈心,你跟阿姨去,阿姨會把你捧成大明星,將來嫁個有錢丈夫,就不用跟爸爸媽媽過這種苦日子。」
養父涎著臉,眼角余光瞄著手上的支票。
「我不要當明星,爸媽,請你們不要把我賣掉,你們要一百萬,我會賺回來給你們,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賺比一百萬更多的錢給你們。」盈心跪落地面,不斷在地上磕頭。
不甘心啊!她最想做的事情是主宰自己,為什麼這種基本人權對她而言是種奢侈?
目的到手,曾與正對他們說︰「錢,我拿了,人,你們帶走吧!」
一個眼色,兩個壯碩男人架起盈心,就要往門外拖——
猛地,她低頭咬住男人的手背,血染上她唇齒之間,她嘗到腥咸味。
另一個男人抓住她的頭發,右手揚高。「啪!」她的左臉高高腫起。
「不要,放開我!」盈心尖喊。
「人快帶走,免得鄰居打電話報警,大家都麻煩。」曾與正提醒。
盈心的生命再度經歷轉折,不同的是,這次的轉折讓她不再相信以前自己所篤信的事情。她眼中的美麗世界只存下污穢,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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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捧著一束向日葵,天衡走進巷子里。
那天晚上,他送盈心到這附近,雨已經停了,他沒有理由撐傘送她走到家門口,所以眼前他只能在附近徘徊,猜測她的家是哪一棟。
手中的向日葵,很像她的金黃笑臉,憑良心說,天衡很羨慕她,雖然她不富裕、雖然她不算幸運,但對於生命,她比任何人都來得積極熱情。
敲敲左手第一家屋門,沒人在家;他走往第二家,按下電鈴,好半響,一個老人拄杖出來開門,講半天,他探不到想要的消息;無奈,天衡走往第三家,敲門,穿汗衫的曾先生推開門,他審視著聶天衡,猜測他的身分。
「請問你知不知道,有位叫作曾盈心的女孩子住在附近?」天衡禮貌問。
曾與正沒作答,單單看著他。
「請問……」他想把話再說一遍。
「你找她做什麼?你是警察?」他開口,口吻里有濃厚的不友善。
警戒地望著天衡,他想——不會吧!才當幾天妓女,就被警察捉了?盈心那麼倒楣?
不過,當初就說清楚了,離開曾家後,她的一切都和他們沒關系,她是姜盈心,不是曾盈心。
警察?天衡猜想,她是個容易惹麻煩的女孩?看看手中的金黃花朵……不,她不像。
「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說那麼好听,是姘頭還是客兄吧!我們家盈心怎可能有你這麼貴氣的朋友?」有的話,她會拿不出一百萬?
「這位先生……」天衡無法忍受他的態度。
「你找盈心有什麼事?」
「我只是來看看她。」他捺下性子。
「光要看看?不用躺上床去爽一爽?你們這些男人夠聰明啊!口口聲聲用情啊、愛的來哄拐小女生,好的、女敕的全教你們吞下肚啦!不用付費,幾句話就騙得小女生團團轉。」
想起從前盈心交給他的微薄薪水,她肯定沒從他身上挖到好處。
「我想你誤會了。」
「死鬼,你在外面講半天話,到底是誰啊!」房里,曾太太高聲問。
「找盈心的。」
丟出一個句子,曾與正走進房內,繼續看他的電視。
曾太太接著走出來,看見聶天衡時,下意識撥撥頭發,整理起自己的儀容。
這個男人好看、有體面,肯定是好人家的少爺。
這死丫頭竟有這等際遇,前兩天,也是一個富家先生來詢問她的下落,這回……嫉妒充滿心底,曾太太再次把所有的怒氣全傾注到她身上,即使盈心已不在眼前。
「我想請問曾盈心小姐去哪里,你曉得嗎?」
「你問我盈心去哪里?我還想請教你呢!
「這位先生,對盈心,我們實在是沒辦法,雖然她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我們也是一路辛辛苦苦把她栽培到大,還拚了兩條老命賺錢供她去念私立女高。
「你是明眼人,肯定看得出來我們的日子有多難過,但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們的孩子,不疼她,教我們去疼誰?」她唱作俱佳。
天衡無奈,然他曉得沒听完她的牢騷,別想探得盈心的下落。掛起微笑,擺出耐心,他努力當個好听眾。
「誰曉得,她上了私立女高以後居然好的沒學,學會了虛榮,她看同學穿明牌衣服、坐黑頭車,羨慕得不得了,天天回來跟我們吵,我們這種環境哪里供得起她?
「我是不曉得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學人家做援交,只覺得奇怪,老有不同男人送她回家,而且,還全是像你這種身分地位不差的男人。
「我們苦口婆心勸了又勸,但哪里勸得動啊!」
天衡想起帶她到餐廳的偉岸男人……他不想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但吻合的地方讓他不得不懷疑,是否自己看錯人?
「我不曉得你有沒有注意到,她身上常常帶傷,我們看了多舍不得啊!
「叫她要愛護自己,就算非要做這行,至少選選對象,別和性變態的男人交易,傷了她自己,我們當父母的也會傷心。
「唉……我們是老了,年輕人哪听得進去我們勸告。」
第二個吻合,天衡想起她下巴的紅腫,是那個表情嚴肅的男人制造出來的嗎?
「前幾天,她老說自己高中畢業、能獨立了,不想住在家里,果然,她一聲不響獨自離開家里,我們能說什麼?就當白養了一個女兒。
「你不要問我她去了哪里,我根本不曉得她會讓哪個男人包養。年紀輕輕,專靠身體賺錢,她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費?」
嚴肅的表情板起,他默默轉身,走回自己的車子。
看著他的臉色,曾太太很滿意,他比上次那個更受她的影響。
打開車門,天衡把手上的花扔進車座,心情陡然變得沉重。
沒道理,她只是一個陌生女孩,他們不過見一次面,他不可能把她掛上心底,更不可能為了她的自甘墮落而沉悶。
轉動車鑰匙,發動汽車,他離開曾家。
突地,手機響起,他順手接過。
「喂!聶天衡。」
「是我,你在哪里?」
打電話來的人是鄭可柔,他的青梅竹馬,從小他們在加拿大一起長大,感情很好,且無話不說。
兩家的父母親皆認可他們之間的關系,所以即使不說破,大家都看好他們兩個。
去年,天語去世,他和天燁互換職務,來到台灣主持公務,可柔也跟著他到台灣念大學,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
可柔是個聰明的女性,她體貼溫情,對事物觀察敏銳,是個有能力的女孩子,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在企業界里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
大家都看好她,天衡也不例外,幾次想吸收她為自己效力,可惜,她堅持拿到學位。沒人能阻止一個有強烈求知欲的女性向上、前進。
與其說他們是情侶,不如說他們是最好的兄妹、朋友、知己,他知她、她懂他,他們之間有絕佳的默契,旁人無法比擬。
「你在哪里?」
「我在東區,剛逛完書店,你在上班嗎?」
「沒有。」
「一起吃飯?」
「好啊!我去接你。」約好見面地點,聶天衡驅車往前。
一路上,他刻意漠視在腦中盤踞的身影,然她下巴的傷痕、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她不讓人對她忽視的光艷,瓜分了他所有的心思。
她是個集所有矛盾於一身的女孩,他該把她界定在哪個層面?
是陌生人嗎?一個強勢的陌生人,未經認可就登堂入室的陌生人?還是個虛榮到願意出賣自己身體的陌生女人?
才一個十八歲的小女生、才一個夜里的談心,他沒道理會放不開她。天衡對自己的「放不開」展開嘲弄。
不想她,下定決心,他把注意力轉移。
車停在約定好的地點,可柔迎向前,打開車門,就看見一束金黃色的向日葵。
「送我的?謝謝!好漂亮哦!」可柔把花湊到臉龐。「說,我美還是花顏嬌?」
「向日葵不適合你。」向日葵適合……她,一個表面陽光、內心陰暗的女孩?
「那我適合什麼?」
「香水百合。」
「我才不喜歡那種嬌貴的花,稍稍一踫就壞了。你說我像火鶴,我還比較能接受。」
「你有那麼熱情嗎?」
「沒有嗎?我的熱情,啊!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她唱起媽媽那年代最紅的歌曲。「你被我燒到了嗎?」
她爽朗笑聲感染了他,暫時,他把盈心遺忘。
「你真可愛。」他揉揉她一頭被風吹亂的頭發。
「天衡,我戀愛了。」她嘆口氣,說話。
「什麼?然後呢?」
「我愛上我的哲學老師,可惜,他結婚了,還沒開始追求愛情就失戀,我是不是很倒楣?」
頭倚靠在天衡肩膀上,少女對於愛情,總有許多憧憬。
「你懸崖勒馬了嗎?」
「勒住了,可是馬匹重傷過度,差點兒死亡。」
「那就沒事了,你的人生還很長,總會踫到合適的人選。」
「如果我的愛情運氣一直不好,那怎麼辦?」
「有什麼關系,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記得,我三十歲還沒有交到男朋友,你還沒娶妻,我就嫁給你。」
「有我這個候補隊友,你擔心什麼?」
「說的也是,我們去大吃一頓吧!用食物幫我療傷止痛。」
「沒問題,我請客。」說著,他轉動方向盤,下意識地,他把她帶往昨天和盈心初見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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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心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小房間里,超過二十四小時。
她一滴水都沒喝,混沌的腦海中找不出自救方法。
就這樣子了嗎?從此順從命運、出賣靈肉過一生?
從有記憶起,她就盼著長大、盼著終有一天主宰自己的命運,哪里想得到,盼啊盼,盼到後來,她的命運仍然落在別人手里。
不管她多努力掙扎都一樣,她是落網魚,死路是眼前唯一能見的路途。
為什麼?盈心不相信前世今生的,她更不相信靈魂輪回,可生命走到這里,由不得她不質疑,前世的自己一定殺人越貨、造孽無數,否則沒理由讓她從一出生就辛苦到底。
她听見門把轉動聲,抬頭,眼底的絕望讓幾個大男人撼動。
她真的只有十八歲?
「我想,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虥哥坐在對面,抬起她的下巴審視。
即使青澀,她的美麗不容人忽視,若換個環境,假以時日,她會是最璀璨的一顆星子,只可惜,時不我予,她八字不好,下場注定淪落,她和他一樣,掙月兌不開命運枷鎖。
「我不出賣自己。」堅決地,她抬眼望他。
他看起來很年輕,稱不上帥,五官卻很有型,頎長的身量往她身前一站,在她頭頂上方蒙出一塊陰影。他折服人的是他威赫的氣勢,仿佛任何人往他身前一站都要矮上半截。
「不可能,這是你的命。」他的話不容置喙。
「既然是我的命,為什麼不能由我自己主控,你有什麼權利來控制我?」
她振振有辭,不怕眼前高人一等的大男人。
「因為我花了一百二十萬。」他實說。
「你用錢操縱別人的生命?」
「在我沒有錢的時候,我的生命也由別人操控。」虥哥回答。
「我不會妥協的。」咬牙,她固執。
「你怎麼能夠不妥協,從明天晚上開始,你就必須接客。」
逼良為娼的事情太缺德,但多少成娼的良女回過頭來向他稱謝,告訴他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
江虥豐認定,在她看清楚錢的美麗時,她會真心妥協。
「我會在明天晚上之前自殺。」她說的堅決。
江虥豐看得出,她不是恫嚇、不是夸大其詞,她說會死,就一定會死成。
「在我眼前,你沒有能力自殺。」
「是嗎?死的方法那麼多,撞牆、割腕、不吃不喝、听說連咬舌都會死人,我怎麼會連自殺的能力都沒有?」
「固執只會讓你多受折磨。」可笑,他居然在勸說她?對女人,他的耐心一向少得可憐。
「我連死都不怕了,怎會在乎折磨?」
冷笑一聲,她不是以前的盈心,不再相信努力就會讓生命出現春天。她是隆冬里的雜草,搶的是一口水、一方活下去的土地。
「你不會成功。」
「是嗎?要不要打賭,我很期待結果呢!」
冷哼一聲,背過他,她不害怕,路走到這里,坎坷既然躲不過,赤著腳,她也要逼自己闖過去。
驍哥挫折極了,他沒踫過這麼倨傲的女孩,任他恐嚇威脅、拳腳相向、施打毒品,她都無所謂。結果,一星期過去,她沒求饒;十五天,她沒妥協;二十五天,她打死不開口求人。
盈心很早就不吃飯不喝水,她計畫在下一波毒發時,等待死亡。
偏江虥豐不順從她的意願,他安排醫生幫她打點滴,讓她日復一日囚禁、痛苦。
「你認為自己可以熬到什麼時候?」江虥豐看不下去了,沒見過這麼桀騖不馴的女孩子,就是當年的自己,也沒本事受這樣的煎熬。
「到死!」撐起殘破笑容,她僅存的是什麼?一身傲骨罷了。
「我大可以讓一群男人進來蹂躪你,我不信你還能堅持。」
江虥豐之所以沒這樣做,是因為他在她的眼神看見從前的自己,看見當年抵抗著淪落的自己和她一個模樣;只不過到最後,他放棄了,而這個女孩用盡生命,也不肯出言放棄。
「我不……容許……」
她的牙關發顫,望住他的眼神寫滿堅定,剎那問,江虥豐看見自己的失敗。
「你想要怎樣?我不可能放你走。」
走?她從不敢奢望。「我幫你……賺錢……不……不出賣身……身體……」
「你能幫我賺什麼錢?」
她畢竟單純,在這個社會中,一個單身女孩要短時間內賺足一百萬,需要犧牲多少東西?
「我陪酒……陪舞……」話說這里,她眼前出現幻影。
幻像中,余邦哥哥站在她眼前,他笑著朝她伸出雙臂,對她說︰「好盈心,把所有的問題交給我,別忘記我是你的長腿叔叔。」
盈心無力的雙手搭上「他」肩膀,困難地對他講話。
「我說過努力……說過為生命認真……說過……不放棄……」淚如雨下,她哭得好傷心。
「你……」盈心埋在江虥豐胸前痛哭失聲,一時間,他反應不來。這是他首度看見她的柔軟。
「當孤兒……不怕……被虐待……不怕……受歧視,不怕……我都不怕啊……是不是不害怕……我就該吃更多……苦頭?」
每說出一個不怕,她就猛地搖頭,她不怕,她拚了命開創自己的生命,怎麼會炸開了橫在眼前的高山,竟發現高山之後的是無底深谷?
她的淚在他胸前形成一大片濡濕,江虥豐強硬的心因熱熱的液體融化,伸出大手,他輕拍她的肩背。
「如果有天地……有神明,為什麼……它們對我那……麼壞?我當……了一輩子……乖小孩,我討好……所有人,我努力……表現,結果是……萬劫不復,為什麼?為什麼?」她激昂起來,含糊不清的話語中夾雜著無數心碎。
江虥豐擁她在懷中。
怨天嗎?是的,他也怨過,怨過之後,他低頭、他活下來,她也準備低頭?向生存低頭了嗎?
「你希望我怎麼做?」嘆口氣,他準備向懷中女孩妥協。
希望?哼!希望是有錢人的收藏品,像她這種人不配。
恨不恨?恨啊!恨上蒼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既然上天不幫她,好!她幫,她的世界不再有王子,長腿叔叔在她生命中滅絕,從現在起,她靠自己。
使盡全力推開「余邦哥哥」,她低頭用力拔掉點滴,不顧鮮血噴滿衣裳、棉被,她下床、轉身,撞向身後的一堵牆。
求死的心是絕對,她用盡力量期待死亡。
骯髒才能活嗎?沒關系!她不介意能不能活下去;非要受控於別人,才能保有生命嗎?那麼,她就把命給他們,從此誰不欠誰,她是她——純淨輕靈的姜盈心。
虥哥呆立在原處,盈心的舉動讓他大大折服了,他對這個女孩衷心佩服。
低身抱起她,探探她的鼻息,輕淺的笑揚起。
好吧!就依她了。
這一天,盈心用她的舉動贏了她的未來,也教了江虥豐一課——人生操縱在自己手中,只要他想、他用全力去做,總有一天,他會讓自己跳出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