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深沉靜地躺在床上。
失去視力後,他的黑夜與白晝便失去了界線。
他經常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听著自己淺緩的呼息,不知今夕是何夕。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時,平放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制地蜷起手指。
他靜靜等著,等著那熟悉已極的野花香染上身。
他數著自己的心跳,靜默地等待,等了幾乎有一萬個心跳那麼久吧,那飄移的香味終于伴著一聲模糊輕喟,枕上他身旁的睡枕。
蜷起的手指忽地松開,緊繃的軀體微微伸展開來,他吁出一口長氣,背轉過身去,假裝已經熟睡,不曾發覺她睡在身邊,卻終是舒了口氣。
說不定他有被虐狂的潛質,前兩晚,寧海沒來騷擾他,他居然失眠了。
罷才確定她爬上他的床時,他竟然感到有一點……高興?這事要讓她知道了,他可沒臉。
將夏季薄被輕輕一扯蒙上自己臉孔,卻清楚地知覺到身邊睡擁冬被的女人淺淺的呼息聲。
也許他是真的瘋了,竟感覺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隨著空氣滲入他體膚之間,與呼吸融成一脈,使他每一個吐息中都有她……
「你睡著了嗎?」
她對著他的背說話,溫熱的氣息牽引著他掌心一陣陣發癢。
他沒回話。
「倒真像是睡著了。」她淺淺輕輕地咕噥了聲。
這下子,就算想承認自己根本還沒入睡,也萬不能夠了,陸靜深只得繼續裝睡。不料她的手指突然探過來勾他手,整個人從而貼上他的背。隔著薄薄的衣料,仍然感觸她體肌微涼,不似他渾身發燙。
寧海將臉埋進他後背,手指去尋他的,尋到後,雙雙勾在一起。
他因為「睡著了」,只得乖乖由她勾住,不好甩開。
修剪成橢圓形的指甲像個調皮小妖精那樣,一下下去撓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撓得他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這寬厚而優雅的手,寧海想,他竟真能為了賭氣而不洗掉手上字跡,直到睡前洗澡時才完全洗去。此時他掌心上已沒有了字印,她卻忍不住覺得好玩極了……
其實,孫霏說的話,她是信的。
替曾經愛過——也許現在還愛著的人負起車禍責任,將所有傷害往自己身上攬,乃至使自己因此失去一切,也從未吐露一句真相……這很像是過去瑪莉口中的那個陸靜深會做的事。
與陸雲鎖不擇手段、令人難以捉模的行事風格不同。
她身邊這個男人十分看重感情,甚至還保有著古代貴族的驕傲與騎士風格。可惜他的長矛和利劍俱已折斷,如今連要保護自己都缺乏足夠的力量,使他傷上加傷。
所以……不是因為孫霏……不是情傷?
追根究柢,使他失去力量的,是家人嗎?
又或者,這來自最親之人的背叛,他早已預知,只是當它終將發生時,仍是不免受到傷害?
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跟她之間……結束了嗎?」
沒預料她會問,陸靜深驀地收緊手指,將她勾人纏人的指尖牢握住。
「你是指孫霏?」黑夜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然還有誰?」也不點破他裝睡的事,就假裝他是在說夢話好了。
他們倆難得像現在這般心平氣和地說話,感覺居然還不錯。
陸靜深默然半晌,就在寧海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開口了。
「沒有結束。」他說。
聞言,寧海莫名心一沉。
他的感情不關她的事,但听他承認他跟孫霏之間還沒結束,她仍不禁咬了咬唇,怪自己多此一問。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有些狼狽地背轉過身——
然而他快她一步緊握住她手,不讓她逃得太容易。早先說過要一起髒的,就算現在手已洗淨,但還是得說話算話,究責到底。
抽不回手,寧海心底一急,忍不住有了踹人的沖動,右腿探出棉被踢向他,他卻像是背後長了眼楮一般,翻過身來,用膝蓋壓住她雙腿。
手和腿都在他的壓制下不得不安分,半晌,寧海自己覺得這情況有點好笑,便由著他壓。壓著壓著,卻壓出了一點曖昧的氣氛來……隔著單薄的睡衣布料,可以清楚感覺到對方肌膚的熱度。
陸靜深大半個身體都覆在寧海身上,臉頰也靠在她縴細的頸側,那逐漸加重的吐息擾動她頸部的寒毛,叫寧海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早先那險些擦槍走火的chun==夢情景猛然躍上心頭——現在他倆可都清醒著,再沒有借口說那只是夢了……
突然他在她耳邊喃喃說了一句話,低沉的嗓音鑽進她耳朵里,引起她體內一陣戰栗,一時沒听清楚他說了什麼。可又不想示弱,不願求他,便僵持著,強迫兩人延續那曖昧的情境。
見寧海沒有回答,陸靜深又低低問了一句︰「你今天這麼晚回來,究竟是去了哪里?」
這回寧海終于听清楚了,可她仍無法專心回答,因為他勾著她雙腳的大腿肌膚燙得嚇人,像個大暖爐,那熱度隔著衣料燒到她身上,讓她又熱又暈。
「寧海,回答我?」他以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催促。
「就……去了育幼院。」她說。
他的唇貼上她的耳廓。「之後還去了哪里?」
「沒去哪。」她眼神逐漸迷蒙。
「哦,那見了什麼人?」他朝她耳朵吹氣。
寧海有點受不住,趁著神智還清楚的當下,生氣地推著他的肩頭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晚回來,是因為我今天下午走在路上,遇見一輛黑頭轎車,里頭坐著一個老人,自稱是你的祖父陸天灝,他給了我一根棒棒糖叫我上車,我不答應,直到他又給了我一條巧克力,我才勉強坐上那輛車,在車里跟他聊了幾句,順便看看街景……諸如此類的事,你只需開口問就好了,我不會瞞你的,犯不著這樣色誘我。我丑話在先,現在我倆可沒有人在作夢。」
不先講清楚,萬一到時候又不小心擦槍走火了……找誰推卸責任去?
才說罷,寧海氣唬唬地轉過頭,嘟囔了句。「怎麼你們姓陸的,都喜歡在路上劫人?老的、小的都一個樣。」
聞言,陸靜深愣了愣。收起刻意做出的性感,他問︰「我祖父?」他知道寧海的事了?「沒想到他居然會找你,他都說了些什麼?」
對于陸家的這位大家長,陸靜深雖是長孫,卻不敢認為自己夠了解那個老人。雖然明白寧海的事不可能永遠瞞住他,但老人的行動卻讓他困惑了。
「陸靜深,你們關系好嗎?」寧海忽然問。
他搖了搖頭。他們平時也不算非常親近,在他而言,「祖父」只是家族里的權威象征,從來就不代表守護與親情。
「那我就不明白了。」回想著先前在車里與老人的那一番談話,寧海有所保留地道︰「因為他要我不必擔心,他會約束陸家其他人,讓他們別再來找我們的麻煩。」
「是嗎?」陸靜深難掩訝異地道。他確實沒想到……祖父會說出這話,豈不表示他允許寧海嫁入陸家……但,這怎麼可能?那老人一向主張婚姻要門當戶對的,瞧瞧他的父親與幾個叔叔,哪個不是商業聯姻?
「嗯。」
「真奇怪他怎麼會這麼做。」陸靜深著實不明白,也想不透。
「或許是因為,我長得漂亮吧!」寧海故作得意地說。
陸靜深笑了出來,對寧海的相貌不予置評,只道︰「如果果真如此,倒也是好,至少不會再有人來鬧騰了,日子總算可以過得清靜些。」
「或許吧。」寧海淡淡回應了聲。
她沒說出的是,老人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是杜書硯挑選的人?」
杜書硯是瑪莉的本名。寧海立即明白這件事與瑪莉有關。
丙然,老人在表明往後其他陸家人不會再找她麻煩後,面對她質疑的目光,又說了一句︰「因為陸家虧欠她。」
陸家虧欠瑪莉什麼?寧海隱隱知道答案,卻不敢細想。
沉默,意味著這話題結束了。寧海不想多談,顯然陸靜深也不想多談他祖父的事。
被壓了好半晌,腿開始有些發麻,寧海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
「我想睡了,放開我。」
似是眷戀的,陸靜深過了片刻才移開膝蓋,唯獨左手仍握住她右手。
牢牢捉住她,自是為了懲罰。他非得這麼提醒自己不可。
兩人的姿態在不知不覺中齊齊翻身,並肩而躺,他閉著眼楮,下意識不再計數自己的心跳,而改去計數身邊她呼吸的頻率。
一開始,她呼吸微促,不久後便漸漸平緩下來,似乎真是累了。
「睡著了?」陸靜深還睡不著,想拖著她陪他一起度過這漫漫長夜。
「……嗯。」她輕喃一聲,睡意逐漸朦朧。
半夢半醒間,寧海好似听見他說︰「我剛才說,我跟孫霏並沒有結束。」
听見這話,腦袋不受控制地又轉醒過來,卻仍然裝睡,不作聲,假裝沒听見。
他卻說︰「那是理所當然的。」
呸!寧海忍不住噘起嘴,想起身下床,但最終還是決定再忍耐一下,听听他的「高論」。
「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
說了這句話之後,陸靜深就自顧自地閉上雙眼,假裝不在意寧海听見這話之後的反應。當然他也看不見,此刻寧海已睜開眼楮清醒過來,正目不轉楮地瞪著他。
陸靜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告訴寧海這些事。
或許是因為她先問起,便表示她對他多多少少有一點關心吧!如果她真是出于關心……那麼告訴她事實真相倒也無妨。
畢竟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就算只是名義上的,就算她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可他無法再欺騙自己,說他討厭她。
因為事實上,他不討厭她。
真的,不再討厭。
甚至還開始覺得,倘若能跟她一輩子這樣牽著手斗斗嘴走下去……然而他不敢想像。他不敢想,卻提防不了她來入夢。
這一覺睡得很沉又很香,醒來時他已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只依稀覺出某種甜味在心頭曼延開來。
那一夜的平和相處,讓寧海找不到理由挑起戰爭。
尤其比起戰爭,她其實更希冀和平的到來。盡避心頭有百般顧慮,可終究還是按捺下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既然,她已經答應了瑪莉……
既然,她已經是陸靜深法律意義的妻子……
這婚姻雖然只是權宜性的,隨時都可能結束。但在還沒有結束之前,她並不排斥與他好好相處。畢竟,空想無濟于事。她也不是那種能成天糾結在某個想不開心結的人。
大抵是決定讓自己過得釋懷些,再加上自那夜之後,陸靜深對她的態度微有改變,他似乎終于稍有正眼瞧她了。當然她不是說他真能看見,那只是一種譬喻性的說法。
幾個明顯的跡象,在在顯示他終于開始將她當作一回事,而不是將她當作空氣。比如他每天睡醒後會問她人在哪里,吃飯時會叫她別覬覦他碗里剝好的蝦仁;又比如他有時會孩子氣的問陳嫂,為什麼晚餐只做了寧海愛吃的菜,而沒有準備他喜歡的菜色——這真令寧海意外,為他居然知道她愛吃什麼菜。
對這改變,寧海說不清心頭的感覺是喜還是愁。既然說不清,她便采取一貫的策略——暫時不去想它就是了。
日子悠悠,就這樣過去了大半個月。
這一天早晨,寧海早早便醒,在花園里散了一會兒步,回到主臥房時,陸靜深也醒過來了。
她一走進房里,陸靜深便立刻感覺到她的存在。
他沒有動,他正在換衣服。
錢管家也沒有出聲,因為他看見站在臥房門口的寧海將手指壓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月兌下鞋,赤著足無聲地走進房里,接手了錢管家的工作——
她替他將剛穿上身的銀灰色襯衫拉整好,一邊欣賞他的胸膛線條,一邊為他扣上銀質衫扣。
他已經刮好胡子,光潔的下巴透出清香的氣息;黑發有些長,劉海遮住眉峰,反而突顯出他那雙十足美麗的眼楮。
這雙眼,單就外表看來,怎麼也看不出已經失明。
順著他英挺的鼻梁一路往下瀏覽,是一雙薄而寬的唇,略粉,看似非常好咬,再向下……手指靈巧地捏住一枚鈕扣,扣著扣著,一個忍不住,便吻上那漂亮的下巴。
陸靜深急咽住,喉頭猛地一動。還不及反應,她溫暖的唇瓣已經吮上他的喉結,吮得他連腳底板都微微癢起來,下月復一陣悸動。
罷要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卻已靈巧地退開一步,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地繼續替他整理衣服。
陸靜深嘆了一嘆,喚她︰「寧海……」
「不,我是代理管家。錢管家今天請假一天,要我來代班。」她一時頑皮,壓低聲音,怪腔怪調地說話。
站在房門邊偷窺的錢管家忍住笑,眼底有一抹喜悅。
「你是代理管家?」陸靜深發出完全不信的哼笑聲,也不爭辯,只道︰「那錢管家請假前是不是忘了交代你什麼事?」
「什麼事?」寧海很受教地問。
「以往錢管家都會替我把襯衫的下擺塞進褲腰里,這件事你也能代勞嗎?」他樂得想像寧海發窘尷尬的模樣。
然而這點小事,寧海哪里會覺得尷尬。
「是嗎?像這樣?」她笑吟吟伸出雙手,將襯衫塞進他褲腰里。
為了撫平衣料,還特地讓手跟著探進他褲腰中,這邊扯一扯,那邊拉一拉。
縴縴玉手不知有意無意,不時拂過他敏感的髖部,像春天柳條擾過平靜湖面,頻頻激起漣漪。陸靜深再也不能平靜,咬著牙道︰
「動作快一點。」
舞弄了一番,寧海才大功告成地道︰「好了好了,這就好了。」微笑地收回探進他褲腰中的手指,臨去前,忍不住輕輕一回勾——
身前男人觸電般戰栗了下,倏地捉住她手。「別亂模。」
他身下已有反應,褲襠處隱隱鼓起。
陸靜深臉頰微紅,很明顯地尷尬了。
寧海卻還熱中于她的執事游戲,盡職地解釋這個狀況︰
「男人晨間bo\\起是正常反應,先生不用覺得尷尬。」
「寧海……」明白這是在回敬他先前說她沒讀過健康教育的事,陸靜深很是無奈地接受了這小小的報復。
右手被牢牢抓住,寧海便伸出左手撫上他下巴。
「先生想在哪里吃早餐?今天天氣很好,風也不冷,鳶尾開得好極了,要不要去花園里野餐?」
「寧海……」此刻他哪里有心思想早餐的事,脹痛的下\\shen讓他額角出汗。
火是她挑起的,也該由她來滅……轉念一想,有何不可?她是他的妻……
「寧海……」又喚了一聲。這一聲,微啞,他抓著她的手往脹痛的部位移去。
她卻笑出了聲,貓兒般靈巧地跳離他身邊,一邊往門外走出,一邊笑道︰
「我餓了,吃飯去,先生消一消火,晚點再下來用餐吧。」
「寧海!」想抓住她,卻撲了個空的陸靜深低咆一聲,轉過身時,只來得及听見寧海蹦跳著下樓的聲音。
陸靜深僵站原地良久,等待體內的躁動慢慢平息下來,卻始終無法真正生寧海的氣。
不知何時,錢管家走近他身邊,低聲詢問︰「太太在花園了,先生要跟太太一道用餐嗎?」
本能想要說好,但話剛要出口便又變了個調︰「不,我在餐廳吃就好。」
想來錢管家應是看見了方才那一幕,陸靜深突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些什麼,便清了清喉嚨,啞聲道︰「那是正常的。」
這句話來得極突然。陸靜深意思是,雖然失去視力,但基本上他是個健康的男人。雖然過著隱士般的生活,卻不代表他沒有基本的生理需求。恰巧,寧海是個女人,又是他的妻子……
久久沒听見錢管家傳來半句回應,扶著樓梯扶手小心下樓的陸靜深不由得擰起眉。
「錢管家?」
「是的,先生。」錢管家亦步亦趨地伴隨在他身邊。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
錢管家于他,名義上雖是主僕,但在他成長的歲月里,由于耽于工作的父親長年沒將心思放在家中,母親又對他極為疏離,在陸家,這位老先生一直扮演著亦父亦師的角色,他不是不感激他。
錢管家見證了陸靜深生命中許多次的第一次。
好比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孩,錢管家也是第一個知道的。盡避那一次的戀情無疾而終……
而現下……錢管家明知道他跟寧海的婚姻關系並不正常……
「先生真想知道我的意見?」錢管家謹慎地問。
陸靜深遲疑地點了點頭。「說說看……你對寧海的看法。」
「寧小姐……太太是個很難捉模的人。很多時候,我也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然而,她畢竟跟先生結婚了,如果先生想要維持這個婚姻,何妨試一試。」
「試一試?」陸靜深不由得挑起眉。婚姻是可以用試的嗎?
「先生不試,怎麼知道這婚姻會不會成功?」錢管家繼續道。「再說,先生以前不曾像現在這樣,這麼常……」常在晨間出現反應——盡避那是正常的。
錢管家沒將話說完,陸靜深也沒追問下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理狀況。不得不承認,在身體上,他是受到寧海的吸引……
有些不自在的,他輕咳一聲後道︰「一開始就不正常的婚姻,能維持多久?」不說他,倘若寧海想要離開……
看著陸靜深有些悵然的表情,錢管家藏住笑意,語氣正經八百地道︰
「我記得先生曾經想當畫家,後來不得已放棄了那條路,到現在都還覺得遺憾。」
「那麼久的事了,提它做什麼。」陸靜深沉聲道。
他是陸家繼承人,打出生起就注定不可能走藝術家的路。盡避年少時也曾抗爭過,以為只要堅持就能決定自己的未來,然而他終究被迫放棄繪畫,認命地接受集團接班人的訓練。
想起高中時期的短暫叛逆,陸靜深自嘲一笑。
那時班上同學在班級導師的鼓勵下,加入捐助世界展望會認養兒童的計畫,他也跟著認養了一名不知名的孤兒。幾次通信時,他曾經將自己的夢想透露在那些信件中,甚至有一回聖誕節前夕還寄出了一張他小小的畫作,畫的便是鳶尾。
只是寄出最後的那封信後,他便放棄了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也沒有再與他的被認養人聯系過;捐款的行動在那名被認養人被人正式領養後,也告了一段落。
回想從前,再看看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陸靜深掛在唇邊的嘲諷便更深了。
當初他放棄當一名畫家,將所有的畫筆和畫作統統扔了。
沒想到,如今他也被陸家人給扔了。
失去了自己原初的理想,又沒了身分與地位,雙頭落空的感覺真是有點可笑。