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劑止痛針扎入顫抖的手臂,隨著藥液注入體內,徐明陽不禁仰頭松懈。
他的胸口強烈起伏著,忽而猛一吸氣,停止,額頭的汗水頓時沿著臉部曲線滑入一條長達二十公分綻裂的傷口中,帶來一陣微微的刺痛。
冷風吹入,在廢棄的鐵皮屋里引起一陣悉悉唆唆聲,甚至吹起沾滿沙粒的報紙。
當它飛到徐明陽身邊,他僅瞟了它一眼,下一秒霍然撕裂它。「阮兮薇,我要殺了你──」他瘋狂的大叫。「我要殺了你──」
一陣狂嘯後,他靜默站起身,針筒應時摔碎在地上。
罷才注入針劑的右手臂,現在抖得更厲害,夾雜著筋肉腐爛的膿血,也因這震蕩而流下,在地上滴成了一攤血跡。
他並未注意到,只將注意力擺在胳膊上潰爛的肌腱。「阮兮薇,算你狠,不僅毀了我的臉,也廢了我的手臂。這筆賬,我會好好向你討還,你等著!」
忍不作聲,他一攏掩蓋傷處的西裝,便蹣跚消失在暗夜中……
***
龍家今天上上下下忙成一團,有人忙著搬衣物,有人忙著抱棉被,而其中最不可開交的莫過于阮兮薇,簡直分身乏術。
例如剛剛她才把一箱日用品從二樓搬到三樓,現在馬上又回來抱被單、枕頭,賣力得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兮薇姊,你別貪心一次搬那麼多,小心會摔死你。」蓉蓉勸告著,伸手想拿下擋在她面前的羽毛枕頭,卻被她給制止。
「停,不要動,這些東西我還搬得了。」阮兮薇狂狷十足,毫不以為然。
「你確定?」
「對,我走了。」她道,說罷便轉身出去。
可才到走廊而已,她就後悔了,厚高的床褥不但阻礙她的視線,而且圓滑不穩,稍稍一個傾斜,枕頭就要往前掉,完全不利于行。
「唉,真該听蓉蓉的。」她喃喃自語,才走過轉角,忽而猛被人攔腰一抱,冷不防地將她拖進書房,手中的軟物頓時掉落一地。
阮兮薇還來不及究詰,即先被偷襲者壓在門板上奪取雙唇。
龍晨少讓熱吻送入她的口中,用柔軟的舌尖翻攪她,並以迷人的體熱與力量說服她的自制力,最後唆使灼熱的舌尖舌忝過她的唇瓣,才放開了她。
「你們忙些什麼?」他問,勾起笑意深情注視著她。
「忙搬家。」阮兮薇被他吻得氣喘吁吁。
「從樓下到樓上,搬的還是我的新房?」
「婆婆讓我們把房間換到三樓,以防再有之前類似的事情發生。」
「哦?那我可就舍不得了,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憶。」他思索的皺起眉,私下卻以手環上她的腰,偷偷地鉗制她的嬌軀。
一見他風流詭異的神情,阮兮薇立時醋勁橫生,不悅地質問︰「喂,你的回憶該不會是指你存留在那里的風流韻事吧?」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
他頷首,仍是一逕的溫柔。「那些風流韻事,回想起來確實教人意猶未盡,不過最令我不舍的卻是我倆的……初夜,你赤果果的模樣。」他說得色授魂與,曖昧至極。
「你,龍先生。」阮兮薇推他一把。「齷齪也要看場合,別一回來就妨礙我做事!」她明明雙頰燥熱,心跳如飛,還得力持鎮定。光天化日的,羞死她了。
龍晨少挑眉環視周圍。「這里……沒什麼不好的,只有我們兩個人,夠隱密了。」他笑得婬惡,臂彎一用力,倏地將她扣入懷,強橫得不像他。
「你想干什麼?」她直覺他不安好心眼。
「我想跟你……做的事。」他偷偷告訴她。
「這里?」阮兮薇嚇得合不攏嘴,驚愕之余馬上極力掙扎。「放開我,你休想得逞!你無恥不代表我必須跟你一起亂來,走開!」她用力捶他。
龍晨少看著她那夾著幾分羞怯又拿他沒轍的舉動,打從心里愛極了。「一起沉淪,不無可以。」他悠閑地抱起她,走入房中央,壓根當她的拳頭是按摩。
阮兮薇察覺自己被他放在桌上,再看他掃落一地的文具,全身的滾燙已熱得可以煮一顆蛋。「我要生氣了,我真的要生氣了。」
「我保證你的心情會很好。」龍晨少回答得輕輕松松,正要動手解她的衣扣時,敲門聲殺風景的傳來,他可懊惱了。
「進來。」阮兮薇搶先說,在他沒來得及阻止之前,連忙滑下桌溜出他的臂彎。「下流。」她忿忿地罵上他一句。
「我原本想更下流的,唉!」龍晨少很配合的露出遺憾的表情來,繼之無奈的將視線轉向進門的大傻。「有何貴干呢,先生?」
「龍先生,別這樣稱呼我,我沒那份量。」大傻尚不明白他壞了別人的好事,還一副壞臉色地說︰「我來是要告訴你,剛剛兄弟們打電話來說徐明陽出現在堂口附近,要你過去一趟。」
「徐明陽?」龍晨少正色起來。「只有他一個人嗎?」
「應該是。」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恩怨是該解決的時候了,無暇思索,他理了衣服便作勢要離開。
「龍晨少,別去!」阮兮薇喊住了他。「讓警方去處理好了,我不希望你有危險。」她憂心忡忡地說,有種奇怪的不安正在身內蔓延開來。
「你該匿稱我一聲晨少。」他好整以暇端望她,「別擔心,我很快回來。」他笑說著,遂頭也不回地走了。
阮兮薇心頭上的情緒,並未因他的承諾而遞減,反而隨著他的離去,愈益強烈,彷彿……他這一走,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見面。
***
「什麼?認錯人?」龍海幫的灣仔堂口大廳霍然傳出大傻驚愕的聲音。
「是……的,我們看錯人了。」手下們慚愧地垂著頭喃喃說。
大傻差點沒氣昏。「你們的眼楮倒是干什麼用的?世界上就這麼一個徐明陽,你們也會認錯?我……我……真是氣死我了!」他苦惱地猛打自己的額頭。
「大傻哥,你千萬不要生氣,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你就原諒我們這一次。」面有慚色的幾名手下,頻頻向大傻請求諒解。
「什麼足什麼蹄,我听不懂!」大傻大聲斥喝,心里不禁怨嘆時運不濟,否則不會老出紕漏,不久前才搞砸軍火交易,現在找個徐明陽也找得沒頭沒緒,教他怎麼面對龍先生?
「大傻,好了。」龍晨少好聲好氣出言制止。「並非他們自願擺這種烏龍,就別再責備他們了。」
「實在很對不起,龍先生,浪費你的時間了。」大傻汗?地說,雖然心里是一肚子的火,倒也遵從他的意思收起怒氣。
「不要緊,我們回去吧。我看今晚你就留下用膳好了,讓蓉蓉泡杯牛女乃讓你消消火氣。」他笑道,帶頭走出堂口大門。
「謝謝龍先生。」大傻真要感激得痛哭流涕,龍先生對他真好。「請上車……小心!龍先生!」
一個敏捷的手腳,大傻倏然護住他往旁邊滾,說時遲那時快,一輛黑色轎車筆直沖向座車,轟隆一聲,兩輛車瞬間變形,兩顆子彈立時飛出車窗。
***
昏黃色的太陽已消失在地平線上,龍宅陸續將典雅的燈飾點亮,阮兮薇靜坐在厚緞椅中等待龍晨少。
盡避她平靜的神色未顯露一絲一毫的憂邑,但異常的沉寂已說明她悱然不安的思慮。
「兮薇……兮薇姊,你的電話。」蓉蓉拿著無線電話站在她後面連喚了她好幾聲。
阮兮薇猛然回神,怔了怔才接過電話。「喂,阮兮薇,你哪位?」
屆時電話里赫然傳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是我,阮兮薇,咱們也該促膝長談了。」冷笑聲之後即是徐明陽猙獰的嗓音。
「你逼得我走投無路,你說我想怎麼樣?我要你死──」徐明陽怒號起來。
「徐明陽你清醒一點,逼得你走投無路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
「我不僅清醒而且還有智慧,我告訴你,龍先生現在在我手上,要他不死,就到風蘭道找我!別給我耍花樣,否則他會永沈海底,死無全尸。」
「嘟……」電話在她耳邊切斷。
「龍晨少……」她呆愣住了,腦中一片空白,下一秒已轉身沖向黑夜。
「兮薇姊,出了什麼事?你要去哪里?兮薇姊……」蓉蓉的呼喚未歇,卻始終傳不到她的耳中。
***
計程車停了又走,阮兮薇只身一人出現在風蘭道上。漆黑的夜令她看不清海域,盡避如此,崖下暗濤洶涌的海浪聲反而令她冷徹心肺。
「徐明陽你在哪里?」她的聲音回蕩在陰冷的風中。
突然,一陣火光在樹蔭下燃起,阮兮薇轉身,乍見火影後的徐明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他潰爛的臉煞是可怕。
「我依約來了,現在請你放了龍晨少。」她故做鎮定地說。
「愛莫能助。」他搖頭的表示,一步一步走向她。
阮兮薇冷視他的靠近,威脅道︰「你若想反悔,我會殺了你。」
他迎風狂笑,「你有這能耐嗎?」語調一轉,他忽而冷峻道︰「別以為我會讓你活著離開這里!今天不將你碎尸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他眼里的風暴凜然砍向阮兮薇。
阮兮薇斂眉應道︰「放了龍晨少,命就是你的。」
「真是偉大的情操。」他諷刺地笑應。「難怪你能將龍先生迷得神魂顛倒,如果不是我早已看清你不軌的人格,恐怕會相信你的純真。」
笑聲停了,眼神一眯,他猝然揪住她的頭發,猛將她拉靠向自己。「但是因為我看清你,所以我不迷失!你,阮兮薇,跟那些賤女人一樣,全善用心機,我要你死──」
他巨力將她推向地上,乘阮兮薇尚不及轉身拿起腰間的手槍,二話不說就往她的後腦打。尖叫淹沒在喉間,阮兮薇還沒來得及呼喚已覺眼前一暗,下一秒隨即應聲倒地。
徐明陽看著她伏臥腳邊的模樣,不禁打從心里得意起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得太快,至少我會慢慢折磨你到死,就像你折磨我一樣。」
神智不清中,阮兮薇看見他露出魔鬼般的笑容,像瘋了一樣在她頭頂宣示著。她並不驚訝,可是……「龍晨少……」
「龍先生?呵,你實在是個愚蠢的女人,我是龍先生忠心的手下,怎麼可以綁架他?」他諷刺地道出驚人的內幕。「最多我只是放點假風聲,將他請出龍家好對付你。」
「你……」阮兮薇閉眼,挫敗地申吟出聲,意識已近崩解。或許遺憾的是她的感情坦承得太晚,結束得太早,沒來得及與龍晨少多做一些有情人的日子,但至少……他安然無恙。
若再有多一點時間,她想再對他說一遍︰愛你!
心中最重要的一句話……徐明陽看她昏過去,前一刻的狂態霎然不見,臉上只見往昔的冷漠寡情,仿佛他未曾失態過。
調整衣衫褲褶,他冷酷道︰「你必須死在龍先生面前,惟有讓他親眼看見你體內流的是黑血,他才會明白我的用心良苦。」
***
兩顆迅雷不及掩耳的子彈擊中玻璃,叮當一聲,大廳正門的那兩片華美的透明玻璃門瞬間碎裂,濺出一片狼藉。
「龍先生你沒事吧?」大傻皺眉問,與龍先生躲過一劫後翻身站起。
龍晨少拍拍西裝,輕呼一口氣說︰「好險你及時推開我,否則恐怕得進醫院了。大傻,你救了我一命。」
「你沒事就好,現在可得來興師問罪了。說!誰派你來的?不說老子今天就宰了你!」他惡狠狠地說,忿忿不平拖出車廂里的男子。
男子像個破布袋,狼狽不堪地被揪出車廂,乍見大傻有如惡鬼一般的嘴臉,嚇得兩腿直發抖,站都站不穩,「是……是‘俊男強’,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他頻頻求饒著。
大傻「嘖」一聲,怒不可遏地咆哮︰「俊男強,好大的狗膽,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竟敢動龍先生的歪腦筋,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龍先生,我看你先回去好了,現在我就去教訓那不入流的小癟三,封了他的狗嘴!」
「殺雞焉用牛刀,把他交給堂口里的人,讓他們去料理。」龍晨少不慌不亂說著,根本不以為意。「倒是你救了我一命,要好好答謝你才是。」
「不用了,你只消讓我去找俊男強算賬,好發泄我心中壓抑的怒火。」他正愁著沒人讓他海扁一頓。
「既然如此,我就不攔你了。」
「太好了,我馬上帶人去找他。」大傻精神?之一振。「待會兒,你可得好好給我帶路。」他笑嘻嘻地對小伙子說,話才剛完,腰上的行動電話立即鈴鈴作響,「喂,大傻,哪位?」
「徐明陽。」電話中赫然傳來徐明陽一如往昔的嗓音。
「告訴龍先生,阮兮薇人在我這里,請他趕來風蘭道,我將為他親手殺了她,永除大患。」
他話一說完,便切斷電話。
大傻笑容顏之一僵,害怕得手心冒汗,結結巴巴道︰「龍……龍先生,不好了,徐明陽打電話來說大嫂現在人在他手上,請你趕到風蘭道,他要親手殺了她,永除大患。」
龍晨少渾身一震,所有血色頓時由他臉上褪盡。「兮薇!」
***
蕭蕭風中,一息尚存的阮兮薇睜開昏眩的兩眼,當她看清自己的處境,幾乎是絕望的飲泣。
她的兩手被綁在一起,懸吊在樹上,腳下是陡峭崖壁,而陡峭崖壁之下,即是浩瀚宏海,一旦繩子斷裂或樹干折斷,她勢必因重力而滾落崖下,終將葬身海底,徐明陽要她命的決心,一目了然。
「女人是弱者,一遭遇到事情,便訴求于眼淚;但女人也聰明,明白男人一見到眼淚就會心軟,所以善用眼淚。你這兩行濕淚,是在求我嗎?」不遠處的徐明陽冷冷質問著。
阮兮薇緊縮下顎,臉色灰白,目光如炬。「我不會求你!
今天你殺了我,或許得到暫時勝利,但今天過後,你將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難逃一死。」
「照你這麼說,我少說死過十來次。」徐明陽將手槍上膛,冷靜地回視她。「你不是我第一個要殺的女人,簡小姐、宋芸生等等,只要是背叛龍先生,我全部殺。」他用槍瞄準她的人,嗆一聲,開槍打中她身後的樹干。
「借口!全是你殺人的借口!」阮兮薇月兌口道,忿怒不已地瞪他。「你說誰背叛龍先生你就殺誰,那你?何不自刎?你才是最大的背叛者!」
「背叛不是由你來宣判,而是我,絕對效忠于龍先生的得力助手。」听著她咄咄逼人的指控,他面不改色,槍聲響時,一顆子彈貫穿她頭頂的樹干,應時她倏然往下跌落一寸。
樹干嘎吱作響,似乎就快要支撐不了她的重量。
阮兮薇閉眼含淚。「殺了我吧,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如此一來,與龍晨少生離死別的煎熬能消失得快些,人若有靈魂,她許願在墜入海底的那一剎能飛到他身邊,就算沒來不及訴情,沒來不及牽手走過人生,但至少……他們在一起。
「在龍先生來之前我不會殺你,我要龍先生親眼看著你死。」他舉步走近阮兮薇,意圖將她的嘴封起來,霍然他驚喘一聲,冷不防地一顆子彈穿透他的右胸膛,令他整個人往前倒。
「怎麼會……」鮮血涌出他的胸腔,身下很快匯聚出一攤血泊,他奄奄一息轉頭看清,身後的狙殺者正是龍晨少。
「為什麼?龍先生……」他不明白,沉重地無力感爬遍全身,他听見了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未待他的解答,他毅然扣下扳機,死前他仍要拖著阮兮薇。
啪!他的手槍掉落在地上,雙眼圓瞪,再也不動了。
子彈稍稍射偏,雖沒直接打斷干枝,卻擊潰那薄弱的支持力,阮兮薇突覺身子一晃,便開始急速地往下掉。
龍晨少、大傻立時不約而同急速往前撲,千鈞一發之際,龍晨少即時拉住了她的手,而大傻拖住龍晨少的腳,一時間,險象環生。
「不要放手!」龍晨少咬緊牙根地說,臉部因充血而變得紫紅。
阮兮薇點頭,努力地抓住他的手掌;但天要絕人之路莫過于此,就在龍晨少嘗試地拉起她,胸下的土塊卻崩解了,三人頓時失速往下滑。
「龍先生,快點!我快支持不住了──」大傻死命抱緊他的腿。
「撐住!」龍晨少喝道。
盡避如此,距離仍一寸一寸滑向前,大傻的臉已經皺成一團。「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摔下山崖。」
「就這樣吧……」生死邊緣,阮兮薇苦澀的柔音傳來。
龍晨少臉色霍然鐵青。「你想干什麼?我不許你松手!」她失落的語氣令他擔心。
「夠了,已經夠了,」目光輕拂他的臉,阮兮薇凝望著他說︰「雖然……我們許諾不放開這雙手,但命運讓我們不得不分開……晨少,我愛你,真的。」她淚流滿面的低訴,十指一松,毅然決然松開他的手。
「不要──」
他們的距離瞬間拉大,阮兮薇貪婪地將他的臉刻入腦海,惟有如此她才不覺畏縮,風吹得她好冷,視線越來越暗,怒海吞沒她之際,周遭事物都變得麻木……
「誰理你這地獄跑出來的色鬼!」
「不,我是地獄來的情人。」
「你真狂妄得令人討厭。」
「我不花心也不多情,你調查了我這麼久,應該很清楚,所以,我的狂妄是專?你而來,真的!」
「如此一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又能拿我怎麼辦?」
「我的新娘被人一腳踢倒在地上,準岳父母嚇得老眼昏花,婚禮宣告泡湯,于情于理,我都該從你身上討回同等價的公道。」
「自作主張,誰要你穿了?放開,否則我踢死你?」
「你講話真橫,跟我報告里的阮兮薇頗有出入,但無妨,我喜歡你的所有,優點缺點,一並包容。」
「你調查我?」
「禮尚往來。」
「指頭上的戒指是一對的,它代表心的牽系,細水流長的將我們牽系在一起。對你而言這場婚禮來得唐突,來得措手不及,但上天?證,我會給你幸福。」
「沒有愛,何來幸福?」
「如果你願意接受,你會發覺它有多豐富。」
「我懷疑。」
「沒關系,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模索。」
「過了今晚,你的靈魂就賣給了我,這一生,休想我會放開你的手……」
她相信自己確實擁有這些夢,只是沒想到會,這樣的結局收場,藍色的海底冰冷孤寂,她的情絲即將埋葬在這里,太淒涼了些,太無奈了些。
龍晨少……這個多情的名字,她會永遠記得。
「不──兮薇!兮薇──」崖壁上龍晨少吶喊出聲,若不是大傻竭力阻止,他絕對縱身入海。
須臾間,喜悅離他而去,他再也看不見一絲的歡愉,只剩下錐心泣血,沉重的憂傷讓他?不起頭來,只能緊貼冷涼的地面,支撐他全身的重量。
最美的生命已由他身上抽離,世界在這須臾間顛覆了。
***
陰郁的天空又下起了雨,連日來的霖雨不僅下得世界死氣沉沉,也下得人心如死灰,意識消極。
龍晨少重疊兩手,端坐在躺椅上。昏黃的燈光映射在他的黑發上,和四周的漆黑形成搶眼的對比,他的眼神深邃空遠,僅是柔柔審視著手中晶亮細致的戒指。
無邊的回憶交織著情傷,他的腦海一直回蕩著阮兮薇的種種神情,想著她笑,想著她哭,想著她依偎懷里的模樣乃至于最後的分離。
他從來沒質疑過對她的感情,但令他心驚的是,在這場靶情戰役中他徹底是個輸家,注定守不住阮兮薇,所以他失去了她,讓她哭著從他手中分離投入死神的懷抱。
他感到沮喪與痛苦,不禁懷疑是否他對這段婚姻的強求是錯的,倘若他一開始便放由她走,她應該不至于走入這樣的境地。
他的心緒不斷回響著阮兮薇最後說的話,心中懷抱的希望與夢想亦一寸寸化?泡影。垂下肩頭,他的人似乎在悲悼中干縮,在無助中將靈魂蜷曲成一團,藏匿在很深很深的角落。
這一刻,他的心已隨她的人,沉沒在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