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讓渟渟徹底對自己失去信心,她知道任憑自己再努力,都沒辦法成為像辛雅雯那種女性。
站在招待廳門口,她的兩條腿生了根,讓她再也動彈不得。
幼幼推推渟渟,「我們回去好嗎?」
回去?她回不去了。
頭低垂,她有強烈自卑。
怎有女人長得那麼美,到哪里都會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怎有女人可以那麼大方,能對一屋子的人談笑風生?她何止聰明獨立,她根本是天上的月亮星星,是她想攀也攀不上的人物。
「幼幼,我沒希望了。」肩膀垮下,眉眼低垂,她快被地心引力拉進炙熱的地球中心,融化。
這回渟渟不存懷疑了,換作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選擇讓「笨渟渟」傷心,也不要讓「辛小姐」難過委屈。
「忘記你母親說的緣分說嗎?說不定下輩子你們會有足夠的緣分,能夠一生一世。」幼幼向她勸說。
「萬一……緣分還是不夠呢?」她哽咽。
那麼是不是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再下下下一輩子,她必須一次一次忍受相同的心痛?
「渟渟……」幼幼環住她的肩膀︰心疼她、心疼小書,也心疼自己,姜家這二個男人,原就不屬於她們這種平凡女子。
就這樣,她們兩人站在門外,靜靜看著里面的歡娛熱鬧。
姜家男人和他們的未婚妻及家人們,由—場豐富的晚宴堆積出幸福和樂,而她們和里面……格格不入。
姜家老三季揚首先發現她們,他大步走向門口。
「幼幼、渟渟,你們怎麼來了?來,你們都還沒吃飯吧?」
季揚拉住幼幼,幼幼拉起渟渟,一起走進不屬於她們的幸福圈圈。
「你不是在休息嗎?」
亞豐濃濃的兩道眉皺起,生氣明擺在臉孔正中央。
他不喜歡她出現這里?他怕她妨礙他的快樂?他在維護未婚妻的權益?渟渟不曉得他心里打的是哪個念頭,卻曉得他希望她消失。
好啊!反正她早早習慣遵從他的命令;反正她很清楚自己不敵這位辛美女;反正不管她的心碎不碎、痛不痛,他們一大群「為她好」的人,都決定了她必須嫁給急凍人,那麼她的消失不是兩全其美嗎?
「我想回家。」她的聲音很小,亞豐听不到。
「你說什麼?」他的口氣更凶惡了。
深吸氣、憋氣,渟渟一口氣把心意說齊。
「我要回台北,我是來跟你們大家說再見的,再見。」
轉身,她急著離開。
「你在說什麼鬼話?現在都幾點鐘了!」
亞豐街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我怕、怕趕不上婚禮。」淚水滾得很凶,她的心髒無力。
「還有八天,你急什麼?」
八天?他把渟渟的婚期算得那麼清楚?幼幼和季揚相視一眼,這個證據還不能說明渟渟在他心里?
「我要提早作準備。」
抬高下巴,她要走,她很可憐,但她不要在他未婚妻面前表現。
不理會他握在她手臂上的大手掌,她走進門外的黑暗里,將自己趕進地獄。
「你要準備什麼,讓傅恆去處理就行了,我說,留下來。」這些話純粹出自反射,他沒考慮到後果。
不生氣的渟渟生氣了,她火大,如果他愛她,OK!她全听他的;如果她還有一點點希望,OK!她也听他的,問題是他們兩個之間已經無瓜無葛,他憑什麼要求她以他的意見為中心?
「我要去動手術,修補我的處女膜!」
話出口,她的臉炸出一團紅暈,兩個人怔怔地望著對方,時間靜止。
「你很在乎昨晚的事情?」
是啊!她何止在乎,她更生氣,為什麼對她而言那麼有意義的一件事,對他來講只是單純的生理發泄?
她靜靜站在黑暗里面,月亮的朦朧光芒照不進她黑透心情。
「那麼,我很抱歉。」亞豐說。
她不要他的抱歉,她要他的心、他的感情,然而,她清楚,他給不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麼說。」她的口氣軟化,她不擅長生氣,只擅長妥協。
「要不要再多住幾天?」亞豐問。
讓她親眼目睹他和辛小姐的幸福?不要!她連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搖頭,她堅定。
「好,我陪你回房整理行李。」
這次,他主動握住她的手,說不上來的感覺叫作依戀,可惜他太陌生,否則他會理解,他對她的心已經改變。
他的體溫透過掌心傳達到她身體,渟渟不斷告誡自己,那不是愛情,不可以糊里糊涂再次淪陷。
「以前,我很喜歡牽著你的手走路,剛開始是害怕摔倒,有你牽著,我知道,阿諾不會讓身邊的女人受傷。
「後來,我喜歡牽著你的手,不全因為安全感,而是我愛上這種依賴的感覺,仿佛,你是我的天。」
她從來不是個會說話的女人,但在相聚的最後一個夜里,她要向他娓娓道出自己的心情。
「我懂,牽著我,你覺得麻煩,你恨不得快快把麻煩甩掉。可是最近,你不太甩開我了,我以為,你已經慢慢習慣我這個麻煩……」
停下腳步,她正面對他,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
「現在,你不用再理會我,回去吧,她……辛小姐是個美麗的女人,我很能了解,你為什麼堅持選擇她,沒關系的,事關你一生的幸福,你有權作出正確抉擇……再見。」
揮揮手,她艱難地拉出一個不自然笑容。
轉身,她快步疾行。
亞豐盯住她的背影。她在哭,他肯定!幾秒後,他快步追上去。
他寬寬的黑影罩上她的頭頂,淳淳回頭,淚水掛在下巴處。
「你……做什麼?」
一個沖動,他幾乎想低下頭,吻去她腮邊淚珠,但他硬是控制住了。「我陪你去整理行李。」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拒絕他的好意是她人生頭一遭。
「天黑了,你叫不到計程車。」他的藉口很爛,卻也很實際。
「我請幼幼騎車送我。」都要順他的意回台北去了,現在再來表現好心,未免太慢。
「騎車不安全,我送你。」拉住她的手,這只右手是他牽慣的,沒牢牢牽住,反倒出現空虛感。
「你要送我到哪里?」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力氣沒有他大。
「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的地方?如果她想去禮堂呢?如果她想他送著走過一輩子呢?他也會答應嗎?
恐怕不會,他的辛小姐還在招待廳等他回去。
走回房間,渟渟打開衣櫃,衣櫃里面空空蕩蕩,只有幾套小題借給她的衣服,她的名牌包包、名牌衣飾、香水、化妝品、帽子、鞋子,全換成現金,進了小題的口袋。
幾件貼身衣服、兩套睡衣,除此之外,再沒有東西是她帶來的,看著空蕩蕩的皮箱……
算了,她把貼身衣物扔進垃圾桶,不帶了,她最重要的一顆心都遺落了,何必再在乎這些小東西。
「走吧!」她回頭對亞豐說。
「你不帶行李?」
「沒有東西好帶。」
「沒有東西好帶?」看一眼衣櫃,他想他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走吧!」
他們離開宿舍,走到他的車旁,上車、下車,進入火車站。
這一路,他開得很久,從屏東開到高雄,車窗外的夜景從寂靜到熱鬧,從人群稀少到人群擁嚷,不想離開的心情,隨著車行速度,越拉越緊。
幾度想說的話,才到口中便消失。
把車停好,下車,亞豐領著她到售票處,仰頭,她看了老半天,始終不發一語,亞豐沒有催促,耐心等待。
半個鐘頭過去,渟渟轉身,輕言說︰「我沒有錢買票。」
亞豐問過她家地址,替她買好車票。送她走到剪票口,她傻傻地站在剪票員身邊,看他。
「你應該到第二月台。」
「我不知道第二月台在哪里。」又是一臉小可憐。
亞豐二話不說,穿過剪票口,走到她身邊。
「我陪你回台北。」
「你沒有買票。」
「我補票。」
「哦!」渟渟哦一聲,表示了解。
再握住她的手,擺蕩的心擺進適當定位。就這樣,他從屏東一路把她送回台北、送到她家大門前。
第八天,亞豐從一大早就心神不寧,他的情緒壞到極點,早晨會議他沒開,讓一大群員工在遠距視訊前發呆。
彼不得所有詫異眼光,原該待在股市盤面前的他,看不清上上下下的線條,他只想吼叫。
走出辦公室,這是比較好的做法,因為前幾天,他的心不在焉,讓他損失幾千萬,再損失下去,恐怕他股市之神的封號要拱手讓人了。
「你不用工作?」辛雅雯攔在他面前。
說實在的,他沒心情和她談話,不過,他沒無禮地推開她,因為他們是過命交情,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何況,他的煩累積了七天,的確需要有個人來給他意見。
「雅雯,你為什麼要嫁給我?」
「除了你以外,所有的男人都用一對色眯眯的眼楮看我。」她走近,勾住亞豐的手臂。
「就為了我對你不感興趣,所以想嫁給我?」
「我們兩個人的解讀不一樣,我不認為那叫不感興趣,我認為那是你看見的東西和別人不同——你很清楚我的內在。」
這個男人有心事!開玩笑,他們是過命的交情,她怎不懂他。
「我不知道你的內在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很了解,你是個有能力的女人。」亞豐實說。
「所以羅,我們成了最佳拍檔,有什麼事情找我幫忙,保證你完美解決。說吧!什麼心事困擾你?」
前幾夜,他匆匆離去,沒留下半句交代。她找了季揚談開,這一談,談出一個她不該知道的意外,她考慮幾天幾夜,還沒決定該不該成全這個意外。
頭靠在他肩膀上,他們一路走到馬房,她知道這是他的習慣——一煩,就要操死馬房里那些可憐家伙。
「我沒有心事。」他否認。
「你有,說說看,和我剛來那天晚上出現的小女生有關嗎?」
「你怎會聯想到渟渟?」
「女人敏感的天性。」
「我不懂你的意思。」
「嫉妒不就是女人的天性之一?說吧!那個女人有什麼魔力,把我老公從老婆的接風宴中拐出去,然後一整個晚上不見人影。」
「我只是陪她回家。」
「陪她回家?不會吧!你老婆台北屏東來來回回多少次,從沒听見你說要送我回家。說!她有什麼魔力?不會是……她把你誘拐上床了吧!」湊到他耳邊,雅雯取笑他。
「不要開玩笑。」他拉來兩匹馬,裝上纜轡,一匹交給雅雯。
「開玩笑?老公被搶是多麼嚴肅的事情,我怎會開玩笑?」
接手馬匹,她想到什麼似地,又問他︰「老實招來,你有沒有帶她騎過馬?」
「有。」
「你們各騎一匹?」
「不。」他連想都不想,直覺反應。
當時,他就是認定她不會騎馬,肯定她沒有他,一定會發生危險,於是作主讓愛馬多了一份甜蜜負擔。
甜蜜負擔?她是他的甜蜜負擔嗎?回想相處的時光,她的確比任何人都要麻煩,不過他卻從不真正認為她煩,相反的,收拾她制造出的紊亂時,他常忍不住會心一笑。
心里有她、有那些亂七八糟的鏡頭,他又忍不住了,嘴角揚起一個漂亮弧度,明明是壞到底的心情,卻偷偷埋了一筆甜蜜。
「你在笑?說!你是不是想到那只狐狸精?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她故作潑辣。
「不要叫她狐狸精,她不是。」
就算她是,也只是一只無害的笨笨小狐狸。
「你替她說話?我就知道你變心了,嗚……」搗起眼楮,她的哭聲很假。
「我沒有變心,我還是決定娶你。」
亞豐反對她的指控,對於娶她這件事情,他從未改變過初衷。
「得不到你的心、就算得到你的人又怎樣?」
放棄假哭,唉,她想她不適合當明星,還是乖乖回去當她的女強人,比較有前途。
「你是在幫我,還是攪和?」
這種談法不具建設性,他不想談,跨上馬鞍,策馬快奔,他想讓風吹走滿腔煩悶。
「喂!等等我……」
雅雯望著他的背影搖頭。看來,她把他惹火了。好吧!要談是嗎?認真談下去,她可能會失去一個好老公,在備胎品質還不是太整齊的情況下,她實在不肯作出重大犧牲,可是……誰讓他們是過命交情呢?她可不希望這個好朋友,在未來五十年,看到她就想起當年遺憾。
好啦、好啦,犧牲就犧牲,反正好男人又不是只有幾個,說不定,她注定了要演塞翁失馬記,當個好心有奸報的偉大阿信。
她在牧場邊追上亞豐,能追上他的唯一原因是——他下馬了。
他坐在一個倒置的玻璃魚缸前,不發一言。
「這是什麼東東?」好奇心驅使,雅雯找來一根枯枝就要進行考古工什。
「不要動它。」
「為什麼不動?難不成下面埋了一具尸體。」
「沒錯,是一具尸體。」
「不會吧!你把那位可愛小美女埋在下面?為什麼,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求歡失敗?」
「你在胡說什麼?」亞豐皺眉。
「是你說里面埋了—具尸體。」
「對,是一條魚的尸體。」
那是渟渟的心肝肥肥,他忘不了那天,她紅紅的鼻頭、紅紅的眼眶,紅紅的小臉和著細碎雨滴,從不心疼人的亞豐,有了心疼的感覺。
翻出手表,看看時間,這個時候,她應該走進禮堂,在神父面前說出「我願意」了。
心抽痛兩下。這不合理,可是這幾天,他想來想去,想出自己對於渟渟,早存在許多不合理。
「略過這個話題,不管里面是魚、是羊,還是豬狗牛都好,我們先來談談你的小渟渟,說吧!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喜歡?不,只是不討厭吧!他搖頭不作答。
「好吧!我姑且當作你自己對於她的感覺,尚未清晰。我們先來談談另一個方面,你為什麼要娶我?」
「這個計畫早就決定好,不用再多加討論。」
「你有很多計畫都可以臨時更改,為什麼獨獨婚姻不能更改?說不定,還會有討論空間。」雅雯問。
「我會變更計畫是因為後來的構想比之前的計畫更好,我不認為其他女孩會比你更適合成為我的妻子。」
「首先,我很感謝你的看重,再來,我不得不承認我很傷心,原來,你想娶我的原因是因為我適合你,而不是你愛我。」
「愛?你相信愛情這種東西?」亞豐懷疑,他本以為他們是同一類人,理性、果決,判斷犀利,至於愛情,這種模糊不清的東西,他們不認同。
「我沒那麼主觀,無緣踫上的東西,並不代表它不存在。」雅雯說。
「我不認同愛情,愛情只是一種錯覺,一點腎上腺素、一些費洛蒙,再加上怪異的排列組合,組出一種缺乏科學根據的東西。」
「不管它怪不怪異,不管它有沒有科學根據,它的存在讓很多人有了甜蜜感覺,它讓渟渟在你腦中鮮明,也讓你的心掛上她的倩影,愛情……是種不錯的東西。」
渟渟掛上他的心嗎?
是的,緊緊掛著,在她離去的幾天,他醒著、睡著,總有一個酸酸的心情在他胸中醞釀。他想她,非常非常想,想得他無情無緒;想得他莫名其妙發脾氣;想得他懷疑起自己的堅持有沒有意義。
這種感覺就是他一直不肯承認的愛情?
它本想,只要時間夠久,這種情緒會逐漸淡去,可惜,沒有,他非但不覺得雲淡風清,反而被重重的想念壓得喘不過氣,想她,他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寫著兩個字——思念。
原來愛情調入思念,會越濃越醇。
「我不像你那麼幸運,有愛情找上門,如果有的話,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它錯身。」雅雯下了最後一道重藥。
「你的意思是……」
「去找她,確定自己的感覺,如果,你仍不信任愛情,我樂意當你的備胎情人,在這里等你;若,這份愛情值得你去爭取,就請你勇敢一點,別讓我笑你沒志氣。」
「你不介意我……」雅雯的反應太特殊。
「我重視你的感覺,我寧願要一個快樂的好朋友,不想要一個痛苦的丈夫。去吧!去找她。」雅雯鼓舞他。
「可是……她現在已經走入禮堂,成了別人的妻子。」想起傅恆,他會奸好對待渟渟吧!只要渟渟不再排拒他,他們會幸福吧!
「什麼!?你居然眼睜睜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子,你比我想像的更膽小。」雅雯氣得哇哇叫。虧她狠下心來,逼自己吃虧、假賢淑,他居然,居然……
突地,他的手機響起,不太想接,但對方的耐心值得嘉許,於是,他接起電話。
是小題。
「喂,二哥嗎?你幫我告訴大哥和三哥,說我結婚了,明天要到澳洲度蜜月。」
「什麼?你結婚了!?」亞豐不敢置信。
「對啊!你妹婿叫作傅恆,有空我會帶他去農莊,介紹給你們認識。」她的聲音飛揚喜悅,滿是新嫁娘的幸福感覺,
「你怎麼會跑去嫁給傅恆?渟渟呢?」
她怎麼跑去嫁給傅恆?
這件事要細說從頭的話,恐怕三天三夜都不說不完,要牽扯的人物除了她那票姊妹淘、一連串的計畫、還有她的壞心眼……當著新老公,這些話,她打死都不能說出口。她可不希望剛從禮堂走出來,就往法院去訴請離婚。
於是她選擇略掠過前一個問題,直接回答第二個問題。
「不知道,他們全家人守住她,可是沒一會兒工夫,她居然逃婚成功,典禮上沒有新娘,我只好勉強一點,當當飛上樹枝頭的小鳳凰。」她笑咪咪地望著她帥帥的凱老公。
「有沒有人去找渟渟?」
「他們正四處打電話找渟渟,我想她會回農莊吧!你不妨等等看,我要掛電話羅。」
「等等,先不要掛電話,告訴我,你有沒有幫她逃婚?」
「不要賴到我身上,我沒和她聯絡,會出現在婚禮上,純粹是……意外。」意外兩個字,小題說得有些心虛。
「你說他們全家人守著渟渟,她還是跑掉了?」
「對啊,好奇怪哦!沒人見到她出門,而且她的房間在三樓耶,人怎麼搞丟的,誰也弄不清楚。
「好了,禮車到喜宴會場了,我要下車了,二哥我真的要掛電話,別忘記替我轉告爸媽和大哥、三哥,拜拜!」
幣掉電話,亞豐愣愣想半響,突然,他想起來了。
「發生什麼事?」雅雯問。
「雅雯,你幫我幾個忙。」
「什麼忙?」
「幫我跟大哥說小題結婚了,對象是股市之神傅恆,另外跟他說,我要回台北一趟,可能要幾天才回來。」
話說完,他上馬,策馬狂奔,留雅雯一人站在原地。
「什麼嘛!要人幫忙沒頭沒尾,這種忙誰爽幫?」她嘟嚷。
亞豐是個不懂得禮貌的客人,也沒想想薛家剛剛丟掉一個笨女兒和鑽石龜婿,心情正在集體郁卒當中。
亞豐一口氣沖進客廳,拉扯喉嚨大聲問︰
「渟渟的房間在哪里?」
一家子愁雲慘霧,誰有空理他?還是小佷女心心、念念比較懂得待客之道,她們一人一手,拉了亞豐往三樓跑。
打開房門,他二話不說,去翻渟渟的衣櫃。
渟渟的衣櫃不得了,有一個三十坪大的專屬房間,全是衣櫃,他把門一個個打開,心心、念念很合作,替他拉開抽屜。
「叔叔,你在找什麼?姑姑偷了你的東西嗎?」念念問。
偷?沒錯,她偷了他的心,讓他日夜不得安寧。
「叔叔,我姑姑很笨,說不定她把你的東西弄丟了,不過,沒關系,我們家是暴發戶,我們有很多錢可以賠給你。」
心心少年老成,一副小暴發戶嘴臉——有錢好辦事。
「她最好不要把我的東西弄丟。」
誰賠得起一顆心?就是汶萊國王也不行。
終於,他在打開第十三個衣櫃時,看見渟渟縮著腳,坐在里面。
看見她,怒氣在瞬間消失。她在,他的心也在。
渟渟乍見到他,先是喜出望外,然後低下眉,回復愁苦表情。不用說,他一定是來逼她嫁給急凍人的。
被了!扁一眼,就不用再存懷疑。是的,他們之間的東西的確叫情,雖然他不認同愛情,雖然愛情仍是一種錯覺,一點腎上腺素、一些費洛蒙,再加上怪異的排列組合,組合出的一種缺乏科學根據的東西。
但是,它值得爭取,他的沒志氣到此為止,從現在起,認識愛情、相信愛情的亞豐,要努力追求屬於他的愛情。
「你在想事情?」
她點頭,緘默。
「想我?」他的聲音出奇溫柔,溫柔得不像阿諾,不過並不稀奇,他從不承認自己是她的英雄。
陶醉在他的溫柔里,她傻傻點頭。
伸出長手臂,他抱住她,將她從小小的空間里面抱出來。
「以後想事情,不要躲在衣櫃,找不到你,我會很心急。」
他在說什麼?渟渟糊涂了,糟糕,她一定又更笨了。
「要想事情,我的膝蓋可以出借給你,免費,但是你要回饋傍我一個熱吻,作為補償。」亞豐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在她唇間烙下一個封印。
這個吻讓他重溫起那個晚上、那份未曾體驗過的浪漫甜蜜。吻加深、加重,加快了兩個人的呼吸頻率。
心心、念念很守規矩,她們知道未成年少女不能看限制級電影,於是偷偷退出門外,問題是,她們應該叫爸爸媽媽和爺爺女乃女乃上來看嗎?不知道中老年人的心髒受不受得了刺激。
渟渟更糊涂了,他到底在說什麼,她一點都不懂。
「好了,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事情?」
「重要嗎?」
「當然重要,這關系著我要給你一個怎麼樣的婚禮。」
婚禮?他還是要把她嫁給傅恆?
「我不嫁給傅恆。」這句話她說得很累了。
「我明白,你討厭南極。」
「那就別想把我嫁給他。」渟渟對他賭氣。
「放心,南極已經有人住進去,輪不到你去移民。」
「我不懂。」
「小題嫁給傅恆了,他們明天要去度蜜月了。」
「他們?」渟渟喜上眉梢。
「沒錯,我說的婚禮是指你跟我。」
「你在生病嗎?還是精神不穩定。」
她的問題很讓人抓狂。娶她是精神錯亂的表現?那麼他是不是該找傅恆一起去掛精神科,享受兩人同行、一人半價的優待。
「我很正常。」這四個字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你說我不適合你。」
「對,你從來就不適合我,又笨又愛哭,連一件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一踫到事情只會用哭來解決,我實在看不出,你這種女人會適合哪個男人。」溫柔場景結束,他朝她大吼大叫。
對了、對了,這種說話口氣才是姜亞豐的特色,剛才他肯定給鬼上身,才會說出他不可能出口的怪話。
奇怪,農歷七月已經過去,他怎麼還會撞上靈異事件,肯定是他夜路走太多。
「我給你一個符掛著好不好,開夜車較安全。」
白痴,他說東、她往西,這種溝通方式會氣死心髒衰弱的男性。
「笨蛋,你到底要不要嫁給我?」
嫁啊!她當然要嫁給阿諾,只不過她不接受他身上的「壞東西」求婚。
「你說你喜歡聰明、能干、處事能力強、獨立、不需要別人擔心的女人。」
「沒錯!」
說到這個他更火了。這任的月下老人應該因瀆職,被關進地獄里!他明明求的是聰明女人,他偏偏將紅線綁到一個笨女人手上,害他抗議無效,只能將就缺乏科學根據的愛情。
算了,就當他上輩子信耶穌,少燒了幾百炷好香的下場,認了!
「就算把你從頭到腳重新改裝,你也變不成這種女人。」
現在的他,應該是真正的姜亞豐在發言。渟渟猜。
「辛小姐很聰明而且漂亮,我比不上。」
「沒錯,容貌也就罷了,反正看久,人總會習慣,但單就聰明程度而言,她真的很不錯。」
但愛上她,他認了!
「辛小姐很會說話,不像我,要拿魚缸才能逼別人安靜听我把話說完。」
「沒錯,她說話很有內容,人人都喜歡听。」
再喊一次,他認了!
「听說辛小姐是你的左右手,幫你處理不少公事上的問題。」
「沒錯,不像你只會在我工作的時候搞破壞。」
他必須用高分貝再喊一聲——他認了,否則他的心理會強烈不平衡。
「听說你們去年訂婚了。」
是啊、是啊!他干嘛放棄法國大餐將就農村小菜,還不是月下老人害的,認了、認了,他認了!
「沒錯,我們訂婚了。」
「她那麼好,你為什麼要娶我?」
「因為我笨。」他招。
「你笨?不!你是全天下最聰明的人。」她的崇拜安慰了他的不平。
「因為我想負責任。」他胡亂塞給她一個藉口。
「不,你說過我們都是成年人。」
天!他幾時說過這麼多廢話?
「因為我喜歡你。」
「不對,你只是不討厭我,這句話我記得。」
懊死,他想剪去自己的舌頭。
「薛渟渟,把我以前說過的話全部忘記,只要記得我現在說的這一句——我愛你。」
「你……愛我?」她被雷打到,嚇得說不出話。
「對,我愛你、想娶你,有意見嗎?」他煩了,求個婚哪來這麼多夾雜不清。
「如果有意見的話……」她小聲問。
「我就收回我說過的話——我愛你、我要娶你這兩句。怎樣?」他恐嚇她。
他都這麼說了,誰敢有意見。
「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現在。」
現在怎麼可能?她想問出口的話猛地吞入肚子里。是的,她沒有意見,全由他作主就可以。
「很好,沒意見了?薛渟渟,你願不願意嫁給姜亞豐?」
「願意。」
「姜亞豐,你願不願意娶薛渟渟?願意,現在請新郎吻新娘……」
總算進行到他最想做的部分,欺上她的身體,吻她、親她,她的體香和記憶中一樣醉人……
「渟渟,心心、念念說你沒有離家出走……」
大哥打開房門,撞見限制級場面,尷尬得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亞豐一點都沒有讓動作暫停的意思,只是下個不容懷疑的指令︰「出去!」
出去?他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心心隔著「保護人牆」問亞豐︰「爸爸想知道你是誰。」
「姜亞豐。」
一听到這個名字,薛家大哥把全家推出房外,將門帶上,洞房鬧個意思意思就行了。
「他好像是那個財經什麼王子的。」二哥說。
「所以,他也能替我們賺錢?」薛爸爸最關心這點。
「沒錯!」
「太好了,心心、念念不用去路邊賣口香糖,我們去吃喜酒吧!」薛媽媽說。
什麼?喜酒中午就結束了?沒問題,外面的高級餐廳多的是,反正他們又可以繼續當暴發戶,花點小錢沒關系的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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