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不住他們的行蹤,松羽驚魂未定、呼吸急促地跟著東英的巨大背影,奔竄在黑鴉鴉的林海間。
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不知不覺加重了他們的緊張情緒,追兵就緊跟在他們身後,正以震耳欲聾的吆喝聲警告他們。
松羽于是轉回頭順著他們的方向望去,無數交錯縱橫的黑影在他們身後的樹林間流動。
「他們快追來了!」她趕緊道,嚇得魂不守舍。
「所以我們動作得更快。」東英說。
「他們在那里!」
天外飛來一聲吼叫,嚇得松羽心跳漏了半拍,恐懼一發不可收拾。
「東英,他們發現我們了!」
「往這里!」
東英拉著她突然間轉了個方向,筆直往東方的森林深處跑,希望能就此擺月兌敵人的追捕。
只是當他們踏上一片凹凸不平的路面時,松羽沒注意到腳下的路況,滑了一下,整個人突然撲倒在地。
「你沒事吧?」東英問。
松羽點了一下頭,勉強扔給他一抹沒事的表情,當她正欲伸手握住他遞上前來的手掌時,赫然發現他手上戴了一副厚厚的皮革手套。
難怪她一直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為什麼他不怕她了?原來就是因為他戴了這副手套,所以可以恣意踫她的腳踝、可以大剌剌抓著她的手往前跑,就是這原因!
她懊惱極了,到頭來,他還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悻悻然的起身,匆匆邁開步伐,決定干脆與他分道揚鑣。
東英一頭霧水,趕忙追上去。「你做什麼?我事先安置好的馬匹就在前頭,一旦上了馬我們就能全身而退。」
「你當然能全身而退嘍,男人就是有來去瀟灑、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能耐,你走啊,我不要你搭救!」
她時而狂奔時而勁走,心中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松羽!」
她仍舊不理他。「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小題大做,畢竟我像雷又像電,誰踫我誰遭殃!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難過……」
「你難過什麼?」東英岔話問,她又害得他近乎失控了。
松羽癟著嘴抹去淚水,氣不過地說︰「還有別的嗎?不就是玉靈可以隨意和你卿卿我我,我卻必須隔著一層牛皮!」
她心里會平衡才怪!
「又是玉靈?拜托你別開口閉口都是玉靈行不行?」
「心疼了嗎?」
「我和她一點瓜葛都沒有!」被逼急了,東英沖著她怒叱。
「你們沒瓜葛卻余情未了!」松羽尖叫。「你這個濫情漢,當初要不是你綁架我,我不會在後來變成這種奇怪體質!」
「是啊,真抱歉,誰教我對你一見鐘情!」
「讓你對我一見鐘情是我的錯!」
「現在知道你錯啦?你如果長得平庸一點,我便不會愛上你了。」
「別曲解我的話,愛上我沒有錯。」她停下腳步吼話,然後掉頭繼續在森林中小跑著。
「既然知道愛上你沒有錯,你就不能怪我贏得你芳心的方法!」
東英怒氣橫生,追著她東鑽西跑。
「你光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能擄獲我的心,讓我為你死心塌地,就算不綁架我,我也會將心用雙手奉上。」總之,他就是不該綁架她!
「我要萬無一失確定你終究會愛上我。」
「我已經愛上你了!若要‘萬無一失’,那你何不直接把我拖到草叢里解決?」她停下腳步,倏地回頭瞪著他道。
他也停步凝視她,以低沉嗓音說︰「你以為我不想嗎?」
松羽滿臉通紅,霎時忿忿不平。「我就知道你骨子里不正經!」
「我是男人。」他一臉理所當然的閑逸表情。
男人又如何?「我是女人!」
「那你吃我呀!」歡迎之至。
「你、你以為我不會嗎?」她已氣得不曉得自己在跟他說哪門子的話了。
激憤之後,她顧不得姿勢優不優美,憤而撥開前方足足有人一般高的野莽草叢,大步穿梭過去,東英也跟著走去。
兩人還來不及站穩身子,臉上的表情已經像見到鬼似的。
「嘿嘿……」
一大群哈薩克人就堵在他們面前。
東英與松羽雙雙驚愕,作夢也沒想到,他們居然在繞了一圈後重新回到原點;再加上他們吵得那麼大聲,哈薩克人不是傻子,當然樂得守株待兔、滿載而歸了。
「當心!」
東英察覺有人動刀,倏然抓住松羽的手,轉眼間已將她整個人往旁邊拖,在松羽驚愕喘氣之際,一把銳利的大刀赫然劃過她眼前,嚇得她兩眼瞪得好比銅鈴大。
「可惡!」漢子抽回大刀。「兄弟們,給他好看!」
「看刀──」
當著松羽的面,難以計算的刀劍倏然劈落,她第一次產生自己或許會被亂刀砍死的念頭,所幸東英一記快手,長劍出鞘,正好擋去落下的刀口子。
她以為東英會寡不敵眾,不料他劍心往側一揮,那些刀刀劍劍輕而易舉便被他撥遠了。
「飯桶,看我的!」
二當家看見自己的手下一面倒,便大聲咆哮,抄起自己的武器猛砍過去。
在旁觀戰的同伴,見老大勢如破竹,眨眼間與東英交戰數十招,竟刀高高舉起打定主意一有空隙就追砍上去。
「啊!我的手!」
東英的武器一陣刀光劍影後,二當家立即發出殺豬般的聲音,手抖刀落,有鮮血緩緩從他手背淌下。
「老大?」
手下全捏了一把冷汗。
「天殺的,敢砍傷我?」二當家大吼,一張臉脹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之余,居然往前連連擠上好幾步,一副要打得東英滿地找牙的凶狠貌,但隨即想到自己赤手空拳,馬上又成了縮頭烏龜。
「你們快把他給我拿下!」
「是!」
情勢至此驟變,東英必須同時應付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縱使他武功過人,但仍然分身乏術,出劍收劍之間,尚得保護松羽。
松羽就在這紛亂不堪的青光利劍下,心驚肉跳的看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冷血殺戮。她逐漸領悟到一件事,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東英處處對他們手下留情,他們卻刀刀要致人于死地。
「小心!」
她的警告才出口,霎時鋒利的劍尖已以驚人速度劃破東英的手臂,留下一道皮開肉綻的傷痕。
東英猛然抬頭,立即還以顏色,沒一晌的工夫,敵方便倒下無數人,紛紛申吟哀嚎、在地上扭動著。
但有人倒下就有人涌上,東英即使奮勇應戰,也無法取得絕對優勢,人實在太多了。
「松羽,走!」
「我?!」
「往東邊跑,那里有馬。」他低吼一聲,憤然踢開一名攻擊者。「馬背上我事先鋪了毯子,上馬後向北騎,丁牧他們在三里外的地方待命!」
「我走了,那你怎麼辦?」
「你別管我,去通知丁牧就對了!」
他的眸子嚴厲而冷峻,在對方毫不留情的攻勢下還劍反擊。
但漸漸的,他身上開始留下刀痕。看到這種情形,松羽驚恐得近乎無法呼吸,唯恐一轉瞬,大勢便會棄他們而去。
她搖頭,困難而可憐的吼出來。「不,我不能棄你而……」
「走啊──」東英突然暴怒地截斷她的話。
松羽兩眼圓睜,結結實實怔了一記。
「誰都不準離開!」
「輪不到你說話!」
東英當下給了小嘍一拳,打得他震退無數步,兩膝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吐。
不料,同一時間,東英背部倏然挨了一刀,若不是他反應快倏地閃開回擊,那一刀或許已令他不支倒地。
「東英!」
「你不走的話,我們倆都沒有活命的機會,走啊!」東英再度吼她,眯起的雙瞳間沒有絲毫情感。「我會給你吃我的機會。走──」
她沒有選擇,強打起精神,不再浪費時間,跌跌撞撞地逃離。
途中,她忍不住回頭望,卻只看到東英漸漸被人包圍、被人淹沒……
※※※
夜空已看不見月暈,整片天空布上一層層烏雲,重得仿佛隨時就要垮下來。
松羽按捺住心中的恐懼,竭盡所能地往前跑,繞過高大蔽日的樟子松,越過奔涌不歇的溪流。
她不斷地跑,不斷地跑……
在她的耳邊回蕩的是哈薩克人無情的叫囂和自己心髒澎湃的鼓噪聲、兵器相擊的刺耳聲,而東英在那里……
盡避他力持鎮定,抵御敵人毫不遲疑,但她知道結果,她真的知道結果──
沖刺的步伐驚然煞住,往喉嚨吸進一口氣。
她回頭望向走來的路,眼前掠過東英的臉……她咬了一下唇,遂斷然轉身。
紛紛旋落的雨灑在她頭上、肩上,卻無從打濕她尚未遺留就已收回的步伐……
※※※
天邊劈了幾道雷,雨滴隨即降下,由小而大,不過一晌的工夫,外頭已經淅淅瀝瀝刮起了蕭索大雨。
「來人啊,把他給我吊起來。」
「來了!」
黃金色的燭光投射在干草砌的牆上,映出一根繩索以梁木為軸,緩緩拉起一具壯碩的男性軀體。
東英的雙腕被繩索緊緊捆住,勒出了幾道破皮瘀青的痕跡。
「好家伙,你的確夠狠!為了捉你,不僅費了咱們九牛二虎之力,連老子的眼楮也被你打得像貓熊……」
「是狗熊吧!」東英譏蔑道。
「死到臨頭還嘴硬!」
二當家激動地迸出怒火,肥手立即揮了東英月復部一拳。
東英抿緊唇瓣忍了下來。
二當家這才像得了便宜的地痞,手拿短刀在他胸膛前揮著。「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現在成了這副德行,多賞心悅目呀!」
話一完,猝然在他胸膛劃了一刀,鮮血立即涌出。
「不過,美的事物我希望它更美。」他的目光往旁邊瞟,怒然喝道︰「兄弟們,替他加點顏色!今天我們要為曾經吃過他的虧的同伴們報仇!」
「知道了!」
一幫子人應聲群擁上去,揮出來的拳頭專挑他的弱點打,頭部、臉頰、月復部、背腰,一記一記的重拳落在他身上,強大的力道很快令東英筋疲力盡,臉部布上了無數的瘀青及一條條血漬。
等到他們打得手酸,泄恨泄夠了,東英也已呈現半昏迷狀態,無力的任手腕的繩索將自己懸著。
二當家唾了一口痰在地上,勾起一邊肥嘴,陰狠地朝他靠近。
「你放心,我會讓你死得很痛快……」他揚起手中的短刀在他的臉頰處以刀背緩緩磨蹭,突然,他目露凶光,舉起短刀直接往他的胸膛刺──
「二當家,她回來了!」
短刀猛地頓住,只差一寸就捅進東英的體內。
「誰回來了?」他沒好氣的問,很不高興自己正逞凶斗狠時被打斷。
「就是那女的啊,她又回來了。」
「哦?」他眼楮驀然一亮。他才正氣為何沒想出用何種方法征服她,便讓她給跑了,現在倒好,居然自投羅網!「先饒你一條狗命,等會兒再回來解決你。」
短刀一扔,他迫不及待地出去,屬下自然而然跟著。
整群人駐足在草屋的屋檐下,不懷好意地望著對面站在骯髒小土堆上、全身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松羽。
「回來找你的男人嗎?」二當家以混沌的嗓音輕蔑的問,婬狠的目光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梭巡著。「哼,他啊,現在大概只一息尚存嘍!」
他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長,藉以突顯自己的能耐。
雨水弄濕她的眼簾、浸透她的衣物,松羽在那里僵住不動,她發抖的吸著氣,把目光及心思推入屋內那最深的角落。
心緒正隨著慢慢旋轉的繩索震蕩……
「若你肯乖乖就範,從此跟著我做我的女人,我或許可以考慮放他一條生路,但先決條件是你得卸下那一身防備。」
他天真的認為自己先前是遭到她身上的某種奇怪武器擊中。
「你不說話就是默許嘍!」他斜笑,可樂了。「那好,兄弟們,用咱們哈薩克的大禮迎接新嫂子。」
事實上,不管他說了什麼,松羽一概沒听進去,她的注意力始終落在他們的後方。
就這樣,受了指示的部下們一概沖出屋檐,雜了泥濘的雨水就在他們的腳步間濺得到處都是,二當家也大方的對她展開雙臂,等她來投懷送抱。
但在松羽的眼中,她只看見當繩子旋了半圈後,東英也隨之轉了過來,只見他一動也不動,此時,她的心突然崩潰,眼淚歉然全盤墜落。
「東英……」她輕語細喊。「東英──」
這一次,她打從心里呼喚出來,跨下小土堆,奔向他。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騙她?是他信誓旦旦的說他會給她機會吃他,曾經帶著一縷柔情的他,竟……
不,不要!
她的胸口脹痛得幾乎要裂開。
「啊──」
「天啊──」
「救命呀──」
「嗚──嗚……」
在她的雙腳踩下蓄著雨水的土面的那一刻,所有人突然慘絕人寰地哭叫出來,並隨著她愈加悲傷的情緒,臉色愈加死灰,兵器掉的掉、人倒的倒,一時間眾人亂成一團、哀鴻遍野,不過短短一瞬間,所有人麻癱在地上,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二當家見狀想跑,但還是晚了一步,馳卷而來的無形力量直接從他腳底竄起,纏住他,他登時有如萬箭穿心,血色盡褪,好不容易等到力量漸漸變小,身上的哆嗦不再那麼劇烈時,他也已不支倒地,先趴倒,再被門檻絆了一下,摔進屋內。
松羽慌亂地進入屋內,左腳冷不防被二當家肥壯的身子絆住,倏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啊!」
與地面撞擊的強大力道猛然沖入她體內,痛得她咬牙閉目,更甚震落了頭上的牡丹簪,鏘當一聲,簪子彈落,原地跳了幾下,最後靜靜的停止。
松羽很快地掙扎爬起,沖去替東英松綁。
她讓他平躺在地,自己已經泣不成聲。
「東英,不要死……你不要丟下我……」她的手微微顫抖地撫向他的臉龐。
「我還來不及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雖然瘀傷佔了他大部分皮膚,使她辨識不了他臉色灰白的程度,但至少指月復的觸覺清楚說明他唇瓣有多冰冷。
「求求你睜開眼!求求你睜開眼──」
她真當他死了,淚眼婆娑,哭著撲倒在他胸膛上。
「你太自以為是了,充什麼英雄嘛!」一會兒,她突然抬頭怒不可遏地責怪他。「要逃兩個人一起逃,不好嗎?哪怕是死,只要和你一塊兒,我也不在乎!」
隨後她又低頭痛哭。
「傻瓜……」
「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境,憑什麼批評我?」她臉上的熱淚滾燙,哭得頭都抬不起來。
「我當然了解你的心境,而且感動得熱淚盈眶……」
咦?這聲音是……
松羽登時停止哭泣將眼光往上抬,滿臉疑慮,在冷不防看清眼前情況時,她抿著嘴頓了好一晌,才驀然破涕而笑。「騙人,你根本沒哭!」
東英給她一個虛弱的笑容。「我只是失血過多,再加上挨了數百記拳頭,昏過去而已。」
松羽的心因他的話涌上一抹暖意。「幸好。」
東英藉著她的攙扶,緩緩站起。「丁牧他們人呢?」
「應該還在三里外的地方。」松羽心無城府地說。「小心點,別踫到傷口了。」
「三里外的地方?那你怎麼在這里?」
東英倏然轉眼瞪著她,一臉不可思議。
松羽面露慚色。「我沒辦法自己一走了之,所以半途就踅回來……」
「哈薩克人容許你替我松綁?」他越听越糊涂。「他們不──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突然發現屋外躺了一堆人,為數近百的哈薩克人,無論少的、壯的、瘦的、胖的,一概躺平。手中的兵器掉得滿地都是,仔細一看,可以發現他們兩眼翻白、面部呈微焦狀態,像被雷劈中了一樣。
「奇怪,他們怎麼全倒在地上?」松羽跟著墜入五里霧中,她清楚記得前一刻他們尚與她面對面的在說話,特別是那個二當家……「這是?!怎麼連他都倒在地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用手捂住嘴,滿是驚訝地盯著門邊的巨大軀體,然後,她緩緩轉過頭來看東英,兩人仿佛心有靈犀般,不約而同低頭去看她那只挽著他臂彎的縴手。
松羽心登時漏了一拍,急忙要縮回手,但東英卻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沒事!」
兩人都知道那代表了什麼意義。
東英突然一把摟住她,用兩手拚命撫搓她的背,否則就是臉踫臉、額頭踫額頭。「沒事了,你真的沒事了!」
松羽漸漸綻開笑容,難以理解地說︰「這是為什麼呢?我突然將雷電存在體內,現在又突然恢復正常,老天爺在跟我開玩笑嗎?」
听到她的話,東英那雙在她背上粗魯推撫的巨掌,忽而變得溫柔,輕輕地在她腰際擺定。
「我想我知道為什麼。」他道。
「為什麼?」她不解地回望他。
「你的的確確是我的吉神,命中注定的。」他對她咧嘴笑道,點破謎底,加重尾句語氣。
松羽垂下眼睫毛,實際地說︰「說什麼命中注定不注定,你不也曉得我根本不是那個命定能為你趨吉避凶的人。」
她可還不曉得眾人全被玉靈耍了,壓根兒就沒有吉神。
東英用手托起她的臉,深情地看著她。「但是我也說過,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松羽,嫁給我。」
松羽突地瞪大眼楮呆望著他。嫁給他?
「你就是我這一生夢寐以求的女人。」
東英……
「願不願意?」
「但是,我有婚約在身……」
「阿卓?」
「不是他還有誰?」
他慢慢傾向她,直到兩人的嘴唇幾乎相踫在一塊兒,才魅惑地道︰「搶走你人的,是我;搶走你心的,是我;搶走你清白的,依然是我。他敢跟我爭?」
「可是,阿卓他……」
「願不願意?」
他蜻蜓點水般地輕啄她的鼻梁、人中、嘴唇,擺明了商量不成就引誘。
「我……」
「嗯?」
他的聲音在耳畔近乎魔障地喃喃低語,用冰涼的鼻子與氣息吹拂她的臉頰,他的手放在她背後,使她覺得情緒都繃緊了起來。
在他這樣的柔情下,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只有束手無策的點頭了。
「這才乖。」
他微笑地吻上她的唇,又是一陣意亂情迷。
就在兩人難分難舍之際,丁牧、呼特以及一支前來救援的精兵隊伍,緩緩的策馬靠近透出明亮光線的門口。
外頭漆黑,夜風又冷,不過他們的心倒是挺熱的。
「耶,你們看、你們看,兩人抱得多緊啊!」呼特竊笑不已地說。
「唉,只有我們這群傻蛋替他們白操心了。」丁牧無奈地接口。
「別這麼說嘛,這種畫面不也挺養眼的嗎?」
「是啊,挺養眼。」丁牧沮喪地應道。就因為太養眼了,這支平時威武神勇的雄獅,這會兒人人全成了口水氾濫的色漢子了。
養眼?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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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一輪明月在天際,馬車踩著月光慢慢前進。
隊伍中,有昂首馭馬的騎士,亦有拖著沉重步伐的階下囚。
松羽咬著下唇。「東英,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太明目張膽了嗎?」
她的呼吸淺促,欲火在她胸口燃燒。
「你絕對不會知道我有多渴望你。」
他粗糙的大掌擦過她的胸口,解開她的褻衣,使輕軟的薄衫滑下縴肩,露出雪白細膩的肌膚。
「我們在馬車里,這樣……」
「丁牧他們體貼的駕來了馬車,我們別辜負人家的好意。」
他極度渴望地吻她的唇,並且越吻越深入,直到她宛如置身熔岩,緊攀抓著他的肩膀,他才兜開舌尖的侵略,轉而品嘗她的頸項。
松羽道︰「胡說!他們準備馬車是怕我們受傷,要載送我們回將軍府……」
「我們是躺在車廂中,讓他們載送,沒錯啊!」
他結實堅硬的身體壓在她身上,凌亂不齊的衣料對彼此完全不構成障礙,反而使兩人的踫觸更生撩人、危險。
「東英!」松羽申吟的叫道,一剎那間,一道烈火倏然穿透了她的渾身感官,東英含住她敏感的乳峰,以唇舌折磨蓓蕾,吸吮啃咬,無所不用其極地席卷她的。
「我在這里。」
他回到她面前,逐一親吻她的額頭、臉頰、唇瓣,右手順著她的發際往上移,模到了發髻,幾個動作便解開它,使她的發絲披散在車廂的地板上。
「你一直戴著的簪子呢?」
「不見了嗎?」她閉眼茫然地問,傲然綻放的蓓蕾就貼在他的胸膛上,隨著他移動,隨著他置身迷霧中。
「不見就算了,我再送你,要多少有多少。」
為了取悅她,就算天上的仙桃,他也會為她摘下。
松羽突然睜開眼望著他,細聲問︰「要多少有多少,你有很多嗎?」
「不準你再扯到玉靈的身上,我確實曾經追求過她,但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現在我和她清清白白。」
他的唇堵上來,乘機將舌埋入她溫暖的口中,咽去她所有的異議。
他逐而讓左臂支撐他的重量,右臂滑至她細女敕的大腿,在彼此凌亂敞開的衣衫中,迫使她分開腿,讓彼此相熨摩擦。
松羽臉上立刻一片潮熱,顫巍巍地呼吸。
「東英,停止……」
她掙開了他的唇,兩手卻攀住他的肩膀,放不開。
「你這麼誘人,教我如何停止?」東英低聲嘟嚷。
他看著她,蜜眸微閉,雨滴掛滿她的發絲、臉蛋,以及隱隱脈動的頸項。
如此秀色可餐,令人想入非非,他怎肯放開她?
他的手緩緩撫向她的雙腿,時而恣意放蕩,時而似有若無的撫模,很快地,松羽便拱起背,幾乎要嚶嚀出來。
她沒辦法,只有用手捂住嘴。
在他的亢奮悍然替代長指侵入她的體內時,她立即改咬住指節,以防自己忍不住申吟出聲。
「啊……」
東英滿意的凝視她面容的變化,身下不斷深入,推進那片柔軟密地。
松羽的背脊立刻掀起一陣酥麻,使她閉緊眼楮,不斷喘息。
東英再任雙唇掠過她的粉頸,刷過鎖骨,順勢啃嚙左乳蓓蕾。
松羽終于喊出了聲,全身竄過銷魂般的興奮,連帶將它傳給東英,那份酥酥麻麻的美妙感覺,果然令東英竄滿暖流,蔓延出前所未有的歡愉。
混合了驚異與贊嘆,東英感覺欲火沸騰,逐漸加大動作、加快速度。
兩人身體的摩擦亦越來越激烈,越來越火熱,她已因他解放悸動,但仍不自覺地將身子弓向他。
東英在她的邀請下,立刻吻住她的唇,驅策出更猛烈的沖刺,忘情的與她纏綿下去……
只要是有知覺的人都感覺得到車廂內曖昧的氣息。剛開始,他們尚能幽默的取笑他們的統領,但漸漸的,那便成了一種折磨。
「丁牧,你行行好,去勸勸將軍,別再折騰咱們眾弟兄了!」
「就是,就是,別忘了,咱們可是過著禁欲日子的蝦兵蟹卒。他這樣擾亂軍心,未免太不仁道!」
兩名將士一夾馬月復趕上丁牧與呼特示意著。
「他心情好。」丁牧酷酷地說。
「心情好?!」
兩名將士下巴差點掉到地上,這是什麼鬼答案?
「不懂嗎?」丁牧道。「一夜之間將哈薩克人作亂的問題斬草除根,除此之外,還抱得美人歸,他心情會不好嗎?」
啊?!「可是他……我們……」
「唉,好哥兒們,你們的心情,我和丁牧也感同身受,但是既然跟了這種統領,也只有認命了。」呼特語重心長的安慰。「去吧,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靜謐的大地突然射出一道閃光,瞬間將大眾的注意力拉回現實,兵卒、俘虜、將士,誰都沒有出聲,卻都有志一同地抬頭眺向雲空,馬匹亦躁動的踢起馬蹄子。
馬車夫皺眉。「暴雨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轟──
馬車夫話才剛說完,突然一道巨雷打下來。
「哇──」
立時人驚、馬惶,有了松羽的前車之鑒,眾人一哄而散,頓時跑得連個鬼影都沒有,馬車就這麼孤零零的被扔在路中央。
「奇怪,馬車停了!」
正忙著與松羽體熱交融的東英留意到了。
松羽道︰「是不是應該出去看看?」
東英低頭吻了她的唇,雖然不甘心一場雲雨被半途截斷,但還是攏上外衣把頭探出車外。
他首先注意到車外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緊接著便瞥見了天空妖異的變化,先是閃過幾抹銀彩,而後就是強大的雷電交加。
闢哩啪啦──轟──一道雷正好打在車前。
「雷打下來了!快逃!」
「怎麼又是雷?!」
松羽驚叫,魂不附體中,由東英抓著她的手,衣衫不整地沖出車外,說時遲那時快,另一記大雷轟隆一聲幾乎劈爆車頂。
東英怒極,「不鳴則矣,一鳴驚人」──
「別再劈了──」
※※※
將軍府
兩眼相交的一剎那,玉靈以炯炯的目光看著他,臉上了無笑意。
他一身輕柔的裝扮,深沉的墨綠長袍包裹著他一身臻至完美的高挑身材,再往上是他白淨秀逸的容貌,渾身散發著縹緲幽然的氣韻。
望著他,玉靈很清楚他的魅力絕對能使所有女人為之傾倒、所有男人相形遜色。
西凰,像蛇一樣狡獪的男人。
「你來這里做什麼?」她冷若冰霜。
「找你要樣東西。」
「我沒你要的東西,西凰大人。」
她傲然回視……
編注︰敬請期待情會四方之二西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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